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青有点痴痴地看着雀樱朝他走来,雀樱精美的绣花鞋子踩在雪画完之后的污水中,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雀樱走到安青面前,将手里的暖炉交给旁边的宝鸳,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安青的下巴,“好一个俊俏的男人,想跟我走吗?”
安青抬着下巴,“跟你走就能过和你一样的生活吗?”
雀樱:“能,凭你这张脸,这副才貌,只要你愿意你能活得比我还好,比我还受欢迎。”
安青一双充满欲望的眼睛看着雀樱:“那我跟你走!”
雀樱:“不问去干什么?”
安青:“我不管干什么,只要让我过上和你一样的生活,干什么我都愿意。”
呵——
雀樱都惊奇了,他没想到这个男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没有下限。雀樱又看了一眼站在男人旁边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面对这那双黑幽幽的眸子,突然说道:“你跟我走可以,但是我这儿有个规矩,我也不瞒你说,我是听雨楼的老板,在我们这一行干活,男人就得干干净净的,你带个孩子,可没人帮你养。”
安青当即就把自己女儿的手甩了,“你带我走,这闺女我就当没生过,本来也是不该活的,我连我自己都养活不了了,哪能养一个小丫头。”
脏兮兮的小姑娘被自己父亲甩到一边,突然又扑上去,“爹,不要赶我!”
安青大骂:“滚!要不是你是个闺女,我带着你干什么,还不是想活不下去的时候找个人家把你卖了,还能赚点银钱。”
小姑娘直接被推到在湿漉漉的地上,双手在身后握紧了拳头,她恶狠狠地盯着安青,仿佛在看什么仇人。
而一手造成眼前景象的雀樱脸上一点异样都没有,反而总是含着笑,倒是站在他旁边的宝鸳,一脸看不惯不满的表情。
“走吧!”
雀樱带走了安青,将小女孩一个人扔在寒冬腊月中。让安青抛弃自己的女儿只是雀樱瞬间的心血来潮,他只是想看这个男人可以绝情到什么程度而已,毕竟像安青这样利己的人,雀樱也很少见到。
而且许温眼里的那一抹厌恶,也让雀樱产生了一些恶劣的心思,他承认他这一手,几乎把安青女儿对他的濡慕掐灭了。
但是雀樱不是真的想让一个小女孩冻死在冬天里。
于是马车刚启动不久,雀樱就让下人倒回去,要让仆人把刚才那个小女孩带到京城专门收留流浪小孩的地方去。
但是下人回来之后却告诉雀樱那个小女孩根本找不到了。而安青呢,被带回听雨楼后,当明白听雨楼是个什么性质,他根本没有产生害怕,反而被听雨楼的繁华迷了眼,让雀樱兴致寥寥。
至于女儿,早就被他忘到九霄云外了。
于是雀樱就将他丢下不管了,让他在听雨楼里任意发挥。
而这一面,许温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实际上当看到安青的时候,她才记起来上辈子这个时候,安青父女已经来到京城了。
实际上上辈子许温遇到安青的时候,安青根本没有那么狼狈,他是根本没有尝过京城居大不易的苦,便被许温安置好。
而这辈子,安青已经在京城走投无路了,没有今天这恰巧一瞥,许温却根本记不得他。
不过看到了也没用,许温瞬间将其抛之脑后,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两天之后她从外面回家,竟然在院子里面看到一个脏乎乎的孩子。
许温的脚步瞬间顿住了,她看到一个又瘦小又脏的小孩站着,而自己的女儿则站着旁边想和她说话,许小忆小朋友一幅小大人的样子,脏小孩却局促地紧闭嘴巴。
屋子里面云翘暖却在招呼玉晴,“把囡囡的衣服找两套出来,给那小可怜洗一洗,换上干净的衣服。”
云翘暖自己有孩子,最关键的是他肚子里还装着一个孩子,导致他父爱过剩。
许温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这个小崽子,云翘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捞回来的。她把安青当作看不见,云翘暖倒好了,直接把敌人的女儿带回家来。
小姑娘也看到了许温,对于许温明显不好的脸色,她显得更加畏缩,她以前住在乡下,从来没有见过像许温这样气势强大的女人。
云翘暖听到声音欢呼雀跃地走出来,叫道:“妻主。”
许温指指小女孩:“这哪儿捡回来的?”
云翘暖:“大街上啊,我看到她无亲无故的太可怜,就带回家来了。”
实际上是小姑娘主动抓了云翘暖的裙子,要不然大街上小乞丐那么多,云翘暖也不能一个一个地去同情。
小姑娘还占了一个和许忆年纪差不多的便宜,让云翘暖十分不忍心。
许温:“丢出去。”
云翘暖忍不住睁大眼睛,“妻主,我们养她不行吗?”
小姑娘反应非常迅速,一下子跪在地上,“求大人不要将我扔出去,求大人不要将我扔出去。”
许温自己的女儿也迈着小短腿走过来抱住许温,“母亲,我想留下她。”
许温:……
她蹲下来,“留一个脏小孩干什么?”
许小忆歪歪头,“她和我不一样,我要让她陪我练功,她力气很大。”
云翘暖:“妻主,孩子那么小,我们把她丢出去,她就要在外面冻死了。”
随便吧,一个孩子而已,无关大碍,估计也惹不出什么大事。她看看自己的夫郎,忍不住心想,真是一个笨蛋男人。
第55章 疫病
许温一直记着大事件的节点,这些上辈子发生过的大事件,她不仅不会避免,反而会确保其发生,因为这些大事件,正是许温操作的最好棋盘。
比如几年前四皇女卫承敏设计害死七皇女卫承悦,景元帝大怒之下杀死草原所有王和贵族,又比如今年即将在京城掀起的瘟疫,以及瘟疫没到第二年,草原从上一次屈辱事件中积累的仇恨爆发导致的战争。
这场瘟疫,在上辈子感染致死了体弱好文的八皇女,跋扈无礼的四皇女,还有几个宫中刚出生没多久,抵抗力非常弱的皇子皇女。
而这辈子,许温准备借着这场京城瘟疫,将六皇女、八皇女、九皇女、十皇女,这几个成年皇女一并除了,届时大月氏集结草原各族扣关,京城成年皇女全部死绝,皇帝暮年残体,内忧外患,景元帝纵使有一千个顾虑,她也得揭示许温的皇女身份,传位给许温。
没错,许温并不想当个几年的太女,苦哈哈地等皇帝传位,她一开始就是冲着帝位去的。
上辈子这场战争许温参加了,司薇甚至还死在战场上,因为许温站在卫承雅这边,这场战争为卫承雅积累了很多政治筹码。
不过上辈子卫承雅继位是在这之后好几年的事了,许温等不了那么久,她不可能带着仇恨再容忍卫承雅十年,所以天时地利人和,以大月氏联合草原各部族对大卫朝发动战争为节点,就是许温计划的最终期。
大月氏对卫朝发动战争是外部忧患,而内部忧患就由许温一手创造来配合。
“主子,你看这些准备的石灰够用了吗?”
许温看了看,说道:“就先这些吧,加水溶解了在府里先消一遍毒,后续还要从庄子上多远一些过来。特别是府中污秽的地方,不能一楼任何一处,还有府中任何人,不管是谁发热或身上起了异状,立即报上来,将其单独隔离起来医治。”
“我说的那些药材,你找人采办齐全了没有?”
风吟立即说:“主子放心,都准备妥当了。”
“但是主子,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准备那么多东西。”风吟对于许温的吩咐虽然一丝不苟地照办,但是心里很疑惑。
许温:“还不知道具体的日期,先准备着。”
除了郡王府之外,最重要的是许温还在京城各医馆,各大药材商留了手,传染病是所有人的灾难,许温虽然要借这次京城大疫弄死几个皇女,但是对于百姓,她希望能救则救。
这辈子有所准备,就不会像上辈子那样猝不及防地死太多人。
最重要的是在许温的记忆中,这次瘟疫不是烈性的,从感染到致死,战线拖得较长,可以给许温足够的时间去运作,再兼顾救京城的百姓也来得及。
只是一直也不知道瘟疫是从京城哪个地方开始的,否则许温可以把波及范围再限定得更小一些。
虽然郡王府已经做好准备了,但是许温预示的灾难却迟迟没有显现,正当大家犯嘀咕的时候,正月十五过了元宵节,许温记忆中的瘟疫却一下子在京城突然爆发。
先是从杂乱混乱的居民区开始,然后到了东西两个坊,大量百姓咳嗽发热,本来只当作普通的伤风感冒,谁料一发不可收拾。
京城的达官贵人区一瞬间变成了被包围的孤岛。
因为郡王府已经被许温打造成铜墙铁壁,所以她把大量的精力放到了京城城中的防疫和救助中,让自己忙起来,忙起来,忙得前脚跟打后脑勺,饭菜都没办法准时吃上,只要忙起来皇家死不死人就不关她的事了。
就在达官贵族封锁街道,生怕穷人把瘟疫传给自己的时候,景元帝接到了第一个消息,安王府的八皇女,中招了,前两天晚上开始发的热,八皇女体恤皇帝为了瘟疫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便没有上报,但是谁料一严重起来,八皇女直接晕死过去了。
景元帝立即将投入京城解决瘟疫问题的太医拨了一个,命其赶紧赶去安王府,势必要把八皇女治好。
但是八皇女的体质实在太弱了,病情最凶猛的那个晚上,太医连夜焦急上火地守在她身边,但是她依然没有熬过来,准备凌晨的时候咽了气。
女官第一时间跑进宫将这个消息禀告给皇帝,悲痛至极地表示:“八皇女,去了。”
皇帝瞬间颓然地坐倒在身后的宽大椅子上,但这还没完呢,景元帝好不容易从八皇女死亡的悲痛中暂缓过来,太医一个个接连来报,九皇女感染疫病了,鹂君主子的十皇女也感染疫病了,六皇女卫承柔也没逃过。
鹂君将十皇女护得好好的,半点不让她出门,他想象不到,为什么卫承珂还会染上疫病,鹂君一边哭一边要把整个皇宫最好的太医都找来照顾自己的女儿,完全不顾宫侍和女官的生命,要他们日夜不停贴身地照料卫承珂。
难料的是,这个时候六皇女卫承柔也患上病了,卫承柔可是德君的女儿,德君怎么可能容忍太医全都被鹂君抓在他那儿医治十皇女,他的女儿比鹂君的女儿强千百倍,他的女儿才是必须要被保住性命的陛下的血脉!
鹂君平时得意受宠,但是正到了德君发威的时刻,他才发现自己是外强中干,他保不住最好的太医,最好的太医去救六皇女去了。
虽然十皇女身边还是有兢兢业业的太医,但是鹂君就是觉得他的孩子死的原因,是因为他没有留住最好的太医。
比起鹂君和德君两个人,九皇女的父亲才是真正的走投无路,太医要研究怎么样治疗疫病,不能松懈,一旦松懈,垮的可就是大卫朝的江山。但是仅有不多能腾出来的太医却全都被德君和鹂君两人拢到身边,能给九皇女治病的,根本是不擅长瘟疫邪毒的医生。
九皇女在宫外,九皇女的父君在宫内,九皇女府一个劲地传来消息说九皇女的情况不好了,九皇女父君只能带着自己的宫侍跪在皇帝的大殿前,泪如泉涌,只求皇帝为九皇女赐下太医。
熙春宫中,兰阮问自己的随身侍从明儿,道:“外面都在干什么,乱糟糟的一团。”
明儿立即答道:“六皇女病了,十皇女也病了,覃贵人正跪在陛下宫前请陛下赐太医给九皇女呢,说若是没有太医,九皇女怕是熬不过去了。”
兰阮不屑道:“全京城的百姓都是陛下的女儿,难道只有他的女儿需要太医吗?太医不抓紧研究治疗疫病的办法,那有时间和精力守在她们一个人的床前。”
“对了,荣郡王殿下吩咐要做的那些事,熙春宫都做好了没有?”
明儿立即答道:“当然都做好了,大家都很惜命,在京城疫病没有结束之前,绝对不会放松携带,最近宫里每个人进出都有记录,出去之后回来一定换衣服,院子每天都会用石灰水清扫,一有人出现病症就立即拉出去,绝对不会有事。”
“嗯。”兰阮点头,“对了,再写一封信出去告诉咱家姑娘,不管她要做什么,少和那些平民百姓混在一处,做做戏便罢了,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八皇女第一个死亡的时候皇帝只是悲痛,但这种悲痛她还能强忍下去,因为她知道整个京城忽然闹起的瘟疫,她作为皇帝必须主持大局。
她若乱,百官必然乱,若是百官都乱了,谁去管下面的百姓,谁来稳定大卫朝的江山。
但是当宋女官告诉她,十皇女也死亡了的时候,皇帝内心的防线真的一下子崩溃了,想她景元帝,膝下成年皇女整整十人,不说每一个都雄才大略,帝王之才,但均为坦坦荡荡的皇室贵胄,就算十皇女稍显纨绔,依然不失皇家女儿风范。
然而就在短短几年间,她先后失去了七皇女、四皇女,然后是她曾经最寄予厚望的太女,还有为太女之死耿耿于怀,她一个不注意就死于械斗意外的三皇女,现在连八皇女、十皇女斗去了,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六皇女和九皇女还躺在床上,病情一点不见减,她做皇帝是什么地方做不好,上天竟然要让她的女儿全都死绝吗!
景元帝的手唇颤抖着,一滴泪流出眼角,惊地宋女官赶忙来扶着。景元帝却推开了她,强硬地自己站起来,着急地问道:“这次京城大疫,太女和荣郡王许温怎么样?”
皇帝这时候也不纠结她一直不想承认许温身份的事情了,可恶的疫病已经夺取了她的两个女儿,剩下的几个健康的,必须要万无一失!
宋女官立即答到:“太女谨遵陛下令,守在太女府中一步不出,不将其将大卫朝江山社稷的未来至于险境之中。而荣郡王,荣郡王这些时日一直带领着官吏清理京城中疫病一事,救助染上瘟疫的百姓。”
皇帝的脸色先是一紧然后放松,随即对宋女官发怒,“糊涂,她荣郡王是什么身份,怎能亲自去接触疫病,你叫她给朕挺好,心系百姓可以,但是千万以自身为重,不要在亲身涉入疫病场所!”
宋女官听命,她垂下头,心里却知道,皇帝心中此时矛盾得很,她既为太女卫承雅为了保护自己,紧锁东宫之门,将百姓弃于不顾,连一点面子工作都不做感到羞愧,又为卫承雅这样行为让她自己绝不会有危险而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