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一根弦——苏之灼
时间:2021-07-10 09:34:29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殊殊。”
  她的眼里含着些埋怨,但顾蓦找不到源头,只能问她,听她解答。
  “怎么?”
  他还觉得“殊殊”和“末末”都是AA式词语,还挺般配的呢。
  “因为我总觉得你在叫我叔叔......”
  “哈哈哈,人女娃说的是啊,谈朋友不能乱了辈分啊!”
  出租车师傅听了赵言殊的话笑个不停,顾蓦也笑着把她抱进怀里喊了几声“言殊言殊”作纠正。
  言殊,言殊,太可爱了。
  赵言殊窝在顾蓦怀里,额前碎发也凌乱地攀在顾蓦身前,好不亲昵。
  “要不你试试跟师傅讲讲古都话?”顾蓦提议。
  “不要,”赵言殊脸就埋在顾蓦怀里,声音闷闷的:“我不会讲啊。”
  “我教你。”
  顾蓦侧脸快贴上她的发顶,距离近到已经能感受到她温度。
  “我要去吃火锅,”赵言殊抬头看他,眼睛亮莹莹的,满是他的倒影:“怎么说?”
  不是要和师傅说,单纯想知道这句话怎么说。
  “那先从单字来。古都话里,'我'就是'nge',鼻音'ng'和'e'拼在一起,”顾蓦拍了拍身旁装着设备的袋子:“刚刚你采音的时候采到了。”
  就在这里边存着呢。
  “我......”
  “是nge,”顾蓦纠正道:“去声。”
  赵言殊:“......”
  对于一个从小并不是生活在古都环境的人来说,学习古都方言有一定的难度。
  掌握语调发音规律需要多听多练,在不同语境里不同的字、词也有不同的发音。
  赵言殊先是将这个“nge”的发音在脑海里过了几遍,又想起前几年看的电视剧里某位主角说的古都方言,总会说到这几个字,再是想到采音时顾爷爷说的,还有顾蓦刚刚教她的。
  “nge。”
  “......”
  赵言殊的声音比蚊子煽动翅膀声音还小,可顾蓦还是听见了。
  她像是太要强,一次说不好又说了第二遍,第二遍又觉得不满意于是又说了第三遍、第四遍。
  在她“nge”、“nge”、“nge”了许多次之后,终于敢于向顾蓦这位方言实践老师展示自己的成果。
  她抓着顾蓦大衣的袖子,因是羊毛的,有些扎手,但她还是抓着,她不看顾蓦,看向他衣服的纽扣,黑色的纽扣表面光洁却不平滑,周边一圈凸起,还有四个穿线孔。这纽扣上现在倒映着她的扭曲面容。
  她拉了拉顾蓦的袖子:“nge。”
  这一次是她说的最满意的一次。
  她看向顾蓦,眼里有几分薄薄的自豪之情,歪着头看他。
  顾蓦夸奖她的话才要说出口,却见她得意地轻舔了下唇。
  这该算是她惯有的小动作。
  她的得意不轻易显露,只有观察她的小表情才能看出来。这一下便是了。
  之前察觉时,他们是师兄妹。
  现在看到时,他们是男女朋友。
  顾蓦觉得,他现在有权利做当时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两人脸庞不过咫尺,赵言殊见他启唇,以为他要说什么,可又见他抿上了唇。
  没听到想象中的夸奖,赵言殊以为自己说得并不好。才垂下眼皮又要开始“nge”、“nge”、“nge”,一片阴影便挪了过来,接着,先是侧脸的接触,她能感受到顾蓦侧脸上早上刚刚刮过的胡茬痕迹。
  可她来不及思考顾蓦到底是用自动剃须刀还是手动刮胡刀刮的胡子,唇上便传来触感,像早上那样,一触即离。
  同样短暂,这次和早上却又不一样。
  早上她吻到的,是他的侧脸。
  而刚刚,他吻她的嘴唇了。
  早上,是不小心。
  刚刚呢,显然是故意的。
  “讲得很好的,言殊。”
  他声音有点低哑。
  今天她去了他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说了他自年幼时一直在讲的方言。
  总觉得她又离自己更近了一步。
  不,好几步。
 
 
第26章 
  一天之内,两次亲吻,尽管有一次还是意外,这已经破了赵言殊的人生记录。
  顾蓦亦然。
  “到了,微信还是支——”
  司机师傅拿着个两面都印了二维码的硬卡片递过来,一面是微信付款的二维码,另一面是支付宝的。
  可他话没说完,转头就瞧见刚还端坐着的两人都要缠在彼此身上了。
  听这师傅说这话顾蓦肯定是待不下了,赶紧付款拉着赵言殊下车。
  谁知下车后竟传来赵言殊一阵笑。
  “笑什么?”
  她笑时犹似风吹梨花,拂落一地雪白花瓣,而这花瓣到了冬日便成了雪,正积在她脚边。
  “笑小丑呀。”
  小丑是他。
  顾蓦反应过来,拦腰抱她,两个二十多岁的大人在路边闹在一起,那些在旁人面前的成熟、稳重一消而散,赵言殊的麻花辫溜到身前来,笑声不止。
  “咳咳......”
  忽呛了口冷风,赵言殊轻咳两下,顾蓦马上放开她一下一下慢拍她后背。
  “叫你笑,”顾蓦眉眼间的笑意没全收回:“不敢有下次了。”
  看似警告,实则是商量的语气。
  “好。”
  看似答应,眼眸中藏着坏心思。
  怎么会没下次。
  *
  采音完毕,赵言殊的项目算是正式展开了。
  她带了几个本科生和她一起,有男有女。没几天就要跨年了,学生们撺掇着在跨年夜前一天晚上一起吃顿饭。
  把跨年那天避开,留给彼此最重要的人。
  这其中就有那次看见顾蓦去赵言殊家的那对情侣。
  男孩儿好起哄,定时间地点的时候在微信工作群里带头。
  摘星:【到时候赵老师带着顾老师吗?】
  这时候赵言殊正坐在选衣服,顾蓦在她家沙发上坐着等她。
  来得多了,顾蓦来她家就像到自己家一样,很随意。这处房子与赵言殊租的那里不一样,只有一双男士拖鞋。
  之前那些男士拖鞋都被关进了他房子的鞋柜里,说要是同事要到家里聚会那去他家就好了。
  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赵言殊的手机此时此刻就在他手里,她手里有些照片要发到他手机里,而她要去选衣服,要他自己操作。
  消息弹出,顾蓦条件反射扫了一眼,就看到了这条消息。
  带他?
  听起来好像不错。
  他们带的学生并非来自同一个班级,而这次项目不仅有她们班上的学生,还有他们班上的。
  殊言别语:【成。】
  星星:【赵老师被顾老师同化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可爱!】
  摘星:【@星星那叫相爱的人会越来越相似】
  渚渚:【@摘星@星星情侣狗拖出去斩了】
  ......
  这对情侣里,女孩是跟着赵言殊做项目的,男孩跟他们都是一个专业,加进来一起聊聊天玩玩而已,也是顺便看看自己女朋友都在群里说什么。
  有人带头,学生们就集体开始插科打诨,顾蓦眼睛一直没离开屏幕,被学生们的话逗得发笑。
  那消息就是他发的,当然是他的惯用语。
  想想赵言殊也不会这么说,她应该会说“好”、“好的”或是“可以呀”,带着她柔而不绵的气质。
  赵言殊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顾蓦正对着手机发笑。
  “传个照片把顾老师乐成这样?”
  “没有,”顾蓦很坦诚:“刚看你们项目群里学生说聚餐要你带我,我答应了。”
  赵言殊对顾蓦没什么好隐瞒,既然已经成为情侣,这些都在她认为的合理范围内。
  她没异议,点点头:“成。”没去看顾蓦忽然变化的表情,她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儿:“这身还行吗?适合出差穿吗?”
  ......
  没得到回复,赵言殊转向顾蓦。
  他眼睛没离她,一直看着她,带着她看不懂的深意。
  学生的消息在他脑海之中,他回想着赵言殊亲口说的那句“成”。
  相爱的人会越来越相似。
  “好不好看?”他仍没回复,赵言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今天穿的这身黛蓝长袄她还挺喜欢的呢,盘扣是紫色的,蓝色配紫色,她最喜欢。她小声嘀咕:“不好看吗?”
  “好看。”
  “真的?”她惊喜地抬头。
  “真的,”怕他不信,他补充:“千真万确。”
  “好,那这件带上。”
  再过一阵子,他们要一起去西洲出差,是一座南方城市。
  顾蓦走过去捻了捻她这衣服:“这么薄,不会冷吗?”
  “西洲就是我家隔壁城市呀,跟我家温度差不多的,这个季节就是穿这个,我带上,路上不穿这个。”
  西洲,在她家南洲隔壁。
  顾蓦忽地想起他妈好像说过什么,与南洲有关的事。
  “发什么呆呢?”赵言殊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明天上午还有课。”
  “你想回南洲吗?”
  顾蓦握住她的手,往旁边挪了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赵言殊坐下便被他拥入怀里,思索片刻,小声说:“还好,只是有些节点会有点想家。”
  “简媜写过句话,我印象很深。’想人想得厉害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像饿了很多日的旅人闻到炊烟,但知道不是自家的’,我大概是在意识到炊烟不是自家的时候,会比较想家。”
  顾蓦手掌在她发顶一下又一下抚摩,带着安慰。
  南洲,离西洲不远的。
  翌日一早,顾蓦准时敲响赵言殊的家门,轻车熟驾换鞋吃早餐吃完洗碗,出门前为赵言殊提包穿外套。
  两人每天早上都一起来上班。
  其实顾蓦的课在赵言殊的后一节,完全可以晚点来。
  但他很喜欢和赵言殊并肩早在校园里,一起进电梯,一起进同一间办公室。
  “顾老师今天撕日历了吗?”
  李袁和谷冬已经对他们俩每天早上一起过来的事习以为常。
  正在放包的赵言殊看了一眼他桌角,今天才发现——顾蓦桌角的那本黄历不见了。
  “嗯?你黄历呢?”李袁也注意到了。
  一直沉默的顾蓦轻咳一声:“我把黄历给丢了。”
  “丢了?”李袁震惊:“为什么啊?”
  赵言殊也看向顾蓦,她也有点好奇。
  之前每天顾蓦来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撕掉已经过去的日期,怎么会丢了?
  他耐心解答,看着赵言殊:“和赵老师在一起,不用看黄历,天天都是好日子。”
  李袁:......
  赵言殊低下头,用手背贴着自己红了的脸,笑得很害羞。
  *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窗子正对楼下停车场,学生们趴在窗边由上往下看。一会儿“顾老师下车了”,一会儿“顾老师帮赵老师开车门了”,一会儿又是“赵老师挽着顾老师的手走过来了”,还伴着几声尖叫和怪叫,闹得跟没见过人家恋爱似的。
  主要是这对恋爱对象身份太特殊,一位是中文系上出了名讲课好、长得帅的顾老师,另一位是才到X大就被誉为“X大最美教师”的赵言殊。
  要说这称号哪儿来的,还得从那把顾蓦抓伤的小猫说起。
  那天顾蓦手被抓伤了,赵言殊带他去打针。
  有学生碰到了他们。
  学生先是凭那身衣服认出了赵言殊,瞧见赵言殊扶着个人的胳膊急匆匆往里边走,还从没见过赵老师着急成这样儿,细看才发现被她扶着胳膊那人是顾蓦。
  又刚好是这位学生,在自己租的房子里养了只金毛,这两天正闹毛病,放在学校西门那家宠物医院治病。
  过去看狗的时候,那只被赵言殊送去绝育的小猫手术结束很久了,恢复了精神。其实前天赵言殊过来接猫的时候猫就已经好很多了,但当时李医生建议赵言殊让这小猫留下来观察几天,赵言殊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没过多久,李医生得知了赵言殊已经和顾蓦在一起的事。
  挽留小猫再久也留不住人,李医生知道这位金毛的主人是学校里的人,让他顺路把小猫捎回去。
  并且告诉他,太空箱是赵言殊老师的,并把赵言殊办公室的具体位置告诉了他,让他帮忙跑个腿去还一下。
  他打听得再具体有什么用?不如跟她同处一间办公室的人。
  近水楼台先得月,是这么个理儿不是?
  自己还没摸透怎么出手,有些人已经得手了。
  李医生人挺好,又健谈,纵使和赵言殊没有做情侣的缘分,还是跟那学生说了说赵言殊自掏腰包给学校里的小猫买猫粮、做绝育的事儿。
  这事儿慢慢在X大传开来,也带了些夸张的成分,现在赵言殊在许多学生眼里就是那天仙下凡,仙子脸蛋儿,菩萨心肠。
  而这些赵言殊全然不知,她顶多感受到自己上课时学生们活跃度又上升了一个高度而已。
  “回位置回位置!时间差不多了!”
  趴在窗边的学生们马上全部回到自己位置上,还有两个学生坐错了位置,急回座位两人坐在了一张板凳上。
  这家餐厅是老牌餐厅,铺的都是木地板,包括转角楼梯。老餐厅的老地板踩上去会有听上去像是木头内部纤维的断裂声,其实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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