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很遗憾,遗憾当初没有认识他,不曾了解他过去的一面。
“他这人真的挺好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从不乱搞男女关系。” 许沫笑说:“贺飞之前开他玩笑,说他再这么清心寡欲下去,可以直接去庙里出家当和尚了。”
颜非听得眼睛弯起来,内心某个地方大石落地。
看来他说以前没有过女人,还真不是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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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包间,酒菜已经上桌。颜非和许沫入座。大家端着酒杯,挨个敬酒,开始回忆往事。
没过多久,话题扯到颜非身上。她以前是一中的校花(之一),背后从不缺人议论,现在也一样。
有男同学开玩笑地问:“颜非,你怎么还不结婚?再拖下去可就真的晚了。”
颜非白眼一翻,想说关你屁事,但同学会上飙脏话有损形象,于是笑眯眯地:“你怎么还没升经理?男人三十岁以前升不上去,基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再拖下去可就真的晚了。”
“……” 男同学脸色一滞,讪讪地喝了口酒,灰溜溜地走开了。
黎安娜翘着漂亮的指甲,尖着嗓音:“没事啦非非,你也别火气那么大,这女人嫁人呢,是玄学,也不是漂亮头脑聪明,就一定能嫁出去。”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样,这么早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不用工作享清福,但我相信你的缘分迟早会到的。”
她话里话外,名义上安慰,实则贬损,在座的没有听不出来的。颜非也知道,像黎安娜这样的女同学,以前多少嫉妒她,现在要来看笑话。
但她无所谓,被人非议这种事,她早已经习惯。不管外人如何评价,她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颜非皮笑肉不笑地扔了句:“我谢谢你啊。”
说完,便不再搭理黎安娜。
吃完饭,大家嚷着要转场去唱KTV,许沫问她去不去,颜非直摇头:“我唱歌跑调,还是不去祸祸别人了。”
许沫挽她胳膊:“那我跟你一起走。”
黎安娜也起身跟大家告别,说是老公来接她回家,不能在外面待太晚。
于是一行人兵分两路,去唱KTV的先走,剩下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颜非和许沫叫了代驾,站在酒楼门前的街边等。黎安娜和她们站得有一段距离,低着头玩手机。
这时一辆保时捷Cayenne开了过来,靠边停车。
车上下来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小腹微微有些凸出,模样不能说丑,但绝对入不了颜控的眼。
黎安娜一见那人,便小碎步地跑过去,娇俏地喊了声:“老公~~”
颜非和许沫诧异地对视一眼,彼此沉默,一切尽在不言中。
黎安娜故意回头,跟她们打了声招呼:“非非,我老公来接我啦,那我就先走了啊,拜拜。”
颜非应付地朝她挥了挥手。
等黎安娜上车,颜非才幽幽地问许沫:“这福气给你,你要么?”
许沫拨浪鼓摇头。
颜非:“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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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春节假期过完,初七正式上班。长假后第一天返工,难免犯假日综合症。
颜非约了沈媚去茶水间喝咖啡,顺便聊下春节期间的趣事。
正说着话,就看见自己的死对头李霖拎着大包小包经过茶水间,去了产品总监苏玲玉办公室。
沈媚挑了挑眉,戏谑地:“你看人家李霖多会做人,过个春节回来,还知道给领导带土特产。”
颜非一笑:“我又不喜欢给领导送礼。再说苏玲玉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我,就算我送她东西,顶多也只是缓和关系,改变不了实质。”
沈媚想起什么:“苏玲玉的预产期应该没多久了吧,李霖这么上赶子拍马屁,肯定是想捞个代理总监的名头。”
颜非捧着咖啡杯:“可不是。”
“但我总觉得他这是在做无用功,代理总监应该给你。”
“那不一定。” 颜非抬起眼:“依照苏玲玉的性格,她忌惮我,肯定不会让我当代理。”
“可是论实力,李霖不如你,选他上去大家未必服气。”
“服不服气那都是领导说了算,下面的人再有意见,有什么用?”
“要是真选了李霖,你怎么办?要不要提前跟靳总打声招呼?”
颜非摇头:“不了,这么小的事,我不想麻烦他。再说选代理得经过钱总,如果钱总也昏庸到这个地步,同意提拔李霖上去,那我真没必要在这儿干了。”
“这倒是。” 沈媚点了点头:“还有钱总在。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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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颜非全力投入工作。年前接了个客户的新需求,得随时盯着研发进度。
日子很快到了周末。
颜非趁着有空,把屋子里里外外做了个大扫除。平时她不做家务,都是请的家政阿姨来帮忙打扫。
但她常请的那个阿姨放假了,要元宵节后才回来,她又不想用陌生人,只能自己打扫卫生。
一通操作下来,已经晚上六点多。她胡乱地在冰箱里找了些速食填饱肚子,然后去洗澡洗头。
洗完,吹干头发,穿着宽松绵软的睡衣,她躺到沙发上追会儿美剧。
刷了差不多两集,手机嘟嘟两声,进了条微信。
颜非懒洋洋地伸手,捞过茶几上的手机一看,是靳承屿发来的,短短两个字:[在家?]
她盯着那条消息愣了下,忽然一个激灵,从沙发上鲤鱼打挺地支棱起来,趿拉上拖鞋冲到阳台,朝熙云台的正门张望。
果不其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正打着双闪。虽然看不清车牌,但她直觉那是他的车。
颜非手速飞快地回复:[在。]
靳承屿秒回:[下来。]
颜非立即小跑着去拿羽绒服,到玄关换好鞋,几乎是一路奔过去。
自从大年三十晚上跟他视了个频,这些天她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的脸,平时只是偶尔微信联系。
飞奔地冲过闸机通道,她看见靳承屿已经下了车,嘴角勾着淡淡笑意,身姿笔挺地站在车前。
颜非跑到他面前,顿住,有些气喘,仰头望他:“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靳承屿视线微垂,落在她素净的小脸,秋水般的眸子映着天上的星光,明亮又动人,淡粉色的唇微微张着,因为一路跑过来,呼吸有些不稳,胸口上下起伏。
那是她给他的回应——知道他在等,所以着急地来了,她也想见他。
靳承屿胸口忽然有股剧烈的情绪在膨胀,翻涌,沸腾。一个人的思念,难捱,但可控。两个人的思念,共振,便失控。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那么多年的相思,他都能控制得很好,可如今她像块磁石,令他疯狂地想要靠近。
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她走过去,靳承屿伸出双手,将她整个人温柔地圈进怀里,抱住。她身上的羽绒服鼓鼓囊囊,像抱着一只松软的棉花球。
“我好想你。” 他下巴搁在她肩窝,低声在她耳边说。
颜非贴着他宽阔坚硬的胸膛,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
她整个人懵掉,脑子一片空白,感到自己脸在发烫,鼻端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
须臾,她带着鼻音,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右手下意识抬起来,到他腰侧,抓着他的大衣,没有回抱,也没有挣脱,只那么安静地任他抱住。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连凛冽的晚风都停了。
直到来往的路人朝他们投来打量的目光,颜非感到不好意思,轻轻推了推他,小声:“好了啦,很多人看。”
靳承屿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视线落她脸上,细细打量。
她白净的耳根此刻红得像颗小番茄,秋水般的眸子仿佛染上一层光亮的水色,看起来明媚婉转,视线和他微微一碰,又很快移开。
分明是害羞了。
颜非扭头打量过往的人,发现门岗的保安大叔正趴在窗口,一脸姨夫笑地看着他们,顿时更加羞涩,转回头对靳承屿嗔道:“你到底干嘛来了?”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在大庭广众被一个男人抱过,也没有这么害羞过,都怪他。
靳承屿眼角带笑地盯着她,眸色黑亮,嗓音温柔低沉:“带你去放烟花。”
颜非惊讶地抬起脸:“???”
靳承屿笑了笑:“今晚你可以做小孩子。”
颜非愣住,想起大年三十晚上两人的对话,那时她说过年没有年味儿了,还是做小孩子好。
她心顿时一软。呵,这狗男人,怎么把她说过的话全都放在心上。
靳承屿替她拉开副驾驶车门:“上车。”
颜非望着他,安静须臾,也不管自己羽绒服下面还露着一截睡衣,出门不合适,把心一横,弯身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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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朝南城郊外驶去。
夜里九点多,出城道路畅通,窗外街景快速后退,不知道他会带她去哪儿。
他不说,她也不问。
安静须臾,颜非想起什么:“你之前不是说元宵节后才回来,北城的工作处理完了?”
靳承屿视线平直地望着前方,口气云淡风轻:“重要和紧急的全都处理完了,剩下的交给蒋雷。”
颜非抬眼看他,街边的灯光在他脸上滑过,她发现他眼底有红血丝:“又熬夜了?”
靳承屿低低地嗯了声,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左手,手指从她指缝间穿过,直至扣住她手掌:“想早点回来见你。”
颜非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你傻呀,回去休息好了,明天见不也是一样?”
“不一样。” 靳承屿侧头看她:“我已经晚了很久,不想再浪费时间。”
颜非不明就里,以为他在说从北城回来晚了:“其实,也没有晚太久吧。”
靳承屿淡淡地笑,没打算解释,拇指指腹缓慢而轻柔地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很久以前,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肯像这样乖乖地让他牵着。
车子驶出五环,朝着郊区的一座山脊过去。
沿着盘山公路向上,夜色漆黑,山峦轮廓模糊,只有车子大灯的光顺着山路蜿蜒。
颜非把窗户降下来些许,冷风夹着山中的气息卷进来,有泥土的芬芳,还有干枯树枝的气味。
大概此刻,这整座山头,只他们二人。
再向上行驶一段时间,到达一处观景台,靳承屿把车子拐进去停好,两人下车。
打开后备箱,里面放着两大袋烟花,他拎出来放车子前面的地上,让她选想放的。
颜非蹲下去扒拉口袋,借着车子的灯光仔细挑选。
和她小时候记忆差不多,烟花包装仍旧是年画一样的配色,色彩浓郁,彼此冲撞。
有些从外形能看出是什么,比如那种一点着就会在地上打转儿的地滚子,还有些造型古怪,她也没见过。
颜非把长得一样的几个锥形烟花拿出来在地上摆好,排成一排,让靳承屿去点火。浅金色焰火喷薄而出,和旁边的烟花连成一片,如同一排小小的喷泉。
“哇。” 颜非情不自禁地:“好漂亮。”
靳承屿抬眼看过去,火光映着她素净的脸,带着孩子气的表情。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把她和焰火一起录进去。
颜非丝毫不知,只顾盯着烟花看,直至燃尽,归于寂色,她扭头去跟他说话,才发现他拿着手机在拍。
颜非顿时有些羞赧,走过去装作要打他:“你干嘛呀。”
声音却软糯,哪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靳承屿没躲,摄像头也没停,依旧对准她,眼里带着淡淡笑意,柔声哄:“乖,去拿仙女棒放。”
颜非剜他一眼,还是听话地去拿了仙女棒点燃,边挥舞边忍不住笑:“这也太幼稚了吧。”
靳承屿抬眼看她,只见她两手各拿一根仙女棒,画出一个个金色光圈,虽然嘴上很嫌弃,但神情是开心的。
他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像这样偶尔做一次不符合年纪的事,也挺好。
两大袋烟花,没多久就放完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huo药味儿。
颜非贪婪地做了个深呼吸:“我觉得huo药味儿好好闻。”
说完又看他:“会不会很奇怪?”
靳承屿摇头:“不奇怪。我以前还喜欢闻墨水的味道。”
颜非笑了笑。
此刻的山头,一片鸦黑,只有停在观景台的车子亮着灯,映着两人修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