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都把温度计都取出来,发热的去甲区,未发热的去乙区,有人安置你们。”一个医士戴着口罩和手套抱着匣子,挨个收回温度计。
这个温度计便是公主实验室的宝贝之一,可以准确的判断和测量百姓的发热情况,大大的减少医士的人员压力,初步筛选并阻断传染病的扩散。
如今进入各大灾民安置区,以及各港口码头处,都需要先测量了体温。
“这个怎么看啊,我不会看呀。”有人着急无措,拿着细细的玻璃小管,无处下手,生怕一用力折断弄坏了宝贝。
也有人见怪不怪,豪气的说道:“我来教你,这个极好认,看见中间那根细线没有,超过37.5就是低烧了,要是超过39,那就是高热,那就很严重了,得赶紧找大夫!”
那人说了,又劝道:“你最好自己家里也备一个,免得不小心耽误了病情,荣宪公主说了,很多种病症的常见症状就是发热,再说又不贵,只要十文钱一个,全家都能用,一个能用两三年呢!”
“这样的好东西能这么便宜?”头一次听说的人咂舌。
“嗬,这算什么?咱们公主制的那天花疫苗,能救命的神药,那卖价也才二十文!更别提,人家还不卖,送!”
有人提议道:“你若舍不得这十文钱,那你就献血去,主动献血不仅白送你温度计,还给两个鸡子呢。”
说完,便有人满怀憧憬的笑道:“皇上和公主念着咱们呢,熬过这个冬天,开春咱们就能住新房子了。”
“是呀,冬天快点过去吧。”
转眼便是康熙十九年,一部分百姓在新年后迎来了希望,盼来了安稳日子,还有一部分人则又陷入了新的恐慌。
正月,苏州大疫!
而通州位于京杭大运河的北端,各地供给京城的物资、来往的商贾、往返官员及随从,都要在通州中转,人员流动既密集又规模巨大,所以大运河沿线的府城但凡有疫情,便极容易传到通州。
除此之外,通州还有别的麻烦,打开春以来,通州没落一滴雨,恐怕要生旱灾。
天老爷唷,他们才刚经了地龙翻身!
四月,冷星刚从苏州主持回来,便听说通州数月未曾下雨,生了疫情。
“朕安排别人去,你忙了大半年了,在宫里歇歇,养养肉,你汗玛麽、汗玛玛、还有你额娘,一直念叨着你呢。”康熙看着回宫给自己请安的女儿,小脸瘦了一圈,心疼得不行。
冷星笑盈盈的回道:“通州那么近,我大概瞧一瞧,再隔离几天,就可以回宫啦,要不了多少时间,再说我也喜欢在外面跑。”
她也要努力对他好,让他感动得不要不要的,然后死心塌地的继续爱她宠她!
冷星说着话,顾自走到康熙坐榻的另一边坐下。
康熙瞧了又心疼又感动,又好笑无奈,连忙让顾问行给她上茶上点心。
这孩子还是同以前一样怠懒没规矩,但她是和他亲近才不讲究这些,再她是喜欢在外面玩,绝不是喜欢在外面忙,她都是为了他这个汗阿玛。
一直以为感情淡薄的小人儿,没想到这份孝心却是他子女里头的头一份。
“也得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历练历练,不能老指着你一个。”康熙说到这里,看着女儿,目光骄傲。
冷星昂起头,眉眼皆弯,她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我再多带带,他们看得多了,遇到不同的情况就也能随机应变了。”
康熙想了想,点头,又心疼的叹气道:“只是又要辛苦你了。”
康熙摸了摸冷星的脑袋,嘱咐道:“汗阿玛还是那句话,万事以你自己为先。”
冷星笑着点了点头,这话不用他交待,若是没有系统庇佑,真遇到了什么严重疫情,她绝对第一个跑。
康熙又笑着和冷星说起别的家常,“太子上个月出阁读书了,大阿哥如今读书也大有长进,胤祉回回来请安都要问你,宫里又添了两个小阿哥,胤祺和胤祚……”
冷星站在通州码头附近的空地上,拉了拉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活动脖子,她有点疲惫,但更多的是莫名的不安。
可是她不安什么呢?
吱吱!
冷星顺着声源低头看向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乱跑的老鼠,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灾后疫情防控,消灭蚊蝇老鼠是重要的一环,怎么会有这么多老鼠敢不避人的乱跑?
靠!
冷星心里狠狠一惊,她知道她不安什么了!
轰隆!砰!哐啷!
康熙扶着摇晃的桌子猛的站起身,这是……又地动了!
“乌西哈!”康熙目次欲裂,“快,让人救援!让人去通州!朕要公主活着!”
康熙亲自领着人到通州,看着通州满地的废墟残骸,心里颤抖着一点点往下落,身子也跟着余震晃了晃。
梁九功连忙上前扶住康熙,“万岁爷,公主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万岁爷千万保重自身,万岁爷,先到景山避险吧!”
“滚!若找不到乌西哈……”
“汗阿玛,你怎么出宫啦?”
感受到康熙爱意的冷星,再次被打了鸡血,老天可能也感受到了她的干劲,接下来溧水疫,青浦疫,广东揭阳、山西平舒疫,一直忙到年底,冷星都不得停歇。
次年,各地疫情更加频发,浙江宁波疫、河北曲阳大疫,贵州、偏桥、平溪、清浪、镇远、天柱、平越、湄潭大疫,还有还在用兵、尚未收回台湾和云南也有疫情,整个康熙二十年几乎是个灾年、疫年!*
但这一年也不是没有好事,十一月十六日,清军成功攻克了平西王老巢昆明,三藩之乱终近尾声。
同月,张英以回乡重新安葬父亲为由乞假回乡,康熙允了。
说是乞假,但张家收拾行李的阵势却不像是短住几个月,而像是奔着几年,亦或者十几年几十年去的。
张家人全部回桐城老乡,只留现任翰林院编修的长子张廷瓒在京。
张廷玉看着满屋的木箱,沉默久久,头一回深刻的意识到什么叫作伴君如伴虎。
张廷玉离京的时候,正好遇到冷星同凯旋归朝的大军一起回京。
彼时,冷星坐在高头大马上,前后皆有大军簇拥,人虽清瘦了许多,但身姿挺拔,满目春风,满身少女的娇俏活泼和皇族的傲然贵气。
张廷玉看着,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悲哀和怜悯。
自南巡回来后,他们便没再见过了,她还是这样的自信骄傲、恣意烂漫,也不知她如今知道建宁公主是何人了吗,又知道建宁公主如今是何下场了吗?
吴三桂叛乱之日,其额附及其所出嫡长子吴世霖便被处了绞刑,而云南平定的捷报传来之日,公主所出的两个幼子也被处死。
她也是公主,她的婚事也是当时的皇上指的,可最后却是丧夫丧子,茕茕孑立。
大清的公主,尊贵,却也悲哀。
第55章 盼啊盼 二姐姐回京啦!
“八哥八哥, 你听说了吗,二姐要回来了!”
阿哥所里头,一身红袍, 胖墩墩憨态可掬的小男孩咋咋呼呼的寻到一个青衣男孩报信。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长相极精致的紫袍男孩, 瞧身量,应与红袍男孩年岁相当, 但只瞧那双过于灵动有神的狐狸眼,便知这男孩要比前头那个机灵得多。
听了红袍男孩的话, 紫袍男孩精明的眸子眯起, 笑道:“老十这问的又是废话, 八哥可是养在惠妃娘娘名下, 谁不知道大哥和二姐感情要好,他的消息还能比咱们慢了?”
被唤作八哥的青衣男孩瞧着要比来寻他的两人大上两三岁, 有六七岁的模样,身量瘦长,五官是那种叫人觉得温和舒服的好看, 听到两个弟弟的话,只温柔的翘了翘唇角, 浑身上下像是没有一丝棱角脾气。
眼前来的两个弟弟, 一个的生母是得宠又性子泼辣护短的宜妃娘娘, 另一个的生母是温僖贵妃, 而他的生母出生内管领, 连个嫔位也没有, 也确实容不得他有脾气。
青衣男孩笑着微微敛眸, 避开两个弟弟的问题,只笑道:“九弟和十弟对二姐还有印象吗?”
老十摇了摇头,叹气道:“二姐出海的时候, 我和九哥都还小呢。”
老九闻言轻哼一声,“你如今也不大。”
老十不服气的瞪他,“你也就比我大一个月!”
眼见两人要说出火气,被唤作八哥的男孩笑着摊手道:“我也不大,所以咱们三个应该不用给二姐准备礼物,只等着收礼就好了。”
老九眯起狐狸眼,笑而不语。
老十连忙摇头摆手道:“那可不行,我额娘说二姐最喜欢收礼物,大哥三岁的时候就得给二姐送礼了,咱们都四岁了,不能不送。”
老八的嘴角的笑微微一僵,但不过一瞬便又神色自然而可惜的摇头道:“我还以为咱们做弟弟的能省下呢。”
“省不下,”老十摇头,像是说悄悄话般凑近两人小声道:“我额娘说了,千万不能惹二姐不高兴。”
老九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他并不觉得一个要外嫁的姐姐有什么惹不得了,不过,还没嫁到蒙古的二姐还是很有价值的。
“逢年过节,汗阿玛总要念叨二姐的名字,咱们和她交好,不亏。”
康熙政务繁忙,儿女又多,不算女儿和那些个嫔妃肚子里正怀着的,只阿哥便序到了十一。
前头那么多长成的哥哥,这其中,还有太子那个康熙从小教养长大的嫡子,他们虽是阿哥,但还未入学,根本没有多少机会见到康熙。
可二姐不同,听说她小小年纪便能带着才两岁的三哥住到乾清宫里去。
老九抬手摩挲着下巴,这份见面礼还真不能不用心准备。
老八沉吟了片刻,笑道:“内务府的钱财都是由着二姐用的,咱们送些金银之物,只怕又俗气,又不能叫二姐喜欢,还显得咱们不用心,不如送些更能表心意的东西。”
由着她用……她不仅钱财上自由,行动上也自由得很,一个公主,汗阿玛还让她随意出宫,还让她随意出国,老九牙酸般的咬了咬后槽牙。
老十连忙问道:“那送什么?”
送什么呢?
连上了五个时辰课的四阿哥胤禛一下学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四阿哥虽同样身形瘦削,却是一身贵气,可能因为常年皱眉思索什么,才不过九岁的小小少年,眉头就有了些轻纹,不苟言笑,瞧着面容严肃。
二姐出海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虽然他和二姐接触很少,但……这宫里可处处都是二姐留下的故事,那是连汗玛玛都敢敲诈勒索的人。
“苏培盛。”
“奴才在。”
胤禛沉稳的吩咐道:“派人去找隆科多舅舅问问,二公主有什么喜好。”
他虽然和二姐接触不多,但隆科多当年可是随着二姐南巡过的,听说还得了好大一注财。
“嗻。”苏培盛应下告退。
比之这些个与冷星接触不多的阿哥们,太子和大阿哥等人就要随意多了。
“乌西哈喜欢什么?呵,”大阿哥呵了一声,这都不用想,京城里的纨绔子弟喜欢什么,她就喜欢什么。
“吃喝玩乐,你们送哪一个?”大阿哥问太子和三阿哥胤祉道,“免得咱们三个送重了。”
十三岁的太子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必定是送吃的,“我和你重不了。”
大阿哥眯眼,太子这是又仗着汗阿玛的宠爱瞧不起谁呢,他是比不过他,不过,“乌西哈的份例不比你少,那些个稀奇的宝贝,但凡你有的,汗阿玛都给乌西哈留着一份,就是你没有的,呵。”
大阿哥没有说完,不过两人也都懂他的未尽之意。
太子半阖着眸子,懒得理他。
三阿哥笑容轻松的道:“我没什么好东西,只能想办法逗二姐一乐了。”
大阿哥点了点头,“那行,既然太子不愿意和咱们交流,那咱们就散吧。”
他话音未落,太子已经抬脚走了。
回到头所,马进问道:“爷,咱们送什么?”
“送什么?乌西哈为了一口巧克力打了使团不算,如今都追到海外去了。”
大阿哥面上不屑,嘴上却仔细的吩咐道:“让人置办一桌各地的美食佳肴,记住,务必要正宗齐全,各地的菜色小吃都得有,再让人调两种新鲜的奶茶口味。”
马进抬头看了一眼主子的神色,笑着道:“公主一走两三年,必定想念家里的美食了,爷不愧是和二公主打小一起长大的,最懂二公主的心思。”
大阿哥不置可否,眉头却动了动,“爷突然想到,有一道菜必不能少。”
三阿玛回到二所便叫人研磨铺纸,太监们熟练的准备好,但从来写文作诗文思泉涌的三阿哥却提笔僵住了。
面对大阿哥和太子时的轻松不再,好一会三阿哥才面露痛苦挣扎的一字一停的落笔书写着什么。
三所里头,苏培盛打听了消息回来。
“回爷的话,隆三爷说公主最贪图美色。”
贪图美色?四阿哥皱起眉头,这确定不是说的他自己?
苏培盛低着头,一脸古怪的接着道:“隆三爷说,公主好美人,男女都行,只要长得好看,她就喜欢。”
四阿哥眉头更紧,这位二姐果然……不同凡响。
“还有呢?”
“隆三爷还说,公主也喜欢好看的物件,至于东西贵不贵重,倒在其次。”
四阿哥眉头微松,却也没完全松开,美和丑,尤其是在物件上头,人和人的观感喜好差异可能极大。
苏培盛见主子如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四阿哥拧眉道:“有话便说。”
苏培盛胆怯般的抖了抖,磕磕绊绊的回道:“嗻,是,是隆三爷说,”苏培盛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公主曾说皇上的那些个瓶瓶罐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