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岁欲
时间:2021-07-05 09:40:56

  ——他要保护她。
  ——他要救赎她。
  ——他要得到她。
  盛印铁青着面色,他落在身侧的手发力握成拳,目光直逼站在沙发旁的言慈,说:“你给他喂了什么迷魂汤?”
  言慈浑身亦是冷的,窗外变了天从艳阳转为阴沉,俨然一副要落大雨的架势,她的声音融进一片安静里,“我不能改变您对我的偏见,同理,您也不能改变盛南他对我的包容。”
  “岂有此理!"盛印呵着,嗓音夹怒如窗外呼啸的狂风,“有我一朝在,你休想踏盛家门半步,你休想——”
  浮沉商城几十年的人一旦发怒,那模样是极其可怖的。
  骂到最后,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
  过程中,
  盛南沉默,言慈沉默,只有盛印一人的咆哮声不停地在别墅里面响起,哪怕他措辞极其恶劣难听,也击破不了两人如出一辙的沉静表情。
  等盛印声音落下,气势颓衰败去,盛南才幽幽开口,“我不再是当年那个手无寸铁的少年了,我比您——更强,比您更令会笼络人心,也比您更狠更决绝,这些都是您教我的,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不折手段得到。”
  “哪怕违背我?”
  带着强烈的不可置信,盛印看着仰躺在沙发里的冷漠男人。
  “是的。”
  “哪怕违背您。”
  用词是“您”,但是听上去没有尊敬的意味,甚至可以说平淡得没有任何感情,看盛印的眼神也是冷的。
  或许盛印本人也早该想到,在自己做出一系列压迫行为时,就会有迎来反抗,一场蓄谋已久且力量喷薄的反抗。
  盛印呢,也平静下来,不再吼不再骂,话锋直接转向言慈,他看着言慈说:“就算他要你,你觉得你配吗?”
  “......”
  “回看当年,你以为你那个破刑警当时有那么大的本事把你弄出来?还不是这个混小子愿意放弃见你答应我出国——是我找人威胁你那个女同学的全家,她爸爸还是个当官的,你真以为她一时良心发现所以愿意换你出来,笑话!”
  盛印说着往事,一字一句,事无巨细,当年的事全部交由身边人陈白处理的——那时候,顾纯薇父亲有贪赃以饱私囊的污点,被陈白抓个正着,而顾纯薇母亲是急诊科长,某次失误导致病人在她的手术台上大出血死亡,原本是一起简单的医疗事故,但是那段时间的医患关系特别紧张,这一点,也被陈白揪住威胁说要曝光把顾纯薇母亲推到风口浪尖上面。
  顾纯薇呢......陈白是亲自去见的她,一开始那小姑娘言笑晏晏满脸无惧,直到陈白细数顾家面临的所有危险,并且暗示这件事是当时叱咤风云的盛先生在插手,顾纯薇才意识到意识的严重性,不仅如此,陈白还威胁说,如果她不去自首的话,盛家会不停地在给她使绊脚石,说不定会找人强丨奸等恶劣的字眼。
  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至少,当时的顾纯薇是怕了,她在第二日找到江渡,亲口说要自首换言慈出来。
  代价呢......
  不过是一个少年抛去所有自尊骄傲,那件事,彻底击碎他的傲骨。但是阿,谁叫他不能眼睁睁地看她受牢狱之灾呢。
  七年来,所有积怨憎恨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消弭的悲恸,哀切,言慈哭得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她捂着胸口,一下又一下地垂着,一下比一下用力,仿佛胸口用重石堵着不能呼吸,需要疏通。
  她哭到哽咽,哭到脑子缺氧,身体渐渐佝起来,伸手扶着沙发侧翼,面朝着男人缓缓蹲下去,看着他满是冷汗的脸,愈发难以自抑。
  没有顾及到还有旁人,言慈直接匍匐到男人双腿边,她去抓他冰凉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扬起一张满是泪水的脸,“当年......当年我以为你不管我,我在心里怨你,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自私狭隘......”
  他对她,不论年少还是现在,都是异常宽容,好像有着永远用不完的耐性和包容心,像是此刻,也只是一把反握住她的手,“别哭。”
  -别哭
  嗓音低哑温柔。
  她哭得更凶了,泗涕横流,难看至极。
  是她有愧于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他默默为她做的......多到她几乎不能想象,也不能承受。
 
 
第62章 
  什么是爱,至少那一刻的言慈是明白的,除爱以外的任何一种感情,都已经没有脸面再拿出手。
  爱意汹涌澎湃——
  像是高高城墙上被人扔下一颗爱弹,一瞬间,心的城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分崩离析,如同一个庄严的仪式,提醒着对盛南满怀爱意的她,要快乐。
  言慈跪匍在他的脚边,泣不成声,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紧握成拳。
  ......
  那场博弈,没有胜者,各有各的偏执倔强,仿佛三人都输得一败涂地,言慈怕控制不住崩溃的自己,心疼得要死,在他进行下一步举动时,她起身冲出了别墅。
  盛南没有去追,他现在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
  寂静里,是男人因疼痛紊乱掉的呼吸声,他的身体仰躺着,目光看向气白脸的盛印,轻轻开口。
  “父亲。”
  “......”盛印偏开脸。
  “父亲。”
  “......”继续无视。
  “爸爸。”
  盛印霍地转过头看着他。
  很久没有唤过他一声爸爸了......在盛印的记忆中,至少有七年时间,他都是冷漠疏离地喊他一声父亲,爸爸的称呼,仿佛停留在遥远晴空里的明朗世界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最后一次听到叫爸爸,是在医院。
  那天,他在酒局上商讨圈地的事情,突然接到陈白的电话,说盛南现在就要见他,情绪非常激动,说什么见不到他就要打断自己受伤的那条腿,说到底他还是一个父亲,撇下酒局生意去了医院,还没走近病房,远远就能听着少年的咆哮声,吼着、喊着、声嘶力竭地。
  踏进病房后,他反倒很安静,平静地和他谈判,“你帮我救她出来,我什么都肯答应你。”
  打小起,他就知道盛南的心不在经商上,他想学医,几次流露过高考志愿会报医学专业,那时候,他斟酌一番后,说:“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出国留学,以后继承家业。”
  没想过他会答应的那么痛快,从病床上滚下来,拖着条没有痊愈的伤腿爬到他的脚边,用手扯着他的西装裤脚,
  “爸爸,救她。”
  那是最后一声爸爸,那之后,永远以父亲称他,没有亲密只有疏离冷淡。
  是,他把他养成理想中的模样,性情、手段、行事风格,都一如年轻时的他,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的出现,会完全打破一切平静。
  ......
  盛南撑着身体坐起来,没起身,手肘落在沙发扶手上,“除开她,我什么都依你,我会把HK做得越来越好,不会让你失望。”
  服软,以他的方式。
  盛印缓和心绪,摇头叹气,说:“盛家百年名门,娶的女人理应是名门淑女,你喜欢的那个我见过她之前的照片......我真的没办法接受。”
  盛南额角冷汗遍布着,还在往下滑落,“轰隆”一声,窗外电闪雷鸣顷刻间就下起瓢泼大雨,他看一眼窗外,声线温温沉沉,“那妈妈呢?”
  盛印愣住。
  他又说:“你当时娶她的时候,她不也是个实实在在的灰姑娘吗?最后,她不也成为这座城市的市长了?”
  具有实质性说服力的例子。
  于是,迎来比反抗更苍白的妥协,盛印问:“就算我不阻挠你们,你们也不会轻易就能在一起,走着瞧。”
  那走着瞧。
  ......
  盛夏大雨,瓢泼得要淹没整座城市,天空里是一道接一道的惊雷闪电,轰隆隆作响,映照着女人惨白的脸。
  言慈失魂落魄地出现在医院。
  守在江渡病房里的沈妮刚好走出来,她穿同色的米白长裙,相比较起来,言慈可就显得太狼狈了,本该飘逸的裙摆湿洼洼地粘在一起,人也呆呆地站在长廊尽头,无声无息。
  沈妮差点以为是见鬼。
  “言慈?”
  沈妮迈步朝她走过来,看见她浑身湿透的模样,下意识地透过走廊的窗户去看外面的雨势,问的第一句话,
  “他答应没?”
  沈妮爱江渡,她知道。
  她也爱,
  但不是爱情的那种。
  言慈没有说话,用手抹一把脸颊上湿漉漉的黑发,咽了下嗓子,有些艰难地想开口,但是什么也没说。
  沈妮的眉皱了,“你倒是说话啊?”
  但她始终沉默。
  沈妮瞧出端倪,上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言慈,你该不会被拒绝了吧?那你就真打算眼睁睁地看着江渡去死?”
  “对不起。”
  那声抱歉,苍白无力,低弱如蚊。
  沈妮瞪大眼睛,一分一分的,最后直接狠狠一把推在言慈的肩膀上,“你他妈是不是个东西?”
  沈妮很少会爆粗口,江渡喜欢乖的,可想而知现在的沈妮是有多么的愤怒,以及多么的恨她,恨她就是一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总想着不能辜负任何人,却在不经意间,全部辜负了,那种感觉,几乎要将言慈吞噬。
  她也爆发了。
  长廊里,是言慈压抑又颤抖的声线,“要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去求了,我真的去求他了......”
  沈妮口口声声都是江渡,没有关心言慈到底在盛家别墅里经历过什么,她将言慈推到在地,指着言慈的脑门谩骂,“我就知道我不能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你去看看江渡,他活不过一个月了!让他看看,他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居然是个白眼狼,当初就不该救你,就该让你被那些人侮辱到死!”
  沈妮几乎用尽认知中的所有难听词语。
  言慈双手撑在冰凉的地板上,眸光散着没有交点,也没有再和沈妮争辩,只是默默听着,耳里是极具侮辱性的字眼以及轰隆的雷声......
  不知怎的,沈妮的声音骤止。
  与此同时,面前的白色地板上投着一道暗色阴影,在白炽灯的拉扯下,十分显眼。
  顺着沈妮震惊的目光看去,在言慈的身后,就在咫尺的地方,站着挺拔英俊的男人,不过他的表情寡淡阴鸷,写满不善。
  言慈转头——
  盛南就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昂贵程亮的皮鞋给人一种疏离感,没有穿的很正式,没有领带,扣子也解到第二颗。
  完全没有一个小时前在别墅里的模样。
  他与沈妮对视,如果目光能有利剑,沈妮已经变成一个筛子,开口时的语调亦是迫人,“这么想救你自己想办法?道德绑架算什么回事。”
  沈妮被问得哑口无言,好半晌,等她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盛南已经淡漠地收回目光,弯腰俯身去将地上的言慈一把拉起来。
  他来得很快,她前脚刚到医院,他就到了。
  “我送你回家换衣服。”
  沈妮站在原地,看着英俊高大男人将瑟瑟发抖的言慈拥进怀里,离去,心里一下就有些不是滋味了,怪不得多年来言慈都没有和江渡在一起,原来身后是藏着个那么耀眼的男人阿......江渡,她求而不得的男人,可能言慈根本就不屑。
  ......
  盛南亲自开的车,车内只有两人,隔音效果非常好,那么响的雷声都听不见一星半点,他开足车内暖气,倾身过来替她系安全带。
  离得近,气息浓烈,言慈心跳如擂。
  盛南没有察觉,好看的手指将安全带插好后,准备抽身。
  鬼使神差的,言慈伸手拉住他的指。
  人停下来,他偏过脸,视线落在言慈脸上。
  谁都没有先说话。
  他的手温热干燥,光是轻轻握着就能让人觉得特别安心,她稳住呼吸,心中慌乱渐止,仿佛只有握着他,才能心安。
  平静的沉谧没有维持多久。
  她主动开口:“盛南。”
  以前吧,读书时叫他名字的女生不少,大多兴奋雀跃,又激动颤抖,唯有她,连名带姓叫得冷冷清清的,又清清脆脆的。
  一声仿若回到七年前。
  他凝视着她的眼,低低地,“嗯。”
  一想到他的腿伤何来,一想到她如何得以逃出生天,言慈就心痛得无以复加,所有的情绪都拥堵在喉头,像是根上不下也下不来的鱼刺,扎得人难受。
  又是良久,她稳住声线,还是微微发着颤:
  “你.....”她抿着唇,艰难地咽了下嗓子又问,“还疼吗?”
  “哪里?”
  心,还是腿?
  言慈清晰看见自己的脸映在他黑眸里,温溺平静,她伸出自己另外一只手,轻轻指了下,“你腿......”
  “现在不冷。”
  不冷也就不疼,只能将他的话这么解读,言慈只信三分,也有可能他蓄意隐瞒不想让他担心。
  盛南抽走手,淡笑了下,拍了拍她的脸蛋儿,“你要是真心疼我,就乖乖听我话,比什么都强,真的。”
  他样子看上去很轻松,仿佛没有经历过那场恶战般。
  言慈怔怔地看着他。
  他点火起步,搭在黑色方向盘上的腕骨精致,戴着块儿英式机械表,银色的,简约低调很符合他清冷的气质。
  沉默一路。
  中途,听到他平静地说:“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就好。”
  “那我呢?”
  “你负责待在我身边。”
  ......
  家里有个蒸脚的机器,言慈从储物间里翻出来,没顾上浑身湿漉漉的自己,一股脑地组装插电,好一阵忙活。
  洗完手出来的盛南就看见言慈蹲在客厅中央,对着一个蒸脚器捣鼓,他走过去,伸手把她人拎起来,“去洗澡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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