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有什么话大声说?大白天不做事,还在这里闲聊,是不是想死!”云夫人骂道。
在外面她还能面前保持风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云夫人哪里还有半分遮掩。
两个丫头此时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云夫人压根就不想听她们解释,直接说道:“让她们去门口跪着,跪两个时辰,好好反省一下!”
两个丫头听了这话,全都面如死灰,她们还想挣扎一二,但云夫人身旁的嬷嬷已经上前,捂住她们的嘴,将人拖了出去。
“跪着,不到两个时辰不许起!”嬷嬷恶狠狠说完,便用力关上院子的门。
“我……我们做错什么了?明明活都干完了呀。”一个丫头哭着问道。
“不不知道……我以后再也不说家里的闲话了。”另一个丫头说道,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闲话家常,也能惹来云夫人如此震怒。
不远处的大管家看着这一幕,默默记下了这两个丫头。
等到晚间,两个丫头便收到了大管家派人送来的上等伤药。
被派来送药的丫头,是大管家的亲信,似是无意一般说道:“你们是咱们府里的丫头,要记得自己的主子是谁。”
两个丫头虽然在云夫人处不得重用,但到底在这个院子里待了很久,也知道云夫人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管家也没想到,云夫人居然这样大胆,每个月都会借着上香的名义,外出与人私会。
他将消息告知景尚后,景尚听了眉头只跳,说道:“她与何人私会,与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没有她和岭南那边的联系吗?”
“她私会的那个人,叫云芥,是岭南云家的私生子,据说是从云家逃出来的,跑的时候还拿了不少云家的贵重物品,云家这些年也一直在通缉他。”
景尚顿时坐直了身子。
他让老管家私底下调查云夫人,是想知道当年母亲死亡,到底和云夫人有没有关系。
老管家又道:“云芥大多数时候都在外地做生意,他的很多竞争对手,都死的不明不白,似乎就是中毒而死。”
“母亲从前的奴仆呢?”景尚问道。
老管家道:“世子,老奴也找到了从前服侍夫人的奴仆,据她们回忆,当年夫人怀孕时,云夫人侍奉极为用心,事必躬亲,不借他人之手。”
“除此之外,她们还记得,当时夫人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总要闻一种奇怪的香,那种香只有云夫人才有。”
景尚听了,心中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
老管家说道:“世子,仅仅靠着这些,怕是无法证明夫人的死和云夫人有关系。”
景尚要的只是更多的蛛丝马迹进行佐证,此时得到了这些证据,他便可以进行下一步。
“想法子抓了她身边两个老嬷嬷,抓人时不要打草惊蛇,我会亲自审讯。”景尚说道。
邵瑜丝毫不知国公府里此时的风起云涌,为了让七皇子冷静一点,邵瑜直接帮女儿请了十天病假。
只是病假第三天,七皇子就上门了。
看到邵瑜时,七皇子大大方方的说起自己的来意。
“殿下一片好心,臣本不该拒绝,只是一来男女授受不清,二来小女感染的是风寒,殿下千金之体,若是过了病气,那便是臣的罪过了。”
邵瑜话语说得恭敬,但神情冷硬,即便面对皇子,也没有半点好脸色。
七皇子见他态度坚决,只能让身边的侍从拿出准备好的礼物。
邵瑜没有接,而是说道:“殿下抬爱,但小女担当不起。”
七皇子立马道:“这有什么担待不起的,可是大人嫌弃我备的礼太过浅薄?”
邵瑜忙道不敢,但还是没有半点要接的意思,场面一时僵持起来。
“大人,此物只是个偶然得来的小玩意,若是能博得佳人一笑,那也算是一桩幸事。”七皇子说道。
邵瑜依旧不接。
七皇子见此,只能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说道:“大人,我知道在诸位兄弟中,我母家最为单薄,大人可是也因此瞧不起我?”
邵瑜道:“殿下说笑了,您母家再单薄,您也还有一个全天下第一的父族,若是让陛下知道您如此自轻自贱,只怕要伤心了。”
七皇子闻言一噎,倒是相信了旁人对邵瑜的评价,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既然大人没有瞧不起我,那为何不接我的礼物?大人,我对令爱一片痴心,还望成全。”七皇子说道。
邵瑜望着他,说道:“痴心?对于皇子来说,痴心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七皇子:?
他不知道邵瑜为何忽然这样说。
邵瑜接着说道:“你是皇子,不要有痴心,要有事业心。”
七皇子:“事业心?”
他脸上的疑惑几乎要凝成实质了。
邵瑜没给他太多反应时间,直接问道:“黄河改流,殿下如何看待此事?”
“我……”七皇子对黄河没啥了解,一时卡住了。
邵瑜继续问道:“黄河历史上有几次大改流,几次小改流,殿下清楚吗?”
“我……”
“改流对黄河两岸百姓有什么影响,这种影响是利还是弊?殿下想过吗?”
“我……”
“关中几年一次大旱,殿下算得清吗?”
“……”
“遭遇旱情如何处理?遭遇洪涝如何处理?遇到灾荒如何处理?殿下都清楚吗?”
“殿下知道如今在西北,每天都有上百个灾民饿死吗?”
七皇子被问得焦头烂额,保持着一个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
将人问傻之后,邵瑜总结道:“殿下什么都不知道,殿下只关心自己。”
第89章 纨绔儿子(十七)
七皇子离开邵府的时候, 脚步都是虚浮的。
他的礼物没送出去,人也没见到,反倒自己被问得晕头转向, 甚至等到出来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思考问题的答案,还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差劲了。
七皇子回到宫里,迎面便遇上了五皇子。
五皇子看了他一眼, 似是闲聊一般问道:“七弟这是从哪里来?”
七皇子精神还有些许恍惚, 说道:“从外面来。”
五皇子只当他是不愿意说,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看着他的状态不对,便多留心几分。
快要离开的时候,七皇子忽然又叫住了他:“五皇兄。”
五皇子停住脚步。
七皇子想到五皇子比他早参政两年, 又曾经被外派赈灾, 便问道:“五皇兄,你知道遇到旱情如何处理?遇到洪涝如何处理?遇到灾荒如何处理吗?”
五皇子:?
“七弟很关心这个吗?”五皇子问道。
七皇子想到自己进邵家后就死在这一步了, 便点点头。
五皇子说道:“遇到旱情、洪涝、灾荒, 自有朝廷的大人们来制定章程。”
七皇子说道:“五皇兄你也不知道吗?”
五皇子听到这话, 只觉得弟弟说话似乎有些噎人,便说道:“七弟你若是真想知道,还是去问各部的大人们。”
七皇子点点头。
五皇子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是谁问了你这些,父皇吗?”
若是老皇帝询问的, 那五皇子想着自己也得放在心上。
七皇子摇了摇头, 说道:“没谁,只是我想知道而已。”
五皇子却不太相信,等见到自己的人后, 立马催着让他们去打听一下七皇子见了什么人。
待得知是邵瑜后,五皇子眉头皱了起来。
“邵瑜刚回京,如今父皇对他委以重用,每隔几天就要召见一下。”五皇子说道。
幕僚闻言,道:“殿下,之前不是还有传言,说陛下预备将邵大人的女儿,许给七殿下做王妃吗?”
五皇子也知道这个传闻,甚至邵嘉姝还当了荣嘉公主的伴读,这事几乎都板上钉钉多了,但老皇帝一直没有明旨指婚,才让事情显得有些奇怪。
邵瑜如今是户部尚书,位置重要,五皇子可不想七皇子多了这么一门有力的姻亲。
“殿下,还有一个传言,说陛下之所以没指婚,是因为邵大人不愿意。”幕僚说道。
五皇子皱眉,说道:“正妃虚位以待,七弟又日日献殷勤,他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幕僚尴尬一笑,说道:“这就不知道了。”
“说不得是这老家伙在故意拿娇,你且看着,等父皇的旨意降下,他保证应得比谁都欢快。。”五皇子猜测道。
想到了这里,五皇子又提起七皇子今日问他的那些话,说道:“邵瑜深得父皇信重,今日七弟突然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就是邵瑜给他透出来的?”
五皇子继续往深处想,觉得邵瑜这么说,肯定是老皇帝有意考教,邵瑜这是在给未来女婿透题呢。
五皇子看向幕僚,双目炯炯,问道:“你知道遇到旱情如何处理?遇到洪涝如何处理?遇到灾荒如何处理吗?”
幕僚:……
每个幕僚负责的方向都不相同,眼前这个幕僚,其实主要负责的是斗争方面的,日日都在盘算着老皇帝的心思,盘算着七皇子那些竞争对手的心思。
因而对于这样实务,他实在不够了解。
五皇子见幕僚被问住了,只觉得对方此时的模样看起来实在过于无知,五皇子想到,若是回头自己被老皇帝问起来,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表情。
五皇子心下忍不住想着,若自己也是这么一副蠢笨的模样,那父皇一定会十分嫌弃。
老皇帝年纪大了,太医院也传出消息来,他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因而如今京城里的夺嫡之争,如今越发激烈,所有人都想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好好表现一番,五皇子也不想自己一时疏忽,就错过打大好局面。
“你去打听一下,老七这两天的举动,顺便你将老七和邵瑜密谋的事情,稍稍透露出去。”五皇子吩咐道。
幕僚虽然不知道七皇子和邵瑜密谋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传播谣言。
而五皇子也抓住这个机会,向各部的大人们请教起来。
这些大臣们虽然各有派系,但面对五皇子的询问,他们也不至于不回答。
五皇子和七皇子轮番找各部的大臣们询问,这事自然引起了其他皇子的注意,再加上外面传播的,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一时间京中倒是热闹起来。
邵瑜丝毫不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他还以为京里这些皇子们全都变得好学起来,居然知道关心民事了。
被老皇帝传唤进宫的时候,邵瑜依旧一脸坦然。
老皇帝见了他如此模样,心下反而有些疑惑,只是他此时被身体闹得焦头烂额,每日都觉得自己可能见到第二天,因而他还想着社稷江山,想着能够非常顺利的交接到下一任皇帝手里。
老皇帝对现在几个皇子,其实并不怎么满意,但矮子里挑高个,在他眼里,只有一个老七还算能看。
老皇帝怕被走漏风声,便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如今屋子里只有他们君臣二人:“近日,几个皇子倒是突然全都关心起民生之事了。”
“几位殿下如此忧心国事,实乃幸事。”邵瑜说道。
老皇帝探究的目光在邵瑜身上扫了一圈后,方才问道:“爱卿当真不知?”
邵瑜摇头,说道:“虽不知就里,但却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老皇帝深爱邵瑜的才干,因而对他也多了几分宽容,一直以来没有勉强,如今听到传言,追查源头,发现起因竟然是邵瑜与七皇子一次私下联系。
对于这件事,老皇帝的心情很复杂,他既想要邵瑜帮扶七皇子,但又不想要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勾搭在一起。
良久之后,终究是责任感占了上风,他必须要将江山平稳的过渡到下一任手里,老皇帝问道:“先前与爱卿说的那桩婚事,爱卿意下如何?”
邵瑜却依旧是推拒。
老皇帝脸瞬间都沉了下来,他心底也有些疑惑,邵瑜到底是要做什么,一方面不同意婚事,另一方面又和七皇子私下接触。
邵瑜反倒直截了当问道:“陛下当真属意七殿下吗?”
老皇帝一拍桌子,说道:“放肆!”
即便心中属意,老皇帝也不能对外表露出分毫来,因而直到如今,这一桩联姻,在其他人眼里,都只是觉得老皇帝在平衡诸皇子势力,而不认为老皇帝已经定了储君。
邵瑜没有半分避让,而是再度问道:“陛下当真是要将大位交给他吗?”
老皇帝瞪着眼睛,说道:“储位如何,乃是天子家事,岂容你置喙!”
老皇帝只觉得邵瑜的冒犯,让他恼怒异常。
但邵瑜却丝毫不在乎,只道:“天子无家事。”
老皇帝眼神中满是杀意,说道:“邵瑜,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才干,就敢对朕指手画脚。”
邵瑜却道:“对皇帝指手画脚,才是臣子的本分。”
“你!你!”老皇帝气得用手指着邵瑜。
邵瑜却越发放肆起来,说道:“陛下既然敢做,为何要怕人说?”
老皇帝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再也忍不住,一口血从喉头吐了出来。
邵瑜上前,用手抚着他的后背,又不知用的是何种手法,老皇帝此时只觉得通体舒畅。
“你……”老皇帝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他也听说过邵瑜懂医术,一直觉得他就是三脚猫的水平,也没太放在心上。
而此刻老皇帝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身体上的感觉做不得假,他只感觉自己像是又年轻了几岁一般,先前浑身像是背负着重担,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而此时他只觉得一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