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好不容易将她和燕一谢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她的左耳不被耳机线拽着的程度,可谁知距离又不易察觉地拉长了,她的左耳又重新疼了起来。
于是她忍不住继续往燕一谢那边挪。
燕一谢:“……”
姜宁几乎半个身子都要挪到他的位置上了。
少年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整个班级无人知晓,只有他的心脏跳动得异常的快,像是时光里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忽然和班主任的眼神对视上。
一瞬间,少年的俊脸猝然红了,他恼怒地摘下自己另一边的耳机,将耳机和音乐播放器全都推给姜宁。
“你一个人听吧。”
姜宁搞不清楚燕一谢这又是在傲娇什么,她接过音乐播放器,不满道:“听歌就是要两个人一起听才有意思嘛。什么事都是两个人做才有趣,饭也是两个人一起吃才好吃。”
燕一谢不理她,转过脸去继续背对着她:“你自己听。”
“你这样我真的很扫兴。”姜宁小声道,见燕一谢仍然无动于衷,她开始用悲怆的声音在他耳边聒噪:“小白菜,地里黄,从小没有——”
话没说完,燕一谢忍无可忍地把耳机塞回了耳中。
姜宁露出称心如意的笑容,也把另一只耳机塞回了自己左耳。
接下来,她总算消停了会儿,安安静静地和少年背对着背听了会儿歌。
但没过十来分钟,她又坐不住了,戳了戳燕一谢的背。
燕一谢已经完全没脾气了,睁着眼困倦地看着白墙,冷淡地问:“干嘛?”
姜宁对她的新同桌提议道:“要不我们玩一个互相给对方画卡通版画像的游戏?”
燕一谢冷冷道:“不玩。”
姜宁继续戳他:“你先把脸转过来。”
燕一谢:“不转。”
姜宁:“……”
“你知道吗?”少年用困惑的语气道:“我现在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姜宁兴奋地问:“什么?让我来为你出出谋划划策。”
燕一谢缓缓道:“我在思考,我答应陪你来学校,是否是我人生中最错误的抉择。”
姜宁:“…………”
这天没法聊了。
姜宁小声道:“我平时并不是这么吵的,我平时很安静。”
燕一谢睨了她一眼,心说我信你个鬼。
姜宁对他道:“我就是今天有点儿太兴奋了。”
有些人睡前可能会幻想天上掉下来一百个亿要怎么花,想着想着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而对她来说,和燕一谢成为同桌就是这样的事情。
之前来学校,姜宁还没什么实质感。因为三班的同学,除了兰珍珍之外,重生回来,她对他们的印象都已经模糊了,在学校上了一个月的课,也就是准时到认真听讲,并没什么新鲜事。
但是一旦和燕一谢成为同桌,姜宁便意识到,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直到高三都可以坐在一起,还有四年多的时光可以去度过。四年多的时间里有数不清的事情可以去做,分班考试、补课、扫厕所、去播音室、逛书店、上晚自习、去对方家写作业、分享牛奶早餐围巾手套秋裤(划掉)、抄作业……如果是和少年在一块儿的话,几乎没有一件事是不让她期待的。
不过燕一谢可能无法理解她这种期盼。
姜宁只有道:“那我接下来不吵你了。”
她乖乖地趴了回去,手指在桌面上划来划去,粉色毛茸茸的帽子堆在脑袋后面。
燕一谢看了她一会儿,没吭声。
忽然,姜宁听到两张白纸被撕下来的声音,她赶紧抬起头。少年冷酷地将其中一张白纸往她面前一推:“来吧,画吧。”
姜宁喜笑颜开:“你对我真好。”
燕一谢别扭地扭过头去。
……然而片刻后燕一谢就后悔了。
女孩子的嘴,骗人的鬼,他不该相信姜宁什么和他当同桌太兴奋的话的,他盯着姜宁画的那张画:“所以你想尽办法骗我陪你玩,最后你画出来的就是这个?”
姜宁的画上右边一个长头发的漂亮女孩,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左边卧着的一只头发稀疏的丑八怪,要多丑有多丑。
她就是为了故意画丑他吧。
姜宁掸了掸画名,喜滋滋地说:“美女与野兽。”
燕一谢:“…………”
姜宁一天要气燕一谢八百遍,正在她怀疑少年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毒杀她的一百零八种方法时,下课铃终于响了。
姜宁立马将画得乱七八糟的画折成几叠,往书包里一塞,跳开远离自己的座位,求饶道:“一节课的事情一节课毕,下节课我保证不再吵你,这节课我犯下的错你就忘了吧。我先去个厕所。”
燕一谢:“…………”
你还真是会规划啊。
这节课上课的时候,许鸣翊便频频朝左后方看。
每次他扭回头去,几乎都看不到姜宁的正脸。姜宁不是竖着书趴在桌上和燕一谢说话,就是光明正大地直接偏过头看燕一谢,好像燕一谢脸上开了花一样。
许鸣翊只觉不可思议。
一下课许鸣翊就忍不住了,立马站起来,想要过来把姜宁叫出去。
见姜宁从教室后门出去,他立即追去走廊。
“你和他怎么回事?”
姜宁被挡住去路,见走廊前后不少别的班的学生都朝这边看过来,只好停下来:“什么怎么回事?”
许鸣翊快气疯了,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姜宁道:“我的事不用向你汇报吧?”
许鸣翊看着姜宁一脸不关他事的神情,一时之间脸色难看到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早就该察觉到姜宁的异样的,姜帆说姜宁去谁家补课,给谁带早餐的时候,他就该猜到是那家伙——他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他还一直以为姜宁是因为生气,才疏远他。
现在看来,或许根本就不只是这样,而是她有了新的朋友了,她的注意力被新鲜的人和新鲜的事吸引了。
许鸣翊沉沉地问:“郑阿姨知道吗?”
姜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交什么朋友,用得着你管吗?”
班内,燕一谢抬头见姜宁从教室后门出去后,紧接着许鸣翊就从后门跟了出去,他皱眉看了许鸣翊的背影一眼。
这个人他知道,是这个班的班长,不过仅限于知道,并不认识,也没什么交集。
姜宁和这个人是认识的吗?
燕一谢直觉管家可能还有什么事没告诉自己。
他眉心抽了抽,正要推着轮椅出去,班上一个叫严大航的男生战战兢兢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今天一班正在统计不久之后的冬令营名单,本来就快统计完了,谁知燕一谢猛然回学校来了。
负责这件事情的班干部是一个女生,根本不敢上前来问燕一谢要不要签名。严大航是班上看起来长得比较壮实的,就被心中发怵的大家推了过来。
严大航视线先落到靠墙的那柄伞上,随后才落到了燕一谢身上,与燕一谢那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漆黑的眼对视一眼后,他迅速移开了视线,战战兢兢不敢多看。
但毕竟班上那么多人看着,他也不能太怂,否则就太丢脸了。
于是他硬着头皮,把名册双手递过去,问:“班上正在统计冬令营人数,你要参加吗?”
他本来以为燕一谢会让他滚,谁知燕一谢抬手将名册接了过去。
严大航心中大石稍稍落地,心想,这“少爷”也没有传闻的那样性情古怪嘛。
放在以往,燕一谢断然不会参加这些活动,但他想姜宁说不定会很想去,她对一切出去游玩的事情都很感兴趣。
但是姜宁是新转来的,名册上还没她的名字。
于是他道:“把我同桌的名字加上去。”
严大航忙道:“好好好。”
严大手忙脚乱在姜宁桌子上找了支笔,在名册的最后面加了个“姜宁”。
燕一谢注视着他歪歪扭扭鸡扒一样的字,拧起了眉,几乎想让他把这页纸撕掉,让自己来写。
这边走廊上,姜宁正要转身去厕所,忽然就从窗外看到自己座位前立了个大块头。
大块头男生背对着她,她看不见大块头的神色,只能看见燕一谢蹙起眉,很不悦的样子。
姜宁心中一个咯噔。
不是吧,第一天就有人找麻烦,堵着燕一谢不让他出去?
这个班的人怎么这样?燕一谢又没惹他们。
姜宁登时甩开许鸣翊,迅速冲回教室,对严大航怒目道:“干什么?你欺负他干什么?!”
燕一谢:“……”
全班:“……”
许鸣翊:“…………”
许鸣翊脸色缓缓地绿了。
这个绿,是“春风又绿江南岸”的“绿”。
第27章 我们算什么青梅竹马
严大航连忙道:“不是不是, 我是来问你要不要参加冬令营的。看,我刚才帮你写了你的名字。”
姜宁看了一眼冬令营名册表,最下面果然是刚才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松了口气, 赶紧道:“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严大航在燕一谢的注视下一头冷汗,也不敢说除了“没事”之外别的抱怨的话。
他擦了擦额头,对姜宁道:“那么表格我先放在你这里了,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参加, 要参加的话就签个字, 今天放学之前再给我就是了。”
姜宁拿起名册表, 上面也没介绍冬令营有什么项目, 她记得每个班每年都是不一样的, 三班之前好像是去一间民宿度假,只需要坐坐车, 不知道一班这次是什么活动, 她便直接问:“能问一下是什么活动吗?”
“爬雪山。”严大航回答道。
姜宁心中一紧, 下意识用余光看了燕一谢一眼。
少年垂着眼睫,俊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严大航以为姜宁是怕累。姜宁是新转来的,又是学生会主席许鸣翊的小青梅,让她落单不太好。
于是严大航又对姜宁道:“不会太累, 是海拔比较低的五鸣山,咱们班在山顶定了客栈,晚上可以看星星,第二天早上起来可以看日出, 到时候应该会下雪,风景会很美。”
“好,”姜宁回过神来, 笑道,“我放学之前把名册表送去给你,辛苦了。”
严大航见姜宁冲着他笑,莫名有点脸红,摸了摸后脑勺:“嗯嗯。”
这件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一班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姜宁和燕一谢早就熟稔,但提起来,也只能在背后悄悄说一句姜宁不怕死。
许鸣翊则相当不痛快,在操场上疯狂地打着篮球。
司向明抱着矿泉水坐在一边,姜宁不再来看许鸣翊打篮球,不再给许鸣翊送矿泉水后,做这件事的只能变成了他。他百思不得其解:“姜宁是不是故意的?”
哪有这样十来年的青梅竹马,说生疏就生疏的?
许鸣翊知道她要转过来,特意为她准备好了座位,她也视而不见,而且还偏偏和“那位”变得熟稔——如果是和任何其他一个男生走得近,那好办,许鸣翊直接去警告对方就好了。
但偏偏是住在海边半山腰的那位。
许鸣翊家里家境不错,但也只是高知家庭,并没有那个底气去与那位硬碰硬。
这样一来,许鸣翊心头憋屈得要命,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司向明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为什么。
除了自己和谭朋兴有时候会嘴贱一点之外,许鸣翊好像没有任何对不起姜宁的地方,为什么小姜宁说不理许鸣翊就不理许鸣翊了。
许鸣翊砸了篮球,怒气冲冲地道:“我也不知道她吃错什么药了。”
他所感觉到的就是两个月以来,被姜宁莫名其妙地远离、生分。
她所维护的还变成了别人。
他甚至不知道姜宁是什么时候和燕一谢认识的,忽然燕一谢就和她一起来学校了。
两人正说着话,篮球场边上有个女生叫了许鸣翊一声,让许鸣翊过去。说是学生会临时要开会,钟从霜等着许鸣翊一块儿过去。
许鸣翊抬眼,钟从霜远远站在看台的台阶那边。
司向明看向许鸣翊,道:“叫你呢。”
许鸣翊心底有些不耐烦,轻踹了司向明一脚,对他道:“你过去传个话,就说我下午有点事,不去学生会了,让她代表我们班就行了,有事她自己看着办。”
“我就是头跑腿的驴。”这么说着,司向明还是跑过去传了个话。
许鸣翊则继续转过身去,投篮去了。
钟从霜身边的女生有些奇怪地看了远处篮球的许鸣翊一眼,对钟从霜说:“奇怪,怎么感觉班长最近一直在回避你,你们吵架了?”
钟从霜抿了抿唇,竭力不让自己的失落流露出来:“没有吧,他就是下午有事而已。”
事实上,这段时间,全班都感觉得到许鸣翊在回避钟从霜。
大家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许鸣翊忽然避钟从霜唯恐不及,只有钟从霜隐隐约约猜到了为什么。
上次她在三班被姜宁弄得下不来台的事情,一班也传遍了。
由于一班的人与她相处的时间比较长,大多数人都是站在她这边的,替她训斥姜宁自负、欺负人。
但是近来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姜柔柔竟然是姜宁家的私生女,这导致了听说这件事情的一些一班的同学背地里有点同情姜宁。
毕竟这个世界正常人还是居多的,没多少人会和一个住别人家吃别人家用别人家的私生女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