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老叔的男人招呼同伴,一人交了两毛钱,开两盘玩玩,有现吃螃蟹的人很快就有人占了另一张桌子,就剩下三张桌子自然有主了,院子叮叮咣咣一阵开球声,姚松霖和林啸东作指导,给大家传播规则和打法,陆续有人进出观摩,看起来不愁没生意。
姚尔玉算了算,五张桌子二手价四百块,台球不限制一局时长,现在的玩家多是新手就拿一小时玩两三局来算好了,正常收费模式下一天怎么也有一二十块入账,高峰时期绝对翻倍,再来场地没租金,不到一个月就能挣回本金,以后就是纯赚,至多花费小钱买些球杆、球帽滑石粉。
只不过,姚尔玉好奇台球桌是紧俏物品,小舅舅到底交的什么朋友,能抢到这些二手球桌?
前世小舅舅富有经商头脑,大学时就筹划着挣钱,毕业后到处晃荡搞游戏机开发,可谓是最早玩科技产品的那波人,前途辉煌。
姚尔玉渐渐淡去笑容,舅舅不甘心杀人犯以盗窃癖和得到家属谅解脱罪,坚持不懈的调查凶手故意杀人的证据,为她奔波,她一条魂魄时而跟在姥姥身边,时而跟着舅舅,舅舅车祸的时候她并不在现场,有时她甚至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除掉了舅舅这个不安定因子。
说起来,姚尔玉也觉得命背,好死不死她一个人回廖家时碰到入室抢劫,多个人的话,劫匪应该就不敢进门了……
“尔尔,看什么呢?”姚松霖在外甥女面前挥了挥手,以为她眼馋台球,于是悄悄说:“等晚上舅舅带你玩一会儿,不过不能上瘾啊。”
姚尔玉回神:“一言为定。”
能过过手瘾就很好了。
台球厅是个热门玩意儿,更何况货车进进出出引起好大的注意,邻居多是羡慕,这多挣钱啊,他们就算想做这门生意还没门路呢!
有孩子的邻居不大高兴,对孩子特别是调皮男孩耳提面命不准到台球厅来玩,更不准逃课。
不过来台球厅的只有少数学生,附近小年轻听说这儿有台球厅纷纷而来,看着像学生模样的人就被姚老爷子给劝回去了,而姚松霖和林啸东时不时回来坐镇,不许台球厅赌球打架,倒也没有生出太大的波澜。
田母路过,不无醋意的说:“苏婶,你们家也做生意了?”
她投给田雨的钱没见回报,听说最近还打算把老宅子卖掉去住楼房,看老邻居目光充满优越感。
姚尔玉奇怪,田雨看起来更像重生,这片拆迁只是早晚的事情为什么要卖掉呢?之后她明白了,她重生到十一岁不也没钱买房子买地么,田雨缺少启动资金,等挣了钱一大票有可能拆迁的房子等她买,就是不知道田母知不知道这内部消息,还是说根本被田雨当成了跳板。
不过,田雨这种情况为什么会选择嫁给耿红林呢,他前世就不是个好丈夫,也是因为耿家有钱吗?
“姚尔玉,你站起来读一下这段话!”
跑神被老师叫起来,姚尔玉压根不知道讲到哪儿了,余光瞥见靳则的圆珠笔点了点第三段课文,她深信不疑,立刻照做。
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还算满意:“坐下吧,同学们要养成预习课文查字典的好习惯,这段有个生字念xia,应接不暇……姚尔玉念对了,值得表扬。”
姚尔玉一本正经,就是那种被表扬了很开心还得假装很谦虚的假笑。
王鹏飞窃窃私语:“没天理啊,姚尔玉一定偷偷用功了!”
一起写作业的时候从没见姚尔玉查过字典,难道是他们分开后,姚尔玉挑灯夜战,这太招人恨了,不能让他爸知道还有这样的学生。
“则哥,你不会这么做吧?”
靳则看看他,又扭头看看他,没答。
语文老师教鞭敲桌子:“王鹏飞,你站起来读下一段。”
额——老师讲到哪儿了来着?
就在王鹏飞热锅蚂蚁般快露馅时,罪魁祸首终于大发慈悲,指了指倒数第二段,王鹏飞磕磕巴巴给念了出来。
姚尔玉幸灾乐祸,下课摸出来随身带的奶糖分给同桌和隔壁桌,感谢靳则的提醒。
王鹏飞怨念:“则哥,你对我太不友善了。”
靳则平静的表示:“让你熟悉下课文,这片要求背诵全文,明天检查。”
痛苦面具。
“这么长,怎么背?”
放学,王鹏飞跟在俩人后头,往常他星期天才跑过来一起写作业,现在三五不时就来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玩台球。
这么点大的孩子也就比台球桌高出小半个身子,姚老爷子不同意,只有姚松霖在的时候才会待他们玩一玩,苏奶奶时不时念叨后悔,不该让姚松霖开这场子。
“妈,您安心,最多开个两三年就关了,保证不耽误他们上高中,行不行?”到那时,台球桌该换新了。
姚尔玉才不喜欢站在大冬天的寒风里握着凉嗖嗖的球杆只为了打进几个球,她更愿意抱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啃,信誓旦旦的保证:“姥姥,你放心,我没什么兴趣。”
苏奶奶不安:“我不怕邻居埋怨么。”
明面上是没说什么,背地里怪他们呢?
姚尔玉指指隔壁:“你看靳则就不感兴趣,孩子都需要大人教的嘛,环境又不是一个人造成的,姥爷还挡着学生不让来呢,咱们该做的都做了。”
好说歹说总算让苏奶奶过了心里这关。
至于王鹏飞嘛,数九寒天的时候容易生冻疮,一双手本就白胖再一冻和红色发面馒头没差,他怕冻破了手更难看,只敢缩在羽绒服里看一会儿解解馋。
时间一长就免疫了。
姚尔玉则因为这个台球厅有了不一样的待遇,学生们之间消息灵通,一传十十传百,就连小学男生都知道她家里开了个台球厅,看她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唔,台球厅毕竟是学校明令禁止的‘三室一厅’之一,大概是防着她看见了给老师告状?
姚尔玉还和往常一样上下课,盼着寒假盼着冬天赶紧过去,她也想玩的啊。
第13章 013 病
姚尔玉没盼来寒假先盼来一场重感冒,开始发烧流鼻涕,苏奶奶带她去诊所打屁股针,她都那么大人了坚决拒绝趴在姥姥腿上等针头戳过来,勇敢表示可以自己一个人面对医生 ,于是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在学校也是晕乎乎的,苏奶奶不放心,干脆早上打完送到学校,晚上去学校接。
感冒缠绵了五六天还是没有彻底好全的架势,姚尔玉屁屁轮流戳了十针,感觉都快成筛子了,苏奶奶打算转中医熬药,但姚尔玉怕苦强烈要求挂吊瓶,就连苏奶奶和医生也这么觉得,改到人民医院检查说可能是病毒性感冒。
苏奶奶心疼的不得了:“你自小到大没生过这么严重的病,顶多一两针就能好,这是怎么了?”
往年感冒最多打两天针,这次气势汹汹的吓人。
姚尔玉靠在她话里,嗅着淡淡皂香软绵绵道:“不用上学挺好的。”
这话搁平常不说挨揍起码得有一个白眼,现在苏奶奶不仅没有斥责反而同仇敌忾,打吊针要请假也不用写作业了,只需要靳则每天过来说一下老师白天讲了什么,免得落下太多功课。
靳则同学尽职尽责:“今天语文讲了一篇新课文,让背诵抄写生字,数学发了一张练习卷,还有抄的习题。”
作业本和习题本都摆在姚尔玉面前,数学题她扫一眼就知道怎么做,语文背诵课文主要是为了认识生字,她完全可以偷懒。
“好了。”
靳则将数学本往前推了推:“你看我的题吧,答案写在纸上。”
省掉姚尔玉动手再抄一遍了。
苏奶奶还在旁边守着,姚尔玉不能不识相,人家已经提供最简便的方法,还耐着性子照顾拖课同学,她照做。
靳则也飞快做了一遍,两人一对答案,一样。
“苏奶奶,尔尔都做对了。”
“哟,真的?”尔尔好聪明!
辅导作业完毕,靳则收拾书包走人,小小少年有条不紊、礼貌周到,最后败在苏奶奶手上,因为麻烦了邻居,苏奶奶将买给姚尔玉的蓼花糖分出一半,一定要他带回家。
姚尔玉苍白着脸偷偷笑,靳则瞥见了,最终放弃抵抗,乖乖收下。
“以前尔尔也帮过我,我奶奶说不让苏奶奶太客气。”
苏奶奶也笑:“好,你也别客气。”
姚尔玉帮他,是上学期的事情了,靳奶奶也是准备了好多零食。
人走后,苏奶奶帮姚尔玉收起课本,特别温柔耐心的问她晚饭吃什么,生病的人有特权,姚尔玉想吃烙的韭菜鸡蛋饼,但是大冬天韭菜齁贵,就算吃也得到菜市场买大棚蔬菜。
“姥姥,不用去菜市场,那不是有蒜苗么。”
闲置的旧洗脸盆装了土种满蒜瓣,天寒地冻的日子放在室内很快就能发芽长苗,苏奶奶剪了一小半切碎加在鸡蛋面糊里,姚尔玉就窝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看燃气灶冒出一圈蓝色火焰,油下锅再放一勺面糊摊开香味就出来了。
“喏。”
第一个饼就是姚尔玉的,刚吃一口,姚松霖带着一身寒气进来,第二个还没好,瞄上姚尔玉的碗。
姚尔玉:“……吃吧。”
姚松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部随身听,索尼进口货,哗啦啦又倒出来五六板磁带。
姚尔玉瞬间眼睛亮了:“舅舅!”绝世好舅舅!
人特得意:“你看,你不亏吧。”
这下姚尔玉也不吃鸡蛋饼了,专心摸索随身听玩法,姚松霖一口气吃完大半个蛋饼又承接了第二个,让苏奶奶哭笑不得。
“你打哪儿弄的这东西?”
苏奶奶对姚松霖管教不是很严格,主要是他玩的东西都是先进电子产品,大学专业是计算机,他们根本搞不懂是什么,就像买台球桌的四百块钱刨根问底才知道是倒卖游戏机挣来的。
姚松霖四两拨千斤:“有朋友在南方工作,弄来的水货,便宜。”
姚尔玉瞪大眼睛,她没见到包装,还以为舅舅会说这东西是买来的二手货,转念一想,二手理由用多了,姥姥姥爷也会怀疑。
“舅舅,这东西多少钱啊?”
“二百多,进价嘛,便宜。”
姚尔玉信了才有鬼,怕是比台球桌都要贵,但姚松霖拼命眨眼暗示,她只好装作看不见。
背地里,她还是想问个清楚。
姚松霖含糊道:“确实是弄的水货,前院你啸东哥做这个的,这个碰出来一条缝卖不出去了,就便宜点给你用。”
“我知道啦!”
姚松霖使劲揉揉她脑袋:“要不是你生病太可怜舅舅才不敢给你买这个,你可争点气,听听英语磁带什么的,别光听歌,不然成绩下降了,咱俩都得挨削。”
姚尔玉特别认真的敬了个军礼,妥妥完成任务。
冬天晚饭吃得早,姚老爷子到前面检查完台球厅关门歇业就回来了,刚锁上大门,墙上电话叮铃铃响了,他顺手接起来,没说几句就喊姚尔玉。
苏奶奶怕她到外面感冒,忙裹了件军大衣。
姚佩芬不定时给家里打电话,上次是上个星期三,苏奶奶提过姚尔玉感冒,这次姚尔玉拿到听筒喊了一声妈。
“上课好好听了吗?听姥姥话了吗?不要挑食,要懂事一点,你爸爸和你讲话。”
姚尔玉挺省心,只要嗯嗯嗯答应就好了,廖文德比较温和,会问一些生活化的问题比如缺不缺零用钱、有没有人欺负你、想不想吃什么爸爸回去给你带。
完后就是沉默,姚尔玉将听筒交给苏奶奶。
“我跟你爸都好……欸,静芸啊,鹏程……尔尔感冒还没好呢,医生说是病毒性感冒需要挂吊针,打了三天了刚降下去……”
于苏奶奶来说,照顾好姚尔玉才能跟女儿女婿交差,但姚佩芬和廖文德都没记住感冒没好的事。
姚佩芬蹙着眉头:“尔尔是不是偷吃凉东西了,怎么这么快还不好?”
“没有,她很乖的,松霖刚给她带回来一个随身听,高兴坏了……”苏奶奶这么说也并非邀功,只是儿子做的事想让女儿知道,两边感情更好。
“随身听太贵了,别让松霖浪费钱。”
听筒里只听到廖鹏程远远喊了一声:“妈,我也要随身听!”
姚佩芬转头斥责:“你要了干嘛,不给买,回去借你姐的玩玩!”
苏奶奶含笑:“过年要是回来,姥姥给你买。”
“妈,不用,太费钱了,你们别惯着姚尔玉,这个年龄的孩子太难管,您勤翻翻她书包别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东西……”
姚尔玉喝了口凉风,一个劲咳嗽,姚松霖一言不发的牵住她往屋里走:“姐,你闺女咳嗽先回去了。”
虽然姚佩芬的话没错,但听着怎么那么刺耳?
挂了电话,苏奶奶到卧室来检查姚尔玉的被子,掖好两床被子的被角才轻轻关上门出去,姚尔玉因为药物作用昏昏欲睡,隐约听到舅舅和姥姥姥爷说着什么。
“我姐就是偏心,闺女放在这儿跟不是他们孩子一样,话还没说两句呢就问成绩,哪有这样的,你看尔尔现在都不和他们亲了,早晚要后悔……”
“……他们那边还有俩,太忙了……”
“哼!都是借口!反正尔尔是咱家孩子也不稀罕他们!”
姚尔玉翻了个身,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她只要这里的偏爱就很幸福了。
挂了五天吊针之后,姚尔玉不再反复发烧也没有头重脚轻,又在家休息了一天才去学校上课,早上苏奶奶送她到胡同口,看着她上了公交车才回家。
公交车上人不少,售票员检查了月票之后推着姚尔玉往里走,她没看准脚下,一个趔趄,得亏抓住前面靳则的帽子才没跌到,靳则被她抓这一下,勒的脸色发红。
“对不起。”
“没事。”
车厢内有各种早饭味儿。
两人站到学校,一下车,姚尔玉猛吸新鲜空气,不小心咳嗽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