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岁欲
时间:2021-07-05 09:40:56

  轻松的像是拎起一只兔子。
  盛南抱着她往外走的间隙,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真是瘦了很多啊。”
  言慈耳朵里面嗡嗡嗡的,没有听清楚,他在少年的怀里抬起头来,能看见少年坚毅的下颌以及低垂的眉眼。
  无意间扫到客厅里面的挂钟,上面的指针5点不到。
  她有气无力的问一句:“今......今天天放学这么早吗?”
  少年的视线笔直看着前方,没有回答,用脚带上了门。
  现在还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所以的士非常好打,盛南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后座,自己也弯腰坐了进去。
  “师傅,麻烦去附近最近的医院。”
  司机说声好勒,然后踩下了油门。
  在车上的时候,言慈才反应过来,就根本就不是梦,身边坐着的人的确是盛南,活生生的,正领着她去医院。
  “盛南?”
  “是我。”
  盛南单手指骨扣在额头,偏头看她,耐着性子说:“别再问了,就是我,不然你以为还会有谁?”
  “哦......”言辞低低弱弱地应一声,然后就接着问,“我不是说过让你别管我吗?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困扰,你听不——”
  “听不懂。”
  他打断她,英俊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目光渐渐往下面沉,“言慈,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浪费我的好意,换句话说,你别不知好歹。”
  言慈本烧得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三分,她对上少年的视线,发现那样的目光给人一种压迫感。
  她选择闭嘴。
  但是盛南没有闭嘴的想法,他依旧盯着她烧红的一张脸说道:“我愿意帮你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唯一需要做到的,就是沉默的接受。”顿上几秒,他又补充一句,“你要知道,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言辞紧紧抿着嘴巴不说话,只是偏头去看车窗外景象,道上行人被飞快地甩在后面,有推着婴儿车的妈妈,也有身着西装步履匆匆的年轻人,偶尔还能看见几个衣衫褴褛的拾荒者。
  约莫30分钟后车辆停在医院门口。
  盛南将她一路抱到门诊大厅的长椅上,让她等着,自己去排队挂号。
  医院不论在什么时候,人都非常多,挂号窗口排队的人有十几二十个,等拿到号见到医生最后输上液的一系列过程,都将近一个小时。
  病房里面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头顶上的灯光白惨惨,言慈躺在病床上,目光落在吊瓶上,那里面的液体一滴一滴的往下面流。
  拿好药的盛南推门进来,走到病床边,帮她掖好被角。
  “饿不饿?”他问她。
  “还好......”言慈说。
  盛南的手撑在她床边栏杆上,手背上的青筋依稀可见,他垂眸:“其实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你明明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难道不是吗?”
  听这话的时候,言辞就不由的想起了,那天放学的下午,她刚好从垃圾桶里面捡起墨水时候被他看见,然后听见他说——
  他是例外。
  她知道。
  但是不会说。
  不会向他诉说,自己遭受的一切是有多么的难堪,多么的见不得光。
  盛南见她的态度,显然是不愿意多说,只是点点头表示尊重:“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会强求,我先出去买点吃的,你好好休息一下。”
  病房门刚被关上,没有一分钟,又被人推开。
  他不是买吃的去?
  言慈缓慢地转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时,眼神微微震住......顾纯薇?她怎么会在这里?
  顾纯薇仍然很美丽,纤瘦身材配上娇俏的脸蛋,无论身处在什么环境下,都是有人注目的,他走进病房里面关上门,然后微笑就朝她打招呼:“言慈。”
  言慈很疑惑:“你,你怎么在这儿?”
  顾纯薇一步一步走近,停在她的病床边:“家里面有亲戚生病了过来看看,刚刚我在外边看见盛南了,所以就猜到你一定在里面。”
  为什么猜是她?
  顾纯薇当然读懂了她的不解,只是漫无所谓的笑笑:“盛南他不是很在乎你吗,你生病了,他当然要在你身边鞍前马后。”
  言慈没说话。
  她觉得此刻顾纯薇和平时不太一样,至于是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顾纯薇双手握住床围杆,身体一点点朝前面倾着,在距离她不过一寸的地方停下,面前是一张放大的美人脸。
  “言慈,你还好吧?”她突然问。
  “我没事,谢谢你关心。”看来真的只是她想多了,顾纯薇只不过想要关心她而已。
  顾纯薇:“经历昨晚的事,还能若无其事地,我好佩服你阿,言慈。”
  言慈一怔,原本因发热透红的脸颊透出惨白,她有些警惕的发问:“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顾纯薇:“......”
  她不明白这人是真蠢还是假蠢,只好友情提示道:“我在说什么,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毕竟没人能比亲历者更清楚。我还以为你会要死要活的寻死呢,没想到一转头就柔弱地埋进盛南的温柔乡了?得亏你瘦了呢,否则盛南怎么吃得消。”
  话音落下的时候,言慈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瞪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纯薇,脑子里全是昔日这人对她温柔说话的画面。
  对于她的这幅吃惊表情,显然在顾纯薇的意料中,她重新站直身子点着头验证自己的猜想:“看来你是真的蠢。”
  言慈还是没反应过来,况且她此刻能做的,也只不过是死死地盯着顾纯薇,仿佛在看待什么从未见过的新生物。
  如一副年深日久的面具,渐渐剥落。
  言慈大脑竭尽全力地处理接收到的信息,把之前的一幕幕,一帧又一帧地连接在一起,仿佛只差高潮结局的补充,就能构成一部精彩的电影。
  从始至终,不论她的内心有着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床边的顾纯薇都只是淡淡雅雅地朝她微笑,笑容里满是意味深长。
  她彻底明白了。
  言慈喉咙像塞着肥胖海绵,斟酌半晌后才沙哑开口:“其实从一开始你就讨厌我,只是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表现出来,我说的对不对?”
  “是阿。”顾纯薇回答得利落,“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我要和你搭话,你真以为会有人想跟你做朋友啊,凡事问问自己配不配,你觉得你配吗?”
  言慈死死咬住唇,眼圈开始不争气地泛红。
  这是一种近乎耻辱的戏耍。
  出于最后残存的自尊心,言慈继续问:“那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为什么要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帮我说话?”为此她还心存感激很久很久。
  顾纯薇弯唇,笑眯眯地:“你觉得呢?”
  把言慈再次问住,她慢慢反应过来:“难道,你都是因为盛南?”
  这下,顾纯薇不再只是满脸讥笑,她露出一点欣慰的表情来,“看来你还不是蠢得无可救药,那你明知道我对盛南有意思,为什么还要这么不自量力的贴上去?”
  又是盛南。
  昨天也是。
  言慈深深呼吸,胸口起伏的幅度很大,她一字一句很重地说:“我到底要怎么说,我没有要妄想和盛南有点什么,我只是——”
  “别撒谎了。”顾纯薇直接打断她,眼角轻蔑至极,“你当我瞎?你真应该拿面镜子照照,看看自己看盛南时候的眼神,大抵你也知道,我对察言观色有一套,你那点小女生的心思,根本就瞒不过我。”
  她的眼神?
  言慈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眼神,能让所有人都误会。还是说,她从心底......
  “言慈。”顾纯薇突然叫她的名字,打断思绪,“你不知道吧,昨天周莱她们那样对你,都是为我出头哦。”
  泪水还是滚了出来。
  她躺在病床上,承受着一身滚烫的热,再面对着反差巨大的顾纯薇,难以置信地问出她想都不想的话:“你都知道,是吗?”
  顾纯薇黑色的眼珠一寸寸往下,最终对着言慈的双眼。
 
 
第19章 
  “我都知道。”
  顾纯薇云淡风轻地吐出四个字后,没管言慈眼底发生着如何的天崩地裂,只是慢悠悠晃到窗边拉开淡蓝窗帘,从校服外套里摸出一根香烟来咬在嘴里,“不介意我抽烟吧,毕竟你也不是什么大病。”
  她从不知道看上去清纯无比的校花也会抽烟。
  病房里漫出沙哑又低沉的笑声来,令顾纯薇点烟的动作一顿,她微微蹙眉:“你笑什么?”
  言慈盯着天花板上的白色灯泡,止不住地发笑,笑声简直像沙漠里有风刮过,“那你怎么不继续装下去?”
  “因为懒得。”顾纯薇重新点上烟,像有瘾似的深深吸上一口,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她一张清纯的脸分割,上半部分露在余晖里,下半部分匿在阴影里,像是两个极端。
  言慈唇角讥诮:“我猜,如果你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者丰厚的筹码,是不会就这样暴露自己的,对吗?”
  顾纯薇朝着窗外吐着烟圈,风吹过,青白色四散开。
  她背对着言慈,说话时还是能让言慈听得清清楚楚:“周莱那群人表面羡慕我恭维我,私底下却怕我、畏惧我,个个都抢着巴结我替我做事,你想不想知道原因?”
  言慈没摇头,也没点头。
  顾纯薇就面朝着窗外自顾自地说起来:“我看过心理医生,医生确诊我为极度自恋型人格。我觉得我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需要其他女生来衬托我、恭维我,尤其是像你是这样越丑的越好,能愈发衬出我的美。”
  “我需要极度的恭维,也应该得到特殊待遇;最重要的一点是,像我这样的人一旦对什么东西或者是人感兴趣,就一定要达到自己的目标,哪怕不择手段地操纵别人也可以,毕竟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同理心。”
  言慈静静听完,像在听离谱的电台节目。
  她曾在一本书上看见过关于自恋型人格的介绍,有两点典型特征:
  1.对自己的高度关注
  2.对他人完全莫不关心。
  过往的细枝末节如走马灯,飞快在脑中幕幕穿过,言慈突然明白过来,她挣扎着撑手从病床上坐起来:“顾纯薇,你根本就不喜欢盛南!”
  可以说完全和喜欢这种感情无关。
  “咳咳咳咳咳——”
  情绪过于激动,引出一连串要命的咳嗽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等她咳完,顾纯薇吸完最后一口烟,随手将烟头往楼下撇去,没灭的烟头正好落到一个青白头发老人的肩头上,老人下意识地抬头找抛物者,顾纯薇恶趣味地对着老人挑衅一笑,然后关上窗户一把带上淡蓝窗帘。
  “我们接着聊。”顾纯薇两只手肘放在窗台上,整个人懒洋洋地睨着言慈,“噢对......说到她们为什么对我的话唯命是从,你来猜猜看?”
  真爱卖关子,卖弄聪明,但是言慈完全不感兴趣,只是执著地说着自己的:“从一开始,你对盛南的感情就不是喜欢,只是为了满足你膨胀的虚荣心,毕竟盛南是公认的男神,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怎么能对校花视若无睹呢?于是你拼命地散发着魅力,拼了命想要将盛南纳入自己的粉丝阵营。”
  “可是他对你没有任何兴趣,身为校花又是自恋型人格的你自然是忍受不了这种挫败。见惯高捧你的人,突然冒出盛南这么个异类,你当然不甘心,所以从一开始,你都只是想要证明你的魅力,根本不是喜欢,我分析得对不对?”
  对一个人的喜欢,怎么能有算计。
  尽管她说得头头是道,顾纯薇还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扯着绯色双唇淡淡问一句:“所以呢?”
  “所以?”撑坐在床上的言慈头晕目眩的,她喘着气看窗边懒散得与在校园里清纯截然不同的顾纯薇,“你还想要什么所以?”
  “所以我觉得无所谓。”
  “无所谓?”
  “是阿,喜欢和想得到两码事。比方说,我不喜欢盛南又怎么样,但是这并不影响我想得到他。”
  “你——”没来得及说什么,言慈却被阵阵攻心的急促带出剧咳来,咳得她原本惨白的脸上弥上一层不正常的红,瘦下来的脖颈也涨出好几根肉眼可见的青筋来。
  她分析得对,但是顾纯薇觉得无所谓,如鸡同鸭讲,天马行空。
  顾纯薇迈着修长白皙的双腿走过来,那张脸还是那张脸,但是已然没有任何单纯可言,她挑着眉眼伸手落在言慈的肩膀:“别激动气坏身体,气坏了就没办法帮我追盛南了呢。”
  你做梦。
  言慈胸口剧烈起伏:“你觉得,我在知道你内心的真实想法见过你的真面目后,还会帮你去追盛南吗?”
  顾纯薇无所谓的笑笑,攀在肩膀上的那只手一寸一寸挪动,最终停到言慈满是青红伤紫的脸上:“你这伤疤都还没好呢,就忘记疼了?你帮不帮我追盛南,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哦。”
  昨晚顾纯薇她也在场......
  她抬头,在白色灯光下对上顾纯薇的视线:“你准备拿昨晚的事情威胁我?”
  “准备?”顾纯薇重复她的字眼,旋即纠正她,“不是准备威胁你,是正在威胁你。”
  望着面前这张美丽熟悉且富有青春气息的脸庞,言慈顿悟过来,原来一个人真的能有这么彻底的两副面孔。
  言慈努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意,抬手欲打开顾纯薇摸着自己脸的那只手,鲜红的血液渐得到处都是,刺目的红。
  哪里来的血?
  剧痛是随后传来的,她怔怔地低头看手背,针管因挥手弧度挑破血管撕破血肉而出,此刻正滋滋往外冒着血。
  竟没反应过来是她的血,流滴在面前白色被子上,像是白雪绽放的红梅,刺目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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