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疗养院看到韩菀清，希恬有些不敢将面前这个形销骨立的人，和印象里那个英姿勃发的韩菀清联系到一起。
面前的韩菀清瘦的可怕，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对身后的动静没有丝毫的反应。
希恬小心的靠近对方，直到一只手搭上韩菀清的右肩，这才开口轻声唤她。
“菀清姐姐，好久不见。”
身前的人发出轻颤，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的听觉，韩菀清也确实不敢信，这些日子，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在恍惚间听到希恬在叫自己。
直到肩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韩菀清才像一个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般，缓慢的侧过身子，动作有些僵硬的转过头，微微仰起脸看向身后的人。
看清对方的脸后希恬有些惊讶，但她很快压下脸上的异色，笑容和熙的和韩菀清打招呼。
“菀清姐姐，是我，顾希恬。”
几乎是在看清希恬的瞬间，韩菀清的眼里，就有泪水滚落下来，她动作仓皇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动作过于粗暴，小腿磕到椅子，发出一声闷响。
韩菀清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紧紧握着希恬的手，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是害怕自己一眨眼，对方就又会再一次因为自己而消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似乎是多年的负罪感，终于有了可供宣泄的出口，韩菀清哭的很厉害。
边上的人也都记不清，韩菀清到底对希恬说了多少句对不起，直到她彻底宣泄过后，有些疲惫的陷入昏睡，希恬才从她手里抽回手。
她退出房间的时候，见韩征远正站在外头，也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见希恬出来，韩征远有些不自然的把手往背后藏了一下。
“菀清姐姐刚睡着，你是有什么事吗？”
被希恬沉静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韩征远沉默了许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将背后的手放回身前，微微举高了一些。
因此常年的训练，韩征远的肤色有些深，他生的高大，手掌也大，小巧的小熊玩具在他手上，显得更袖珍了些，样子看起来有些莫名的喜感。
希恬想起韩菀清有次吐槽过，说她大哥外表看着是个十足的硬汉，结果内里却是个十足的少女心，尤其喜欢收藏各种毛绒玩具。
所以，这是给自己的见面礼？
希恬认认真真打量了对面的人一会，强忍着笑意问他：“这是给我的？”
韩征远也觉得，自己此刻的举止，有些傻气，但见希恬似乎是被自己的举动逗乐了，他又觉得，傻就傻吧，好像也挺值得。
“虽然现在可能不太合时宜，但这是十五年前，就该送到你手上的礼物，希望你能收下。”
见希恬半晌没有给自己回应，韩征远的表情逐渐变得失落，举着小熊的手缓慢的放下，看起来像只垂着脑袋的大金毛。
“谢谢，很可爱。”
手上一空，小熊已经被希恬拿在手上，她生的白，棕色的小熊在她手上，看着越发赏心悦目。
“你喜欢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晚些再来看清清。”说完，不等希恬点头，韩征远便快速离开。
希恬把玩着手上的小熊，不经意间，碰到肚子上的一个硬物，她顺势按了下去，寂静的走廊里，很快就响起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
“祝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可爱的蕴蕴生日快乐！妈妈说最好的人生，就是一生平安喜乐，蕴蕴要一辈子平安喜乐。”
***
希恬在海市陪了韩菀清一周，大概是去了心病，韩菀清的状态恢复的不错，希恬在陶医生的安排下，做了详尽的身体检查，直到确认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后，希恬才再次回到江城。
这次回海市，希恬还顺道和林辞卿见了面，两人初步商定了后续的合作计划。
对于希恬突然出现在海市，她不说，林辞卿即便好奇，但知道希恬不一定会说，他也就不问了。
两人是合作关系，即便现在熟稔了，算得上是朋友，但也还没有熟悉到，适合打听各自私事的程度。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没有雄厚的背景，即便搭上了林辞卿的顺风车，做生意讲究的是互惠互利，想要开拓自己的事业版图，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前期需要的就是稳扎稳打做积累。
这天，希恬正在家里剪辑素材，前几期的视频反响很好，希恬决定趁热打铁，再巩固一部分流量。
结果在接到一通电话后，犹豫再三，最终希恬还是决定出门一趟。
第41章 共赢（最后加了一小段，建……
随着沸水的注入, 青瓷盖碗中茶叶上下翻腾，水汽氤氲间叶片舒展，闲适的茶室内很快被充盈的香气覆盖。
公道杯被握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里, 清亮的茶汤被缓缓注进品茗杯，行云流水间, 动作看似随意, 却又干净利落，隔着茶桌方寸间的距离，希恬抬眼很认真的打量对面的人。
男人的长相上佳，坐在这样一间简约的茶室内，恍若珠玉盛于匣中, 葳蕤生光，清隽的眉眼低敛, 瞧不清眼底的神色。
一室缄默, 褚绍年像是感受不到希恬的视线，直到一杯清茶被放到自己面前，希恬才坦然的收回视线。
见希恬拿起杯子兀自轻啜，始终一言不发, 褚绍年再一次，为自己先前的大意失笑。
如果不是无意中听到褚文璟说, 在旅馆里照顾他的姐姐，曾和他玩过“你问我答”的游戏, 估计到现在，自己都没办法把当初旅馆偶遇的女生, 和池家联系在一起。
“顾小姐，上次的事还要多谢你。”见褚绍年说的客气，希恬也不拿乔, 放下杯子看着褚绍年，做出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对面的女孩子身上，有一种超脱于她这个年纪的恬淡，不骄不躁，面对突如其来的会面，始终不曾有半点瑟缩。
这倒和调查到的，对方这些年的经历，有些不搭，转念想到对方的身世，褚绍年又忍不住暗叹，面前这一个，才像是有池家风骨的姑娘。
“想必韩家的人已经找过你，关于你的身世，我想顾小姐现在也算有所了解，既然这样我也不绕弯子，不知道顾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
褚绍年说完后，希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直到杯子里的茶水被喝完，希恬才放下杯子，视线看向褚绍年，对方顺势给空杯子添了些茶水，两人对视片刻，都不曾从对方眼里看到别的情绪。
“合作？抱歉，我不是很明白。”
“我需要一个缺口，而顾小姐你，就是创造这个缺口的契机，关于我要做什么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我和你不是敌对关系，并且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会为顾小姐提供所有，你所需要的资源，让你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的成就越高，自身越优秀，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等价交换。”
原以为自己这样说，对面的人多少会有些反应，褚绍年看得出来，对面的人不会甘于平凡，可结果换来的，却只是对方的一声轻笑。
“既然想借力打力，就该开诚布公，褚先生你不厚道，时候不早，我就先走了。”
褚绍年有些错愕的看着希恬，只见她干脆利落起身就要出去，显然对自己的提议并不感兴趣，或者说觉得自己不够有诚意，并不想继续和自己谈下去。
“顾小姐留步。”
终究是自己处于下风，更需要对方，褚绍年出声挽留希恬，见到希恬之前，虽然因为对方先前的表现，让他先入为主对她印象不错，但也只是觉得是个聪明的，只要自己运作得当，未必不能成为一股助力。
直到真的面对面打过交道，褚绍年才恍然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这也让他更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和天赋，在那样的环境中，这样短的岁月，能造就出这样的一个人来。
眼见希恬重新入座，褚绍年知道，如果自己不向对方坦白真实目的，今天这场谈话，最终将没有任何意义。
***
“池家从政，褚家经商，这样的情况下，婚姻通常就会成为双方合作的枢纽，但我个人不太赞同这样的做法。”
“所以你想打破这种惯例？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希恬不咸不淡的开口询问褚绍年。
“比起一个不合心意的妻子，我更想要一个合心意的合伙人，你或许不知道，池家现在的当家人池钰，和池家寻回去的千金，兄妹间关系很淡薄。”
褚绍年说着，看了一眼希恬，停顿了片刻没有开口，毕竟自己说的事，也算在揭池家的底，他不太确定对方是否会因此不满。
“池家这位千金真可怜，一腔深情，终究是错付了，既然这样的话，你直接和池钰搞好关系不就好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对方即便做不成褚先生的大舅子，在共同利益的驱使下，做你的兄弟也不是不可以。”
见希恬明显带着揶揄看向自己，褚绍年有片刻哑然，随后莞尔。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自然也不会找上顾小姐，只是这涉及到褚家的家务事，我现在不方便透露太多，希望顾小姐别介意。”褚绍年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虽然平静，但眼底终究还是泄露了一些自己的心思。
深入骨髓的厌恶，他还是没能很好的掩饰住。
希恬并不是强人所难的性格，略过这个话题，再次开口，问的话依旧很直白。
“所以褚先生，你是想通过另一个更优秀的池蕴，让眼下的这位池小姐成为弃子，而优秀的池蕴同样能力不俗，池家出于补偿心态，难免不会对她有所依顺，而到时候，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在一路扶持，优秀的池蕴必然不会和你闹翻，而她在池家的影响力，想必就是褚先生所求，褚先生既不用牺牲色相，又能达成所愿，是这样吗？”
褚绍年对希恬缜密的逻辑能力很满意，自己不过刚起了个头，对方就能把自己的心思猜中七八分，他开始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下的足够果断。
不等他表示出赞同，就见希恬俯身撑着桌面，上身前倾，目光落在自己脸色，很是认真的打量着自己。
她的目光既沉静又放肆直白，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在褚绍年脸上流连的时候，只是莫名让人觉得有些色气。
“褚先生难道就不怕，到时候你一手扶持起来的池蕴，转头就想以身相许？毕竟，褚先生长得，还是很符合绝大部分人的审美呢。”
“另外，褚先生就那么自信，你选中的池蕴，不会临阵倒戈？”
褚绍年迎上希恬的视线，脸上露出克制却愉悦的笑容，眼角少有的带了些少年气。
“顾小姐放心，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不得不说，这男人的长相确实招人。
“合作愉快，褚先生。”
希恬直起身朝对方伸出手，两人的的手交握的时候，褚绍年轻声应和她。
“合作愉快，顾小姐。”
***
出于和褚绍年的合作考虑，希恬不得不将一部分事情，提前做出安排，先前林辞卿也问过希恬，是否有开工作室的想法，出于对自身规划的考虑，希恬并没有应承下来，这事儿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既然有了褚绍年做背书，规划就要做些调整。
团队的其他人员，可以交给林辞卿去安排，但策划和营运却是需要自己把关的。
希恬在网上发布招聘启事的第二天，就收到了好几分应聘简历，她从中做了筛选后，给其中的四个人回了电话。
其中两人，得知面试地点居然都不在写字楼里，立刻就推拒了面试，另一个，都已经约好了面试时间，却临时打起退堂鼓，直到最后一个应聘者，接到希恬的面试邀请时，对方显得有些高兴。
末了，对方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询问希恬，这份工作是否对外形有要求，直到确认并没有这方面诉求后，对方才像是彻底松了口气。
两人约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在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一个小个子女生才堪堪出现在咖啡厅门口。
女孩的身材有些臃肿，因为赶时间，下了地铁，这一路都是小跑着过来，这会儿有些疲累，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气，调整呼吸的同时，女孩的目光在店内搜寻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两人约好的桌号。
女孩看着桌子前坐着的人，见对方的模样看着，比自己还小些，杨媛媛快速看了眼女孩四周，原以为对方是和自己一样来应聘的，可是空荡的咖啡店里，除了这一桌外，此刻并没有其他人，想着也许是自己记错了面试时间？
杨媛媛拿出手机，再次看了一眼聊天界面，确认无误后，抱着试探的心态，她还是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从对方出现在门口，希恬就注意到了，见她迟疑了一会儿，才朝自己走过来，希恬站起来主动迎了上去。
“你就是杨媛媛吧？你好，我是顾希恬，我们之前联系过。”
样媛媛看了眼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手指白皙修长，肤如凝脂，就连修剪整齐的指甲盖，都带着淡淡的粉色，她有些不自然的将手在短袖下摆蹭了蹭，这才握了上去，似乎是怕对方会反感，杨媛媛没敢用力，两人的手一触即分。
“你好，我是杨媛媛，请问…是你在招聘策划吗？”说着，杨媛媛有些不太确定的瞄了希恬一眼。
希恬看出了对方的猜疑不安，邀请她入座后，并没有立刻就解释，而是贴心的询问她，是否需要先喝点东西。
见杨媛媛客气的连连摆手推拒，希恬也不勉强，帮她要了杯冰水后，这才开口和她说话。
“我看过你的简历和以往的案例，很符合我的用人要求，只是不知道你对这份工作有什么想法？”
杨媛媛以往的策划，虽然略显稚嫩，却充满灵气，而且切入的角度很特别，这正是希恬所需要的。
和自己说话的，明明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可莫名的，杨媛媛觉得自己面对的，仿佛是曾经的领导，她又开始有些紧张了。
“我…我能问一下，你这个工作室的规模吗？”
生怕对方误会自己的用意，样媛媛在问出第一个问题后，快速进行了补充解释。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大致了解下今后可能的工作环境。”
“你不用紧张，我明白的。”看出对方的紧张后，希恬笑着安抚她，并且开口和她说起了大致情况。
令希恬意外的是，两人在交谈过程中，很多想法都很契合，甚至一些希恬自己都不曾触及到的地方，对方都能很详尽的进行补充，这让她觉得自己像是捡到一块璞玉，只要稍加雕琢肯定会大放异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