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姚尔玉是特意带他玩,往常蹲在这儿看球也从没被赶走过,相反,姚尔玉还给他创造玩球的机会。
于是,苏民奇手下留情了,姚尔玉用自己的球给他制造障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勉强拖延到二十分钟,输了。
苏民奇有点不好意思,姚尔玉爽快道:“输了才正常。”
人家是打从骨子里喜欢,他们纯粹玩票性质。
太阳升高,逐渐有玩家赶到,他们这几个小孩子不得不退位让贤,专心写作业,姚尔玉还要分心盯着台球桌进度,哪个桌子开一盘就划一道正字笔画。
王鹏飞喜滋滋的决定:“我打算这个寒假都过来玩,尔尔你不会去燕京吧?”
“不会,你放心大胆的来就行了。”
“则哥,你呢?”
靳则想了想:“应该也在家。”
他暑假时被外公外婆接走照顾,寒假时他们另有事要忙,一般不会要求他过去。
姚尔玉奇怪,忽然又想起,前世也常在台球厅看到靳则,他沉默的玩球,她负责看场子,当时的性格沉闷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喜欢多讲话。
三人边写边作业边说话,进度还不错。
过了几天,是领寒假通知书的日子,王鹏飞考得不错,王爹挣了不少钱,大手一挥一家三口要到燕京旅游,燕京是首都,是他们课文里向往的地方,王鹏飞第一次去,却知道姚尔玉和靳则都有家人在燕京,忽悠他们一起过去。
姚尔玉不为所动:“你前几天还说打台球,变卦太快了吧?”
“可这是去燕京啊!”
“太冷了,不想动。”
靳则也是一个态度,淡淡的。
王鹏飞说不动他们,只能自己兴奋地走了。
这人一走,姚尔玉以为靳则不会到台球厅来了,但到苏奶奶和靳奶奶约好出门采购年货的时候,他又来了。
姚尔玉将拿来暖手的另一包核桃花生奶递给他:“你要是迷上台球,我舅舅罪过就打了,靳奶奶不生气吗?”
靳则嗅到花生奶外包装带着轻微的雪花膏香气,咬开包装和她一样叼在嘴上:“我没有沉迷,而且奶奶很喜欢打乒乓球,这没什么不同。”
唔,忘了,靳家爷爷奶奶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对孩子的游戏娱乐一向很宽容。
原本寒假正是学生们到处跑着玩的时刻,姚尔玉不用看台球厅场子的时候也溜溜达达去看一眼,后知后觉发现一有时间就来台球厅的苏民奇已经一连好几天不见人影,姚尔玉觉得奇怪,问了苏奶奶才知道他们家出事了。
“他爸妈闹离婚呢,吵好几天了,孩子真是可怜万一他妈不要他那以后才没有什么好日过呢。”
苏奶奶是媒人也是老思想,觉得夫妻怎么能离婚呢,每次听到哪对夫妻离婚都会叹息很久,因为和苏民奇同姓更多一份同情。
姚尔玉想起苏民奇的身世,也有些沉默,前世苏民奇的爸爸出轨了,据说第一次相亲的对象死了丈夫,他爸爸毫不犹豫的抛弃这对母子选择和那个女人结婚,后来苏民奇和母亲相依为命,他拿了斯诺克公开赛冠军生活不错,母子俩因为记得姥姥好心让他在台球厅练球的日子,为姥姥奔走寻找良医。
“姥姥,我觉得小奇在台球上很有天分,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苏奶奶不由得笑:“你才多大,用这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说别人?”
“姥姥,我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才好呢!说明小奇爸爸没眼光,作死!”
今生和前世毫无差别,苏民奇父母离婚的消息很快在附近传扬开来,苏父为了尽快和白月光结婚,在除夕前将苏民奇母子赶回娘家。
一连好几天,姚尔玉都没见到苏民奇。
春节是个热闹的日子,姚尔玉期末考试稳稳占据第一名位置拿到不少压岁钱奖励,父母年初六才带着一双儿女匆匆回来,因为廖家不允许他们回来太早,不允许儿子孙子在姚家过年,只当做走亲戚。
廖鹏程还惦记着在电话里听过一耳朵的随身听,到家就要往姚尔玉房间冲,被姚松霖拽住了。
“你多大人了,那是你姐姐房间!”
“小舅,我要随身听!”
姚松霖笑而不语:“随声听磕坏送去修了,还没修好呢。”
这一家子还没回来之前,姚尔玉就找到他统一口径说随身听坏了,现在看来果然没有白白防备。
廖鹏程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脸皮厚到让姚松霖再给买一个,廖静芸在一旁门儿清,不屑一顾的撇撇嘴,她早就知道舅舅偏心,好东西就只给姚尔玉一个人。
唯有廖文德表现正常,批评了廖鹏程的霸王行为,拉着姚尔玉细细问了许多事情,衣食住行都关照到了,像是个耐心儒雅的好父亲:“有什么心事就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妈妈在燕京工作照顾不到你,但是尔尔说什么,我们都记在心里了。”
姚尔玉心里没有一丝波动,她知道廖文德是个什么样的人,善于做表面功夫,从不会给人留把柄。
“这是爸爸给尔尔的压岁钱,独一份,姐姐弟弟都没有你一个人的多。”
一张四个人头,大钞。
前世姚尔玉每年拿到就傻乎乎的交给姚佩芬,这不是左手转右手么?面子功夫倒是很漂亮!
姚尔玉面色忐忑的收下了:“谢谢爸爸。”
廖文德摸摸她头发,柔声问:“学习吃力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她红了眼圈:“没有,但是有人背后说我不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很奇怪……”
这题无解,廖家现在住的房子两室一厅,把阳台改成卧室勉强够住,不可能将姚尔玉接过去,廖文德得安抚她,又拿出一张钞票。
“咱不理他们,爸爸妈妈挣钱了就一家团聚了。”
姚尔玉内心冷笑,廖老太说她给了姚家不是廖家的孩子,但孩子长大了能回报大人的时候,好处可就不是姚家独享的了。
二百块钱到手,姚尔玉揣在兜兜里,等初八这一家子返程后才掏给苏奶奶。
这时候,廖文德一定会问姚佩芬有没有收走孩子的压岁钱吧?
姚尔玉爬上房顶打算要回自己的随身听,靳则正坐在院子里,腿上趴着一只雪白猫咪,她眼睛瞬间直了。
靳则招招手:“要看猫吗?”
“要!”
第16章 016 太多
白猫是一只鸳鸯眼的狮子猫, 通体雪白,乖巧安静的伏在靳则膝上,姚尔玉在它面前蹲下, 它也只是懒懒散散的抬眸看了一眼, 也不叫唤。
姚尔玉很喜欢猫,但是姚老爷子对猫毛过敏, 前几年会偶尔借邻居家的猫抓老鼠,养是不可能养的, 她最多眼馋人家的, 还记得前世这只狮子猫时常出现在两家中间的墙头, 姿态优雅的散步, 还曾跑到姚家房顶,她和找猫的靳奶奶打声招呼就能抱着玩一会儿过过瘾。
靳则放开双手让出距离:“要摸吗?”
姚尔玉小心翼翼:“它会抓我吗?”
“不会, 很乖。”
尽管如此,姚尔玉还是先试探性的摸了摸皮毛,长毛柔软光滑手感极好, 也没脾气,小小一只被抱起来的时候只轻轻喵了一声。
“是靳奶奶养的吗?它多大了?”
“嗯。”
靳则给猫倒了一点水, 姚尔玉给它放到凳子上, 两人蹲着看猫猫伸出粉红色舌头舔水。
“好像三四个月了, 我爸前天带回来给奶奶养的, 叫小金。”
姚尔玉又羡慕的摸了摸, 瞥见靳则平淡的神色也知道他家里也有一段往事, 他母亲癌症去世后父亲即将再娶, 靳爷爷靳奶奶都怕他在燕京受委屈就将他带回老家照顾,事关人家家事,她不好多问, 等猫咪睡着之后才提起随身听的事。
靳则起身要去给她拿:“我有新磁带,你要听吗?”
“什么磁带?”
姚尔玉拥有的磁带不多,多是姚松霖买来放他房里或是带到宿舍,情情爱爱的东西怕她听多了影响不好。
靳则示意她跟到房间里来,姚尔玉却是第一次进他房间,两家格局差不多,不过靳奶奶和靳爷爷住种了一从山茶花的西边房间,靳则睡在东边,也就是两人中间隔着两道楼梯和一堵墙。
房间出人意料的整齐,墙角放着两只篮球,书桌上摆着地球仪,比姚尔玉多了一个落地书架,放了好多书,凑近一看,果然都是适合他们这个年纪的名著类。
两人站在窗前挑选磁带,姚尔玉深深的柠檬了,她不仅发现了绝版磁带还有——
“今年和去年的春晚节目。”
“哇!”
姚尔玉真是羡慕了,春晚才过去几天这就有节目磁带了?也太迅速了!
“你都听了吗?”
靳则好说话:“还没听完,你先挑吧,听完给我就行。”
姚尔玉老实不客气,装进去一版磁带试听,音质清楚内容新鲜,挑了感兴趣的三版:“我听完就给你送过来。”
“我不着急。”
他将磁带收起来摆好,姚尔玉无意间看到桌上也有一部崭新的随身听,不过靳则好似更中意老款的收录机,连包装都没拆。
“这是你的新年礼物?”
靳则顺着她指的看过去,好看的眼睛里染上阴霾:“嗯,阿姨送的。”
姚尔玉不免露出同情神色,她听姥姥说起过靳则父亲的新女朋友,打扮洋气时髦,家庭条件也不错,很愿意嫁进来照顾他们父子,但是靳奶奶不喜欢,只要靳则不点头她也不会松口,新年送随身听是讨好。
既然靳则父亲带人家回来过年,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她歪头:“你知道我为什么把随身听放在你这儿吗?”
靳则大眼睛里闪过一抹茫然,她既然这么说,那么他先前猜测她不想让大人知道用随身听的猜测自然不成立。
“我是怕我弟看见随身听就不是我的了。”以卖惨的方式让对方找平衡,很别致吧?
前世就是如此,廖鹏程说拿着玩玩,要回燕京了也不说归还,姚尔玉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就被姚佩芬一个凌厉的眼神打回来了,后来姚松霖说再给买一个,她下意识拒绝了,现在想来,她是怕再买一个还会被夺走,这东西更新换代太快了,廖鹏程的地位可稳固不变。
靳则反应了一会儿,这是在安慰他?
姚尔玉弹了弹脑门,真是笨死了,这难道不是在教他防备后妈生的弟弟妹妹吗?
“那什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不要想太多。”
靳则笑了笑:“嗯。”
答应的很郑重。
虽然靳家只有他们两个,姚尔玉也没在靳则房间多呆,到外面逗了一会儿小金,听到靳家门外有脚步声。
靳爷爷敲了敲:“小则,过来给我开门。”
姚尔玉呆了一下,迅速爬上楼梯,跨到自家院子闪人,还冲愣愣的靳则做了个鬼脸,发什么呆啊!
靳则抿着唇角去开门,隔着院墙可以听到他和靳爷爷的对话。
“在干嘛呢?给你买了点吃得。”
“你奶奶呢?”
“做衣服呢。”
姚尔玉缩回脑袋,蹑手蹑脚的下了楼梯,她很怕威严的靳爷爷,而且姥姥也叮嘱她不要没事爬墙到别人家里去,那样不好,女孩子还是要淑女一点的好。
所以刚才完全是下意识反应,她是听姥姥的话,而不是胆小。
寒假一晃而过,吃完元宵就开学了,王鹏飞和父母在燕京吃饱喝足,肉眼可见的又胖了一圈,开学第一件事就是狂赶作业,数学忘写了,全靠姚尔玉和靳则鼎力支持才没被罚站,原以为逃过一劫,但太过真实的寒假日记挨了语文老师批评。
“整天都是吃喝玩乐,你但凡写点祖国大好河山呢?”
王鹏飞好不服气,偷偷拿了姚尔玉的本子,结果都是优!凭什么!
他咬牙切齿:“我真情实感,她是瞎编的,则哥你最清楚了!”
有个错字还是靳则指出改正的。
靳则充耳不闻,他没说事实真相姚尔玉编写寒假日记还询问了他暑假以及去年寒假的行程,当然,姚尔玉很公平的提供了自己的假期生活供他编写。
姚尔玉深藏功与名:“你不应该写太多吃的。”
王鹏飞愤愤然:“你们不懂美食的力量!”
幸好语文老师没有绝情到底,只是口头批评。
新的一学期就在这鸡飞狗跳中开始了,并且很快在春暖花开时迎来第一次考试,考试并非大型模拟考,而是单科抽查,考察纪律就是同桌轮流搬着板凳坐到教室外面,一人在室内,防止作弊。
本该轮到同桌乔荞去外面,她苍白着捂着肚子:“姚尔玉咱们换一次吧?”
姚尔玉一看就明白了,二话不说伴着凳子出去了,按照座位排,和靳则隔着一米远的距离,两人成绩一向难分高下,考试期间,数学老师就在两人中间来回转,好不容易人走了,姚尔玉做完题一抬头看见苏民奇慢吞吞从校门外走进来,看起来垂头丧气,不由多看了两眼。
姥姥说他跟着妈妈回娘家之后很不受待见,苏妈妈的父母年迈,兄弟已经成家立业,兄弟媳妇不愿意家里多两个拖油瓶,年节时就要给苏妈妈介绍对象,她没答应,听姥姥说介绍的对象就是个老二流子,游手好闲还有小偷小摸的毛病,这分明是把人往火坑里推。
苏民奇被感染,蔫的像棵小白菜,远远对上姚尔玉的目光又飞快闪开。
姚尔玉失神发呆,忽然被旁边靳则的咳嗽声吵到,余光瞥见数学老师正不满的往这边走,飞快低头做卷子。
哥们儿真是好人啊!
考完试回家等车的时候,靳则主动问起苏民奇的情况,姚尔玉知无不言,而后意识到,靳则和苏民奇其实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打台球很有天分,我在报纸上看到有各种比赛,他要是再大一点,应该不会这么为难了。”
姚尔玉心道,这家伙看人挺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