奉和的身影又出现在台阶的尽头。
见她们两人回眸,奉和含笑道:“孟婕妤,还愣着干什么呢?”
闻言, 红桑喜出望外:“主子, 您听见了吗?皇上让我们进去。”太好了,她们不用在这灵安寺外露宿一夜。
红桑的兴奋孟妤兮看在眼里, 她默默地想,红桑这话的用词不对, 祁昱不是让她们进去, 是让她们滚进去。
话音落下, 红桑便忙是站立起身, 随后她俯身,扶起孟妤兮。
孟妤兮跟着起身。
劳累奔波了一日, 还不曾用膳,又累又饿,任谁都想回房, 吃饱喝足了后睡觉,祁昱既然松了, 那孟妤兮自然不会继续留在这寺庙外面。
只是祁昱会突然改变注意, 这倒是让孟妤兮吃惊。
她本以为皇帝是金口玉言, 言出必行, 祁昱方才那话一出, 她今晚是必定要在这寺庙外待上一夜, 但没想到, 在祁昱那,根本不存在金口二字。
道出口的话就跟送出去的礼一般,任性之人, 就是想收回来就收回来,不存在约束。
不过于今晚来说,孟妤兮倒是庆幸祁昱的肆意妄为,没什么规矩能框住他,不然她还真得在这寺庙外待上一夜。
孟妤兮和红桑两人进入灵安寺,在宫人的带领下,去了后院,妃嫔们专门住的地方。
而奉和则回寝殿向皇上复命。
另一边,在孟妤兮一踏进灵安寺的大门后,便有隐藏在大门处的宫人偷偷摸摸离开。
此时,柔妃的房内。
那宫人躬身道:“柔妃娘娘,孟婕妤进了寺。”
“她进了寺?”柔妃疑惑,随即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是。”
闻言,柔妃的眉目变厉,她蹙眉道:“可皇上不是下令,在天黑之后不准放任何人进寺吗?”
孟妤兮是如何进的寺?莫非是那守卫的护卫擅自通融,才放她进的寺?
若真如此,那柔妃下一刻便会去孟妤兮的房里,抓她个现行。
竟然敢公然违抗圣令,无论是孟妤兮还是那守门的护卫,柔妃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谁知,在柔妃的话音落下后,那宫人便道:“是皇上放孟婕妤入的寺。”
闻言,柔妃一愣,她喃喃道:“皇上?”
她明显是在怀疑,因为她下午明明是亲耳听见,皇上下令在天黑之后,那孟妤兮若是还没有爬上山顶,便不准她进寺。
皇上乃九五之尊,自己下达的命令,又怎么会自己违令。
“当真是皇上放那孟婕妤入的寺?”下一刻,柔妃便疾言怒色地问,眉眼里还带着浓浓的嫉妒。
“是。”那宫人道:“皇上还亲自来了灵安寺大门外。”
为了那贱人,皇上竟然还亲自去了灵安寺的大门外?
听到这话,柔妃的双眼渐渐泛红,她的情绪起伏越来越大,有愤怒,有不甘,也有嫉妒。
她紧咬着牙挥退了那宫人,随后她便侧眸询问身边的贴身宫女雨露:“东西准备好了吗?”
“回娘娘,都已经准备妥当。”雨露道。
闻言,柔妃慢慢地握紧了拳,眉眼变得狠毒凌厉,她要让那孟妤兮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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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劳累后的休息总是格外舒服,今晚孟妤兮是倒床秒睡。
不过这一觉却睡得并不长,因为翌日辰时,便要开始祭祀大典。
所以卯时刚过,孟妤兮便被红桑唤醒,更衣洗漱,梳妆打扮。
祭祀不宜穿得太过于艳丽,所以红桑今日为孟妤兮找了一件雪白绒衫宫裙,担心山顶的早晨冷,所以孟妤兮还外披一袭白玉兰散花披风,一身典雅素白装扮,发髻简单大方,称托得孟妤兮本就出尘的小脸越发仙气,清艳绝伦,宛若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颦一笑都如出水芙蓉,惊艳绝伦。
自穿越到古代后,孟妤兮还从未穿过白色。
而主子以往一向喜欢艳丽的颜色,衣衫也大多如此,是以,红桑也从未见主子穿过这般肃静颜色的宫裙。
今日一见,红桑竟险些被吸了魂儿。
孟妤兮的肌肤本就是又白又嫩,如今再穿一身雪白绒裙称托,便显得越发娇嫩白皙,宛若那白玉水晶般的瓷肌,又仿佛那初生婴儿的肌肤一般娇嫩,让人移不开眼,心生怜惜。
仅那么一眼,红桑的脑子里便又想出了无数种为主子打扮的方式。
“主子,您真美。”红桑为孟妤兮的发髻上插上了一支白玉簪,她目视着镜子里的孟妤兮,有些情不自禁:“奴婢若能生出主子您一半儿的美貌,做梦都得笑醒。”
这话说的着实滑稽。
闻言,孟妤兮轻笑出声:“就你会说话。”
“真的。”红桑以为主子不信,面露着急:“主子您真的生得美极了,是奴婢见过最美的。”
这话孟妤兮已经不止听红桑说过一次。
但生得美又如何,奈不过有人眼瞎,她既不能以美色躺赢,还要被日日嘲讽长得丑。
如今是能活着就好,长相样貌什么的都已经不在孟妤兮在意的范围之类,她在意的,只是如何能一直好好的活下去。
此时离辰时还有些时候,所以接下来的时辰,孟妤兮多用了些早膳,因为今日这祭祀还不知要弄到什么时候。
她可不想又挨饿。
只是这是孟妤兮想多了,因为在祁昱第一年不耐祭祀程序太多,在祭祀中途便一怒之下拆了灵安寺三座庙后,为了避免此类悲剧的再次发生,所以今年这祭祀就简略的很。
————
灵安寺修建的有专门的祭祀大坛,就在清守门,除非一年一度的皇家祭祀,清守门从不对外开放。
辰时后,整个清守门内的大坝上,便站满了人。
孟妤兮也站在其中。
此时此刻,整个人满为患的清守门里却安静得恍若落针可闻,无论是妃嫔们,还是朝臣们,都静默肃立。
而祭坛的四周,站满了整个灵安寺的大师。
都在等祁昱。
十一月冬日,到了辰时,山顶的空气都还是雾蒙蒙的,站在露天大坝上,便仿若还能感觉到从天上落下来的雾水,整个人都好似被浸在雾水中,湿.漉漉的。饶是孟妤兮今日穿得不少,但她却依旧被冷得不行。
特别是这会儿,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不言不语地静静站在大坝里,没一会儿,她就能感觉双脚被冻得僵硬。
孟妤兮想活动活动,于是她偷偷侧眸往左右瞧了瞧,但站在她左右的那些妃嫔们,也不知是不是不冷,还是心有信仰感觉不到冷,因为她们的脸色看不出任何异常,都是一脸虔诚地望着祭坛。
不像孟妤兮,已经被冷得脸色苍白,藏在披风下的两只小手紧紧地搅在一起,时不时就想动一动取暖。
见她们如此,本想动起来取暖的孟妤兮便顿时歇了心思,不敢大幅度地动起来,只敢小心翼翼地扭一扭。
眼看着辰时已过,祁昱却还没有来,孟妤兮便开始有些担心,她想起昨日的情况,所以难免怀疑,祁昱今日会不会也如昨日出发来灵安寺一般,明明定好的辰时出发,却午时才来。
如果这样,那就惨了,甚至比昨日还惨。
昨日她还有马车可以遮风避寒,今日就这么站在这露天大坝上,什么都没有,吹来寒风也只能硬生生受着,估计不到一个时辰,整个人就会被冻得没有任何知觉。
孟妤兮担心地时不时回眸望一眼大门,她在心里祈祷,祁昱可要快点来。
也不知是不是孟妤兮的祈祷起了作用,辰时一刻,在孟妤兮再一次回眸望向大门处时,祁昱的身影便缓缓出现。
孟妤兮眼前一亮,仿若看见了救星。
比起清守门内所有人都衣着素色,祁昱今日却穿了一袭艳丽红袍,只站在那,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嚣张得有些过分。
他一踏进门来,便有宫人的通报声传来。
“皇上驾到。”
话音落下,全场跪地请安,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动一动已经快被冻僵的身子,孟妤兮自然会趁着请安时活动身子。
她也跟着跪下去请安。
祁昱踏进清守门。
那一袭红袍在清丽的人群中穿梭格外耀眼,云慧和云鹤两人都多瞧了几眼,明知今日祭祀,这般穿着不当,但却没人敢出声。
祁昱走上祭坛,见状,云慧起身,上前一步道:“皇上,是否开始祭祀大典?”
“开始吧。”依旧是那懒洋洋地嗓音,微微勾唇,面露温和的笑意,还有几分玩世不恭。
在回应云慧时,祁昱还淡淡地落眸看向底处,在人群之中,他一眼就能看见那个连跪都恨不得缩成一团的女人。雪白绒衫称托得她的肌肤越发白皙,这么俯首跪地请安的姿势,祁昱只能看见她白净的侧脸。
一眼落下,祁昱的眼眸便暗了下去,似乎是她身上的每一处,都美好得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摧毁。
祁昱的右手不自觉地动了起来。
孟妤兮不知祁昱正在看她,只是跪久了,撑在地上的手自然就会有些酸累,于是孟妤兮便自以为悄无声息地将她覆盖合上的两只手换了个位子。
换了后是右手在上,左手在下。
两只手换了位子后,便舒服多了,孟妤兮轻轻地松一口气,埋首的脑袋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于是,正在和祁昱说流程的云鹤,便突然听见皇上低笑一声。
云鹤一顿,想起皇上的性情和手段,他有些忐忑和不知所措,遂嘴里的话也停了下来。
祁昱收回眼眸,淡淡道:“你继续。”
他一边道一边在心里想,这人傻了,做什么都傻。同样是请安行礼的动作,偏偏就她做的动作看起来傻乎乎的。
不过罕见的,也不知是祁昱今日的心情好还是怎的,一向没什么耐心的祁昱,在看见她傻不拉几的动作后却并不反感,甚至连对这繁琐的祭祀都少了几分不耐。
闻言,云鹤便继续道:“今年祭祀的流程简化了不少,在待会老衲和弟子们念完祭祀咒后,皇上只需去祭坛上上一柱香即可。”
这哪里是流程简化,这根本就是没有流程。
如此这般,也是因为祁昱第一次来祭祀时,便因为不耐祭祀那繁琐的流程,一怒之下就拆了灵安寺的三座庙。
所以得知皇上今年要来祭祀,云鹤和云慧两人是连夜将那些流程都省略掉,于皇上,便只剩下最后一项上香即可。
而且还为了避免皇上不耐点香,所以连香都是提前点好。皇上只需上祭坛插上香作三个揖即可。
“恩。”很明显,今年祭祀的流程祁昱非常满意。他微微勾唇笑了起来,极其温和地道:“那就开始吧。”
“是,是。”云鹤忙转身退下祭坛,站在众大师队伍中,默念起祭祀咒。
祁昱百无聊赖地站着。
约莫一刻钟,念咒结束,有一人拿着点燃的香,上了祭坛。
“皇上。”那人躬身,将香双手呈上。
祁昱伸手接了过来,提步走上祭坛。
而从未出席过如此盛大的祭祀的孟妤兮,早在那些大师们念咒结束后,她便偷偷抬起了头。
好奇是如何祭祀。
她的目光自然是落在祁昱所站的祭坛上。但又害怕祁昱太过于敏感,孟妤兮又不敢直接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担心会被他发现,所以她只能东看一看,西看一看。
送香的那人自然映入孟妤兮的眼帘。
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但却有些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孟妤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而当那人走在祭坛上,正面对着孟妤兮,将他手里拿的香躬身呈给祁昱时,孟妤兮这才清晰地看见他的面容。
仅一眼,孟妤兮的呼吸便都好像已经停止。她的神色震惊,脑袋也不自觉地抬高,目光紧锁在那人的脸上,看着看着,孟妤兮的眼眶便渐渐有些朦胧。
是他。
她昨晚见到的和她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昨晚孟妤兮还有些怀疑是因为光线太暗,所以可能是她看错,可今日,在□□下,孟妤兮是真的清晰地看见了那人的面容。
这次她不可能看错。
正是因为看见了他,孟妤兮的心缓缓地揪了起来,她又是激动又是委屈,还有思念。
哥哥。
真的是哥哥。
若非孟妤兮如今是在这后宫之中生活了几月,在整日的提心吊胆中,让她的情绪越来越理智,若是以往的她,她定然这会儿便会不管不顾地跑上去。
正是因为她的理智,知道时机不对,所以此时她只能贪婪地望着哥哥的面容,理智一直在控制着她的行为。
冯瑾似也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等他顺着那道目光看去,便正对上一双泛红的眼眶,那望着他眼神里,有着一股浓烈情感,像是依恋,又像是委屈,总之,都让冯瑾诧异又陌生。
等他再把目光落在那道视线的人身上后,冯瑾才是微微一怔,一向对美貌无感的冯瑾也不由得多看几眼。
那张脸既清尘又美艳,两者合并,也毫不突兀,堪称绝色。
就在孟妤兮和冯瑾对视之时,祁昱正走在祭坛前。
祭坛上,便是香炉,他垂眸睇着。
祁昱这人生来狂傲,更是为所欲为,只顺从他自己的心意。他不信上天,更不信神佛,他只信他自己。他这一生,唯一一次没有顺从他心意的,便是成了这大晏国的七皇子,后而又因为无聊,想一次性解决所有碍眼的人,所以带兵造反,成了这大晏国的皇帝。
祁昱一直在想,等何时,他腻了,不想当这皇帝了,便亲手毁掉。
但毁掉一国也很麻烦,祁昱又一向嫌麻烦,所以,为了能延长他当这皇帝的新鲜感,今年,最迟明年,他便带兵攻下江野国,两国合并,新鲜事该又有不少。
届时,若再想毁掉,倒也简单了不少。
祁昱站定在那香炉前,片刻,他便抬手,省了祭拜,就径直把手里的三柱香随意地插进香炉里。
烧香燃起的烟雾缓缓地飘上空中,渐渐消散,像是与上天合二为一。也就在那时,天上的云突然风云变幻,云谲风诡,而原本的晴天白日,突然开始狂风大作,飞沙转石,乌云瞬间密集。
下一刻。
就在祁昱收回手之时,一道厉雷猛地打下,十分精准地劈在那香炉之上,而原本插上的三柱香瞬间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