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雀——微也
时间:2021-07-09 09:10:48

 
 
第14章 决心(一)   再找江宴行
  沈归荑不知道这嘉永公主是讽她还是如何,她垂下眸子,权当没听见。
  也是这话对于她来说,着实不算得重话,中听的不中听的,她在南齐什么话都听过的,故此这轻飘飘的一句讽,实在是无关紧要。
  沈归荑靠在旁侧,给两人让道来,却不见有任何动静。
  半晌才又听到嘉永公主开口,语气极为不耐烦,似乎是拗着气,“六哥哥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去了。”
  江宴行语说的平淡,语气也不紧不慢,“怎的,你跟过来就只是为了在这宫门口骂他一句?”
  江含月闻言便撇了嘴,但似乎觉得撇嘴并不能表达出自己情绪的一半,便又冷笑了一声,“难不成六哥哥心疼?”
  这话说的江宴行不禁扫了江含月一眼,勾了勾唇,语气似笑非笑,“心疼倒没有,只是觉得,既已通报过了,你若不去,恐怕父皇还要单独召你。”
  “.....”江含月默了片刻,有些不情不愿,“那走吧。”
  两人说完,这才动了身往引朝殿走。
  沈归荑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她还以为那句话是讽她来着,竟不想骂的是永硕帝,这么一来,方才江含月看到她时的神色变化也算合理了。
  只不过,看样子江宴行和江含月似乎都不大喜欢这位皇帝,她不由得想起她在繁灵宫醒来那次,许若伶的态度也是这般,对皇帝极为不喜。
  她有些好奇,这位皇帝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自己的子女和妃子都这般厌恶。
  虽是好奇,可她回了宫真到是瞧见了许若伶,却也不太敢问。
  许若伶一瞧见她回来,略微吃了一惊,似乎是没想到她竟会回来的这般快,便连忙凑上去问道,“怎的回来了?”
  沈归荑老老实实回答:“太子殿下和嘉永公主去了,陛下才让我回来的。”
  闻言,许若伶稍稍才放了心,作势要拽沈归荑的手,只是还没碰到便被沈归荑躲开了,她愣了愣,问道:“怎么的了?”
  她垂眸,看向沈归荑的手,后者把袖子撩起,五指张开,那模样活似僵硬的动不了一般。
  沈归荑安抚的笑了笑,“无妨,姐姐我先去净个手。”
  见势,许若伶连忙吩咐长叶去端水过来,沈归荑将手浸在水里,用力的搓着手心和手背,恨不得将手上的皮搓掉一层。
  永硕帝的年纪看起来比她父皇还要大,尤其是在头一回看到她时,那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亮色,让她极为不适。
  沈如姬做不到嫁给一个年纪能做她爹一样的男人当小老婆,她更做不到。
  沈归荑掩下眸子里的厌恶,将那抹不适全都注入这净手的行为上,她硬是搓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擦了手。
  见沈归荑收拾好,许若伶才开口问道,“他可是碰了你的手?”
  沈归荑点了点头,待许若伶又问,她便将经过都全盘托出。
  说罢,许若伶顿了顿,面色有些沉,“我瞧着他恐怕是好的差不多了。”
  说到这,她似是想起来什么一般,连忙去唤长叶,“你快差人去寒枯寺给玥嫔说一声,陛下身子好了,让她快些回来。”
  长叶匆匆进来,得了吩咐后,便又匆匆小跑了出去。
  许若伶告诉她说,玥嫔早在两年前便出了宫,说是给皇帝祈福为由,这些年从未回过宫。只是说是这么说的,可宫里人也都知道,玥嫔不过是不喜这深宫,宁愿去那破败的庙里也不愿呆在宫里罢了。
  她说完又看了看沈归荑,面色有些不忍,张了张嘴又顿住,默了半晌却还是开了口,“我原想着,陛下没多久就要走了,到时候我安排你出宫,或者认你做妹妹,以许家的身份给你相个好的婆家,让你嫁过去也行。”
  许若伶叹了口气,“想这么多,到底还是没想到这快死的人了竟会突然好过来。”
  沈归荑没说话,只是坐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半垂着眸子,动也不动。
  见沈归荑没什么反应,许若伶自然是能理解,她便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她一早听来的八卦。
  “我今儿早就听说了,虞姐姐那边知道陛下醒了,便催着她那表姑家的丫头赶紧回家去,你猜怎么着?想不到那陈莺瑶竟是半分也不肯走。”
  说到这,许若伶微微冷笑,“好没意思的姑娘,竟是死磕在这皇家里了,现在儿子见不着,一听说他老子醒了,倒开始打他老子的主意了。”
  沈归荑虽说心情不大好,但也不是那种冷着脸的人,许若伶的话她也能跟着接上一两句,听得也认真。
  才说了几句,许若伶便猛地一拍大腿,似乎是忘了什么紧要的事才想起来一般,“我说这老东西怎么突然就好了,我怎么就把老四给忘了!”
  沈归荑望去,许若伶便开始解释。
  “老四叫江怀拓,是婧贵妃的儿子,自打皇帝病了,他便一副无心朝政的样子,开始游山玩水,说是给皇帝寻药方子来着,可这多少年过去了,人也偶尔回来看看,方子却是丝毫没寻到管用的。”
  “这不是一个月前太子去南齐接你么,这宫里头没人,我就听人说老四寻了一位药方给送进宫里来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之前也是有几次方子的,可都不管用,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从那药方子送进宫来到现在,约莫是有一个月了,若是真的管用,这病恐怕就好了个七七八八了。”
  说完,许若伶又紧跟着啧了一声,才冷笑道:“有意思,老四真是有心了。”
  这话说的像是夸,可沈归荑却是知道的,这话里头意思除了讽刺再无其他。
  听完这一番话,沈归荑也有些疑惑,永硕帝病情突然好转,瞧着众人的反应,该是都有些措手不及。若是都知道的话,她们也不至于会有这个反应。
  那么就等于说,江怀拓是偷偷将药方子送进宫来的。
  可他为什么要趁着江宴行不在宫里的时候偷偷送进来,难不成还怕江宴行知道?
  沈归荑皱了皱眉,又想到许若伶的话,江怀拓之前也在宫里送过药方,可是却不见好转,但这次趁着江宴行不在偷偷送进宫,一个月的时间便好了不少。
  还有那句,自从皇帝一病不起,江怀拓便无心朝政开始游山玩水,那之前为什么不游山玩水反而在江宴行执掌朝政之后?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皇帝病成这幅模样,以及江怀拓突如其来的转变,恐怕都和江宴行脱不了干系。
  江宴行,江宴行。
  沈归荑在心里又默念了两便江宴行的名字,咬住下唇,捏紧了拳头,默默地打定了主意。
  现在这个情况,身份被发现比上被皇帝宠幸后立为后妃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她得再去找江宴行。
 
 
第15章 诱他(一)   殿下回来啦
  沈归荑打定了主意后,便借口冷静一下辞了许若伶。
  许若伶哪里敢留她,光瞧沈归荑方才洗手的那股劲儿,都能瞧得出她心情恐怕是差到了极点,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沈归荑规规矩矩福了一礼,道了声谢,这才回去。
  回去后她挑了一件浅绯色新裙子,之前许若伶说这衣服衬她,非要她穿上试试,沈归荑几番推脱,到底是没穿,如今也叫她思量后拿了出来。
  换上之后,沈归荑在铜镜前粗略的看了一眼,其实她这张脸早已经瞧了十几年了,无论穿什么裙子,她都瞧不出太大的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衣领比平常裙子稍开一些,样式都是符合规矩,是件入夏来穿的衣物。
  不过瞧如今这天气,倒也不是不能穿,只是入了夜稍冷一些罢了。
  沈归荑又从妆奁里挑出了个极为精巧的璎珞戴在了脖子上,正好能挡住些雪白的脖颈。
  她转过身去鸦青,“好看么?”
  “好看好看,公主穿什么都好看。”鸦青连忙点头,连带着鬓上的花簪都跟着发颤,似乎也是在附和她一般。
  沈归荑听了便笑了一声,又问道:“那你觉得江宴行可会喜欢?”
  闻言,鸦青迟疑了一下,表情有些凝滞,笑容也僵在了脸上,脸色变了又变,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片刻,她才从嘴里挤出一句不确定的询问,“江...江...?”
  她没敢把话说出来,也没敢念江宴行的名字。
  沈归荑瞧见了鸦青的反应,觉得自己是多余问她,便也没理她,只是抿唇浅笑,略作敷衍。
  她想再去灶房做一些糕点,下午借口送去东宫,只是不知她去时外头那侍卫还会不会拦她。
  只不过沈归荑怕许若伶再去问她,便趁着她午休小憩时用了灶房,茶花酥刚一出屉她便提着出了繁灵宫。
  许若伶虽位列四妃,却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宫里人少,不过几个伺候的人,也没什么规矩,到了午休时便都吩咐了人回房歇息。
  沈归荑就是这个时候提着糕点出了门,走时还和鸦青吩咐说,若是她晚上没从从东宫出来,就叫她别再等了,先回繁灵宫。
  若是许若伶问到她,便说她一个人在外头散心,也别叫人去寻她,她不会儿就回来。
  鸦青不敢多问,只得点了点头。
  东宫外头还是照例有人守着,那人见沈归荑提着食匣子来了,只是往旁边一靠,让出道来,半句话也没说。
  沈归荑朝他笑着点了点头,也没说话,便独自进了宫。
  东宫人不多,但也不会显得特别冷清,沈归荑也不知道江宴行在不在宫里,便拉个小太监问。
  那小太监挠了挠头,“这可不巧了,殿下自上午去见陛下,便没回来过。”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沈归荑手里的匣子,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要不然三公主先回去?”
  沈归荑摇头,她这糕点带来了,裙子也换了,她便是在这等江宴行回来,也是不准备回去的。
  况且瞧这些人的态度来看,似乎是她去哪,都不会有人去管的,便拒绝道:“不必了,我去书房等他吧。”
  如她所料,这小太监果然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应了声,便又跑去忙自己的了。
  沈归荑其实有些吃惊,她不太懂江宴行到底怀疑她是什么身份,才会让她在东宫这般随意来去,甚至去书房也没人管。
  只不过,她对书房没什么兴趣,她倒是想去江宴行的寝宫瞧瞧。
  她又找人问了路,这才被引着去了江宴行的寝宫,外头没人守着,那人也只是将沈归荑带到便走了。
  沈归荑推门进去,一股极为清淡的紫檀香气袭来,这是江宴行身上固有的味道。
  她关上房门,细细打量。
  和永硕帝寝宫不同,江宴行不以奢华矜贵为主,倒是有些简单的精致。
  入眼是玄青色的纱帐,珠帘也是清一水的暗色,梁柱没有雕饰,底盘只镀了层晃金,再无其他。
  往右侧看,是画了山石的四折面锦屏,略过朴素,屏前摆了一张檀木桌椅,泛着冷硬的色泽。
  卷珠帘进了内室,这才有些不同,光窗户便有四扇,窗扉半阖,四扇窗开口缝隙方向不一,碎金色挤进来在地上的投影便有些交错斑驳。
  似乎是玄色有些暗,便见临近床榻的地方单独支着一台灯托,柄身是细长的黑色,顶端才是镂空的圆形灯罩子。
  那圆笼大有讲究,雕工精细,质地雪银,整体瞧着就如那鬓上的银簪一般,精致又矜雅。
  里头嵌了一个巴掌大的夜明珠,泛着温润的光泽,将那外头罩的雪银衬的都黯淡几分。
  沈归荑心里不禁有些感慨,江宴行这寝宫装饰瞧着是朴素了些,可那床头的夜明珠,倒也不是永硕帝宫中那一堆奢华的东西能比的。
  她也没进内室,只是在外头的檀木椅上坐下,顺手便将茶花酥搁在了桌上。
  却说这边沈归荑方一进江宴行的寝宫,便有人跑去通知了宫外的侍卫,侍卫听了面色没有波澜,只是招呼了几个人盯紧沈归荑,又吩咐人去告诉江宴行。
  江宴行这会儿不在宫内,上午拜见了皇帝后便去了卫太傅那里。
  他连人都没带,只拿了一柄折扇。
  卫太傅在城郊外的一所宅子住着,江宴行知道他喜欢钓鱼,便吩咐人在后院挖了一口池,撒了一把观赏鱼卵,宅子里伺候的人不多,养鱼的倒是有七八个。
  卫怀无头上戴着斗笠,腿边放着小几,正拿着一根无饵的鱼竿钓鱼,大老远便瞧见有个白色身影,他也没细辨,对着来人招了招手。
  待那人走到跟前来,他才开口,“可又画了?”
  江宴行这回穿了一身月白锦袍,袖边纹着金线,发冠别的是一支白玉,他老老实实拱手作揖,喊了一声老师,才从袖里拿出那柄折扇。
  弯着腰身没动,双手呈给了卫怀无。
  卫怀无看了一眼,这才放下鱼竿,细长的鱼线滑动,将那池子边静游的鱼惊得散开。
  他接过折扇,打开看了一眼,不过一秒,便敷衍的摇了摇头,放到了小几上,继续拾起鱼竿,好似那折扇不及钓鱼一半有吸引力。
  这时也有小厮瞧见了江宴行,连忙搬了个椅子过来。
  江宴行坐下,看了湖里的鱼一眼,又瞥到了那银光闪闪的鱼饵,问道:“他醒了,老师可要进宫看望?”
  卫怀无没理他,只盯着池子里的鱼看,待那被惊散的鱼重新聚过来,他才开口。
  “你觉得这鱼,知道这是钩吗?”
  江宴行知道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便顿了顿,答,“请老师赐教。”
  卫怀无听了也不说话,然后拿起小几上的折扇打开,扔进了池子,啪嗒溅起一片水花,游鱼四处逃窜,不过瞬间,便只剩下了那柄扇面浮着。
  两人便看着那池子盯了半晌,等那一池子的鱼再聚回来,他才笑了一声,道:
  “我觉得,鱼不光辨别不出鱼钩,对于外界的冲击似乎也容易忘却。”说罢,他看向江宴行,问道:“那么,你是鱼,还是钩?”
  江宴行闻言顿了顿,眸光微闪,这才起身再次拱手作揖,“学生明白了。”
  卫怀无见势笑着哼了两声,似乎有些不满,“坐下吧,”待江宴行坐下后,他又说道:“你扇子上那鱼画的戾气太重,比我上午烤的鱼还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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