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
萤平淡而冷静地唤了一声。
明明完全可以凭借意志力抵抗她的精神渲染,却偏偏自己要作死,低头去细细感受,真是个货真价实的怪人。
“什么,萤酱?”太宰治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看着她,笑着问。
“我拼起来很麻烦的,下次不要抱着我跳。”萤说,“会给织田添麻烦的。”
“说的也是。”太宰治赞同地点点头,“萤酱变懂事了呢。”
“一直是你,不懂事吧。”萤不太高兴地回。她一直都很体贴织田的。好几次把织田喝吐了的问题儿童可是太宰治。
“我可是靠谱的大人哦!”太宰治瞪圆了眼睛,开始耍赖,“靠谱的大人怎么会不懂事呢!”
两人正在幼稚地争吵时,一只猫突然从楼梯口窜了出来。
那是一只毛发油亮的三花猫,一双有神的猫眼眨了眨,像是巡视领地一般优雅地在顶楼的天台逛了一圈,才迈着不紧不慢的猫步,走到顶楼边缘,探头探脑地往下看。
“唔。”太宰治沉吟了一声,不太确定地唤道,“老师?”
猫:“喵~”
太宰治:“不是吗?和酒吧里那只猫真像啊。”
萤遵循以往的习性,只看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移回了目光。
她看向雪女,问:“还要多久?”
雪染有些犹豫地回答,“可能,还需要一夜。”
要将萤的力量均匀分布到整个横滨,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雪染到底只是一只被催熟的幼龄雪女,能做到这地步,都已经算是天资惊人了。
“那,先回去。”萤想了想,说,“带上织田,回公寓。”
伽尔玛完成复仇之后,应该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敢继续去针对织田作之助了吧。
他们可以离开太宰治选择的安全屋,回到织田家去住。
那里作为织田作之助第一次带着萤回去的地方,对于她来说有独特的意义。
太宰治明显明白萤的想法,嘴角勾出一抹看好戏地微笑。
直到他们离开那里,那只不再被关注的猫依然窝在原地,长长的尾巴有些神经质地不断左右摇动着。
那双猫眼似在思索,闪现着属于人类的智慧色彩。
确定原地没有监控摄像后,白光一闪,拄着文明杖、穿着绅士的老年绅士叹息着出现在原地。
不断从天空飘落的红色雪花,在他的眼中,是相当恐怖的东西。
对于常年在大街小巷收集情报,又无人会警戒的他来说,很多东西,即使萤没有说出来,他自己也有着猜测。
“森,你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啊。”
他微微沉吟着,释放出盒子里的灾厄之后,是否还会有盒底剩余的一丝希望呢?
与此同时,地狱正开着十王会议。
“不能再放任下去啦!快把那孩子接来地狱吧,她看起来是真的要把那个世界的核心给吃掉才会罢休啊!”阎魔大王有些紧张地发言。
“把她接来地狱,现在也不好安置吧……”老婆婆相貌的都市王有些操心地说。
一贯严厉的五官王:“我听说,是那本【书】先动的手吧?既然这样,就自己承担起代价啊!别总是让我们地狱来擦屁.股!”
一脸威严的秦广王:“恩,说的有理。说到底,其实不关我们的事吧?”
平等王:“对啊,反正【书】也只是后来融入的那个小世界的核心,要不然我们就不要干涉了吧?我最近工作有点忙……”
“没问题吗?”最好心的阎魔大王有些迟疑,“那本【书】,我记得是支撑那个小世界的核心吧?一旦真的被小萤吃掉的话,那个小世界肯定会崩毁的啊!”
“到那时候,我们可以需要接纳肉体崩坏掉的那些灵魂们。”以年轻美女的形象出场的五官王说。
负责最后审判的五道転轮王突然说:“反正,那本【书】消失后,横滨就会回归我们原本的历史上的横滨,麻烦的异能力者们集体消失,这样一来,也能减轻很多工作量的。”
这没良心的说法,博得了不少王的赞同。
硬要说的话,地狱本就不是什么正义使者开设的势力。他们只负责管理人死后的灵魂。
无论善恶,地狱有着自己独有的规则。
“恕我直言,如果我们抛下这件事不管的话,到时候世界崩了,接引灵魂的工作量可能足够我们十殿阎王集体加班几百年的……”鬼灯冷静地说。
十王互相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加班数百年的心思占了上风,阎魔大王给出提示:“鬼灯君,如果真的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的话,到时候就由你去请人帮忙吧。我们还有一个终极的秘密武器。”
鬼灯微微睁大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反应过来之后,竟然也默认地沉默下来。
***
异能特务科,负责维持三分构想之一的,代表官方的政府组织,最近正感到焦头烂额。
种田长官在这一天,迎接到一位贵客之后,颇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多谢您提供的宝贵情报,夏目先生。”种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一脸郁闷地说,“原本我们组织有一位异能力非常适合收集情报的下属,不过最近他被卧底的组织派遣到欧洲出差了……再加上武装侦探社的两位恰巧不在横滨,否则我们也不至于这么两眼一抹黑……根据从您这里得到的情报,港口Mafia的首领先前致电我们的内容,倒是所言非虚。”
“这件事,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希望你们务必引起重视。”夏目漱石微微叹息,“引发事故的小姑娘,原本由一个老夫非常看好的后辈收养,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想来也不会闹成这副地步。”
“没想到,最近掀起横滨里世界风浪的只是一位小姑娘,我们原本以为她是高危的精神系异能力者,后来又认为她可能有着双重异能力,另一个异能是更加稀有的复活……但没想到,老先生您给的情报更加夸张啊。”
种田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不可能夏目漱石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肯定是要用别的方法去核实的。
“笨蛋!”办公室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披着驼色斗篷,手里举着零食,一股侦探打扮的少年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声说,“到现在还搞不清状况的笨蛋,再不采取行动,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哦!”
“乱步先生,你的意思是?”种田长官脸色微变,作为官方钦定统领异能力者的组织,他很清楚眼前的少年有着何等令人惊艳的脑力天赋,以至于让许多人误会为他拥有的是异能力。
“那个东西,在你们手里吧?”江户川乱步咬着口中的糖果,稚气的脸颊上难得有一丝认真的表情,“马上去确认一下,是不是已经出了问题。”
种田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匆匆告退。
而等他真的检查完毕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要软倒在地。
“怎么可能……【书】怎么可能……只剩下一半了!”
是谁偷偷盗走了一半的【书】,现在已经使用了吗?
传说中只要书写在【书】上的内容,都会变成事实。异能特务科早就用实验证明了这个说法的真实性。
“这是足以颠覆横滨的大危机啊!”牵涉到【书】,种田态度大变,猛地抬起头,看着江户川乱步的眼神,好似一个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稚气的脸颊上带着一丝嫌弃:“大叔你不要靠过来!~”
“乱步。”一直沉默地跟在后面的福泽谕吉,立刻沉声问道,“有解决的办法吗?”
两人刚去外地参加完一场侦探比赛,毫无压力地夺得冠军拿到奖牌的乱步,本来心情就还算不错。就算临时被社长的老师一通加急电话叫了回来,他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听完福泽谕吉的话,乱步明白他的意思,但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差距太大了。乱步大人虽然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但对方已经是规格外的家伙。正面碰撞,不,甚至只要逼迫对方露出本体,这个脆弱的世界,都有可能因此毁灭。”
毕竟现在,已经缺失了一半的基石。
一般人没有察觉,但像是乱步这样敏锐的人,已经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异常了。
“一定,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事,乱步?”福泽谕吉完全没有被乱步的话干扰,继续沉声地问。
“唔。”乱步有些为难地想了想,“就像是我会听社长的话一样,她也会听一个人的话。”
孩子气的少年侦探智商爆表,但对于感情一类的东西就没有那么敏感。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总觉得反过来激怒对方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是指那位退隐的杀手,织田作之助吧。”这个情报种田长官倒是知道,“前夜在横滨郊外大开杀戒的也是他,这个人的异能力很难缠,我们需要通知军警那边取得武力上的支援。”
“这个倒是不用。”夏目漱石想了想,说,“我与这位小友有过一段交流,就让我去吧。”
种田长官对此没有反对。
眼前这位老者,他的异能力被称为最强的异能力,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身为夏目漱石的弟子,福泽谕吉更是对他满怀信心。
***
因为喝下了太宰治的杰作,而不得不胃痛发作在家休养的孤寡青年织田作之助,终于等到在外面浪的两个孩子回家。
而这两个孩子,还额外带了两个娃回来。
其中一个,看起来很是眼熟。
“啊,伽尔玛。”织田作之助微微睁大眼眸,看着形容狼狈的伽尔玛,有些恍然地说道,“你还活着啊!”
说起来,之前这个少年是跟着萤的,但在爆炸之后就没见到了。织田作之助那时一心想着收集碎片把自家女儿重新拼起来,不知不觉就将这个同样死在爆炸中的少年忘在了脑后。
毕竟,两人也只有几句话的交集。
对于这家伙为什么还能活着回来,织田作之助以眼神表达了轻微的疑惑。
“织田大人!”伽尔玛对待织田作之助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他深刻认知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到底是谁,细心观察到织田作之助的疑惑,他贴心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之前已经死了。承蒙萤殿下的宽容,从地狱尽头将我带回了这里。”
他拘谨地垂着脑袋,衣服破破烂烂的,脖子处,有着一抹深深的划痕,从被破开的皮肤可以看到里面晶莹的红色切面。
“你现在,是和萤差不多的状态吧。”织田作之助毕竟是带过萤的人,很快反应过来,随即友善地说,“不小心手脚碎了的话,可以来找我帮忙。”
经历了萤的地狱难度拼图之后,织田作之助在这方面已经很是熟练。
顶着萤投过来的死亡视线,伽尔玛艰难地低下了头:“万分感谢,织田大人。不过我这样的失败者。不值得您这样对待。”
“失败者?”织田作之助一脸迷惑。
伽尔玛小心地看了眼萤,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解释说:“萤殿下要求我对当初意图伤害织田大人的组织予以回击。我先后拆毁了GSS、高濑会等数个基地,但在对付港口Mafia的时候,遇上了中原中也。”
结果就是春风得意的伽尔玛重新被教做人。他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担心任务失败被萤弄死。
“哈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中也如果输给你,才是真正的不合理吧。”太宰治一回来就没骨头似得靠上了沙发,此时才懒洋洋地插了一句话,看着站在门边不敢动的雪女,他轻轻招了招手:“小雪女,进来啊。”
“这是?”织田作之助看着眼前怯生生的少女,有些陌生地问。
“仆人二号。雪染。”萤扑在织田作之助的怀里,轻声给他介绍,“是雪女。”
“是吗。”织田作之助没有多问,轻易接受下来,转头看着雪女,说,“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雪染呆萌地歪了歪头。
“因为是妖怪,还是雪女,所以没碰过热水吧?”太宰治笑嘻嘻地说。
“雪碰到水的话,会融化吗?”织田作之助凝眉。
雪女认真地想了想:“温泉的话,还是泡过的……不会化。”
两个认真到有些呆的人面面相觑。
场面滑稽到太宰治一度爆笑。
深夜,换了一身浴袍,站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的雪染,呼吸有些急促。
“不用急。”萤披着小小的浴袍跑了过来,揪着雪女的衣角提醒了一句。
雪女看着小小的个头、仰着脸看着她的萤,小嘴抿着,竭力抑制自己想要弯下身拥抱她的冲动。
但她的心思,其实已经透过标记,传达给了萤。
萤:“你想抱着我吗?可以哦。”
雪染不会怀疑萤的话,萤说可以,她就惊喜地弯下腰,将小小的主人抱在怀里。
她们两个,一个如同雪一般冰冷,一个如同宝石一般坚硬,抱在一起的样子,却相当的温馨养眼。
伽尔玛跟在织田作之助身后从浴室出来,看着这一幕心中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好似一下子恰了十吨的柠檬。
明明是我先来的,明明是拼了命才得到萤殿下的认同。
为什么她对这个后面来的仆人二号比对他要亲近得多?
就因为她是天生的高等妖怪吗?
伽尔玛那叫一个酸,心中翻涌着各种不太妙的念头。
直到他不经意间看到瘫在沙发上、一副Q版萌系表情吃着蟹肉罐头的太宰治时,人猛地打了一个寒战,一瞬间变得心如止水。
有这位在,他还是安分点好。
太宰治的目光随意地从伽尔玛身上扫过,吃完罐头后开心地去纠缠新来的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