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打算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了？”
厂长一脸敬佩地看向宁远行。
虽然他也热爱这个厂子，也相信它未来能够长久地发展下去, 但还真干不来拿出全部身家去购买厂子股份的事儿。
当然也主要是因为他家底没那么多, 毕竟底下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呢。
“什么牺牲？我这也算是一种投资, 现在多花些钱, 以后肯定能赚得更多, 别的不提，就论今年年底厂子分红, 凭我这股份能拿多少你自己算算, 三万块一下子就能赚回来的。”
宁远行也没隐瞒自己的小心思, 直白地说给厂长听。
厂长仔细一算，发现还真是。
他们首都机械厂可是全国都排得上号的大型国企, 每年盈利数额极其庞大，堪称国税收入的顶梁柱之一。
这次要不是国家抱着给工人们谋取福利的心思半卖半送，他们还不一定能以这么便宜的价格买下厂子的股份。
顿时, 厂长的看着宁远行的眼神就变了。
从敬佩变成了佩服。
“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灵活啊！”
感叹完，厂长转身就走了，他赶着回家跟媳妇儿拿钱，打算再去多买点厂子的股份。
不过才走到门口, 他又折身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宁远行开口：“那个……小宁啊，你手头还有没有点闲钱能借给我？”
跟家里的母老虎拿钱, 实在是让厂长发咻。
两相比较，他更愿意惦着一张老脸，跟宁远行开口。
可惜，宁远行也没钱。
“厂长，实不相瞒，我这些钱还有部分是跟我媳妇儿借的。”
他没说谎，而且妻子自己也资金紧张，所以只能借给他几千块，让他凑了个整。
看出宁远行说的是真话，厂长略带忧愁地叹口气，垂着脑袋回家去。
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啊。
晚上宁远行下班回家，意外发现他们家来了客人。
那位客人他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只跟着妻子见过两回，知道她是妻子的室友，现在还是她的创业合伙人而已。
来人正是牛佩蓉，其实还有她女儿宝儿。
只是宝儿正呆在楼上在在的房间里跟她一起玩儿，没下来，所以宁远行没看见。
本来牛佩蓉是没打算过来的。
只是分别的时候，宝儿对在在很是不舍，令她不禁感到心疼，忍不住就开口询问能不能去宁家做客，自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牛佩蓉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高中教师，都在首都，且住得距离宁家也不算很远。
到了晚上十一点都有公交车通行。
所以她也不怕晚归，直接就领着女儿，随着苏欣妍来了宁家。
一回到家，宝儿就被在在拉上去一起玩儿了。
而牛佩蓉就坐在客厅里跟苏欣妍谈论这一期杂志的发行销售，两人都聊得入迷，直到看见宁远回来才齐齐停住。
“回来了，差不多能开饭了，去洗澡换件衣服，顺便叫孩子们下来吃饭。”苏欣妍跟丈夫交代完就站起身，去厨房瞧瞧自己炖得东西好了没有。
今天她回来得比较早，就干脆做了饭，这会儿正等着丈夫回来开饭呢。
“好。”
宁远行点头应声，又跟牛佩蓉简单地打过一声招呼，就上楼去了。
他每天回家都得第一时间洗澡换衣服。
在机械厂工作，经常需要下机房，难免会蹭上一些脏东西，妻子跟母亲又都是爱干净的，未免惹得她们两个不顺眼，宁远行渐渐地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打理完自己，他一身清爽地走出来，顺路去敲女儿的门：“在在，该下楼吃饭了。”
“知道啦！”
屋里传出女儿的声音，宁远行听见了，便走到下一个房间，去叫小儿子吃饭。
挨个叫过，完成任务的他轻松地下楼，去厨房瞧瞧妻子今天做了什么。
苏欣妍刚刚将炖好的汤关了火，瞧见丈夫进来，顺嘴吩咐道：“我买了只烤鸡，你去帮忙给剁一下，弄小块些，孩子吃起来才方便。”
“好。”宁远行去剁烤鸡，边剁边顺嘴跟妻子说厂子股票已经买好的事情。
苏欣妍听了，点点头，没说什么。
只是在心底盘算着，家里维持家用的流动资金还有多少，等公司下个月盈利了，要不要多留点在家里。
创业归创业，她可不会短了家人们的吃穿。
刚将全部菜摆上桌，宁远行就瞧见女儿牵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一路小跑过来。
那个小女孩瞧见他，明显有些害怕地往女儿身后躲了躲，不敢靠近。
敏锐地看出对方的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恐惧，宁远行贴心地往后退了两步，以免吓到人家孩子。
虽然从没见过这个小女孩，但他已经从对方跟牛佩蓉有几分相似的容貌上看出，对方应该是牛佩蓉的女儿。
那个传闻中被亲奶奶卖去给人当童养媳的可怜孩子。
看见陌生人，特别是这么高大的成年男性的宝儿本来是有点紧张害怕的，但注意到对方居然往后退了退，似乎有意给她留出安全距离，她不禁微微放松下来。
想到自己这样子不开口叫人似乎有点不礼貌，她有些胆怯地看向妈妈。
得到一个鼓励的眼神。
“……”她努力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还是害怕！
正在这时，在在适时开口了，她在引导着宝儿说话：“宝儿妹妹，这个是我爸爸，你得叫叔叔。”
“……叔叔。”
宝儿小小声地顺着在在的引导，叫出这个称谓。
这对她来说很不容易，所以当发现自己成功叫出口后，宝儿自己都获得了一点成就感，不禁微微抿唇，腼腆地笑了。
宁远行听力极好，哪怕宝儿叫得再小声，他都能听见，所以回应得也很及时，还顺便夸了宝儿一句。
“宝儿很乖。”
这不禁让很少从大人那里得到夸奖的宝儿更加开心了，连带着对宁远行的排斥感都没那么强烈，只是依旧不敢太过靠近他。
因为对他人感知很敏锐的她，能够察觉到，在在姐姐那位看似好脾气的爸爸，实则是个很危险的人。
当然，他的危险性并不针对家人跟无辜者。
一家人围着吃饭的时候，在在很自觉地充当小主人的身份，一边自己吃饭，还得一边照顾宝儿。
只是如果她不连自己跟前小盘子里的蔬菜也一起夹给宝儿就好了。
苏欣妍瞪了女儿一眼，也不好当着客人的面说她，干脆给她碗里夹了满满一筷子的蔬菜。
放到她碗里的东西，不吃也得吃！
牛佩蓉母女一直在宁家待到八点才走。
本来苏欣妍不放心，想亲自送她们回去，至少亲眼看着她们上公交车，但被牛佩蓉拒绝了。
“不用了，有人来接我们的。”
牛佩蓉抿唇微笑，眉眼间带着点淡淡的羞涩。
注意到这一点，苏欣妍眉梢一挑，当即领会，忙道：“那你们快走吧，别耽搁了时间，让人久等。”
“嗯，再见。”
见牛佩蓉抱着宝儿走出宁家大门，苏欣妍好奇地凑过去，躲在门后头偷看。
没多一会儿，她就借着外面的路灯，看见一位面容温和俊秀的男人骑着自行车过来，笑着从牛佩蓉手上接过宝儿，而宝儿也不抗拒对方，还很高兴似地用手圈住他的脖颈，微微笑起来。
牛佩蓉跟对方简短地交谈了两句，然后就接回女儿，抱着一起坐上对方的车子，跟着一起走了。
看得出来，他们两人的感情很好，有种非常熟稔又融洽的感觉。
“咦？”
路过的在在无意间看见外头一闪而过的熟悉人影：“那个不是哥哥的班主任吗？”
苏欣妍：“！”
这句话信息量略大。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毕竟牛佩蓉父母都是从事教育业的人，她再找一个，也同样找得老师，好像也挺合理的。
或者这个就是她父母给她张罗的对象也不一定。
不想挖好友的隐私，苏欣妍没有深猜。
她很快招呼着女儿去楼上套件外套，准备送她去林教授家里上课。
今天她有空，就由她去接送孩子。
*
时间总是在人们不经意之间，就悄然流逝。
转眼，五年过去。
历史的齿轮也转动进入了一九八七年。
人来人往的机场内，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繁忙赶路的人群。
在这群匆忙的行人之中，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却格外显眼。
引人瞩目的不仅仅是对方俊美淡泊的容颜，还有那一身清冷优雅的气质，令人不自觉地却步，不敢轻易靠近。
他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犹如一位冷清而严谨的学者，即便手中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看起来都像是正捧着一本书，站在严肃的阶梯教室里给学生们授课一样。
没有半点停顿，他拖着行李箱，大步走出机场。
机场之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子在男人路过的时候突然鸣笛两声，提醒对方自己在这里。
脚步稍顿，男人微微俯身，通过车窗，看向车子内部的人影，结果只瞧见了对方让自己去将行李放在后备箱里的手势。
他转身将行李箱放好后坐上车，扭头对着驾驶座上的男人淡淡地叫了一声：“爸。”
第一百八十九章 “嗯，小航回来了。……
“嗯, 怎么晚了那么久？”宁远行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儿子。
他几乎在机场外头等了近两个小时。
“飞机延误了。”宁航道。
他似乎有些疲惫，忍不住摘下眼镜揉揉鼻梁。
注意到儿子的动作，宁远行立马道：“后头有张小毯子, 你拿去盖上，好好睡一会儿，从机场到家还得个把小时呢。”
“好。”宁航也没拒绝，转身伸长手臂拿过毛毯之后就盖在身上, 闭眼睡觉。
他为了回家, 劳碌奔波了好些天都没怎么休息好, 这会儿是真的困到极致了, 几乎一闭上眼就秒睡。
看到儿子呼吸逐渐平稳, 宁远行特意将车子开得更加平稳一些，好让他能休息得更好一点。
父子俩人一路到家, 并不意外地看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今天是周三, 家里都是该上学的上学, 该上班的上班，连宁奶奶都跑去跟一群老姐妹们唠嗑去了, 也不在家。
大家似乎都不在意宁航的回归。
可实际上，是宁航不想让家人太过兴师动众，所以回来之前只通知了他爸, 其他人谁都没说。
而宁远行则以为儿子想给家里人一个惊喜，所以也帮着给隐瞒。
结果就造成了这个空荡荡的凄凉场景。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爸去给你做。”宁远行帮着儿子将行李从车上抬进家里，顺口问道。
“不用了，我上飞机之前吃过了。”实际上就啃了两口饼干的宁航微微垂着眼, 懒洋洋地道。
他还处在一个没睡醒的状态，干什么都有点提不起劲，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见状, 宁远行也不勉强孩子。
“那行，你先上楼休息去吧，你的房间天天都有人打扫，干净得很，床单也是昨天刚换的，直接就能睡人。”
“嗯。”宁航应声后就上楼了。
因为飞机延误给耽搁太久，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差不多再等一会儿，其他人就得放学/下班回来，宁远行干脆也不回机械厂上班，直接就进了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饭。
他们家里只请了个打扫卫生的保姆，做饭则是谁有空谁做。
因为在在吃不惯保姆做的饭，只爱吃家里人做的。
当然，她自己也会做饭，只是味道比较一般而已，不过自己做的饭菜她自己不会嫌弃。
宁家有两个冰箱，全都堆满了食材。
宁远行也不用再出门买菜，直接就着现有的原料准备就好。
他打算弄个最简单的——火锅。
妻子在冰箱里留了自制的火锅底料，直接放锅里加水烧开就能得到一大锅汤底，剩下的就是准备各种下锅的食材就好，简单方便。
在宁远行忙忙碌碌的时候，第一个人回家了。
是在在。
她还没进家门之前，就在院子里瞧见了爸爸的车子，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便一边进门拖鞋一边叫唤：“爸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听见女儿的声音，宁远行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压低声音提醒她：“嘘，你二哥还在睡觉，说话小点声儿。”
“我二哥？”
在在懵了一瞬间，随即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目光立马跟雷达似地在家里四处探寻，果然在玄关处发现多出来了一双陌生的鞋子，还在客厅里发现一个很大的陌生行李箱。
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二哥回家了！！！
十七岁的少女依旧不掩其咋咋呼呼的本性，她激动地捂住嘴，压抑地尖叫一声，随即立马跟一阵风似地，嗖地一下刮上楼，宁远行想拦都拦不住。
算了，随他们去吧。
孩子们这么久没见面，一时太过激动也是正常。
无奈地摇摇头，他又转头回厨房里片肉去了。
家里一堆肉食性动物，不多准备点肉怎么能行？
二楼。
在在一直跑到了她二哥房门前，这才压抑住砰砰乱跳的激动内心，有亿点点小紧张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打开她二哥的房门，探头进去。
一片昏暗，有点看不太清晰。
宁航睡觉之前把窗帘给拉上了。
不过在在还是瞧见了二哥床上的那个隆起来的身影，她顿时一喜，忍不住推开房门，闪身进去，直奔床上的人影而去。
当然，她很克制地没有吵醒二哥。
只是借着优秀的夜视能力欣赏了一下他安静的睡颜，然后不知道怎么地，感觉自己也有点犯困，干脆就脱了鞋子，躺在二哥床上的角落里跟他一起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