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黄悦打的那通电话，凶手明显在她身边，除非有同伙，不然不可能。”
伊年想到在派出所时，叶宗易从头到尾冷静的态度，以及如此奇异的巧合，再加上一个侧写，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她道：“你说，凶手是盯上了我，那他是不是找目标就是从我认识的人中找呢？张琳和黄悦，我都和他们见过一面，虽然只见过一面，但的确是和我有交集的人。”
“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就奇怪了，知道我和张琳、黄悦有交集的，能有几个人？和黄悦碰面的那晚，只有叶宗易在，之后此事我也没跟任何人提起，也就是说，只有叶宗易知道我见过黄悦。而张琳来找我的那天，叶宗易也是在悦鑫会所的，我不确定他听没听到我和张琳的对话，但他当时的确在包厢里。”
伊年越往下说，心里头的那股怀疑就越强烈，不过，她还是考虑到了各种可能，“这前提是凶手在和我有交集的人中找目标，但这不一定成立，从黄悦的那通电话来看，他未必知道我和黄悦之间的发生的事，有可能就是单纯盯上我，又恰好这次受害人是我认识的，借黄悦的口打电话。而且，如果真是叶宗易，那就一定有同伙了。”
“其实单从侧写看，”程维晋道，“有同伙的可能性不大。凶手极度自信，目空一切，他的行为也越来越嚣张，这样的性格，合伙作案的案例很少。而且即便合伙作案，他一定是主导的那个人，但今天的事情，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插一手，这和侧写相矛盾。”
程维晋说得不无道理，而伊年也觉得，她现在对叶宗易的怀疑，起因就是一个笼统的侧写，以及今天让人心里不安的巧合。
并且，她自我反省了下，有可能还因为叶宗易在派出所时还会说玩笑话的状态，让她对他产生了些反感，所以怀疑变得更强烈。
这些怀疑，都一点证据也没有。
“我送你回去吧。”程维晋道，“已经不早了。”
伊年想到还会有警员和她一起走，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还是成了“麻烦你了”。
第28章 28
回去的路上, 伊年想起程维晋说今天他出了外勤，就想到叶申安的案子，估计这些天一队还一直忙着这个案子, 便问他进展如何。
“挺头疼的，”程维晋道，“即便已经把范围锁定在车祸当晚在场的人里，但再往下就没了头绪。没有动机, 叶申安的那些朋友, 完全找不出任何动机, 他们带来的女伴就更加, 跟叶申安没有交集, 而且，她们不懂车, 连刹车片在哪儿都不知道。排除掉这些人, 就只有完全无法确认身份的路人。”
伊年放不下叶宗易, 就问：“当天晚上叶宗易在哪儿你知道吗？”
“你提起之后，我也了解过, 车祸前两天他就出国出差，一直到车祸第二天，听说此事后才赶回来。”
所以, 叶宗易有不在场证明。
说到这起另人头疼的案子，程维晋不免想到另人头疼的叶申安，“最让人想不通的还是被害者本人，一问三不知, 坚决否认他有仇人，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就觉得他人见人爱。”
伊年：“……”
“他神经粗。”伊年道, 想到上一回入室抢劫，又说，“你看上回不也是这样，他死活不认为他有仇人，结果呢，就是看到了个秘密却不自知。”
说到这里，伊年太阳穴一跳，“你说……会不会这次也差不多？”
“你是说，这一次也是他看到了别人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但自己没意识到，是吗？”
“嗯，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程维晋：“我们考虑过这一点，还考虑过上一次也是借刀杀人，但因为叶申安本人什么都说不上来，所以就没了下文，只能回到案件本身上继续查。”
他说着，大概现在并不想讲自己的案子，转而道：“你别操心我的案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安全，如果你再接到可疑电话，你告诉我。”
“好。”伊年答应下来。
程维晋开车到伊年家楼下，跟在后面的还有派来保护伊年的警员。程维晋把伊年送上楼，一直送她到家门口才折返，下楼后，又跟前来的两个警员打了招呼，麻烦他们多加注意。
随后，他在伊年小区内转了两圈，确认小区内的监控能做到覆盖所有出入口，以及小区的安保也还算可以。
做完这些，程维晋才驱车离开。
次日一早，伊年才刚做了几组锻炼，就收到程维晋的微信，【你今天有通告吗？】
他看上去很担心她。
伊年脱下拳击手套，回复，【没有，这几天的通告我都推了】
程维晋：【那就好，你最近还是少出门，能别出去就别出去】
话是这么说，但这种情况下伊年恐怕做不到一直躲在家里。
她问，【我能去警局吗？听说今天会有侧写师来，我也想去听听他的侧写，毕竟我可能认识凶手】
程维晋回复，【等侧写出来，张队肯定会再来找你的】
这是拒绝了，伊年有些失望。她戴上手套，继续打拳，打了两下，又觉得可能再争取下，于是再次拿起手机，【真的不能去吗？我不会添麻烦的，而且，万一侧写师想亲自跟我谈话呢？】
这一回，程维晋倒没再拒绝，【那行吧，我过去接你】
【不用麻烦，我自己去就行，你忙你的】
【我顺路】
一句“顺路”，成功让伊年接受了他的好意。
而且，细细想来，好像第一次和程维晋见面时，他也是因为“顺路”，送她回家，从此，送一程的次数越来越多。
伊年倒不是全然没意识到程维晋对她表达出的好感，只不过她不反感，就不会像对待叶宗易那样想和他划清界限，何况，在她身处复杂案件的情况下，和一个熟悉的刑警朋友聊聊想法，让伊年很舒服。
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
因为刚锻炼过，伊年出了身汗，于是趁程维晋还没到，她快速洗了个澡，洗完出来，就发现有一个程维晋的未接电话。
伊年回过去。
程维晋道：“没什么事，就是刚才在买早餐，想问问你要不要，你没接我就买了两份，你要已经吃了也没事，我给我同事。”
伊年勾了勾唇，“我没吃呢，谢谢了。”
十分钟后，伊年坐上程维晋的车。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几个包子和豆浆。”他把早餐递过去，但又想到什么，手一顿，“你吃这些吗？你们明星早餐是不是都吃沙拉三明治之类的啊？不好意思，买早餐时没想那么多。”
伊年笑，从他手里拿过早餐，“怎么不吃？我没那么讲究。”
程维晋笑笑，像是松了口气。
他们来到警局，张队见到伊年，“诶，你来得正好，我刚想叫你过来一趟呢，谢老师到了，他想跟你聊聊。”
“谢老师？”
“哦忘跟你说了，就是侧写师，谢滨老师。”
跟伊年想得没错，侧写师果然想找她聊聊。
这趟来对了，还能光明正大地留在这儿了解他们的调查进度。
伊年跟着张队走，程维晋则要去一队继续他们案子的调查，两人分开。
伊年见到了侧写师谢滨。
谢滨长相斯文，看上去年纪不算大，估计就三十来岁，根据介绍，他是大学的教授，主攻犯罪心理。
是个年轻有为的。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助理。
伊年被请到会议室里，女助理给谢滨递了厚厚的一叠资料，伊年稍微扫到了一些，是大致的案情资料。
一个晚上时间，已经整理出了那么多。
资料有装订起来，边上还贴了不少整整齐齐的便签，给资料分门别类。
谢滨按着便签翻到中间，“我大致了解了这个案子，昨晚我一直在听你们的通话录音——”
他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目光落在伊年袖口上，“不好意思，能麻烦你把袖子的纽扣扣好吗？”
伊年：“……”
她今天穿的比较休闲，衬衫也是休闲款的，袖口的纽扣其实也就起了装饰作用，用处不大，伊年一般也不会扣它。
听到谢滨这么说，她顿了下，还是把手腕袖口的纽扣扣了起来。
嗯，好像，研究心理的人，有点儿龟毛也正常吧。
第29章 29
小插曲之后, 谢滨就开始与伊年聊案件。
他聊案件与警察询问不太相同，这次和伊年谈话，聚焦在伊年的个人生活上。
比如会问她, 平时会和哪些人接触，追求者多不多，平时的性格如何之类。
这架势，反倒更像是来分析她的。
不过伊年还是一一作答, 谢滨总归有他自己的想法。
谢滨问完一系列问题后, 并没有对伊年说他的想法, 也不知道他得出了什么结论, 只说了句：“感谢你的配合。”便让助理请她离开。
伊年挺好奇他的看法, 没急着走，问他：“您对这案件是什么想法？”
谢滨：“抱歉, 我们不能对外说案情细节, 等做出详细的侧写报告, 我们会再找你的。”
伊年无法，只能作罢。
谢滨的助理打开会议室门, 作了个“请”的手势，要送她离开。
助理是个姑娘，姓蒋, 送伊年出来后，又递给她一张名片，“如果你想到一些身边奇怪的事情，或是有引起你注意的人, 可以联系我。”
伊年接过，“谢谢，我会的。”
不过伊年并不想就此离开, 蒋助理想送她到电梯口，伊年婉拒道：“我有个朋友在这儿工作，我顺便去看看他，你不用送了。”
蒋助理便没再送她，她一走，没人管伊年，伊年就自个儿在过道瞎转悠——她也不知道程维晋在哪。
转悠到另一会议室，伊年往门上的小窗一扫，瞧见了叶宗易。
原来叶宗易也来了这儿，看来他这个当事人也得配合调查。
坐在叶宗易对面的就是谢滨，看来谢滨和她聊完后，便找了叶宗易谈。
不过，不同于和伊年聊天时谢滨面无表情的冷淡、公事公办的语调神情，他和叶宗易说话时，虽然不至于是相谈甚欢的笑颜，但面部表情却丰富了一些，至少不像面对伊年时那样面瘫。
挺奇怪的，总不能是谢滨对她有意见吧？因为袖扣？
伊年往里扫了一眼后，便移步离开，总不能在门口听墙角。
她不好一直瞎转悠，打算去找程维晋，微信问他人在哪，但可能程维晋在忙，没有立即回复。
接着伊年迎面就碰上了赵警官。
赵警官正从电梯口走出来，手里抱着一份文件，见到伊年，打了声招呼，“你跟谢教授聊完了？”
“嗯，聊完了。”
“怎么样？我跟你说，谢教授分析人心理还真有一手，今早我只跟他聊了几句，他就精准地说出我是什么人格，平时是什么性格，还真一点不差。”
“他倒没跟我说结论，就问了我平时的一些生活状况、人际关系。”
“毕竟查案嘛，没得出结论前我们不能多说。”
“不过，”伊年道，“他应该挺注意细节吧？我没扣袖扣，好像惹他不太高兴。”
赵警官一摆手，“没事，他就这样，我眼镜歪了一点儿还被他指出来了，他有强迫症，平时人也挺冷的，对谁都面无表情。”
伊年想到会议室里谢滨和叶宗易说话的神情，“我看他跟叶宗易就聊得挺好，就以为我是惹了他不快。”
“那是因为他们是校友，他们认识。”赵警官道。
伊年着实一惊，“校友？”
“对，他们都在国外留的学，是校友，很早前就认识。这回谢教授接到通知连夜被派过来，都没来得及详细看资料，但对之前的张琳失踪案就很了解，就是叶宗易跟他提过，他关注好久了，所以今天我们专案组合作上手就很快。”
伊年因为原本就对叶宗易不放心，听到这话，自然放在了心上，微皱着眉，“叶宗易很清楚张琳失踪案吗？好端端为什么跟别人提它？”
赵警官奇怪地看向她：“你们不是因为这案子黄了一个电视剧项目吗？我听说叶宗易是投资人啊，这个……上点心咨询咨询研究犯罪心理的熟人，应该挺正常吧？”
对上赵警官的目光，伊年就意识到自己反应大了些，忙掩饰性地笑笑，“哦对，差点忘了他是投资人。”
赵警官倒没在意，同伊年寒暄几句后，就去忙自个儿的。
恰时程维晋给伊年回了微信，伊年便去找了他。
上午伊年与谢滨聊得挺久，聊完后这么瞎转悠，一不留神就到了午休时间，所以伊年去找程维晋，倒也不会打扰到他工作，两人索性就约了午餐。
程维晋在一间审讯室里，伊年过去找他，又看到一个熟人——潘逸阳。
在冯奕酒庄时，潘逸阳就是其中的一个客人，伊年见过他。后来伊年听说，他也是叶申安车祸当晚和他一起玩赛车的一个朋友。
去酒庄坐客的人里，有两个是出现在车祸当晚的，一个是陈景泰，另一个就是潘逸阳。
看来程维晋还在查车祸那案子。
伊年对潘逸阳的印象不深，在酒庄时，他就是最沉默寡言的那个，不大说话，叶申安也没同他聊太久，所以伊年并没有太注意到他。
伊年去找程维晋时，程维晋那儿正好结束，他大概只是把潘逸阳叫来问话，问完之后，潘逸阳便能离开。
他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看到伊年，竟连声招呼都没打，眼神阴恻恻地朝她一扫，便从她身边走过。
伊年的一声“嗨”卡在了喉咙里。
上回见到他只是沉默寡言，这一回，怎么变得那么阴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