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判断自己绝对经不住同样力道的第二脚,当机立断喊回去,“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也吃我一脚!”
梅将军冷哼一声,抬腿防御。
娄五却虚晃一招,低头缩肩从他腋下钻过去,转身的同时双腿一弯一跳,空空如也的掌心里突然多出一块大石头。
一石头拍在他后脖颈上!
梅将军晃了晃,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显然想不明白娄五的手里为什么会多出块儿石头,“你这狡诈之徒——”
娄五紧绷的面孔忽如夏花绽放,笑着打断他,“兵不厌诈,我赢了。”
梅将军的骂声被卡在嗓子眼,瞪大双眼看着她,人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郑景仁同情地看了眼跟他一样实在的昔日同僚,大声宣布,“第一局,娄大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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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梅将军悠悠转醒,下意识揉了揉后脖颈,脸黑如锅底。
娄五刚好吃完早饭,见状故意上前催促,“该骑射了,梅将军可还能上马?”
梅将军没好气地站起来,重重一哼,“有何不可?本将军令人选了两匹最烈的汗血宝马,一般人别说骑马射箭,光是骑马都未必做得到,你可要小心了!”
娄五勾了勾唇,迎着郑景仁亲自牵来的两匹枣红骏马走上前,左右一看,指了指右边一匹。
梅将军目光一凛,“你想好了?这可是匹出了名的疯马,曾摔死过我手下一位副将,至今不曾让人驯服。”
娄五用行动作为回应。
她缓慢靠近右边的高头大马,双目紧盯着它。
疯马察觉到她的意图,不快地从鼻孔喷了几口气,烦躁地频繁撩蹄子、甩尾巴。
“大人,您小心,这马着实桀骜。”郑景仁和娄五擦肩而过时,担忧地小声叮嘱。
娄五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缰绳,视线始终落在那双充满戒备又傲慢非常的马眼上。
梅将军倒是有几分欣赏她的胆气,朗声道:“本将军也不占你便宜,等你驯服这烈马,我与你一同出发。”
否则他一个人骑着马冲到营地尽头,一路射靶,看起来多少有点智障。
娄五依旧不吭声,专心致志地跟枣红骏马对视。
众人想象中的翻身上马、勒紧缰绳在马背上拼命颠簸、大声地呵斥通通没发生,余元看不懂,却不妨碍他此刻紧张地屏息而待。
乔景荣对这方面刚好比较熟悉,猜到娄五的意图,一脸难以置信。
某银甲副将更是脱口而出,“她在干什么,难道想靠气势让那匹疯马认输?她一个柔弱女子 ,竟敢跟我军中第一烈马比凶狠?”
刚被这位柔弱女子用石头拍晕的梅将军瞪了说话的属下一眼,没好气道:“闭嘴,聒噪。”
银甲副将当即一脸讪讪,轻轻打了自己一嘴巴,夹起尾巴不再出声。
梅将军没跟他计较,再次看向始终安静站立在原地的娄五。
只见一人一马互相看着、看着,这匹疯起来要人命的家伙竟然轻轻打了个响鼻,不情不愿地屈起前腿,冲娄五扑通一跪。
众人:“???”
娄五掀了下眉毛,心道这马的确够彪悍,自己身上沾着doko的狼王气息,它居然还坚持了这么久。
眼底的杀气一瞬冰雪消融,她笑着伸手摸了摸马头,“乖。”
疯马眨巴几下铜铃大眼,探头拱了拱她的掌心。
娄五会意,优雅地轻轻抬腿一迈,人稳稳地骑在了马背上,疯马随即起身,溜溜达达走了几步,而后跑起来,速度逐渐加快。
等娄五绕着敌营跑完一圈,重新回到众人面前时,梅将军总算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他敛起心底的震惊,二话不说潇洒地跨上另一匹马,挑衅地看向娄五,眼底有志在必得。
郑景仁再次高举战戟,宣布骑射比试的规则,“从这里骑马跑到营地尽头,直线500米,沿路每隔50米设一木靶,每人共有十支箭,射中靶心数量多的一方胜,若数量相同,则先到达者胜。”
“预备——”
“开始!”
“驾!”“驾!”
两匹马在同一刹那飞奔而去,第一个50米齐头并进,几乎踩着同一分同一秒到达第一个木靶的位置。
梅将军的马速丝毫不减,侧过身搭弓射箭,娄五心思电转,从虚拟空间里取出一根水灵灵的大胡萝卜,俯身递到了梅将军身下马匹的嘴前。
众人:“……”
还能这样?!
梅将军的马霎时心思荡漾。
妈耶,好可爱的胡萝卜,想吃~
马头一偏,马嘴一噘,身子不由自主也歪过去。
射箭这种精细活儿,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判断失误,也足以导致结果出现不可逆转的偏差。
梅将军察觉胯’下马匹的异动时,为时已晚,利箭离弦而去,啪的一声钉进木靶,位置刚好在红色的靶心边缘。
梅将军回过头,看到娄五正在啃胡萝卜,而他的马却躁动不安,像是气得不轻,猛然间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你你——”
“哈哈哈,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娄五张狂地大笑三声,扬起剩下的半截胡萝卜,夸张地往地上一掷,双腿轻夹马肚,“疯疯,冲鸭,胜利就在眼前!”
疯马似乎真的能听懂,引颈嘶鸣,一人一马眨眼间领先十多米。
梅将军狠狠给了马屁股一鞭子,这才逼它放弃那诱人的半截香甜,撒蹄子追了出去。
骑马娄五熟悉,射箭娄五擅长,但1+1的难度显然大于2,为了瞄准靶心,她不得不减慢速度,每五十米拉弓射箭一次。
梅将军见此心中一松。
果然,论骑射工夫,还是自小练习的他更胜一筹!
他边射箭边加速超过娄五,到达尽头时,除了第一支箭位置稍稍偏移,其余九支箭皆是正中靶心。
同样的数量,速度快者胜,他赢定了!
短暂的激动过后,他终于看向磨磨蹭蹭的娄五,这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娄五骑马停在了第十个木靶的位置,搭弓瞄准,双箭齐发!
那两支箭双双钉入靶心,巨大的冲击力震掉了他的箭!
是了,规定是射中靶心,谁说必须一个靶子射一箭了?
梅将军一句“你耍诈”梗在心间,硬是憋了回去,他完全可以想象,要是自己敢这么说,娄五嘴里会有一串歪理跟出来。
郑景仁掩住眉宇间的笑意,再次站出来宣布,“第二局,梅将军射中靶心九次,娄大人射中靶心十次,娄大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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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项比试是兵法。
梅将军连输两局,终于收起之前对娄五的轻视,谨慎起来。
他和几个副将商讨片刻,最终道:“兵法,考验用兵之道,你这次没带兵来,不如暂且跳过此项,先行比试最后的“话”,如何? ”
骂人可是他们这群糙老爷们儿的强项 ,扳回一局振振士气再说!
娄五眨眨眼,不确定道:“这恐怕不合适吧……”
再来一局就三比一了,竟然这么照顾她,这怎么好意思呢?
梅将军眸色一亮,小姑娘面皮薄,果然怯场!
他不给娄五婉拒的机会,坚决道:“就这么定了,否则等你再回去带兵,得平白浪费本将军多少时间?”
娄五羞涩地点点头,“那好吧,将军先请。”
我怕我一开口,你直接吐血昏迷呀~
第86章 修罗 你们俩到底什么学校毕业的?……
娄五越是谦让, 梅将军越认定她羞于启齿,心中大定。
他无需假手于人,亲自骂出了第一句在他们那边可谓“第一恶毒”、“是个人就无法忍受”的脏话——
“汝母, 婢也!”
娄五:“……”
此时的心情竟然毫无波澜。
她当然听得懂,但话术话术,可不是光骂脏字就行,重点要讲究一个“术”。
为了削弱对方的气势, 娄五故意茫然道:“抱歉, 请问梅将军,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那么文绉绉的话呀?”
梅将军像个鼓起的气球,忽然被戳破一个小孔,微有点漏气。
但骂都骂了, 被骂的人听不懂怎么行?
他只好按下不耐, 一脸嫌弃地沉声解释道:“本将军的意思是说,你的母亲, 是最卑微低贱的婢女!”
娄五皱眉, 一脸不赞同地盯着他。
梅将军这下总算满意地抬起下巴——瞪吧, 这么恶毒的话,生气就对了。
娄五无奈地摇头,“梅将军不孝啊,怎可如此评价你亲祖母?”
这句话里有半个脏字吗?绝对没有。
然而梅将军反应了数秒,一张脸顿时气成猪肝色, 瞪大的双眼红得滴血!
“好一条毒舌!没想到你小小年纪, 竟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他骂她母亲是贱婢,她却说那是他亲祖母,诋毁他不孝不说, 还暗示他祖母是贱婢,拐着弯儿地说“我是你爹”也罢,更过分的是最后一层意思——
GNN!
这是哪来的坏丫头,简直是毒妇,骂人太难听了啊!
梅将军脑补了一堆,强自镇定,深思熟虑后指着她再骂一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老鼠都知道用皮毛遮挡自己丑陋的一面,你一个人却连老鼠都不如,还活个屁?
娄五噗嗤一笑,怎么连诗经都出来了?
古今文化差异害死人,她就喜欢这位梅将军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却拿她没辙的样子!
她这次没再假装不懂,而是抱拳一揖,谦逊道:“梅将军教训的是,我这个人的确不如你。”
梅将军:“……”
竟然将他堂堂一方守将比作那阴沟里的老鼠?岂有此理!
意识到娄五的面皮不仅不薄,还厚得很,梅将军不再硬撑,转头给副将们使了个眼色。
诸位银甲副将早就听得冒火,一个个跃跃欲试。
这人说:“大将军,让俺上,骂得她祖宗十八代都从地底下爬出来!”
那人喊:“我来我来,在下乃儒将,保管引经据典辩得她哑口无言!”
一个发辫高高高束起的青年副将眼珠乱转,自觉他立功的机会来了。
论兵法他是地上的杂草,论骂街,他一个青楼妓子生下的孩子,从小被叫着“小杂种”长大,那就是天上的大鸟!
这青年副将猥琐一笑,先斩后奏地越众而出,色眯眯地盯着娄五的胸脯,上上下下来回打量。
娄五挑眉勾唇,忽然手痒。
那人见她笑得好看,一阵心神荡漾,贱兮兮道:“小娘子颇有几分姿色,不愧是我大军中的红妓,水灵灵的胳膊千人枕,白花花的身子万人骑,嘿嘿嘿嘿。”
这赤’裸裸的调戏加羞辱,别说娄五听了生理不适,就连梅将军和他身边那几个副将都频频皱眉。
乔景荣和余元两人当场怒了,一言不发地冲上去要揍人,却被刚刚带兵赶来观战的赫连星及时拦下。
赫连星看向娄五,见她单手背在背后来回摇了几下,当即安抚两人,“别冲动,别给对方毁约的机会,相信娄五,这种在她眼里都是小场面。”
余元对娄五有超强大佬滤镜,闻言立马退回原位,小声嘟囔,“哎呀,是我气糊涂了,小姐姐怎么可能输。”
乔景荣看了眼赫连星攥紧的拳头,撇了下嘴,“说我们俩之前,你不如先把自己的杀气收起来。”
说归说,他同样快速退后,将战场交还给最前方出战的娄五。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看娄五真刀真枪地和敌人过招,他始终带着旁观者的冷静审视,觉得她思路诡异,角度刁钻,手黑心更黑。
这一刻,他心中却生出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唇枪舌剑看似无影无形,有时却比真正的刀枪更加伤人。
那么不堪的话,她一个人扛下来,还要设法打回去,他欣赏之余又有些心疼。
别看娄五打起架来彪悍异常,她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啊!
乔景荣一瞬间想了很多,终究不放心道:“娄五她——”
她——
几乎在同一时刻,娄五声音软软糯糯、娇娇悄悄地开了口,“那这位副将可知,你们整个军营里,你、最、小?”
郑景仁正好在喝水,闻言噗的一声,吐了梅将军一脸。
梅将军:“???”
这姓郑的老小子,分明是对他不满,故意啐他!
乔景荣:“……”
是他肤浅了,娄五她根本不需要人心疼。
她只会让别人心肝脾肺肾一起疼。
赫连星:“。”
不愧是那个一声“你的小金针菇还好吗”,直接在演习战场上把敌方指挥官问出心理阴影的娄五。
风采不减当年。
余元见所有人都沉默了,嘿嘿一笑,大声地欢呼道:“你爹永远是你爹,小姐姐又赢啦!”
敌方阵营的副将们总算回过神,哄堂大笑,各种诡异的视线集中在青年副将“全军最小”的那处,看得他面红耳赤,瞋目切齿!
“贱人,拿命来!”
他冷不丁拔刀冲向娄五,因为双方离得近,一眨眼竟真的被他逼近身前!
“王八蛋你住手!”
“竖子尔敢!”
郑景仁和梅将军不约而同地呵斥一声,想要出手阻止已经来不及。
赫连星第一时间冲上去,乔景荣也爆发出和他平时的表现完全不相符的实力。
余元反应慢一拍,明白发生了什么时,恰好看到那青年副将的大刀斜着劈向娄五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