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让母亲看见她哭了。
——
婚礼当天。
除了男女双方的至亲要单独走一番流程,大多数宾客都按照请帖上的时间陆续抵达婚宴现场。
夏颜先与徐砚清在婚宴入口处迎宾。
秦盛、秦扬是第一波来的。
因为秦盛的关系,父子俩都只受邀来婚宴上观礼,并没有作为女方家人去夏颜的外婆家。
夏颜与秦扬打电话的时候还想解释解释,结果她开个头,秦扬就笑着表示他都懂。
所以说人与人的缘分也并不完全由血缘亲近决定,在夏颜心中,秦盛的地位远远不如秦扬。
秦盛一身西装,做完手术也有两年了,他恢复得不错,还是能迷倒一片天真小女孩的多金大叔。
他激动地看着夏颜。
夏颜只与秦扬说话。
徐砚清咳了咳,笑着朝秦盛喊声叔叔,按照程序接过秦盛的红包,再请秦盛往里走。
秦盛:……
他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或许,他本来就是多余的。
心里泛着苦,秦盛面带微笑,表现得就像一个正常的新娘父亲。
宾客很多,囊括夏、徐两家的亲戚同事朋友,夏颜、徐砚清的交际圈只能算上普通,毕竟他们都还年轻,徐教授、孟老师的同事好友却包括了好几位教育界的名人,而夏瑾邀请过来的业内朋友,好多都是富豪榜上的人物。
夏颜、徐砚清收红包都要收手软了,一个个都好厚。
曹强、林文雁夫妻算是来的比较晚的。
“颜颜恭喜你啊,你今天可真漂亮。”林文雁身穿礼服,优雅得像个女明星,从耳环到钻戒到手包,全是名牌。被她挽着的曹强显得低调多了,一身标准西装。
后面还有宾客,林文雁夫妻送了红包,笑着进了会场。
时间差不多了,夏颜在伴娘的提醒下去换新娘礼服、化妆。
徐砚清也去他的位置等待了。
婚宴会场,摆了数不清的席位,曹强、林文雁被安排在了比较角落的位置。
林文雁对这个位置很不满意,她与曹强结婚的时候,夏颜作为伴娘位置非常靠前,徐砚清虽然只是普通宾客,也被曹强安排了靠前的位置。
“徐砚清真的把你当朋友吗?”林文雁悄悄与曹强耳语,“我都怀疑,如果不是你给他打电话,他都不会想到邀请你。”
曹强还在观察第一排的宾客们,一手被林文雁捂着,另一手放在膝盖上激动地握成了拳,直到认出夏瑾,曹强突然反应过来,低声问林文雁:“你怎么不告诉我,夏颜的妈妈是夏瑾?”
夏瑾是国内有名的女强人,但凡平时关注过社交平台,都可能刷到过夏瑾相关的新闻。
可林文雁从来不知道,夏瑾是夏颜的母亲,夏颜没有提过,夏瑾……她更无缘认识。
顺着曹强的目光望过去,林文雁真的看到了夏瑾。
“她旁边的那几位,全是商圈大佬。”曹强家里有点产业,他平时很关注商圈新闻,那些大佬们,他就算没接触过,也看过视频见过照片。
林文雁傻了,夏瑾,夏颜,种种迹象表明,她们就是母女。
可,如果夏颜家里有钱到了这种地步,夏颜为什么还要去当售车小姐?
有没有可能,夏瑾只是夏颜的亲戚?
就在这时,宴会上的音乐发生了变化,新娘要来了,而林文雁,眼睁睁地看着夏瑾去了靠近新娘方向的红毯上,笑容骄傲地注视着渐渐走过来的新娘。
今天的夏颜,比林文雁印象中的所有见面都更美丽美好,她头上戴着半透明的白纱,透过那层白纱,林文雁隔得这么远,都能看见夏颜眼中的光,那光彩,是在回应即将将她交到新郎手里的……母亲。
大多数婚礼,都是新娘的爸爸来充当这一角色,此时夏瑾站在那里,虽然违背常规,却毋庸置疑地证明了她的母亲身份。
当新娘克制地抱住母亲,宾客们不约而同地给予了掌声。
秦盛虽然不被夏颜待见,却被安排在了第一排紧挨着红毯的席位。
他怔怔地看着他这辈子最爱的妻子与女儿,抱在了一起。
年轻时的冲动、自负与荒唐一一浮跃到记忆表面,秦盛露出笑容,抬手与其他宾客一起鼓掌,心中却充斥了无尽的悔恨与凄凉。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因为一场胃癌活不过五十岁,也想时光逆转,送他回到他还没有犯错的时候,回到妻子与女儿身边。
秦扬瞥了他一眼,继续注视着他的新娘姐姐。
掌声渐渐平息,夏颜挽着母亲的胳膊,在熟悉的婚礼庆乐中缓缓走向远处的新郎。
徐砚清一身黑色西装,笑容温和地望着她,离得近了,夏颜才看清楚他眼底的深情。
其实在遇到徐砚清之前,夏颜以为自己会一个人为事业忙碌一生,身边不乏外人眼中出类拔萃的男性追求者,可夏颜对他们都没有感觉,要么是那些人的追求手段太油腻,要么是她的冷漠迅速地吓跑了一些人。
然后,徐砚清出现了,像一盆鲜翠欲滴的绿萝闯入她的世界,看似平平无奇,却又无孔不入,从方方面面朝她的领地蔓延,用独属于他的温和方式,温柔到她虽然察觉了他的意图,却自愿纵容他的靠近,直到他用茂密的叶子层层叠叠地将她围住,密切,却又给她自由呼吸的空间。
婚礼誓词,主持人说了很多,夏颜真正听清地只有一句:“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为妻吗?无论他年老色衰还是厨艺退步,都对他不离不弃,愿意与他共度一生。”
宾客区传来高高低低的笑声。
不用说,这誓词是徐砚清提供的。
夏颜看向身边的新郎。
他的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下,低声补充道:“我保证会经常健身努力延长颜值保质期,也保证不断磨练厨艺精益求精换着花样给你做饭绝不让你吃厌。”
主持人早已恶趣味地将话筒递到了徐砚清的面前。
所以他的补充,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秦盛低嗤了一声,油嘴滑舌的臭小子。
孟老师像第一次认识小儿子似的惊喜地看着他,嘴真甜啊。
曹强佩服地笑。
徐墨沉面无表情,仿佛没接收到钟意眼神里的踩哥捧弟。
镜头回到一对儿新人身上,夏颜笑着抢过主持人的话筒,看着徐砚清道:“我愿意。”
愿意嫁你,只愿嫁你。
第55章 徐墨沉番外1
“妈,我去检票了,下飞机再联系。”
候机大厅,徐墨沉收起手机,前往登机口排队。
二十一岁的他,迎来了自己大学生涯的最后一次寒假,不过因为已经有了实习工作,徐墨沉与大多数上班人一样,只有七天年假,而他同样在北京读医学专业的弟弟徐砚清,早在学校刚放假的时候就回家了。
排队验票,有序登机,徐墨沉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左侧两人位的邻走道位置。
回家小住,徐墨沉只带了一个背包,放到行李架上便入座了。
随着乘客们放好行李陆续落座,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然后,徐墨沉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拖着一个小行李箱朝他这边走来。
她皮肤很白,神色清冷疏离,却又漂亮得引人注意。
凡是她经过的地方,两侧座椅上的乘客都会多看她几眼,而她的目光,只停落在一排排的座位号上。
徐墨沉打开手里的书,准备开始阅读。
意外地,那女孩子停在了他身边。
徐墨沉抬头,看见她在核对座位号,应该就是这里了。
徐墨沉马上站起来,将书放到椅子上。
女孩微微朝他点头:“谢谢。”
说完,她准备将行李箱放上去。
她看起来那么单薄,徐墨沉主动提出帮忙:“我帮你吧。”
她看看他,如初秋细雨般微凉的眼里露出一丝礼貌含蓄的笑:“谢谢。”
徐墨沉就帮她将行李箱放到了行李架上。
两人分别坐到座椅上。
徐墨沉合着书坐了一两分钟,确定隔壁的女孩子不会试图与他聊些什么,徐墨沉重新打开书,开始阅读。
看着看着,徐墨沉的视线发生偏移,落到了隔壁。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左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右手随意地搭在腿上,黑裙衬得她的手更白,淡青色的血管隐隐若现。
自从她坐下,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不动了。
飞机起飞,徐墨沉暂且看向窗外,小小的窗口,她就靠在旁边,露出一张很难令人忽视的侧脸。
徐墨沉读过的文学不多,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她的气质。
她是冷的,摆明了对无意义的社交没有兴趣,可又因为太年轻,她给人一种很脆弱的感觉,叫人担心她会被谁欺负。
徐墨沉没有窥视她太久,一会儿看书,一会儿闭目养神,两个小时的航程,似乎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飞机停稳,徐墨沉先帮女孩子取下行李箱。
“谢谢。”她还是那副淡淡的态度,道谢过后便推着行李箱往前走了。
徐墨沉跟在她身后。
排队等出租车,他仍然排在她后面,看着她坐上一辆绿色的出租车,最终消失在视野。
第二辆出租车马上开了过来。
徐墨沉坐到后排,系上安全带,他看向窗外,熟悉的江城没有触发他的什么感慨,反而不受控制地一直在想同行了两个小时的陌生女孩,可能,她的气质实在太特别了。
在家过了一个年,没几天徐墨沉又要回北京了。
“砚清要不要跟你大哥一起回去?”
“还没开学,回去那么早做什么?”
“路上有个照应嘛。”
“我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他照应。”
“哎,你说你,那么多专业你非要学医,你大哥马上就要毕业了,你还得再学七年半。”
“这就是追求理想与追求就业的区别。”
徐墨沉发出一声冷笑,这种弟弟,他也不想浪费时间照顾。
机票早定好了,徐墨沉与父母告别,一个人出发了。
返程的航班,徐墨沉的邻座是个男人。
鬼使神差的,他又想到了那个脸白白的单薄纤瘦的女孩子。
——
大四上学期还有些课程,所以徐墨沉一直住校,到了下学期,几乎没有课程安排了,只要在实习的过程中写好论文就行。
为了方便去公司,徐墨沉与朋友在实习公司的附近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房子有些年代了,只有六层,没有电梯。
徐墨沉的工作很忙,单身的他回房子也没有什么业余爱好,所以他喜欢加班,早出晚归。
这天晚上,他一直在公司逗留到十一点才回来。
同租的朋友靠在沙发上在看电视,见他回来了,朋友精神抖擞地坐起来,与他分享今晚见闻:“今晚我回来,看到一个超级漂亮的女孩子,好像在给咱们楼下的初中生做家教,真的,超级漂亮,又纯又冷的那种,哎,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徐墨沉对这种八卦没有兴趣,脱掉外套,去卧室拿了换洗衣服,再去洗澡。
“你是不是性冷淡啊,对美女都没有兴趣,哎,老天爷就是太不公平,如果把你的脸给我,我早脱单一万年了!”
朋友躺在沙发上对命运表示不公。
徐墨沉充耳不闻。
再喜欢加班,周六周日总是要休息的,但徐墨沉的周末时间安排的也很规律,早上晨跑健身,上午捣鼓软件,中午去外面常吃的餐馆吃饭,下午继续做设计。徐墨沉或许没有弟弟那么崇高的理想,但他有自己的事业计划。
快十二点,徐墨沉饿了,准备下楼去吃饭。
“给我带一份芹菜炒肉,谢谢。”宅男朋友听到声音,在次卧里面大声叫道,伴随着游戏里的射击音效。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徐墨沉会想起亲弟弟的好,如果同租的是弟弟,弟弟会把房间客厅打扫地干干净净,会养几盆不用他照顾却可以随便欣赏的绿植,最重要的是,弟弟喜欢做饭,他只要提供饭钱,就可以吃到比外面餐馆好吃百倍的饭菜。
或许,他可以邀请弟弟来这边过个周末。
徐墨沉一边考虑这种可行性,一边关上房门,朝楼下走去。
当他还在走廊转角时,楼下也有人出来了,响起一个老太太的声音:“钟老师慢点走,晚上还是老时间吗?”
“嗯,我八点肯定到。”
当关门声响起的时候,徐墨沉也走到了楼下楼层,穿黑色厚外套的女孩子转过来,露出一张白皙清冷的脸庞,也是徐墨沉偶尔不经意间会想起的那张脸。
徐墨沉意外地看着她。
女孩子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回避目光,开始下楼。
徐墨沉又走在了她后面。
直到走出小区大门,两人都同路。
马路对面就是地铁站。
她好像要过去。
徐墨沉顿了顿,走向他常去的餐馆。
钟老师,原来她姓钟,不过老师只是家长给她的称呼,她应该还是个大学生。
傍晚七点多,朋友还在骂骂咧咧地打游戏,徐墨沉走到阳台上,在黑暗中靠着护栏,漫无目的地观察楼下走过的男女老少居民。
北京的二月初,晚上还是零度以下,风也很大,徐墨沉看看腕表,再有十分钟八点。
远方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还是黑色厚外套,背着包。
她来到楼下,身影消失了。
徐墨沉记得,楼下住的是一家三口,中年夫妻俩带着一个上初中的女生。
徐墨沉打开房门,坐在客厅看电视。
朋友出来解决生理问题,瞥见房门开着,以为他忘了关,跑过去给关上了。
等朋友回了房间继续打游戏,徐墨沉又去开了门。
他调低音量。
晚上十点,楼下传来开门声,她今晚的家教终于结束了。
从第二天开始,徐墨沉将晚上加班的时间控制在了九点半左右,早一点或晚一点,他肯定会在十点钟准时出现在楼下。深夜的楼梯间没有什么人,他往上走,她往下走,擦肩经过的时候,徐墨沉会靠到一边,让她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