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草，草草拔不出来，还把在在的手弄流血了。”小在在一边告状，一边摊开自己的掌心给奶奶看。
“这小手伤得，疼不疼啊？”
一听见是拔草弄伤的，宁奶奶收敛了怒火，转而关心起小孙女的伤势。
其实这点小擦伤并不是很严重，要换了个皮实点的孩子，干脆就不管他，没几天就能痊愈。
但一落到自家娇娇嫩嫩的小孙女身上，宁奶奶却是怎么看怎么心疼。
她当即也顾不上干活，直接拉着孩子上村里的卫生所去，让里头的赤脚大夫给帮忙消毒上药。
“行了，没什么大事，我已经给擦了红药水，这两天先别让孩子的手碰到水，避免伤口感染。”帮着小在在上完药的医生交代道。
“这，不会留疤吧？”宁奶奶关心地询问道。
自家崽崽是女孩子，女孩子手上要是留了疤，那可就太难看了。
到时候崽崽可不得哭成小花猫？
“……放心吧，就这点小擦伤，不会留疤的。”陈医生无语了一瞬，耐心解释道。
他心下暗暗吐槽：她们要是再晚来一点，这伤口都要愈合了。
小在在瞧了瞧陈医生的脸，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被涂得红彤彤，看起来就很血腥可怕的两只小手：“……”
*
“在哪儿呢？”宁奶奶跟小花的奶奶一起，被自家孙女领着来到这片刚刚让两个孩子吃瘪的地方来。
“就这里，就是这些草草欺负在在！”
小在在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人来报仇了。
“这……”宁奶奶探头一瞧，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惊异地跟陈奶奶对视一眼：“这个也不是枯草啊？”
“不是枯草？”小在在和小花一齐歪脑袋，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这是什么呀？”小花问道。
“你们等等，我们挖开看一下。”两个老人带了一把锄头过来，现在正好能用上。
陈奶奶力气大一些，就由她来挥舞锄头，用力往土里深挖了两下，弄出了……
半截山药。
“哟，还真是这玩意儿。”原本宁奶奶只是有所猜测而已，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她还挺意外：“这东西不是山上才有吗？咱们山底下什么时候也长了这么老大一片？还没被人发现，也是奇了。”
十一月至十二月，正好就是山药的成熟期，现在采摘正合适。
这东西能跟番薯似地当成粮食吃，口感也跟番薯和芋头之类的差不多，还具有挺高的药用价值，能当成药材，卖去镇上医院换钱。
所以这些年但凡有被发现的，无一不被人挖空，根本不可能留下。
没想到这儿还有一点漏网之鱼，这倒是一件意外之喜。
小孩子还懵懵懂懂，不大明白她们发现了什么。
两个大人却在无声的对视中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当即行动起来。
宁奶奶帮忙放风，堤防着有人过来发现她们的秘密，而陈奶奶则立即加快挥舞锄头，将剩下半截山药都给挖出来，藏在篮子底下，用枯草掩盖住，然后将被挖出来的坑填平，踩实，假装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剩下的，咱等晚上没人了，再来挖？”
“行。”
商议完毕，两人就一人一个崽儿，带着自家孙女赶回家，准备暗中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等着夜深人静没人的时候，再来偷偷收获其他山药。
“奶奶，我们这样做，算不算偷公家东西呀？”小在在迟疑地打量着奶奶的脸，有些不确定地问。
时代问题，再小的孩子也知道什么事不能干。
例如偷盗公家财产。
理论上，陈家村周围的全部山林，跟山里头的东西，都是属于国家公有的财产，也是广大老百姓的共同财产，是不允许私人随意从中获利的。
一经发现，下场参照偷粮食的二麻子。
所以小在在难免有些害怕。
“放心吧，这事儿没那么严重。”宁奶奶心情很好地揉了揉小孙女的小脑袋，跟她细细解释道：“咱前些年，闹饥荒的时候，大家伙儿饿得差点把整座山都给掀开一层皮拿去填肚子，不也没人说什么吗？”
“而且我们这儿山上也有猎户，人家靠打猎为生，也没人对他们怎么样。”
“其实这事儿吧，你不要做得太高调，悄摸去山上寻摸些东西弄回家，基本上都是被默认可行的，就算被发现了，只要量不大，也没人搭理你，不然真的规定那么死，早就不知道该饿死多少人了。”
“在在懂了。”
小在在双眼亮晶晶地总结道：“就跟在在和小花姐姐跟着大花姐姐一起去山上摘野菜果子一样。”
两件事都是一个性质。
而她们这次之所以要瞒着别人，也是怕别人发现了，要来抢着挖山药，到时候她们就什么也不剩了。
“咱们崽崽真聪明。”宁奶奶笑着夸奖道。
“嘿嘿。”小在在害羞地捂住小脸。
等苏欣妍晚上回来，得知了这件事，当即就拍板做下决定。
“等天黑了，留在在和小轩在家，其他人都一起过去帮忙挖山药。”
她不是想要用山药换钱，家里还不差这几个钱，而是想起了好几种用山药做的美食，嘴馋了。
“在在，在在想去。”一听妈妈不带她玩，小在在立刻不满了。
明明山药是她发现的，为此她还被弄了一手红药药，怎么还不给去了呢？
“妹妹听话，晚上太黑了，你小小一个，出去不安全。”宁翰哄着妹妹道。
第三十六章 今年的最后一个农忙时节快……
最后小在在还是没能跟去成。
苏欣妍眼睛一瞪, 她就怂了，不敢再闹腾。
只是在大家走后，她还依依不舍地扒拉在门边, 不肯离开。
同样被留下的宁轩瞧了瞧他妹，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找出一颗被烤得有点焦黑的鸡蛋，问她：“妹妹, 哥哥这里有烤鸡蛋, 你吃不吃？”
“吃！”小在在立马扭头, 奔向了她三哥……
手里的烤鸡蛋。
“我给你剥开。”宁轩拿着鸡蛋往墙上一磕, 三两下就剥出一个白白嫩嫩的鸡蛋, 递给小在在。
小在在开开心心地凑过去啊呜一口，咬了半颗鸡蛋, 剩下半颗推回给宁轩。
“哥哥次。”
嘴里喊着东西, 小家伙说话口齿不清。
“不用, 哥哥吃过了，这个是专门留给你的。”
宁轩没撒谎, 这个鸡蛋是他今天放学跟着二胖和狗蛋他们去山上寻摸到的山鸡蛋，一共有七颗，他们三个人, 一人分了两颗。
剩下的一颗，因为那个鸡窝是宁轩发现的，所以归了宁轩。
他一拿到鸡蛋就决定要留着给妹妹吃。
但是只有一个，所以宁轩特意叮嘱还在啃着鸡蛋的小在在：“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你不能告诉大哥他们哦，不然下次我就不给你带吃的了。”
“嗯嗯嗯……”小在在很上道地连连点头，表示她都懂。
看这熟练的模样, 想也知道这种背着其他人被私底下投喂的事情没少发生。
不过宁轩不在意，只要妹妹不把两人间的小秘密泄露出去就好了，不然他准得被大哥二哥收拾得很惨。
苏欣妍他们没有出去很久。
大概一个小时后，全家人就都回来了。
他们出去的时候带了两个空背篓，回来的时候，两个背篓上头被严严实实地盖了一层杂草，里头可以看出装了不少沉甸甸的东西，压得两根背带都深深地潜入苏欣妍和宁翰的肩膀。
但他们却丝毫不觉得累，反而满脸丰收的喜悦。
一进家门，宁奶奶就连忙将院子的大门给关上。
然后跟做贼似地，领着一家老小全都溜进堂屋里，先把堂屋的门窗都给严严实实地关上，再点起煤油灯照亮屋子。
真是谨慎到骨子里，生怕被人瞧见一星半点，引来怀疑。
可就宁家这偏僻院落，等闲也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会随便接近。
不过万事无绝对，小心点总不会出大错。
“挖了多少呀？给在在看看，在在要看。”小在在好奇得心痒难耐，她不断垫着脚尖，仰着脖子想去瞧瞧那背篓里的模样。
“行了行了，别蹦跶了，当心摔倒。”
苏欣妍将背篓卸下，整个翻过来，将里头的全部东西都倾倒而出，堆了一座山药小山。
宁翰也有样学样，很快地，第二座山药小山也堆起来了。
“我滴个乖乖，这得有多少啊？”宁奶奶忍不住惊叹道。
刚刚天儿太黑，她还没能看清他们究竟挖了多少山药，现在猛一换到灯光明亮的地方来，这才能更加直观地看清这些山药的数量。
苏欣妍：“少说也有百十来斤。”
而且这些还不是全部。
村长家来人帮了忙，分走了一半的山药。
“这么多，我们吃得完吗？”宁航是知道妈妈有意把山药留下来自家吃，但是太多吃不完的话，容易造成浪费。
“吃不完。”苏欣妍早有打算：“所以我准备只留一部分自家吃，再留一部分做成山药糕，给你爸寄过去，剩下的全拉去镇上医院卖了。”
这样就不会浪费。
“就按你说的办吧。”宁奶奶没什么意见。
这个家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已经是儿媳妇在当家了，一般她的意见，除非出现什么大的错误，不然宁奶奶都不会多嘴。
“在在要跟妈妈一起去镇上！”小在在逮着机会就想出去玩。
这次苏欣妍没拒绝她：“行，到时候你陪妈妈一起去。”
这下小家伙开心了，也不计较刚刚妈妈不带她出门的事儿了。
处理山药的事情宜早不宜晚。
第二天天还没亮，趁着大家还没醒，苏欣妍就骑着自行车，背着山药，载着女儿出门了。
今天出行图方便，她就跟老大老二借了一次自行车。
自行车速度快，而且不用去挤陈七爷爷的牛车，能避开人群，不然带着这么一大箩筐的山药，她还真没法跟人解释是从哪儿来的。
“呼呼~妈妈骑快点！再快点！”小在在很少坐自行车，但每回坐都很兴奋。
那副激动劲儿，就跟她坐的不是自行车，而是赛车一样。
她似乎很喜欢这种比较刺激的东西。
苏欣妍默默在心底记下女儿的小爱好，盘算着等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倒是能带她去游乐园往往过山车之类的刺激项目。
不过也不知道得再等多少年。
镇医院早上九点才开始正式上班，不过医院里一般二十四小时都会有人值班。
医院后门，有个专门对外收购民间药材的小窗口。
谁家要是得了什么好药材，想拿去医院换钱，就能拿着去小窗口兑换，那边的药师会帮忙鉴定后，告诉你价格。
苏欣妍这一箩筐山药摆上去，说实话，着实惊到了窗口后的药师。
以前就算有人来卖药材，那也是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只拿个一株两株地过来，就没见过这么豪迈，直接用框装的。
“同志，麻烦帮忙算算价格。”
见药师半晌没能回过神，苏欣妍屈指敲敲窗口的柜台，示意对方回魂。
“哦，您稍等。”
药师费劲地提起箩筐，拿去后头的称上称重，顺便检查山药的品质。
因为医院的称比较小，只能分开称量，所以颇耗费了一些时间，等药师算出结果来，小在在都等得困了。
她小脑袋一点一点地，跟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妈妈的背，昏昏欲睡。
苏欣妍反手背过去，扶住女儿的小身子，防止她困得一头从车子上栽倒下去。
“同志，您这山药品质都挺好，按我们医院的收购价，一斤能给你六毛钱，这里一共有六十七斤，您看是要都卖，还是……”
“都卖了。”
“好，这里一共四十块二，您数数。”
药师将山药收走，然后拿起一张白纸，刷刷刷写了一张单子，把单子跟钱一起递给苏欣妍：“数目核对正确的话，麻烦在这单子上签个名儿，然后把单子还给我，我们这边需要做个存档记录。”
“好的。”
苏欣妍点过钱，确认没错，就利索地在单子上签字，然后揣着钱，载着女儿离开。
她们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拐道去了废品回收站。
“妈妈，我们来这里干嘛呀？”小在在看着回收站内满地堆积成山的废品，有些不解地问道。
“妈妈来给你找点连环画。”
苏欣妍将车子暂时寄存在回收站的看守老伯那里，对着他和善地笑道：“同志，能麻烦让我们进去一下吗？家里孩子吵着闹着想看两本连环画，咱们乡下人也不知道上哪儿买这玩意儿去，只能过来这边找找看有没有。”
一边说，她一边暗地里递了一块钱给那位看守的老伯。
看守老伯接过钱，捏了捏，冷肃的眉眼稳稳和缓。
他走过去打开回收站大门上的锁链，对着她们挥挥手，粗声粗气道：“进去吧，别寻摸太久，不该拿的也记得别乱碰。”
“欸，谢谢您。”
苏欣妍满脸带笑地跟看守老伯道谢，然后领着女儿走进里面。
“在在，你乖乖在这里站着等妈妈，别乱碰这些脏东西，知道吗？”在开始寻摸东西之前，苏欣妍不忘找个稍微干净点儿的地方，安置好女儿。
“知道了。”小在在乖乖点头。
她一直都很听话。
等苏欣妍转身去翻找那些废旧书籍，小在在一双灵动的大眼珠子就开始不安分地咕噜噜乱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