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月光——木甜
时间:2021-07-09 09: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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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荏苒。
  时间就在这般忐忑心情和一张张考卷中、飞快溜走。
  方循音默默无闻地将陈伽漠藏在心里。
  暗恋这件事。
  本不需要任何人知道。
  这一憋,就憋足了整整高中三年。
  好像只要她心灰意冷时,抬起头, 看向夜空中那一轮皎洁月光。亦或是揽镜自照,手指抚上脖颈处那一抹胎记,想到陈伽漠描述的“上弦月”……
  想到很多事,都能叫她重新鼓足勇气, 继续悄无声息地追逐他。
  转眼。
  进入高三。
  八中两个竞赛班开始不同程度少人。
  一种学生是跟不上竞赛班高难度节奏, 比赛又没有做出什么名堂, 压力过大, 干脆调回平行班去, 不争TOP2,985院校一样稳稳当当。
  还有就是不参加国内高考, 直接筹备出国。
  学生大多提前申请离校, 去机构刷雅思托福分数、准备SAT。
  剩下寥寥无几那批人。
  通过竞赛成绩, 早已经被名校录取,无需再备考。
  比如渠意枝。
  但, 八中有规定,哪怕学生已经被提前录取,防止在外头发生什么意外、或是影响其他应考生情绪, 也必须随本届高三生一起上学。直到三月份、江城全市自主招生结束,才可以随大流一起放假。
  ……
  午休时间。
  渠意枝拿了杯关东煮,晃晃悠悠、熟门熟路,从后门溜进物赛班。
  方循音座位在靠窗那排。
  这会儿, 人正缩在那儿,手背抵着下巴,闭眼默背单词。
  远远望去, 整个都小小一只,存在感十分单薄。
  渠意枝笑了一声。
  两三步迈过去。
  在她前头空位上坐下。
  “喏。”
  她将关东煮放在方循音面前桌上。
  方循音明显一惊,倏地睁开眼,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般、用力震动几下。
  见到是渠意枝,才放松下来。
  “枝枝,你怎么过来了?”
  此时,正值二月中下旬,严寒未尽。
  物赛班每天都把空调开得很高,整个教室弄得像个蒸笼,窗外四季轮转被尽数阻隔。
  渠意枝外面穿了军绿色外套,没坐几秒钟,就觉得热得不行。
  听到方循音问,她一边脱衣服、一边随口笑道:“给你送吃的来呗,慰问高考生。怎么?不乐意见到我啊?”
  “没有没有。”
  方循音连忙摆手,表情认真,“谢谢你。”
  渠意枝将外套放在腿上,抬起手,食指微曲,飞快刮了下她脸颊。
  “怎么每次逗你都这么好玩啊哈哈……说正经事,你们马上要做第一次志愿咨询了吧?你想好要考什么学校了吗?”
  方循音抿了抿唇。
  轻轻摇头。
  虽然整个高中生涯一直就没松懈下来,补课也陆陆续续在增加,但是成绩却没有什么显著提升,只能稳定在班里中游、年纪前五十水准。
  方循音自己很清楚,她并不够聪明,能稳定成绩,还是靠努力和信念、憋着一口气,拼出来这结果。
  甚至,没什么具体目标。
  只是想和陈伽漠去一个地方上学。
  最好、还能一所学校。
  就这么一个信念。
  16岁那年,陈伽漠逆着光、向一个孤寂的灵魂伸出手,走近她,照亮她的世界。
  18岁,方循音想做他卡戎,像影子一样、偷偷陪伴他。
  但这件事,谁也不能说。
  就算是最好的朋友渠意枝,也不能告诉。
  “……”
  渠意枝一贯大大咧咧,没从她眼神里看出什么端倪。
  见她摇头,只长长叹了口气,说:“唉,那你要不和我报一个学校吧,咱们继续做伴。”
  渠意枝保送的是江城大学数学系。
  江城作为一线城市,名校云集。
  虽不及TOP2名声在外,但江城本地学生不太喜欢外考,大多会留在本地。
  江大就是江城毫无悬念的TOP级院校,特别是理工科,放眼全国,都算得上遥遥领先。
  高二那年,渠意枝成功拿下奥林匹克全国二等奖。
  原本是可以再考其他赛事,搏一搏清北。
  但她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和江大签约。
  理由坦坦荡荡。
  “我不可能去北城的。我要和我小叔在一起。”
  当时。
  方循音便十分羡慕。
  羡慕她这种坦然与坚定,也羡慕她学业顺遂。
  现在,终于临到她做抉择。
  方循音垂下眼,低低开口:“我……我一点想法都没有。可能还得再考虑一下。”
  因为,她不知道陈伽漠是打算留在江城,还是去考清北。
  江城和北城相隔万里。
  实在不容有失。
  ……
  正此时。
  后门处热闹起来。
  老远,就听到常哲屿喊了一声:“陈伽漠!”
  方循音和渠意枝齐齐扭头。
  目光转向那处。
  下一秒,陈伽漠跟在几个男生后面,慢条斯理地走进教室。
  无论何时,他好像都是这般芝兰玉树模样。
  主要还是长得好,眉目俊朗,再加上天之骄子一般矜贵味道,自然衬得气质也如玉灼灼。
  渠意枝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来,轻轻叹口气,“哎,看到陈伽漠,我心里就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方循音讶然:“啊,为什么?”
  “你想啊,我们俩从小就开始竞争。结果呢,他家出了意外,他放弃搞竞赛,没有竞赛加分,也没有拿到校内保送名额。这样,显得我多胜之不武啊,而且还有点说不上的孤单。有点高处不胜寒?反正你体会一下那个意思。”
  “……”
  方循音体会不到。
  她不是渠意枝,没有资格和陈伽漠做竞争对手。
  甚至,一直保持着仰望姿态、在偷偷觊觎他。
  立场不同。
  心态自然难以互通。
  渠意枝也没强求她共情自己,继续低叹道:“不过也没什么好感慨的。陈伽漠这种天才,裸分上清华那不是随随便便。像我们这种凡人,还是不要替人家可惜了。啧。”
  “嗯……嗯。”
  清华啊。
  方循音轻轻推了下眼镜。
  拿起一串关东煮,无意识地咬住木签顶端,齿尖轻轻磨蹭了几下。
  教室人声鼎沸,唯独她,带着许多难言思量、悄无声息地陷入沉思之中。
  -
  周五。
  放学前夕。
  方循音接到徐兆电话。
  电话那端十分嘈杂,听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徐兆声音倒是依旧不紧不慢,“方循音,抱歉,我有事,今天晚上的课上不了了。”
  方循音点点头,轻轻“哦”了一声。
  又礼貌地问了一句:“徐老师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吗?”
  徐兆笑了笑,“你这小孩……没什么事。你赶紧管好自己,回家复习去吧。”
  “……”
  电话挂断。
  方循音在原地踟蹰半秒,调转方向,往学校旁边那家罗森迈步。
  正是放学时间。
  再加上周五每个年级都没有补课。
  八中校门周围具是十分热闹。
  “天哪,算算时间又要月考了,真烦!”
  “不是才刚开学没几天吗!心理上我还在过寒假呢!”
  “喂,你听说没有,高二那个……”
  “一会儿去打球吗?”
  “不行,今天要上补课班。再逃课,我把非拿皮带抽死我不可!”
  “不就是一顿竹笋烤肉嘛,哎呀没事的死不了人……”
  各种窃窃私语,或轻或重。
  此起彼伏、仿佛交汇到一处。
  然而,这些都与方循音没什么关系。
  她戴上耳机。
  慢吞吞走进罗森。
  买了一盒旺仔,再拿一盒布丁,结账。
  休息区惯常是不会有空位。
  方循音走出去,绕了一圈,绕到罗森后头,捡了熟悉台阶、坐下身。
  自从开始参加补课,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来这里。
  平时放学要赶着回家写作业。
  周五要赶着去徐兆家补课。
  总之,忙忙碌碌。
  追溯到上一次,好像还是一个雨天。
  清隽少年给她撑起一把伞,慢条斯理地对她说,试试吧。
  试试到更好的班级。
  不要为别人而折磨自己。
  和陈伽漠在一起时的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部老旧电影、印在胶片底上,随时随地都可以翻出来重温。
  方循音牵了牵唇角。
  低头,挖了口布丁。
  甫一放进嘴里。
  蓦地,她目光微微凝滞。
  先是心头重重一跳,接着,不自觉蹙起了眉。
  十几米之外。
  五六个男生遥遥站在一处。
  陈伽漠也在其中,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神情淡漠,仿佛漫不经心地在说着什么话。
  此刻,他指间夹了根烟。
  细微烟雾顺着猩红火点,氤氲而开。
  像是能烫进人心里。
  方循音整个人僵在原地。
  陈伽漠抽烟吗?
  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并不像他一贯光风霁月的风格。
  所以,为什么?
  ……
  如同心灵感应一般。
  倏忽间,陈伽漠感知到了视线,抬起头、眯了眯眼睛,望向她这处。
  四目相对。
  方循音结结实实一愣。
  接着,立刻手忙脚乱地垂下眼,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现在该怎么办?
  她胡思乱想良久。
  再抬眼。
  陈伽漠已经不在原地。
  那棵大树下,空无一人。刚才那一幕、那雾霭缭绕场景,宛若一场碎裂梦境。
  方循音视线四下转了一圈。
  没找到人。
  她也再没心思吃东西,布丁三两口塞进嘴里。拉开书包拉链,将旺仔放进去。
  正欲站起身。
  不过是眨眼间,陈伽漠高大身影已经挡在她身前,将初春午后温柔光线、悉数遮挡。
  他低下头,淡淡看向方循音,喊她:“方循音。”
  身上还留有细微烟味,混合身上薄荷香气,醉生梦死一样。
  昭示着一切都不是她眼花,也不是在做梦。
  方循音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伽漠低低笑了一声,“又在这里思考人生么。”
  “……没有。”
  他点点头,“那就好。要不然,我也没法做人生导师了。”
  “陈伽漠……”
  方循音不忍听这种话,声音里有一丝微妙祈求意味。
  陈伽漠:“什么?”
  “……”
  没听到她回答,他又问一次:“想问什么?”
  想问什么?
  方循音轻轻咬了下唇。
  脑子里惊涛骇浪。
  事实上,她有很多想问的事情,对他。
  比如说为什么抽烟,明明还没有满十八岁。
  又比如说为什么会走过来同她说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找她。
  如果问题再大一些。
  她想问他,准备考什么学校、志愿怎么填。
  会留在江城吗?
  ……
  然而,一切的一切,在方循音心中打了个旋,又在陈伽漠微凉目光中,被她牢牢压回去、湮灭。
  她最终还是只问出了一句话。
  足够小心翼翼。
  “卡戎还好吗?”
  陈伽漠“嗯”了一声,说:“改天抱出来给你看。”
  方循音低声道谢。
  之前,陈伽漠也有趁着她去徐兆家补课时,把卡戎抱出来过。
  两年过去,卡戎也长成了一只大猫。
  陈伽漠把它养得很好,很亲人,毛色也鲜亮,十分漂亮可爱。
  方循音虽然不知道嘉赫具体情况,但也从常哲屿那里听说,陈伽漠母亲早已离开国内,只留下他一个人。
  卡戎能陪着他。
  这样很好。
  听起来好像命运安排一样。
  ……
  两人之间,气氛沉默下来。
  良久。
  陈伽漠抬了抬眉,慢声开口问道:“今天没穿外套吗?”
  方循音愣了愣。
  条件反射,往身上扫了一眼。
  康文清讲究养生,遵循春捂秋冻的老话。
  今天是阴天,温度不高,出门时,特地在她校服外面套了件薄款羽绒服,
  许是因为教室太热,方循音脱掉外套之后,随手放在旁边,放学忘了穿回去。
  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
  被陈伽漠一提醒,总觉得有风吹过,周身都开始冷起来。
  她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见状,陈伽漠一言不发,拉开拉链,将自己身上卫衣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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