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月不满意了,皱了下眉头:“溪川,李叔跟你说了半天话,你至少回个‘嗯’吧。”
瞿溪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对着李叔答了一个:“嗯。”
“……”俞月是彻底无语了。
司机老李却大笑了起来:“这么听姐姐的话啊,日后一定也是个会听老婆话的。”
谁听她的话,他不过是反射性答了一句而已,瞿溪川在心里反驳,双颊微鼓,好像独自生着闷气。
俞月乘机用手指头点了他的脸颊一下,很快就收回来。
“?!”瞿溪川瞪眼看着她,又是一副警惕的样子。
俞月神情自若地说道:“脸上原本就没几两肉,还不吃早餐,真想饿成竹竿吗?”
瞿溪川不明白她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以后和我一起坐李叔的车上学好吗?”她温和地问到。
他看着她,长长的睫毛触上他细碎的刘海,有点阴郁也有点可爱。
或许把刘海剪短一点,阴郁就会少一点吧。
俞月勾唇,玩笑似地补上一句:“或者,你想让我每天去你教室门口送早餐,让你的同学们每天都可以欣赏姐姐的美貌,可以哦,姐姐我是最不怕麻烦的。”
瞿溪川的睫羽颤了颤,掩住一片黑暗的眼:不要相信,不要相信她!
第7章
理发店到了。
刚进门,店长就笑开了花。
身为店里的顶级VVVIP,瞿雨月享受的是最优质的服务,办的卡据说终身有效。
店长拍胸脯保证道,就算这家店倒闭了,他都会从家里拎着Tony那个蹭白饭的,去给尊贵的大小姐做造型。
Tony中文名叫王小尼,店长为了让他和客人拉进距离,特地重新给他起了这个接地气的中文名。
于是他的工牌上就写了:
Tony
王小尼
王小尼有一个极好的身材,肩宽腰窄,身高腿长,骚包的玫红色开领衬衣与他一双桀骜的桃花眼搭配,真是相得益彰,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缺。
他耷拉着眼皮,抓了把栗色头发往后梳,神情恹恹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平平说了句:“哦,来了,坐。”
“……”说好的精致服务呢?她想听吹破天际的彩虹屁。
来来来,顾客就是上帝,夸我。
小祖宗,店长头疼地揉揉眉间,说了多少次,这位大小姐是他们的铁饭碗,要给她春天般温暖,夏天般的火热,这懒散态度迟早逼退大金主的。
他赶紧上前招呼着:“瞿小姐,还带了人来啊,这位客人是……”
俞月答道:“是我弟弟,他是要剪头发的。”
“哦,这样啊,没问题。”店长向后对一位学徒吆喝到,“小杜,来,先带瞿小姐的弟弟去洗一下头。”
“好的,店长。”
瞿溪川看了她一眼,眸光闪了闪,好像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闭嘴没说,跟着小杜走了。
俞月坐在镜子前,王小尼指尖撩起她一缕头发,慢悠悠地卷了两圈:“来个鱼骨盘辫吧,尾端盘起,两侧刘海卷弯,嗯?”
“嗯”字可有不少深意,激起俞月不少鸡皮疙瘩,原来瞿雨月喜欢这种调调。
笑而不语的我。
“好。”俞月点头答到。
收到店长一旁的眼色,王小尼心领神会,开始干巴巴地背着:“瞿小姐,我店最近推出新产品针对VVVIP顶级会员,购买之后,您的后代可在我们这里享受88折优惠,只需……只需多少钱来着,店长?”王小尼转头大声问到。
天啊!店长一巴掌拍在自己的俊脸上,这灾星专门来克他的吧,昨晚睡觉前不是还叫他默背一遍吗?怎么又忘了。
这他妈是卖保险,还可以隔代卖?俞月隔着镜子,给了王小尼一个“你以为我是煞笔吗?”的眼神:“无聊,不如你换一个东西讲吧。”
王小尼挑眉,今天的瞿大小姐有点不一样:“换什么吗?”
“说段相声来听听呗,当然freestyle我也不介意。”
“……”
俞月给了他一个假笑:“要不就闭嘴,欣赏我美丽的容颜,谢谢。”
有趣。王小尼顽劣地笑了下,嗓音慵懒:“要不我给小姐来段银名《山坡羊》?”
俞月微微挑眉,没搭话。
他就开唱了:“冤家你不来,白闷我一月,闪的人反拍着外膛儿细丝谅不彻……”
惹得店里的伙计想笑不敢笑,纷纷憋个脸红。
“……”
是个会玩的主,俞月乖乖认怂:“得了得了,剪头吧。”
“店长,店长!不好了……”学徒小杜哭丧着脸跑出来,两手都是泡沫。
“瞎嚷嚷些什么,没看见客人在这吗?平时教你们的行业素养呢?”店长赶紧止住他,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问话,“怎么回事。”
小杜无奈地说道:“那位客人开始就问能不能自己洗,我说不行店长看见会骂,他就点头答应了。洗到一半,泡沫不小心进他眼睛了,我想拿水帮他冲,他就挣扎起来,我使劲按住他,他就挣扎得越厉害,我没法子,就跑出来找您了。”
“得了,我去看看。”店长还没踏进去,瞿溪川就自己出来了。
他的头都是水,湿哒哒地往下滴,渗透了半个上衣,唇色发白,睫毛微敛,看上去像个大病一场的人。
俞月也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侧眼瞟去,瞿溪川又变成个无助的小可怜,她撑起手准备站起来,就被Tony给按下去了。
“嘶……”俞月皱眉,不解地橫了他一眼。
王小尼按在她肩膀上的手还是没松开,微微躬身,在她耳边低沉地说道:“我做造型必须得有连贯性,麻烦瞿小姐理解。”
有一瞬间,俞月感觉自己变成他手中任他摆弄的洋娃娃。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不喜欢食物脱离他的掌控,潜意识中,她给王小尼下了一个这样的定义。
店长让小杜拿了两条干毛巾过来,一条搭在瞿溪川的头上,一条搭在他身上,瞿溪川低头不语,默默擦拭着。
他招呼瞿溪川坐下,拿了个吹风机帮他殷勤地吹着,似乎竭力想让客人忘记不愉快,但瞿溪川丝毫没有一点想提起刚才事的欲望。
店长松了口气,不打算追究就好,开逼格店就是有这样一个麻烦,来店里的任何一个客人都有能力砸了他家的店。
妈蛋,老子干到四十三岁就退休,买个小岛天天在上面烧钞票玩,去你妈的破工作,老子要颐养天年。
为了避免再出差错,店长亲自上手:“这位小哥,你想剪什么发型呢?我们这洗剪吹,染烫直一条龙服务,你的头在我手上包你满意。”他积极推销着。
“剪短。”
“嗯嗯,除了剪短外,还有呢?”店长眨巴眨巴眼睛,期待地问到,他亲自上手可是盟主级别的,一般人求都求不来,一定要来个惊艳全场吊炸天的,给店员们膜拜膜拜。
“没有。”
“……”
俞月的发型并不复杂,Tony老师奉行“简约就是极致的时尚”教条,技术娴熟做好了头发,又帮她化了一个妆。
“可以了。”王小尼退开,让俞月能看清镜子中全部的自己。
发型很好地将她的脸部轮廓凸显出来,红唇妖艳,眼线细长,将一张还略带少女气的脸完完全全隐去了,变成一个妩媚成熟,待采摘的饱满女人。
一个最富有诱惑力的年纪,一个男人最想得到的夏娃。
俞月眉头微蹙,有些不喜,下意识地用手背去擦,还未碰到唇,就被王小尼钳住了手腕:“别动,会花。”她望进了一双男人狂热的眼,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看着她。
打扮好的洋娃娃得小心点才是。
这下,她总算知道自己的不舒服从哪来了。俞月用力地挣脱掉他的手腕,语气略冷:“不好,重画。”
“为什么?挺好的,你以前一直想化这种妆,我觉得还不到时候,今天我发现她来了,我的直觉没错,她属于你,你完全能够驾驭这种美。”
“我是顾客,我说不好就不好,重画。”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和以前一样就好。”语气还是缓和下来。
“好吧。”王小尼摊开手妥协了,“希望你不要后悔。”
呵呵哒,后悔个屁,她以后又不是没机会画了。
当俞月重新画好一个淡妆时,瞿溪川的头发也已经剪好了。
因营养不良而微黄的发尖,已经被剪掉了,剩下是柔而软的黑发,额头露出一双有棱角感却不过分张扬的眉。他的眼没了刘海的遮挡,不再躲藏,隐隐显出属于少年特有的朝气。
俞月左右打量了他,拳往掌心上一锤,判下结论:“不错,看上去清爽了许多。”没有那么多的阴郁了。
瞿溪川有些不自然,侧过身,捋了捋额前的刘海。
“那是,店长我出手,即使是最简单的发型,也是业内最上乘的。这头看起来就贵,特别贵,对吧?”店长得意洋洋地说到,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
“……”她发现这家店的人都特爱自吹自己的彩虹屁。
“所以,瞿小姐真的不考虑一下店里新推出的套餐吗?会员有特价哦!”
“店长,你是不是干过人寿保险?”
店长一脸懵逼:“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俞月可惜地摇了摇头:“人才,就是这样埋没滴。这边建议您跟他们公司跨行合作,深入交流呢。”
“……”
两人一起坐车到服装店。
俞月取了自己的定制服装,那是条月白色的小礼服,恰到好处的高贵,恰到好处的乖巧,外加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机。
瞿雨月此人够聪明,就是在瞿溪川这件事上过不去坎,把自己给作死了。
过了不久,瞿溪川也选好了一件黑色的正装,价格不贵,但穿在他身上像是翻了翻倍,天生的好胚子,遮不住的贵气。
小矮子虽还没长成大长腿,到底也是个翩翩少年。
俞月赞了一声:“棒~是帅的。”
瞿溪川的脸晕过一丝红,很快就消失不见,却被她给捕捉到了。
啊!还害羞上了。
俞月清亮的眼睛弯了一个弧度,笑盈盈说道:“外貌这种东西,原本就是上天给的一个优点,没有就算了,有就大大方方拿出来。帅就是帅,不需要害羞的,像姐姐我,就美得很坦荡嘛,哈哈哈哈……”
他无语,这是变着法在夸她自己吧。
“所以,你很优秀。”俞月正色道,“瞿溪川,你要明白,你比很多人都优秀。”
所以,不要变坏,当个好人可以吗?这样优秀的你,合该站在袒露的阳光下,有最明亮的魅力。
瞿溪川愣愣地看着她,眼里有光在闪。
第8章
萧家的宴会办得极其有排面,基本在Z市能叫得上号的有钱人都被邀请了,为的就是给萧明睿挣一个绝佳的露脸机会。淡出Z市社交圈的萧家独子,当然得以一种高调的姿态重新出场。
要想在人前装逼,您得先把戏台子搭漂亮才能开演,是不?
宾客们光鲜亮丽的衣服,热热闹闹地谈笑着,觥筹交错间,充斥着虚虚实实的恭维打探,生意人有本生意经,几杯酒下肚后心里都有数。
作为萧大少的未婚妻,瞿家的大小姐,俞月带着瞿溪川进来时,着实引起一波小高潮,个个眼神有意无意投到他们身上,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欸,我说。”一位贵夫人问旁边的同伴,“这瞿大小姐旁边的小男生是谁啊?长得挺可爱的,就是面生得很。”
“瞿啸林的儿子啊,据说养在国外十几年,前年才被接回家的,一直没领出来见过人,也难怪你不知道。”
“是‘私’的吧?才要藏着掖着,不受待见。”
珠光宝气的女人不咸不淡地笑了两声,算是回答,紧接着又说:“我听我儿子说,这瞿大小姐在学校背地里小动作很多,专门针对她弟弟的,看样子是想往死里整他。”
“也难怪,突然多出来一个人来争家产,换谁乐意?不是有传言说瞿啸林近几年身体就不好,三天两头飞国外治疗,偷偷捂着不敢让人知道吗?这瞿大小姐真是个厉害角色,年纪轻轻就懂得为自己做打算。”
“这也编得太离谱了,还有传言说瞿雨月是从外面抱回来的呢,没谱的事也值得信?”盛装女人不以为然地嗤笑两声,“瞿啸林年纪摆在那,再怎么着,还能熬多几年,说不定熬着熬着……又熬多出来几个儿子呢?”
“哈哈哈哈,那到时候就好看了。”贵夫人人笑得一颤一颤的,脸上化的粉都直往下掉。
“不用到时候,现在就有好戏看,萧家那位独子回来了,和瞿大小姐两人一对眼,这戏就开场了。”
“说的是呢。”
……
那么多人,就算小声吵吵,总有一两句不和谐的话溜到他俩的耳朵里。
俞月淡定地从侍者托盘里取下一杯苏打水,递给瞿溪川:“慢慢喝,这阵仗算开胃菜而已,连正餐都算不上。”
常言道,输人不输阵,但在俞月的字典里,阵和人都不能输。
瞿溪川没接,倔强地觑了她一眼:“没必要,这些话我已经听腻了,倒是姐姐需要喝几口压惊。”
“没看出来弟弟这么关心我啊。”俞月嘴角噙着笑,自在地接过他的暗怼,杯子收回,唇瓣抿了一口苏打水,“嗯——无糖,没毒,健康。”也不知道在指代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