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幼崽——纪婴
时间:2021-07-07 11:26:24

  另一个小姑娘咧嘴笑笑:“听说当年苍梧仙宗前来支援,一位仙长看出她资质不凡,直接收为亲传弟子——要是我也能像她那么厉害就好了。”
  秦萝摸摸鼻尖:“小师姐在龙城没有亲人吗?”
  “她好像是个孤儿吧。”
  小姑娘眼珠子咕噜一转:“失踪的那些人里,有个姐姐曾说和她是朋友。”
  她话音落下,几个孩子都各自陷入沉思之中。
  秦萝尚未继续发问,猝不及防地,陡然听见一道怒吼。
  那是男人的嗓音,粗犷且戾气十足,一句话里大多是孩子听不懂的骂骂咧咧,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在耳边轰隆隆炸开。
  秦萝被吓了一跳,身边的女孩却是习以为常:“又是陆望他爹……能不能消停几天啊?”
  “陆望?”
  “我们学堂的同窗,摊上了个疯子爹,得了空就打他。”
  女孩皱眉,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小姑娘:“你家还有药吗?我们再去给他送一些吧。”
  之后的话题越走越偏,从灵丹妙药说到了仙门里的修炼日常。
  秦萝从储物袋拿出一些药膏,让新朋友们带去送给那位未曾谋面的陆望。孩子们欢欢喜喜离开小院,至于她和江星燃,为了防止两位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胡乱跑掉,一名师兄在门口设下了禁止离开的阵法。
  他们俩只能乖乖待在院子里。
  “那些大人不知道还要说多久。”
  江星燃踢飞一颗小石子,不知想到什么,忽地展眉一笑:“秦萝,想不想看看外边的模样?”
  ——动用灵力会被发现,擅自出门不被允许,一来二去,他的办法是爬墙。
  院子外筑了圈厚厚的围墙,不算太高,虽然拦住七八岁的小朋友绰绰有余,但倘若小朋友的数量增加到两个,就难免显得有机可乘。
  秦萝踩着他肩膀上了墙,再从围墙顶端把江星燃往上拉。
  他们不是毫无分寸的熊孩子,心知不能四处乱跑,约定只在围墙上走来走去,绝不离开小院所在的范围。
  一旦没了围墙遮挡,周围景象便能被尽收眼前。
  秦萝无声张了张嘴巴。
  小院距离龙城不算太远,她抬头就望见一片黑蒙蒙的天。
  压抑感如同沉甸甸的巨石,透过每一栋颓圮高楼重重下沉,雾气浓郁得宛如实体,遥遥望去,威慑力十足。
  “哇塞!”
  江星燃由衷感叹:“总有一天,我会踏平那座鬼城!”
  秦萝看着他的表情变来变去,正要继续绕着围墙转圈圈,莫名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声。
  很近,像是有人路过草地,突如其来撞在耳朵上,让小姑娘浑身一抖。
  身后的江星燃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好像听见——”
  秦萝一面应声,一面顺着声音低下脑袋,毫无防备地,见到一张满是血污、双颊红肿的脸。
  那人也愣愣抬起脑袋。
  秦萝:。
  在此之前,她见过最为残忍的景象,是灰太狼铁锅炖小羊。
  糟糕。
  她她她……她的右脚好像忽然失去力气,往旁边滑了一下。
  女孩跌下围墙的时候,引来一道簌簌凉风。
  直到多年以后,陆望仍然无法忘记这日所见的景象。
  他被父亲打得鼻青脸肿,好不容易挣脱逃开,藏在一面围墙的角落处理伤口。
  那天葱茏葳蕤的绿山藤生了满墙,霏微冬雪中,有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落下来,熹熹然洒在女孩柔软的长裙上。
  当她自高处跃下,绯色裙摆仿佛成了旖旎摇曳的浪,一簇连着一簇,于半空翻飞不休,呼啦啦向他袭卷而来。
  他看见女孩圆润的双眼,裹挟着明晃晃的亮光;长发则像极了黑色的雾,不甚明晰地拂过脸颊。
  她会狠狠摔在地上。
  陆望下意识伸出手。
  他想接住她,身上的伤口却被瞬间撕裂,还没来得及用力,就随着秦萝的力道向后仰倒,后背重重撞在草地。
  沾满寒霜的草叶冰冰凉凉。
  在江星燃的惊呼声里,秦萝茫然撑起身体。
  她早就做好了摔在地上哭鼻子的准备,没想到有人充当了肉垫。
  ——那是个比她大上一点的哥哥,一双眼睛黝黑无光,皮肤是没有太多血色的苍白。
  他真是瘦得厉害,两边脸颊的线条冷峻且深,嘴唇上满是冻裂的伤口,微微一抿,就成了条小刀般的直线。
  她闻到一股很明显的血腥味。
  而事实是,男孩的眼眶、右脸和嘴角全是高高肿起的伤,看上去触目惊心,把秦萝实实在在吓了一跳。
  更让她感到惊讶的,是一段渐渐浮现在男孩身边的字迹。
  [剑骨天成,尚未觉醒。出身低微,温吞腼腆,受到父亲常年虐待,日积月累,终将手骨尽断,再无法握剑。]
  这张脸或许吓到了她。
  察觉到女孩的愣神,陆望微微偏过脑袋,试图遮掩一些骇人伤疤——即便他再清楚不过,这样做无异于徒劳无功。
  压在他身上的小姑娘显然出身高贵,不仅脸颊干净白皙,连厚厚的冬裙也同样一尘不染,不像他全身灰扑扑血淋淋,叫人心生厌恶。
  陆望想,或许她会嫌恶地把他推开,恼怒于弄脏了那条绯红色的长裙。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发展,可秦萝却一动不动,直愣愣盯着他的侧脸。
  ……这样一来,反而让他有些耳根发热。
  身为一个毋庸置疑的天才,陆望的人物介绍只有短短两段。
  视线来到下面一行,秦萝微微蜷起指节。
  [九州历三零二二年,被生父高价卖出,遭破体取骨,丢弃于乱葬岗中。]
  三零二二年。
  如今……正是三零二一。
 
 
第8章 
  秦萝愣了几个瞬息,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压在别人身上,一时间耳根发热,急忙从地上爬起。
  “对、对不起……”
  她穿得厚实,又是短腿短手,笨拙站起身子的瞬间,如同一个鼓鼓囊囊的充气小球。
  陆望沉默着坐起,条件反射低下脑袋:“不……用。”
  万幸,这两个字没有说得磕磕巴巴。
  然而一颗心脏还未落地,便再度紧揪着高高悬起——小姑娘的红裙精致绵软,雪白绒毛正在随风轻颤,只需晃眼一瞧,就能见到绒毛上格格不入的血色。
  那是他衣服上的血渍。
  男孩不擅长掩饰神色,秦萝随着他的视线低下头,微微一顿,又扫了扫陆望沾满猩红液体的衣物。
  单薄,老旧,有两个规规矩矩的补丁。
  她的裙子显然价值不菲,不知将他卖掉能不能赔偿得起。
  脑海里划过自嘲的念头,陆望一言不发地静候审判,屏息之际,听见女孩略显惊惶的声音:“你流了好多血!”
  ……所以才会弄脏她的衣物啊。
  生性内向的男孩胆怯腼腆,不知应该如何回应,当嗅见突如其来的奶香时,后脑勺已经覆上了一层温温热热的东西。
  他的整具身体都是紧绷。
  “对不起对不起!这里是不是很疼?都怪我不好,从那种地方摔下来,还有你身上的伤,我们#¥&……”
  秦萝:急出乱码。
  她从没见过这样骇人的伤口,心里越是焦急,嘴里的舌头就越是打结。到后来稀里糊涂叽里咕噜,连自己都不晓得在说什么东西,只能一遍遍笨拙揉他后脑勺,企图给予一点力所能及的安慰。
  这这这么多血应该要怎么办啊呜呜呜——!
  “我身上还有不少伤药。”
  江星燃从围墙上酷酷地一跃而下,摔了个酷酷的屁股蹲,很快酷酷地爬起来:“尽管拿去用。你救了秦萝,我们江家有恩必报。”
  他说着挑了挑眉:“你是陆望?”
  会被打成这副模样的,应该只有那个不久前被提起的男孩了。
  他果然怔怔点头,一旁的秦萝细声细气接话:“我叫秦萝,这是江星燃,我们是从苍梧仙宗来的。”
  苍梧仙宗。
  这个名号如雷贯耳,陆望眸色更沉。
  他们定是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不像他,什么天赋都没有,身体也总是病怏怏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注定不会有任何出息。
  冬日寒风瑟瑟生凉,他下意识把手缩进袖口,遮掩住红肿丑陋的冻疮。
  比起如何交朋友,男孩更早学会的是自卑。尤其眼前的两个同龄人言笑晏晏,处在同样的年纪,他们越是温和纯善,就越发衬得他狼狈不堪。
  “啊——你脸上的伤口破开了!”
  跟前的小姑娘脸颊圆嘟嘟,张口说话时,粉白的软肉轻轻一晃:“你你你别怕,我帮你擦一下。”
  他不是头一回被打成这副模样,对于疼痛,陆望早就习以为常。
  怕的那个人分明是她,不但说话支支吾吾,安慰他的时候,连尾音都在抖个不停。
  “不、不用了。”
  他坐在草地上,眼看蓬蓬的红裙子俯身向下,心口像被狠狠一揪:“我可以自、自己来,血……很脏。”
  ……失败了。
  陆望把头埋得更低。
  他说话时常结巴,这回即便努力咬字,也还是显得狼狈又好笑。
  就像父亲打他时说的那样,一个又瘦又小的赔钱货,就连说话都做不好,实在一无是处。
  秦萝呆了一下,像是没在意他的磕巴,老实接话:“就是因为脏了,所以才要擦干净啊。”
  男孩露出有些茫然的神色。
  紧随其后,便是一块轻轻抚上的手帕。
  其实仔细看来,陆望的模样并不那么可怕。
  如果没有那些鼻青脸肿的伤疤,他应该生有一副极佳的长相,星眸如墨、鼻梁高挺,身形则是瘦瘦高高的,只不过瘦得过分了一些。
  “我们先把血擦一擦,待会儿进屋去找师兄师姐帮忙。”
  秦萝不敢用力,掠过的锦帕有如蜻蜓点水,似是觉得不够,又朝血肉模糊的角落吹了吹气。
  她体格娇小,笼罩下的影子也格外轻,带着点香气悠悠的暖意。
  陆望自始至终低垂眼帘,乖乖不动,也不看她。
  一旁的江星燃:啧。
  奇了怪了,这小子接住秦萝,为他擦拭血迹也算报恩,可他看着眼前这幕景象,怎么总觉得……莫名烦躁?
  不爽。
  超级不爽。
  他曾奶奶,不,他妹妹是专程给人疗伤的吗?
  秦萝小心翼翼,还没擦拭干净,忽然被江星燃一把夺过锦帕。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旋即听他冷声道:“我来。”
  ——就由他献出自己以身饲虎吧可恶!
  “可是,”小姑娘有点懵,“你不是觉得这种事情很麻烦……”
  “胡说!”
  江星燃咬牙切齿:“我最最喜欢给别人擦伤涂药,我上辈子就是条锦帕!别拦我,难道你要剥夺我生存的意义吗!”
  秦萝:“……喔。”
  秦萝:“等等等等轻轻轻点儿!你是刮痧板吧!!!”
  两个小孩叽叽喳喳闹个没完,被簇拥着的陆望仍是一言不发。
  仙门里的孩子,似乎与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他们理应道骨仙风、聪慧早熟,可眼前的秦萝和江星燃……
  看上去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幼稚小孩,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差不多了。我们先想办法回去院子里头,一旦被师兄师姐发现——”
  江星燃俨然一副小大人形象,然而话没说完,便被不远处的一声尖叫打断。
  “啊——!”
  女人的嗓音尖锐刺耳,激起秦萝满身鸡皮疙瘩。
  四周响起嘈杂的开门声、询问声、嘀咕声,其中音量最大的,还是那女人颤抖的声线:“不、不见了!好好一个大活人,本是走在我前边的,忽然就不——”
  这段话戛然而止。
  沉寂瞬息,爆发出另一道更为惊惶的男声:“她、她怎么凭空消失了?!”
  正是村落发生的异变。
  秦萝与江星燃对视一眼,牵着陆望衣袖迅速往前,行至院门前,恰好撞上同样闻声而出的楚明筝一行人。
  “萝萝!”
  楚明筝没在院里见到他们,心中正是焦急不堪,见状顿时松了口气:“你们怎么出的院子?”
  “楚、楚师姐,骆师兄!”
  另一名小弟子难掩眸中惊恐:“你们快看,那是怎么回事?”
  ——村庄里的小屋连绵如棋盘,勾勒出幽深狭窄的条条小路。
  小路上本应站满了出来一探究竟的人,此时人数却锐减大半,自远处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凭空消失,仿佛被浓雾包裹,最终化作雾气的一部分。
  异象突如其来、蔓延飞快,不到两个瞬息,便已靠近他们跟前。
  在场皆是来此历练的年轻弟子,事态如此,已经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在被某种阴戾的气息包裹之前,秦萝听见小师姐越来越近的声音:“萝萝,把手给我!”
  秦萝伸手,眨眼。
  眼前的一切都像蒙了层雾,光亮褪去,只留下朦胧的黑。她找不到小师姐的身影,再次用力眨了眨眼睛。
  周围的景象总算清晰了一些。
  被厚厚冬裙裹住的小团子愣在原地。
  晴空万里的村庄不见踪影,她正独自站在一条昏黑小巷里。
  巷道狭窄,两边全是老旧低矮的木房,不断传来嘈杂人声。厚厚的乌云遮住太阳,四周全是黑乎乎的,叫她透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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