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年小口小口地喝着清粥，清粥寡淡，她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再加上刚打开还挺烫，她喝得很慢，小口抿着。
程维晋就安静地坐在旁边，低着头在手机上回复着消息。
犯人刚被抓捕，他总归是有不少工作的，伊年想。
她见程维晋在回复消息时略锁了眉头，问：“怎么了？审讯有什么问题吗？”
程维晋抬头，摇了摇头，“不是，就是舆论闹得有些大，之后肯定要开新闻发布会了。”
“网上都说了什么？”伊年问。
肯定不会是好话，不然程维晋不会这个表情。但毕竟是破案了，这一次也没有人被杀害，警察的营救很及时，应该不会有太大的舆论压力，不会太棘手太对。
不过伊年想到之前米越说的，便想到，这个闹得很大的舆论，恐怕还是跟她有关。
果然，程维晋没有回答，只是道：“乱七八糟的都有，你不用管，好好养身体。”
伊年了然一笑，又道：“你这么说，我更想知道了，我手机呢？”
程维晋：“你身上没有，在蒋子宁那儿也没发现。”
“哦，”伊年道，“那应该在我家里。”
她说着，伸出手来向程维晋摊开，“能借我看看吗？”
程维晋回答得很干脆，“不能，你才刚醒，本来就还会头晕，看手机就更加。”
伊年便不说了，她其实并不是很关心网上的舆论，就是清粥不太喝得下，就这么坐着太无聊，想找点事情做。
程维晋看出她胃口一般，道：“喝不完就放着吧，不要勉强喝，你这才刚醒，本就不宜吃多。”
伊年：“嗯。”
不过伊年最关心的还是案子，她问：“现在你们那儿情况怎么样？”
“蒋子宁小腿中弹，做了手术，麻醉还没醒，和她一块儿的同伙已经被带回警局，他倒是知无不言，越南人，就是蒋子宁花钱请来的，知道得不多。”虽然程维晋在伊年的病房里面，但警局那头的动向他还是一清二楚。
他简单说明状况就不再多说，伊年睨他，“你都不问问我当时情况吗？就算不急着做笔录，都不好奇？”
程维晋抬眼，“在地下室什么情况那个越南人也说了些，总归人没事就行。”
看过地下室的陈设再加上越南人的证词，程维晋多少能猜出个大概，在那里头对伊年来说绝对不会是好遭遇，要知道，把伊年从地下室里带出来时，她的脸上还带着还没化完的妆，是到了医院后洗掉的。他并不想在伊年刚醒来时就拿这些事儿刺激她，即使要做笔录，后续也得先有专门的人员来做心理建设。
好不容易救出来，让伊年一遍一遍去去反复回忆当时的情况，他无论如何都做不来。
但看伊年的状态，一点儿都不像有心理阴影的样子，反而最关心的还是案情。
也是，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哪怕经历的是在普通人眼里极其可怕的事情，却依然云淡风轻，完全不当一回事。
好像每一次程维晋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但是这一回，他到现在依然心有余悸。
病房里有来探望的人带来的水果篮，水果放不住，程维晋就拿出个苹果给它削皮。
伊年见他真不打算来问她在地下室内的细节，便主动笑着道：“不过我可是有不少收获的。”
程维晋扯着嘴角一笑，“我想着先让你好好休息一下养身体，你却非要说案情。”
伊年无视他的调侃，说：“我那会儿跟蒋子宁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你真的不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要说程维晋没有兴趣，那自然是假的，但他并不着急，一直到将苹果的最后一圈皮削下、掉落到垃圾桶里，他再把苹果一分为二，分了伊年一半，才问道：“想知道，那你说说，你们讲了什么。”
伊年接过苹果，道：“她很小的时候就和叶宗易认识，也认识倪雅，也就是应该在叶宗易的学生时代就认识他。而造成他们两人作案的外界刺激，恐怕都是倪雅，倪雅虐待过他们，根据我刺探到的……应该是性.虐待。”
程维晋的眸色凝了凝，“确定？”
“八九不离十，提起这方面她很激动。”
程维晋沉声道：“倪雅去世的时候，叶宗易才高中，蒋子宁就更小，如果是这样……”他说不下去，转而问，“还有其他发现吗？”
伊年：“就这些，我也只能是猜测，具体的，倪雅已经死了，也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
程维晋：“我跟同事说一声，让他们先审审叶宗易，说不定能成为突破口，能让他开口把所有案情复原。”
伊年问：“如果他们不开口，能结案吗？”毕竟两个凶手都已经抓到。
程维晋道：“能是能，只不过只有我们经手的这么几起，之前他们犯下的，就没法弄清了，所以最好还是让他们自己开口。”
伊年想了想，说：“往蒋子宁那儿突破会更容易一点，她的情绪更容易被带动起来，多提一些倪雅，应该可以突破她的心理防线。”
虽然这样揭伤疤的行为不太道德，但为了给受害者一个交代，这样做是有必要的。
毕竟，在这之前还有很多受害者，都还只是失踪状态，连尸体都还没有找到。
程维晋点点头，“嗯。”
伊年吃完了苹果，程维晋似乎还想再洗一些水果出来给她，她摇摇头，“我吃不下了，给你吧，或者你把水果篮都带会去，要不然放这也容易放坏。”
程维晋便不洗了。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伊年顿了顿，清澈的眼波在程维晋脸上转了转，道：“等结案了，我请你吃饭。这段时间你照顾我很多，怎么着也得谢谢你。”
程维晋这回没跟她客气，点了点头。
片刻后，他忽地又问：“能算约会吗？”
伊年顿了下，尔后便笑开，“行。”
第68章 68
伊年的身体并没有大碍, 在药效过去之后，第二天一早她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媒体不知从哪告知了消息，一大早就在医院门口蹲点, 即使伊年没有去关注网上的舆论风波，从媒体的大张旗鼓就能看出此事的发酵程度。
不过这对伊年的心态并未造成任何影响。
凶手终于缉拿归案，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什么媒体什么记者都不值一提。
舆论么, 向来都是有好有坏的, 看淡就好。至于会不会对她的事业产生影响, 这又不是她自身道德上的丑闻, 即使有影响, 也不至于没工作，伊年并不担心。
就是这医院门口的记者们有些疯狂, 哪怕伊年已经帽子口罩戴得牢靠, 并且缩在路人后边, 但依然一出现就被找了出来，记者们蜂拥而至, 话筒直接往她跟前捅。
好在米越专门给伊年配了两个保镖，再加上今天早上程维晋也过来接她出院，三个男人一起将那些蜂拥过来的记者拦开, 开出一条道来，才让伊年安然无恙地进入车内。
程维晋跟着钻进车，他着实被这些记者冲过来的势头给吓一跳，圈外人士很少能亲身经历这种阵仗, 大多一时之间都难以适应。
上车后，他呼出口气，“果然明星不配些保镖是不行的。”
米越跟着坐上了前座, 闻言转过头来道：“这还算好的，粉丝可比这疯多了。”
伊年笑道：“幸好我不是idol。”
确实，要换个idol出个社会新闻住院，粉丝还不得疯？
而伊年的粉丝既不算多也不太疯狂，毕竟曾经被黑得很惨，反而还是黑粉更多。
把伊年送到家后，程维晋便去了警局。
家里被蒋子宁闯进来过，还有警察来现场做过鉴定，难免杂乱。伊年和米越一起收拾了下。
厨房还有被伊年打碎的玻璃，伊年拿了扫帚簸箕，将玻璃碎片一一扫除，米越拿了拖把过来，帮忙一起清扫，道：“现在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咱们也能继续把重心放到工作上。唉这次的事情闹那么大，多少有些影响的。”
伊年不是很在意，随意地问了句，“网上都说了什么？我是受害人，怎么着也得被宽慰一下吧？”
米越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现在算是知道了伊年的心理有多么强大，网上的这点舆论对她压根没有任何影响。
她道：“可总有那么些人脑抽，把上次在叶申安家里遇上歹徒的事儿给翻了出来。说什么当时你非要上来揽功，自己太跳了才被歹人给盯上。唉，我们也很冤啊，当时这不是叶申安出来跳的。”
伊年耸耸肩。
米越转而又道：“不过这毕竟是少数人，大多网友还是看不得这种话，会群起攻之。”
她也没多聊这些，便说起工作的事儿，“我得给你多去接触接触剧本了，你得赶紧复工，要不然等这事儿热度一过，你又没有新的作品上，那可就凉得透透的。”
工作上的事情，向来米越安排，伊年没有异议，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案件的审理。
米越继续说着她的，“想要热度，综艺的见效最快，我得给你多去找找，你要没啥心理阴影，在录综艺的时候时不时提一提这惊心动魄的经历也挺好的，保准能上热搜。唉上回那个《军旅生活》录到一半停下可惜了，你在那儿表现挺好呢，播出后反响一定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继续拍。”
伊年没那么关心，米越要不提，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个停拍的综艺。
把家里收拾完后，伊年便道：“我洗个澡换个衣服，完了去警局做笔录。你忙你的就行，不用管我。”
米越一惊，“今天就要做笔录吗？之前程维晋不是说不着急？警方已经联系你让你过去了？”
“没，我想着自己过去一趟，早点把这事儿给了结。”
米越懂了，这丫现在满脑子就是案件案件案件，哪里还关心工作？她算是看明白了，现在的伊年已经没有了以往那颗向往红的心，似乎是自从她要换人设不再是嘤嘤怪开始，这丫就开始越来越佛系。
唉，佛系就佛系吧，米越也算是间接经历了这一系列惨绝人寰的案件，对人生事业健□□活有了新的认识，钱嘛，够用就行。
随后，米越回了公司，伊年则前往警局。
笔录的流程并不复杂，中途也没有遇到问题，伊年陈述完之后，笔录也就结束。
但笔录结束后，伊年也没有离开，跟警员说找程维晋，很快就被带到了程维晋那儿。
程维晋正在审讯室的单身透视玻璃后面，看宗长鸣审问叶宗易。
他见伊年过来，并不惊讶，只问：“不在家里多休息休息吗？”
伊年摇头，“不用，在家里还闲着没事做。”
她说着，看向透视玻璃另一边。
从宗长鸣强忍着不耐与怒火的神情中就能看出来，审讯并不顺利。
她听到宗长鸣道：“蒋子宁已经被缉拿，她是你的同伙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情，现在的问题就是，你们谁先开口，谁就能从宽处理。等蒋子宁醒了，你在量刑上可就没机会减轻了。”
叶宗易轻轻一笑，“从宽处理？你觉得我很傻吗？我和蒋子宁，你能保谁不死？你要是能提供一份认罪协议，保证我不被死刑，我当然会配合说出所有你们想知道的。可惜啊，国内司法就没有这样的先例，不是吗？”
这个审讯，就在僵局里面。
站在他们身边的齐晚星不甘道：“难道只能这么算了？只拿这几起案子起诉？以前的那些……”
就从叶宗易的相册来看，以前的受害者可不少啊。
程维晋道：“别急，等蒋子宁醒来，我们也不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这时，玻璃窗的别一头，叶宗易主动提起了伊年，“我听说，伊年被你们救下来了？”
齐晚星看了伊年一眼。
伊年挑挑眉，只望着叶宗易。
宗长鸣：“是啊，让你失望了。”
叶宗易笑起来，“你说错了，我不失望。蒋子宁这事儿做得不听话，我很高兴她没有得逞。”
宗长鸣盯向他，“听话？这么说，她原来很听你话？”
叶宗易：“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宗长鸣：“她既然现在已经不听话了，等她醒了，大概就会把你之前犯下的案件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叶宗易：“那又怎样？难道她还能逃过死刑？她也不傻，多说多错。”
随后他们的对话又进入了死循环里。
程维晋让宗长鸣出来，换了自己进去。
叶宗易对此也只是轻轻一笑，他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不用白费力气，换多少人来我也没有更多的可以说。”
程维晋拉开椅子，在叶宗易对面坐下，“我也不指望你能说什么，你之前犯下的案子，都在国外，我们会积极和那边沟通，但说实话，那些确实不归我们管，你说与不说，都不影响国内的审判，毕竟现在证据确凿，你的同伙也已经落网，足够我们结案。”
叶宗易：“那你想聊什么？”
程维晋：“聊聊倪雅。”
叶宗易摆出了无奈的笑，“你们怎么总抓着她不放，她的死跟我真没关系。”
程维晋道：“倒也不是聊她的车祸，就是聊聊她照顾你生活起居的那些事儿。我们查到了，蒋子宁有段时间和你们做过邻居，她的家长长年不回家，倪雅还会把她带到你家里，一起照顾她。”
叶宗易倒是承认的很爽快，“是啊，她在这方面很友好，我和子宁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程维晋点点头，“那就对了，那个时候，倪雅对你们两个，都有性.虐待对吧？”
“我靠！”在单身透视玻璃后面的齐晚星因为太过震惊，下意识一声惊呼。
回到这里的宗长鸣也一样瞪大了眼，“还有这事儿？”
而就看叶宗易滞住的笑容，可见程维晋并没有说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