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总有人去做。没有人推动,他们的思想永远停留在以前。
“父王,母后,我不后悔。若是将来有一天到了地底下,你们要打要罚,我都受着。”
奉先殿外,王朝云问守在外面的法夏,“陛下还没出来吗?”
法夏摇头,“陛下说要罢朝三日。有什么事等三天后再说吧。”
王朝云担忧地看了眼殿内,到底没打扰陛下,而是回了乾清宫回禀那些大臣,陛下休朝三日的消息。
沈为民重重叹了口气,“请王总管转告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王朝云点头应是。
周术和沈为民并肩出了乾清宫,刚才两人还耷拉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现在又精神抖擞了。
云夏过来拿奏折,见她一直盯着那两人背影看,也瞅了几眼,她就纳闷了,没什么好看的呀。
“怎么了?”
王朝云摇头,“我就是觉得陛下很懂他们。”
云夏一头雾水,啥意思?
王朝云见她一脸懵懂,笑了笑,并不打算解释。她以前也不懂政治,但是天天待在陛下身边,耳濡目染,她多少也想通一些事情。
陛下杀了自已的亲祖父,周术和沈为民都觉得寒心。担心自已也会被清算,心生退意。
刚刚两人袖子里藏的肯定是告老还乡的折子。但听说陛下罢朝三日,他们一致认为,陛下杀了亲祖父心里也不好过,所以正在忏悔。她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玥。她其实并不是没有良心。所以他们打消退隐之念。
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陛下意料之中。陛下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睿智的人。
云夏走后没多久,守城门的护卫进来禀告,说宫外有人想要见她。
王朝云还以为是她父亲或继母。自打她当了大内总管,许多人向她抛出橄榄枝,但她一个都没接。
没想到她父亲居然肯放下面子,来见她了。
可真稀奇。
王朝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被人哄几句就晕头转向的无知小姑娘。
陛下连自已的亲祖父都敢杀,她不理自已的父亲都没什么稀奇的。
所以她去见了。
没想到来的不仅仅是她父亲和继母,还包括她夫君。
王朝云也没想到自已居然有一天还能见到这个负心汉。当初她嫁人时有多欢喜,后来他抛弃她时她就有多悲恸。
看到他,她甚至没给个好脸色,“原来你还没死呢?”
许从宗也是近日才得知自已的妻子居然当了大内总管,他逃到京城,陛下很快攻进来,他原先的进士身份也随之被取消。他成了无业游民。
他想重新当官,偏偏他不够格,选不了。
走投无路之际,他找了岳父,请求他们帮忙说合。
岳父顽固守旧,当初女儿被夫家折磨,他都能袖手旁观,遵从的是礼法。
现在女婿愿意改邪归正,他自然乐意撮合。
女儿进宫三睥,一次也没回过娘家,他放不下面子,不肯主动求见女儿。
现在借着撮合的机会,他想见见女儿,跟她打好关系。
继母得知他心意,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王家是武将之家,陛下重新起用前朝文臣,却对武将弃如敝履。王父现在也是庶民。继母想讨好王朝云,求她为父亲谋个一官半职。
他们想得挺好,却没想到刚见面,王朝云就给他们来记狠的。
不说许从宗脸色僵住,就连王父和王母都傻眼了。
“正好你来了。咱们就去官员领下离婚证吧。我要跟你离婚!”王朝云掷地有声,根本不给许从宗拒绝的机会,冲几个下了职的护卫招了招手,“借你们马车一用。”
王朝云是大内总管,陛下身边的亲信,护卫自然不敢得罪她。
听她想用马车,屁颠屁颠把自已的马车牵过来,也不离开,在边上忙前忙后,“请!”
许从宗嫌丢人,不肯去。他今儿要是去了,他就是第一个被女人离婚的男人。他将被人嗤笑一辈子。
可他还没开口,护卫就已经把他架上马车。而且速度极快往他嘴里塞了个帕子。
呜呜声传来,王父气得直跺脚,指着王朝云破口大骂,“你这是干什么?从宗怎么说也是你夫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王朝云气笑了,“父亲,您怕不是忘了,现在不是良国,现在是大玥。您再守着三从四德过日子,认不清现实。您也不必出来丢人现眼。”
她居然敢辱骂自已的父亲,王父和王母瞪大眼睛,“你这是不孝!”
王朝云摇头,“我是不是不孝,不是你们空口白牙几句话就能定罪的。你们可以回去翻翻律法。只要你们老到不能动弹时,我愿意赡养你们,我就是孝女。口头言语几句,又没有人身攻击,算不得不孝。”
王父气个倒仰,他脾气强硬一辈子,向来是被女人捧在手心里活着,被自已的女儿忤逆,登时气血上涌,指着她讷讷不言。
王母见王朝云一口一句律法,显见不是在吹牛,她登时也不敢再闹,更怕得罪王朝云,对方不愿意帮她父亲跑官。
王母不停给王父顺背,又讨好王朝云,“你父亲脾气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不能生你父亲的气。”
王朝云摇头,“早在他当我是泼出云的水时,我的气就已经生完了。我现在只是王朝云。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谁的妻子。谁也无权管我。”
王母脸上的谄媚笑容僵住,“话可不能这么说。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你姓王,一辈子都是我们王家人。”
王朝云哼笑,直直看着她,“我还没跟你计较你把我嫁入那豺狼窝,你居然还敢凑上来。你倒是不怕我报复。胆子够大的呀。”她眼睛瞄到王父身上,“你莫不是以为他还能给你撑腰吧?”
她眼神冷冽,就好像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一点一点刮擦王母的脸,她僵在原地,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停乱跳。
王父靠在她身上,瞬间体会到她的心情,当即指责王朝云不孝。
王朝云没有说车轱辘话的爱好,不理会两人,上了一辆马车,命外面的护卫,“去趟京兆府。”
马车滚动,后面那辆马车也跟着滚动,王父和王母见女儿来真的,立刻上了自家马车跟上去。
到了京兆府,王父王母想拦住女儿,王朝云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命护卫将两人拦住。
王父气得口不择言,骂得很难听。他是武将,没读过多少书,骂得话粗俗难听。
王母嫌弃他丢人,更受不了围观群众指指点点,以袖掩面,扒拉人群跑了。
王父口若悬河骂了一通,后知后觉反就过来妻子不见了。
还不等他找人,王朝云和许从宗已经从京兆府出来。
本来民政局的离婚部门就没什么人,她和许从宗以及几个护卫过来,亮明身份。
那衙役连问都没问,直接给两人的婚书盖上离婚章。
全大玥第一本离婚证,王朝云拿到手了。
许从宗原以为自已没拿户籍,能够躲过一劫,没想到衙役这么快就给判离了,“你们也太草率了吧?”
衙役将离婚证分别发给二人,又给许从宗科谱,“我们已经在婚书上盖了章,而且也在二位的户籍上面备注离异字样。至于你家的户籍,我待会儿会亲自上门为你办理。”
多么人性化。除了上门拿人,许从宗何时见过□□的衙役,他想笑都笑不出来。因为那衙役说完,狗腿地讨好王朝云,“王总管在陛下身边伺候,您时间我保贵。耽误不得。我这就帮您处理剩下的事情。请您尽管放心。”
看他这样,许多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来□□并不是他的职责,他是在借机讨好王朝云。
衙役将一行人送到门口,就看到王父扑上来想打人。
衙役其实想讨好王总管,奈何她身边跟着护卫,人家那身手可比他好多了,不等对方靠近,就已经将人护在身后,而且还亮出牌子,“我是大内护卫。这是王总管,岂容你放肆!”
别说现在,就是以前王父都不敢得罪大内护卫。
他手抖得厉害,色厉内荏看着自已的女儿,“你说句话啊!”
王朝云瞥了他一眼,提起裙摆上了马车,“我没什么跟你好说的。等你到了不能动的时候,我自会派人来照顾你。”
马车缓缓驶动,王父追了几步,“王朝云!你个不孝女!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要是以前围观群众可能还会站在王父身边,跟他一块咒骂。但是今天不一样,经过陛下杀亲祖父,不认父亲好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激起半点波澜。
最后还是王父觉得丢人,灰溜溜走了。
王朝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三年后,那时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都生了疮,显见被人虐待。
王父留下悔恨的泪水。
王朝云在父亲死后,将王母告上衙门。
王母犯了遗弃罪,入刑五年,听说在第三年,就受不住牢里的苦,一命呜呼。而她的儿子嫌她丢人,一次也没来看过。
第62章 青春不老药
凤德七年, 大玥国泰民安,与周边几边国家乃至国外贸易时有来往。
国库充盈,百姓丰衣足食, 原先反对之声渐渐变弱,各行各业发展迅速。
只有一事让文武大臣忧心忡忡。
这日大臣旧事重提,请求陛下早日生下继承人,稳固国本。
下了朝, 陆霄听到王二麻子汇报, 担心她生气,趁着休憩时,跑到乾清宫。
“你晃得我眼睛疼。有什么事就说。”林知惜停下笔,示意云夏过来给她揉肩,这才问一直杵在边上的陆霄。
当了七年皇帝, 刚开始朝臣还会看她年幼想要与她争锋, 可随着日子长久,她身上积威甚重, 大臣已经不敢随意忤逆她的意见。
别人都怕她, 陆霄不怕, 因为他见过她最温柔的一面,那一面她只对他敞开。
她言语中不耐烦,但心里指不定多心疼他呢。
陆霄示意云夏退下,自已走到她身后为她揉肩,“我听说大臣想要继承人?”
林知惜点头, “是啊。”她示意他坐到边上。
两人并排坐着, 林知惜握住他的手,“你呢?想不想继承人?”
陆霄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他是嫁进皇家, 是入赘,无论生多少个孩子都姓林,他早已不指望会有一个姓陆的孩子。
其实他也不想要姓陆的孩子,他对父母没有感情,跟不跟他姓,他没什么感觉。
但他感动姐姐这份心意,真的很难得。
“姐姐愿意让孩子跟我姓?”
林知惜抚摸他的手,又抚了抚自已的肚子,“若是这孩子是男孩,就姓陆。”
陆霄好半天才消化这个消息,人都傻了,随后又陷入狂喜,“姐姐怀上了?”
他笑得像个孩子。这些年他除了跟她出宫,很少出去。他也从来不接受别人邀请。一直尽心守着这个家。
他的好,她都知道。
林知惜点头,“我需要公主继承皇位。”
她可以活三百年,但是老而不死是为妖,哪怕她是皇帝,也不能打破常规。所以她需要一个公主,可以当她替身的孩子。
若这孩子是女孩,她让她无忧无虑长大成人。
若这孩子是男孩,她让他姓陆,直接断了他继承皇位的可能。
陆霄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还以为她担心皇子不能很好继承她的遗志,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就点头同意,“好!我会好好守着他们。姓陆还是姓林,都是我们的孩子。”
林知惜笑了,她打了个哈欠,陆霄不敢打扰她,“那你好好睡一觉,我去准备房间,让咱们的孩子生下来就应有尽有。”
林知惜也没阻止。虽然内务府都会将东西备齐,但是陆霄愿意为孩子尽心,她自然不会拦着。
等他走出殿,林知惜招了招手。
沈柏锋从暗处走出来。当初林知惜拿沈柏锋开刀,是给文武大臣做套戏,意在告诉他们,哪怕沈柏锋犯罪,她都不会姑息。
果然新律出来,没有官员敢徇私。
坐过牢,沈柏锋没法再当官,林知惜就让他转向暗处,当了她的暗卫统领。
“朕的预产期在明年三月,你注意留意育婴坊,看看有没有这个时间段出生的女婴。送几个进宫,朕有大用。”
沈柏锋领命而去。
没过几日,林知惜在殿上宣称自已怀有身孕,而且还是双胎。
文武大臣跪在殿中贺喜陛下。
林知惜叮嘱内阁三位首辅好好处理政务,她就开始自已养胎生涯。
怀孕四个月时,林知惜脸上长了斑点。
怀着身孕,许多药物都不能用,林知惜烦躁不已,连镜子都不愿照。
陆霄还是头一次见她使性子,好气又好笑。
林知惜见他笑话自已,掐了他一把,“有什么好笑的。我变丑,你很开心吗?”
“没有。你以前都是高高在上,要么对我温柔备至,像个大姐姐。还是头一次见你像个小姑娘,任性得有点挺可爱。”
林知惜老脸一红,“我都二十六岁了,什么小姑娘?”
陆霄扶着她坐下,用手心碰了碰茶杯的温度,确定不烫才放到她掌心,“不会。你永远都很年轻。而且姐姐也不靠脸吃饭。长斑就长吧。”
林知惜翻了个白眼,无论到什么岁数,女人都是爱美的。
她不靠脸吃饭,但谁愿意自已满脸斑点,当个丑八怪。当然越漂亮越好。
也不知是她白日生气,还是怎么回事,自打这天过后,林知惜就开始整宿失眠。偏偏她又不能用药,只能这么受着。
陆霄忧心忡忡,找太医想办法开药。
自打陛下怀孕之后,太医就没诊过她的脉。
陛下自已会医术,她更相信自已,太医想开药都没处开。
陆霄让他开药,他也很为难,“没有问诊,不好开药。”
“我不是让你开安神的药。我让你开孕妇能用的去祛斑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