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里抱着个枕头,翘着一条腿压在枕头上面,睡相十分随意。
傅庭礼冷眼睨着床上的姜虞,问:“什么人?”
既然能随意进出21层,应该不是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看她刚刚的模样,大抵也不是故意来找茬的。可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房间?
着实荒唐。
纪齐毫无头绪,只能朝晓柔递了个眼神。
晓柔站在旁边,怯生生地瞟了眼傅庭礼,道:“是……姜虞姜小姐。”
姜虞的名字傅庭礼自然知道。
当初姜虞的父亲姜为民提出联姻,傅振安本意是想给傅庭礼介绍的。傅庭礼无意结婚,倒是他二嫂,也就是傅嘉远的母亲比较在意这事,一直向傅振安和姜家推荐傅嘉远。
他二嫂的意思傅庭礼明白。无非是因为傅家大权掌在他手里,她想给自家再寻一座稳妥的靠山。傅庭礼没有必要仰靠他人之势,也没有结婚意愿,算是和他二嫂一拍即合,把这门亲事许给了傅嘉远。
“怎么醉成这样。”
傅庭礼不悦地蹙了下眉。
傅嘉远的订婚典礼就在后天,什么事会让他的未婚妻一个人喝得醉醺醺的,跑到别人房间撒野?
晓柔站在一旁,不自觉地攥紧衣摆,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傅庭礼。
下午姜虞和傅嘉远吵架的事情有工作人员看到,没几分钟就在他们的工作群传开了。
少东家在订婚典礼前出轨,被准未婚妻抓到。
足够他们八卦一整天了。
晚上他们几个值夜班的在大厅看到姜虞烂醉如泥,想上去帮忙,却又不敢。
晓柔犹豫着要不要把前因后果告诉傅庭礼,便看到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令人不寒而栗。
明明只比少东家大一岁,可傅庭礼和傅嘉远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大抵是因为整个傅氏都握着傅庭礼的手里,他每每出现,都是以执权者的姿态,令人仰望、畏惧。不像傅嘉远,虽然吊儿郎当没正形,但偶尔和她们几个小服务生开开玩笑,模样倒也亲和。
晓柔不敢再瞒着傅庭礼,解释道:“今天有人听到小傅少爷和姜小姐吵架,好像是……因为别的女人。姜小姐很生气,去酒吧喝了不少酒。她应该是喝醉,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房间了……”
晓柔尽量选择了委婉的说法。
本以为傅庭礼会大发雷霆,可他似乎只为了解事情经过。
听到她的解释,傅庭礼点点头。那双波澜不惊的眸中没有丝毫起伏。
傅庭礼睨了眼躺在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女人。
明明几个人用正常音量说的话,她却毫无表示,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傅庭礼收回目光,神色依旧冷冽。
他转身离开卧室。
“收拾东西。帮我开间新房。”
-
姜虞是被窗帘罅隙间微弱的阳光弄醒的。
她脑袋埋在枕头里,艰难地抬手摸索遥控,打开窗帘。
明晃晃的阳光瞬间倾泻而下。
她睁开一只眼,迷迷糊糊地打量下四周,反应半晌,猛地坐起身。
江际酒店的总统套房均是巴洛克风格设计,但每个房间的装潢不尽相同。
就比如她当时专门选了一间卧室顶画是维纳斯的套间。
每天醒来第一眼都能看到和自己一样美丽的女神,是件幸福的事。
可显然,这间卧室的天顶画并不是维纳斯。
姜虞四下看了看,自己还穿着昨晚出门时那身衣服,十分整齐。
房间里的摆设一尘不染,没有一丝住过的痕迹。
——她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头疼得几乎炸裂。姜虞扶着脑袋站起身,着实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一点记忆也没有。
无奈之下,只好收拾东西赶紧离开,生怕遇见这屋的主人。
不管那人是谁,跑人家房间睡一晚上怎么想都不可原谅……
刚打开门,姜虞遥遥望到不远处三四个女人,太阳穴突突跳起。
姜虞手上一顿,准备关门躲回房间,为首的崔宛姝便眼尖地看到她,朝她招了招手。
“小虞,你怎么住那里呀。”
崔宛姝叫着几个姐妹朝姜虞走过去,脸上的笑容显得春风得意:“我们刚刚敲了半天门你都不在,没想到你跑到2100来了。”
姜虞一怔。
——这层怎么会有00号房??
如果不是大白天,她大概会以为闹鬼了。
订房时从来没有显示过这间房,在她印象里便一直觉得21层只有一个以“0”为结尾的房间。
平时她都是出了电梯找右手边以“0”结尾的房间,从未出过错。估计昨晚喝得太多,没有分清左右,才跑到了这里。
见她半天不说话,崔宛姝佯装关心道:“昨晚你一直没出现,我们怕你出了什么事,特意早早过来看看你。”
看到崔宛姝眼中堆满的揶揄笑意,姜虞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哪里是来关心她的,分明是来看她笑话的。
姜虞懒得理崔宛姝,可崔宛姝好像压根没觉得自己招人烦,依旧喋喋不休:“你不知道,我们联系不上你,楼下不给上来。我特意在这层开了间房,才能上来呢。”
“那你真是有心了。”
崔宛姝好似听不出她话中的阴阳怪气,眨眨眼:“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是不是和未婚夫吵架,在外边养别的男人啦?”
她一边说着,眼睛一边朝四处张望,恨不得立马找到一个这里住过其他男人的证据。
听她这么一说,旁边几个女生咯咯直笑。
“怎么会呢。”姜虞弯唇,故作忧愁道,“你也知道我衣服多,只能一间当衣帽间,再另开一间睡觉啦。”
谁不知道江际酒店的总统套近乎天价。
还一间当衣帽间一间当卧室呢。
崔宛姝被姜虞的凡尔赛气得直吐血,但表面还是那副好姐妹的模样,亲切地挽住她。
“确实是,东西堆得乱糟糟的,你也睡不好。”
“我们几个就是怕你受委屈,才大早上跑来看看你。见你没事,我们就放心啦。”
姜虞笑眯眯:“还是宛姝最好了。”
“期待你明天的订婚典礼哦。”
“嗯嗯,到时我得在主桌给你留个位置。”
“哎呀,我哪有资格呀。”崔宛姝嗔笑着摆摆手。
嘴上这么说,可崔宛姝心里却遗憾没有热闹看。
白瞎了她订的那件总统套。
“吱呀”一声,打断两人的塑料对话。
齐纪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着实不想打断屋内这场大戏。
可傅庭礼一会儿还有个会议,没时间给他耽误。
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齐纪没想到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房门。
屋内几个女人纷纷转头看他,齐纪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朝几人讪笑。
姜虞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这屋的主人吧?
果不其然,眼前的男人开口:“姜小姐,实在不好意思……”
“傅总”二字在齐纪口中转了一圈,他恍然想到刚刚几个女人聊天的内容,好像说什么养男人。
不想给傅庭礼招事的齐纪机敏地改口:“我家先生落了一对袖扣在这,不知您有没有看到。”
他不想给傅庭礼招惹祸端,却是给姜虞惹了大麻烦。
刚才她费尽心思转移话题,没想到全被眼前的男人搞砸了。
旁边一群女人立马目光闪烁,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姜虞神色尴尬:“看、看到了。你等等……”
她硬着头皮从身后的床头柜上拿起一个精致的黑丝绒盒子,递给齐纪:“是这个么。”
她起床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便看到这个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对儿精致奢贵的白金袖扣,中间有个“L”字样。
这种繁复的花纹样式市面罕见,一眼便知是定制的。
姜虞对珠宝很敏感,可她之前没见过这种样式的设计,当时多看了几眼。
她本想一会儿放到酒店大堂,却没想到正主这么快找回来了。
还在一个如此尴尬的时间点上。
齐纪收好盒子,和姜虞道了声谢,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他走后,崔宛姝的嘴角恨不得咧到天上去了。
看来姜虞还真是养野男人了啊!
崔宛姝两眼一弯,得意极了。
这套间钱可没白花!
崔宛姝明知故问地眨眨眼:“小虞,刚刚那人是谁啊?”
姜虞没了和崔宛姝周旋的心思,垮下脸来。
“同城闪送。”
-
好不容易送走崔宛姝一行人,姜虞回到自己房间,把整个人扔在柔软的大床上。
抬眼看到天花板上笑容静谧端详的维纳斯,姜虞幽幽叹了口气。
先是抓到未婚夫和闺蜜出轨,后被撞见在陌生男人房间留宿一宿……这辈子的脸都要被自己丢完了。
就连明天八卦头条的标题,她都帮忙拟好了——
世纪最大笑话!江城某名媛被出轨,深夜闯进陌生男子房间!
姜虞绝望地从床上爬起来,给手机充上电,赤着脚走到落地窗前。
站在这里,可以把整个江城尽收眼底。所有的街道、建筑像是微缩景观,密密麻麻地排列整理,人流穿梭,热闹非凡。
她把手抵在冰凉的玻璃上。
对于姜虞来说,天大地大面子最大。
经过昨天一整天,她还哪有脸见人。
丢死人了。
好想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啊……
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秒,姜虞垂眸,便看到垂直几十米下如蚂蚁般渺小的行人,不禁心里一抖。
从这跳下去还不得摔成肉泥?
不行不行,她这么漂亮有才华,死太早是世界的损失。
姜虞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捡起被她扔在床上充电的手机。
开机,打开微信,全世界仿佛都在找她。
姜虞看着微信上亮起的一排红点,头疼得要命。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过了几秒,手机铃声响起。姜虞瞟了眼来电显示,是赵秀清,她后妈。
她接起电话,漫不经心地“喂”了一声。
赵秀清在电话那边急坏了——
“小祖宗,你可终于接电话了!打你电话全是关机,我和你爸要急死了。”
姜虞抠着指甲,没说话。
“不是说今天下午要彩排?你和嘉远准备怎么样了?”
姜虞:“哦,准备退婚。”
第4章 四个吻 后果
电话那边默了几秒,赵秀清不淡定地扬高音调:“退婚——?!小祖宗,这节骨眼上求求你不要再耍小性子了。”
姜虞不以为意,笑眯眯地问:“赵姨,你都不问原因的?”
赵秀清被她一噎,余光瞥见姜为民从别墅里出来,她压低声音:“小虞,我和你爸马上就到,你别冲动,这件事咱们两家从长计议,别做任性的事。”
姜虞笑了笑,没说什么。
-
江际酒店偌大的宴会厅内此时无比空旷。
订婚典礼现场已布置好,蒋明燕遣散了所有工作人员,只有两家人留在宴会厅内。
整个宴会厅用姜虞最喜欢的玫瑰布置,大束大束的朱丽叶玫瑰装点着宴会厅的各个角落,映得整个大厅都明艳动人。
玫瑰都是刚刚空运过来的,柔嫩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
为了完美展现典礼当天的场景,姜虞要求彩排现场也要用新鲜的花束做装饰。也就是说,这些花束只有一天的寿命,到了明天,会用另一批新鲜的花朵作为替换。
只可惜,坐在大厅里的几个人没有心思欣赏这美轮美奂的场景。
姜虞和姜为民、赵秀清坐在一侧,慢条斯理地端着茶杯,撇开上面的浮叶。
坐在她对面的蒋明燕,也就是傅嘉远的母亲笑容讪讪:“小虞,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阿姨,我亲眼所见。”姜虞笑笑,啜了口清茶。
蒋明燕为难地望了眼身旁的傅庭祺,傅庭祺显然也未曾想过自己儿子会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不知所措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见他半天不表个态,蒋明燕嗔怪地瞪他一眼,转头朝姜虞道:“小虞……这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好随意说啊。”
姜虞歪头看向蒋明燕:“阿姨,您是觉得我在诬陷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蒋明燕打着哈哈,“我是想说,这事咱们得查明真相。我家嘉远一直很老实,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和姜家这门亲事是蒋明燕费尽心思讨来的。
他们一家在傅家的地位着实有些尴尬。
傅庭祺并非傅振安亲生,是傅振安的大哥傅振国的儿子。傅庭祺年幼丧母,读书时父亲又因病去世。傅振安见他无依无靠,自己膝下又无子继承家产,便把傅庭祺过继来,视同己出,希望他以后能接管致辰。
谁知傅振安老年得子,傅庭祺又继承了自己老爸的文人气,毫无从商天赋。本该是场兄弟相争的残酷戏码活活被他演成拱手相让的皆大欢喜。幸好傅家相处和睦,傅振安和傅庭礼对傅庭祺很是照顾,傅庭祺一家才不至于艰难为生。
目前傅庭祺只负责集团内一家不算核心的子公司,过得怡然自乐。
可他过得是开心了,蒋明燕却对儿子的未来操碎了心。
傅嘉远从小到大,别的没学会,玩乐那套却学得十成十,对集团的事毫不关心。好在遗传了他爸那点书香气,不至于做太过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