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颜道谢，匆匆离开了4s店。
坐到车上，夏颜握住方向盘，这时她才发现，手有点抖。
她不知道，秦盛的癌到底有多严重，因为未知，才更让人心慌。
手机震动，夏颜松开方向盘，拿起手机。
徐砚清：吃饭了吗？
夏颜突然记起，自己新交的男朋友，是消化科医生。
她问他：胃癌早期，危险吗？
徐砚清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夏颜冷静片刻，这才接听。
徐砚清：“怎么突然问这个？”
夏颜：“刚知道我有个亲戚得了胃癌，医生说应该是早期，我就找你问问。”
徐砚清便解释道：“确定是早期的话，手术存活率还是很高的，基本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术后做好巩固治疗，定期检查，其他方面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不用太担心。”
他的声音温和又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夏颜忽然就没那么慌了。
“谢谢你，只是这两天我要去亲戚那边看看，没时间跟你约会了。”
徐砚清笑：“病人重要，我不急，对了，你亲戚住哪家医院？”
夏颜随口编了江城内另一家三甲大医院。
在她看来，徐砚清只是一个做门诊的内科医生，告诉他他对秦盛的病也帮不了什么忙，夏颜更不想让徐砚清知道，所谓的亲戚就是曾经背叛她与母亲的渣爸。
在徐砚清这里吃了定心丸，夏颜先回小区换了一套休闲装，带上充电宝，然后步行去了马路对面的医院。
医院分为门诊楼、住院楼，想到徐砚清在门诊楼，夏颜放心地去了住院楼，搭电梯，找到了秦盛的vip病房。
秦盛的司机小刘也在，看到夏颜，小刘先离开了。
四十九岁的秦盛穿着病号服靠在病床上，脸色差了一点，却并没有影响他钻石大叔的气质。
夏颜忍不住就刺了一句：“你的小女友怎么没来？”
秦盛笑女儿：“你这语气，好像在吃她的醋。”
夏颜脸色一沉。
秦盛连忙解释道：“早分手了，她因为一辆破车跑去店里找你的麻烦，我怎么可能还会跟她在一起，就算她长得天仙一样也没有我女儿重要，更何况她长得也就那样。”
夏颜仿佛听了冷笑话：“我真那么重要，当年你为什么搞那套。”
秦盛无言以对。
夏颜坐到病床旁边的沙发座椅上，面朝窗外。
秦盛看着女儿的脸，记忆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候的女儿还是一个喜欢各种公主裙的小女孩，喜欢爸爸送的惊喜礼物，喜欢穿上漂亮裙子去镜子前臭美。再后来，他与夏瑾离婚，女儿归夏瑾抚养，他与女儿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
最初，见女儿多少次掌控在他手里，只要他不忙，只要他去见女儿，女儿都高兴。
等女儿大了，开始抗拒他，不想多看他一眼。
“爸爸错了，你看，这不也得到了报应。”秦盛闭上眼睛，苦笑着道。
夏颜仰起头，不想在他面前掉眼泪。
她不稀罕这报应，她想要的，从来也不是报应，更何况，无论秦盛怎么弥补怎么遭报应，她想要的，这辈子都不会再拿回来，就像已经度过的二十年，秦盛再有钱，科技再发达，他也做不到逆转时间。
“你得这病，都谁知道？”夏颜转移话题。
秦盛叹气：“除了医生，就我跟小刘，我也懒得告诉别人，说了又没什么用，如果不是必须要亲属签字，我连你都不会说。”
夏颜瞥他一眼：“秦扬那边呢？他走读，你长期不回家，他怎么想？”
秦盛神色尴尬：“他知道我忙，从来不会过问，那小子，比你还冷，你好歹还会讽刺我，他眼里就跟没我一样。”
夏颜：“谁让你是个让人放心的好爸爸，哪需要孩子担心你。”
秦盛露出投降的表情：“今天我做手术，你就破例一次，好好跟我说话行不行？”
夏颜抿唇，再次看向窗外。
秦盛：“吃饭了吗？”
夏颜：“刚要吃，你的电话来了。”
秦盛：“你还饿着？那我让小刘给你买份外卖过来。”
夏颜：“不用，你的电话又没有什么影响，我还多添了一碗饭。”
秦盛：……
无语过后，秦盛突然想笑：“虽然你讨厌我，可你的脾气最像我，你妈不会这么怼人，秦扬基因突变，不像我也不像你李阿姨。”
夏颜冷笑：“会怼人就像你了？光江城就有多少怼人高手，都是你的孩子？”
秦盛举手投降。
医生来了，带来一堆通知书、责任书等文件，秦盛躺在病床上，看着夏颜面无表情地签了一张又一张。
“手术大概需要多久？”签完字，夏颜终于问了一句。
医生：“顺利的话四个小时吧，你爸爸的情况属于比较乐观的，不用太有压力。”
说完医生拿着文件走了。
夏颜看向病床。
秦盛笑着问她：“怕吗？”
夏颜：“不怕，不过再有半年秦扬就高考了，你从来没当个好爸爸，别在关键时刻拖秦扬的后腿。”
秦盛笑得更深了，他知道，女儿希望他好好的。
“放心，爸爸还等着参加你的婚礼呢，不会有事的。”
夏颜偏着头，她也相信秦盛不会有事，没心没肺的人总是活得比别人好。
——
秦盛的手术，如医生预估的，持续了四个多小时。
他被推回病房的时候，还处于全麻状态，闭着眼睛，就像睡了一场觉，只是脸色苍白。
手术很顺利，如秦盛之前在电话里说的，后续要如何治疗，得等切除物的送检结果。
趁秦盛还没有醒，夏颜去医院食堂吃了晚饭，回来跟徐砚清发了几条消息，秦盛醒了。
还在打着麻药，秦盛暂且感觉不到疼痛。
可他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夏颜总算没有再拿话刺激他，转达了医生的话。
秦盛神色虚弱，目光一直在她脸上，那种慈爱老父亲的眼神，等夏颜说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问她：“吃饭了吗？”
夏颜眼眶一热，快步走出了病房。
医生护士来了几次，夏颜在走廊里靠了很久，才重新进来。
谁也没有说什么，秦盛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着了。
夏颜躺在陪护床上，什么都没做，就看着病床上的人，最后也不知道几点才睡着的。
第二天七点多，夏颜去吃饭，回来就一直在病房待着，秦盛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聊，夏颜想回答的时候就开口，不想理他就当没听见。
医生来查房了，护士先进来。
夏颜放下手机，走到秦盛床边，随时准备帮忙。
等她抬头去看查房医生，夏颜呆住了。
徐砚清还在翻看秦盛的病历，翻完正要跟秦盛说话，视线一转，看到了病床对面的夏颜。
陪床一晚后的夏颜，气色不太好。
穿着白大褂来查房的徐砚清，看起来比做饭的徐医生更帅。
视线相对，夏颜先移开视线。
徐砚清配合地去看秦盛，这一看，有些眼熟。
徐砚清先笑了笑，与秦盛闲聊，也是缓和病人可能会有的紧张情绪：“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秦盛记得徐砚清。
那次他陪小前任范馨宁去挂消化科门诊，看诊的就是眼前这个医生，秦盛之所以对一个门诊医生印象深刻，一是因为徐砚清长得醒目，一是因为徐砚清的毒舌，直接揭穿范馨宁便秘多日肚子里的硬块儿是shit，离开医院的路上，范馨宁差点想投诉徐砚清，被他劝住了。
可秦盛能当着女儿的面，承认他在陪小前任看病时见过医生吗？
“没印象，你记错了吧。”秦盛飞了徐砚清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仿佛非常不待见徐砚清这种搭讪方式。
徐砚清很识趣，同时也判定，这位病人没什么紧张情绪。
他开始询问观察秦盛的情况。
秦盛很疼，麻药之前给停了。
徐砚清：“正常反应，等会儿可以试着下地走一走，有利于肠胃蠕动。”
说完，他看向夏颜：“建议你请个护工，他这么高，你一个人照顾可能不太方便。”
夏颜点点头，始终没与他对视。
徐砚清交代完毕，继续去查别的病房，空闲的时候，徐砚清突然想起他在哪里见过秦盛了。
他给夏颜发消息：“你亲戚？”
夏颜：“我爸。”
徐砚清：……
第37章 那边有监控，你注意形象
夏颜的假算起来只有两天半，这两天半她除了回家洗澡换衣服，剩下时间都在医院过的。
秦盛的手术很顺利，只是麻药过后初期的痛苦避免不了。
夏颜不可能一直留在医院照顾他，请了一位护工，再有司机小刘陪着，这早陪秦盛吃了早饭，夏颜就准备去上班了，等医院的分期结果出来她再过来一趟。
分别的时候，秦盛没跟夏颜说什么，等夏颜走出住院楼，收到了秦盛的消息：爸爸错了，爸爸会改，不奢望你会原谅爸爸，只求不会让你更讨厌爸爸。
之前夏颜拉黑了秦盛的所有联系方式，这次他生病，她才解除了黑名单。
看完那条消息，夏颜随手删除。
她对秦盛，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
原谅的前提是有恨，成年后的夏颜，对秦盛不会再有那么激烈的情绪，秦盛留给她的，只有一道伤。随着时间的延长，这道伤带来的疼会越来越淡，直到变成一条陈年旧疤，怎么碰触都不会再有任何感觉。
——
一场手术对夏颜的工作没什么影响，重新回到店里，夏颜表现得像往常一样。
她刚回来的时候陈英找她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安慰两句也就不再给夏颜区别对待。
下午五点多，徐砚清发来消息：刚刚去住院部看了看，你去上班了？
夏颜：嗯，你今天什么班？
徐砚清：白班，六点左右回小区，晚饭一起吃？
夏颜：好，想吃点刺激胃口的。
徐砚清：接单，预计七点开饭。
夏颜笑了。
她六点多下班，开车回小区，先回十六楼洗了个澡，头发吹得半干，换上毛衫、裙子去了楼下。
门虚掩，夏颜走进去，厨房里传来锅铲翻动声，一丝诱人的饭香躲过油烟机飘了过来。
夏颜走向厨房。
徐砚清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自她全身快速扫过，笑道：“你还真踩着点来的，再有五分钟。”
夏颜就去餐桌旁坐着了，面朝厨房的方向。
她很好奇，今晚徐砚清会端上来什么刺激的菜。
厨房里面，徐砚清给燃气灶熄火，端着炒锅往盘子里弄菜，好像还摆了摆，端出来第一道椒盐明虾。
夏颜咽了咽口水。
第二道是剁椒鱼头，鱼头上铺满了金红色的辣椒丁。
夏颜想催徐砚清快点拿筷子了。
第三道是汤，酸菜丸子汤，徐砚清先盛了半碗，让夏颜尝尝。
有点酸有点辣，夏颜趁徐砚清去盛米饭时，一口气将半碗汤都喝光了。
“我想嫁给你了。”
等徐砚清出来，夏颜认真地看着他说。
徐砚清愣在厨房门口，直到夏颜笑出来，徐砚清才反应过来，她只是在开玩笑。
“我还没求婚。”徐砚清走过来，将一碗饭放在她那边，跟着坐在夏颜对面，“等我求婚了，你再说一遍。”
夏颜不接话，开心地吃起饭来，酒店做出来的这三道菜可能都没有徐砚清做的好吃。
“哪天你不做医生了，可以去开个饭馆。”夏颜充分肯定他的厨艺。
徐砚清笑：“开饭馆太累了，我只喜欢服务我自己，以及我喜欢的人。”
夏颜哼了哼，将一个丸子塞到嘴里。
徐砚清一边吃一边看着她，注意到夏颜好像瘦了一点，不提亲人生病心理上的焦虑，光陪床就够辛苦了。
徐砚清又想到了夏颜的爸爸秦盛。
他已经从母亲那里知道，当年夏颜父母离异，好像是父亲先精神出轨，联想秦盛快五十岁的年纪还在交往年轻漂亮的小女友，可见是个花心的男人。
徐砚清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件事上表达他对夏颜的关心，他感觉的到，夏颜不喜欢她的爸爸，可能不希望挑起关于秦盛的话题。
那就先陪她吃饭吧。
“对了，那天的电影票，是不是浪费了？”夏颜吃完一口鲜美微辣的鱼肉，抬头问道。
徐砚清：“不能退票，但也不算浪费，靠那两张电影票的订单，我微信上的所有同学同事老师领导家人亲戚，都知道我脱单了，物超所值。”
夏颜瞪他：“你还好意思提，我妈都从我舅妈那里知道了，说是过年的时候要我安排饭局。”
徐砚清忽然心跳加速：“你怎么说？”
夏颜笑笑：“我说行啊，如果那时候咱们俩还在恋爱的话。”
徐砚清脑袋里乱了一会儿，注意到夏颜吃饭吃的很开心，他也抓到了几分底气：“你刚刚还说想嫁给我，我有信心，过年肯定能见到阿姨。”
夏颜：“你很期待跟我妈见面吗？说不定她能挑出你一堆缺点，并把我说服了呢？”
徐砚清笑得更自信了：“我除了年薪没你高，工作不能朝九晚五，其他方面没有缺点。”
夏颜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原来你脸皮这么厚。”
徐砚清：“我只是实话实说。”
夏颜抵着下巴想了想，认识徐砚清也有两个月了，她还真没发现徐砚清有什么明显的缺点。
吃完饭，徐砚清去收拾厨房，夏颜靠到沙发上，回了几条客户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