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凡一扫平常的淡漠,说:“你休想!”
巫山神女捂着嘴笑,说:“前几日我和姑奶奶已经偷偷瞧过她了,长得好可爱!她的歌唱得真好听,也是一个多情女子呀!”
原来尹羲路过洛阳,洛阳正是洛水一带,是洛神的地盘。儿子谈个恋爱之前出了一个瞎主意弄得长江、黄河、洛水流域内的所有土地、山神、龙王都知道了,她这个当娘的哪能不知?
尹羲路过洛阳,这么方便,她怎么能不去看看?
洛凡神色一变,说:“我警告你,你给我离她远点!你要是把她带坏了,我跟你没完!”
巫山神女摇了摇宓妃的胳膊,笑道:“姑奶奶,你看看小叔,这急得要吃了我一样。哎,我那小婶不知何时修成正果,小叔就这样痴痴守着,真是可怜。”
宓妃见儿子是动真格的,拍了拍瑶姬的手,说:“瑶姬,别逗他了。”
巫山神女笑道:“小叔,就算我不去找尹羲,难道她就不会爱上别人了?你让她和一个对她有情的美男子长时间在一起?”
洛凡不解地看着她,巫山神女微微一笑,道:“我亲耳听到那两个玉华派的弟子谈话,那玉华派的大弟子对尹羲情根深种,为了她连玉华派的掌门都不做了,一心还俗想和她结成道侣。”
洛凡惊道:“什么?”
巫山神女笑道:“那玉华派的大弟子容貌非凡,丰姿潇洒,尹羲不知何时修成正果,难免寂寞。”
洛凡想了想站起身,巫山神女笑道:“你去找她也未必有用,这人间情爱也不是你可以阻止的。尹羲要修成正果,总是要在凡间行走,那人是爱护她的大师伯,你还能改变这因果不成?”
洛凡这才犹豫了,转过身,说:“听你这么说,你有更好的办法?”
巫山神女笑道:“不如小叔求求我,我们去设法暂时将二人分开,你带走尹羲,我来会会那个玉华弟子。”
洛凡蹙眉:“那总是阿羲的师长,你动蜀山玉华的弟子,将来见到尹喜真人怎么办?”
巫山神女不以为然,说:“尹喜真人多少徒子徒孙,他还在意一个几十代之后的弟子吗?这两千多年来,多少和蜀山有关的修士殒落,也没有见尹喜真人心疼。我助他过一过情劫,他将来渡劫飞升还要谢我呢。”
巫山神女也非虚言,凡人凡妖修仙本不易,若是没有渡过情劫,那心魔萦身,实难过天劫。若是巫山神女真愿与他有一段红尘,红尘过后,不舍也得舍,方可六念寂静进入玄妙之境,炼神还虚、渡劫飞升。
洛凡虽不认同巫山神女的手段,但也不再劝她了,巫山神女又说:“小叔可得记得,你欠我一个大人情哦。”
宓妃提醒她:“不要玩太过了,我看那位玉华弟子实在是一个老实的男人,与楚怀王、楚襄王之流不同。”
巫山神女笑道:“姑奶奶放心,我岂是那强逼男人的人?”
洛凡目光泠泠看着巫山神女,这个危险的大侄女,他一定要让尹羲离她远远的。
……
唐时的天气本来就热,江淮一带比关中就更热上几分。
便是有修为灵力护体,跑了半天的路后尹羲仍有些受不了,公孙凌见前方有个农人搭起来的茅棚,便说下马歇歇。
尹羲让两匹马也去吃一吃草,喝一喝水,它们估计也够呛了。
若非现在已经八月十一日了,离九月初九没有多长时间,她必须快点到扬州或睦州找到陈硕真,不然过了一两年,她可能又不在这一带了。
公孙凌从空间袋中取出一碗灵泉水,施展了法力将之变得冰凉递给了尹羲。尹羲红尘纷扰,个个亲人朋友要照顾,虽从蜀山带了不少灵泉水下山,可是早就用完了。
尹羲接了过来,微笑道谢,暗想:师伯虽然是南极冰川,其实是正派的名门弟子,他冷着脸可是对她这些小辈可真不差。
尹羲捧着水喝了一口,真是透心凉心飞扬呀,她竟然想到了萧驰风,他总会在夏日里用寒冰真气给她化水为冰来冰镇水果给她吃。虽然脱离角色后,她像是看别人的故事,但那仍然是极美的故事。
公孙凌忽问:“到了江南,你要去拜访那位洛道友吗?”
尹羲虽然很想洛凡,可是她明白现在相见也无可奈何。
“我不是为了他下江南。”
“那你为了谁,对江南如此执着?”
尹羲说:“我有所感应,江南有人与我有缘,若能传道于她,能助我修一场功德气数。师伯也知我等修士要渡劫成仙,功德气数可以助一臂之力。也许这一场功德,你、师父和我三人都能修成正果呢?”
公孙凌叹道:“功业之事,何其难也!隋室唐室开国何等功业,各仙门也有世俗凡人弟子参与,我也从未听说这几十年有人成仙的。就算师父当年也收了些世俗凡人弟子传了武功,师父还未练神还虚。”
尹羲奇道:“隋唐开国时名臣中谁是我派凡人弟子?”
公孙凌摇了摇头说:“我当时还在山中修炼,师父下山授徒,我并不清楚。那些人杰之道与我等修士避世之道不同,一旦出山,便是师徒缘分已尽,未再相见。师父既然没有提起,估计也不像李靖、李绩之辈一样功高吧。”
尹羲叹道:“我猜师祖是不擅长传授凡人世俗中混的本事。师祖应该是从小修道,自己都不通功名利禄和人心驾驭上的事,也不懂政治,所以他的凡人弟子的功业都不大。看你和师父就知道了。”
公孙凌抿了抿唇,说:“我和师弟有什么不对?”
尹羲说:“一个南极冰山,一个谦谦君子。拜托,这是要在乱世中闯出名堂,冰山和君子在俗世是闯不出名堂的。”
尹羲想着这两个原著酱油党,他们的道法肯定不低,但是有时候做事就完全是世外之人的做法了。
公孙凌目光深深瞧着她的脸,道:“你是说我和师弟本事低微……”
尹羲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公孙凌说:“我们的本事在俗世中闯不出名堂,那么什么本事才行?
尹羲想了想说:“一切功业未完成之时都需要一个理念一来作为核心。秦统一六国,秦始皇就有建立一个他理想中的统一国度的理念,隋文帝和当朝李世民也一样。所以挑徒弟时,练武资质不是第一考虑的因素,而是徒弟有一种去改变这个世界上的某一种现象的野心和倔强。便是我们的玄门祖宗太清圣人,当年化身老子出函谷关传道,他为了什么呢?是为了教化人族,他想要改变人族的愚昧,帮助人族认识天/行规律助人族适应自然。若是本着趁乱收几个没有仙缘但是练武资质好的弟子以图沾点开国功业,这只是出于改变自己,而不是改变世界。”
公孙凌不由得深思,想起师父执于炼神还虚、渡劫合道,确实没有多少这样的理念。
公孙凌说:“有人指点了你吗?”
尹羲说:“我自己的一点心得。女娲娘娘与伏羲大帝,创造众生,改变这个世界;太清圣人教化人族,人族才慢慢走出蒙昧,才有现在的人族文明;元始圣人欲阐尽真理,也是让天/行之理明朗;上清圣人截取一线生机,心存慈善,怜悯众生;至于佛家渡化人心,化戾气为祥和,也功德无量。但凡圣人,都有敏锐的嗅觉,发现这个世界还有不尽善之处,都用自己的办法去解决这个世界的不尽善之处。”
公孙凌不禁深思,他自小跟着师父钻研太上忘情道,尹羲这些想法与太上忘情有些相悖。
公孙凌暗自摇头,他觉得自己凡心不死,本也不能太上忘情,如今对此道本就不诚了。
公孙凌努力让自己的脸色温柔一些,说:“只要不违背门规,我就陪你去做。”
尹羲微笑道:“大师伯有自己的事,不能都陪着我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可以做好我想做的事。”
公孙凌俊眉微蹙,说:“你不要叫我大师伯。”
“啊?”尹羲想了想说:“难道叫你‘云凌真人’?”这会不会太见外了。
公孙凌说:“你可叫我‘云凌’。”
“这怎么行?”
公孙凌真想说出憋着的话,又觉无法面对被拒绝,不说又永远只当师伯。
公孙凌深吸了一口气,说:“没有不行。羲儿,你想做什么,我都尽力帮你达成。”
“唉?”
公孙凌又道:“我只想你别总是觉得我很无趣。”
尹羲仍然不解,天空猛然响起一记惊雷,原来烈日当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
骤然狂风一起吹着这间破旧的茅棚的茅草盖都翻飞了,尹羲和公孙凌忙站了起来。
尹羲左右看看,惊道:“阿骢和阿枣呢?”
正是两匹大宛名驹的名字,他们放了马自去附近吃草,没有想到这时都看不见马了。
尹羲吹了个口哨,那狮子骢十分听她的话,还能识得她吹的口哨的声音和别人的口哨声的不同。在家时,别人吹口哨时,它都不作理会。
没有反应?
公孙凌道:“不会是被盗马贼偷走了吧?”
尹羲说:“我们赶快分头找找!”公孙凌也不疑有它,还是找马要紧,马匹也有灵性,要是被盗马贼偷走,如那狮子骢只怕要心情抑郁了,它是很粘尹羲的,时时要主人的抚摸宠爱它才会心情愉悦。
公孙凌往北找,尹羲往南找,可是这是官道,马蹄印本就杂乱难以辨识。天忽然下起暴雨,路上泥泞就更难辨了。
公孙凌走到一个小岔道,隐隐听到前方似有马鸣声,连忙提起轻功飞跃,可是愣是没有见到那两匹马。
忽见前方一个模样甚丑的女子被绑在一棵树上,一声泥泞,声声叫着救命。
公孙凌见有人落难,出于侠义心肠,连忙走了过去拉断了绳子,给女子松了绑。
那女子晕倒在地,公孙凌往前走出十几步才回来,看看左右都没有人,只有自己能救人。
公孙凌探了探女子鼻子,还有虚弱的气息,拍了拍她的肩。
“姑娘!醒醒!”
姑娘兀自不动,公孙凌蹙了蹙俊眉,运起一丝真气,打进她背后督脉之中。
这姑娘才悠悠转醒,眼皮耷拉,说:“救命……救我……”
公孙凌见她是女子,取出传音符正要联系尹羲来处置,但是一道惊雷突然从天而降,就要打在他们身边的一棵大树上。
说时迟那时快,公孙凌不得不双手齐用一把提住那姑娘的身子,往后飞跃六七丈远,那棵大树被劈成了焦炭。
公孙凌再放下姑娘的身子时,手中的传音符已经沾满了污垢泥泞,法力尽失。
那姑娘拉着他的袍子,说:“救我……救救我……”
公孙凌蹙起眉头,这时也没有办法了,他将她在腰上提了起来往回奔去,以图和尹羲会合,让尹羲来治一治这姑娘,可是哪还有尹羲的身影?
大雨磅礴,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公孙凌暗道:难道羲儿先找地方躲雨了?
于是,他提起姑娘的身子,施展轻功,往附近的村民家中寻去。
他本想找个农家的,但是反而越走越荒僻,最后见前方有个山洞,也没得挑了,提了姑娘进山洞避雨。
公孙凌取了一棵补气的药和一碗灵泉水,喂姑娘吃下去,等到公孙凌生起火时,姑娘就醒了。
“是你救了我吗?”
公孙凌只在一旁添了柴火,这洞中似有人来过,也烧过火,还有余下一些木头没有烧完。
公孙凌冷冷道:“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心上。”
那姑娘道:“救命之恩,我怎能不放心上?”
那姑娘努力想站起来,却因为虚弱摔倒,公孙凌才转过头冷冷道:“我说不用放心上就是不用,你自以为是只会添麻烦。”
这时火光照耀在那姑娘的脸上,只见那脸上似脱下一大块的皮,挂在脸上十分诡异。
“你的脸怎么了?”
那姑娘惊呼一声,抚了抚脸,又似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慢慢揭去脸上的皮,竟然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柔和的鹅蛋脸,一双大大的笼烟秋水眸,眉长又细又长,俏鼻高挺,唇如朱丹。
她似长得比尹羲还美上一两分,尹羲到位只是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女孩,而这个女子十八岁上下,正是最美的时候。
只见她的衣襟因为不知何时散开了,露出半抹红肚兜,只觉那半掩胸脯高高耸起,琐骨清晰,肤如凝脂。
公孙凌从未见过这样集清冷与妩媚于一体的女子,也不禁看呆片刻,连忙转开了头,不再言语。
那女子慌慌张张的掩了衣襟,才说:“恩公莫怪,我出门要是不易容,我早就死了。我就是扮作我丫鬟的模样,那些贼人才只掩了我带的钱财,没有……”
公孙凌才问道:“你是什么人?家住哪里?”
那女子道:“我本是巴楚人,我姓姜,少时因为父母早亡就到扬州投奔舅父。刺史家的六姨太的弟弟看上了我,想纳我作妾,舅父给了我银两带着丫鬟逃跑,后来那人派人来追。我知道我跑不过他们,只好扮作丫鬟的样子,他们追上了我却没有认出来,追问我的下落,我胡诌一个方向,他们就把我绑在树上不管我的生死,自己追去了。我已被绑了一夜,又饿又渴,若不是恩公来了,我就必死。”
公孙凌想着尹羲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恶霸强迫女子,想着她也着实可怜,看她虚弱的样子,从自己的空间袋中取出一个饼和一个果子给她。
姜姑娘像是饿惨了,颤抖接过,连声道谢。
姜姑娘吃完饼和果子,跑在地上,说:“恩公,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愿今生做牛做马侍候你……”
公孙凌不禁傻了,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
姜姑娘凄然道:“恩公可是嫌弃我?”
公孙凌叹道:“我不需要人侍候。”
姜姑娘道:“那就让小女子侍候夫人吧。”
公孙凌不禁想到尹羲,又摇了摇头:“我……我还没有夫人,她也不用你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