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胤禟并不知晓那位嬷嬷便是他即将娶进王府的侧福晋年若兰假扮的,并且暗自打定主意待他迎娶年若兰进门儿的时候,一定不能允许胤禟来闹洞房!
否则,胤禟若是发现年若兰便是他苦苦寻找的那位嬷嬷,还不知道胤禟会发什么疯、生出什么事来?
倘若胤禟搅合了他与年若兰的新婚之喜,他担心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火气,再对这位从小便喜欢惹他生气的九弟做出什么比剪辫子更加残忍的事情来!
康熙与朝中许多大臣皆知九阿哥胤禟向来肯替胤禩、胤俄等人使钱,可谓有求必应。
相传当年八阿哥胤禩召术士到家中算命,每次皆由九阿哥胤禟支给术士一二百两银子以示酬谢。
又有人说八阿哥胤禩善结交,故开销颇大,九阿哥胤禟时常亲自往其府中送银票,甚至连胤禩的师傅何焯的夫人病故,胤禟都遣人给何焯送去银子,又遣人前往何焯府中祭奠。
康熙本来便不喜欢胤禟与胤禩结党营私,见胤禟忽然频频前往雍亲王府,便命人留心此事,此后却得知胤禛不但没有收下胤禟送的银票,反而还险些与胤禟闹翻了脸,就连胤禟再次上门拜访,胤禛都拒而不见。
康熙对胤禛的表现十分满意,对胤禟则越发不满。
康熙甚至对梁九功感叹道:“四阿哥是个明白人,知道远着九阿哥些,知道避嫌,是个好的。
九阿哥越发不着调了,竟然以为四阿哥府里的嬷嬷赎身为借口给四阿哥送银子!
哼,这样莫名其妙的理由也亏他想得出来!”
胤禟身为宜妃的儿子,小时候也是得过康熙宠爱的,以前康熙帝每次出去巡幸,都会命九阿哥胤禟伴驾同行。
而自从三年前一废太子之时,康熙责备八阿哥胤禩,胤禟却挺身而出为胤禩保奏,惹得康熙大怒,至此康熙便对胤禟不喜起来。
两年前,康熙复立太子以后大封诸位皇子,胤禟只得了一个贝子的爵位,而今又闹出了这件事,康熙便越发觉得胤禟心术不正,不堪重用。
胤禛看重年若兰,自然想要将年若兰入府的相关事宜打点妥帖之后再迎娶年若兰入府,然而经过九阿哥闹了这么一出儿,胤禛觉得此事不宜拖得太久,以免夜长梦多,再生出其他的事来,毁了他与若兰的好姻缘。
于是,胤禛便奏请康熙恩准,以年若兰体弱不耐寒冷为由,将婚期提前了两个月。然而尽管如此,胤禛也命人加紧赶工,愣是在婚期到来之前将年若兰住的藕香苑修整完毕。
福晋乌拉那拉氏见胤禛将一个距离主院最远的一座偏僻的院子拨给了即将入府的年侧福晋,又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修整院子,便认定胤禛对即将嫁入王府的年侧福晋不大喜欢,不过是碍于皇上指婚,不得不娶年氏罢了。
此后,福晋也曾好奇的去过一次年侧福晋的院子,发现这座院子的名字藕香苑竟然是胤禛亲笔所书,又见院子里不仅修了一座精致小巧的莲池,里面种着菱角和莲藕,莲池旁边还修着一座竹桥,竹桥旁边种着两株月桂树,种着几簇木芙蓉,福晋的心里便有些不舒服起来。
福晋乌拉那拉氏第二日便递了牌子入宫向德妃娘娘请安,向德妃打探年若兰的情况,却从德妃口中得知原来年若兰患有心疾,严重之时不仅不能与胤禛同房,一但怀孕便有可能一尸两命,此生都不能为胤禛孕育子嗣,又听说皇上是看在年若兰父兄办差有功的情分上才将年若兰指给胤禛为侧福晋,方才放下心来。
尤其当福晋听德妃说当初在宫中选秀的时候,年若兰便由于体弱多病而水土不服,起了一身的红疹,因此无颜面君,以免惊了圣驾,连殿选都错过了,也不知道这会子这身红疹痊愈了没有,心里更对即将入府的年若兰多了几分轻视。
除了家世好些,父兄皆为封疆大吏以外,年氏还有什么?
即便年氏的模样儿生得略比人强些又能如何?就凭她那副病病歪歪的身子,连让王爷尽兴都做不到,又不能为王爷孕育子嗣,她自然是得不到王爷的宠爱,栓不住王爷的心的,实在不足为惧。
自此之后,福晋便认定胤禛必然是由于看重年侧福晋的父兄才会对这个病秧子另眼相看,于是,即便此后李侧福晋向福晋抱怨胤禛对尚未进门儿的年侧福晋太过偏心,命人将许多名贵的字画、珍稀古玩都搬进了年侧福晋的藕香苑,福晋都不过一笑置之,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在胤禛的期盼中,终于盼到了他与年若兰成婚的大喜之日。
想到他马上便可以将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娶进王府,胤禛竟然兴奋不已,倒像那初次成婚的毛头小子一般,激动的一夜未眠。
第36章
大婚当日, 年若兰早早的便被年夫人给叫了起来,迷迷糊糊的便被秋燕和夏荷服侍着穿上层层叠叠的婚服,由父母夫君子女皆全的年夫人亲自为年若兰开脸。
年夫人手里拿着红细线, 仔细端详着年若兰精致漂亮的小脸儿却有些犯了难。
原本为新娘子开脸便是为了将新娘脸上和脖子上细小的汗毛缴去, 修齐鬓角, 调整眉形, 这样便可使新娘的脸蛋儿看上去更加白嫩细腻、整齐标志。
可是, 年若兰的肤色本就莹白如玉,细腻柔软, 光滑得像那剥了壳的蛋清儿似的,脸上的毛孔和汗毛细小得几乎看不见,额头上有着天生的美人尖儿, 鬓角和眉形皆长得极好,与她精致柔美、娇媚动人的五官十分相称,可谓天生丽质,原本便生的极好了。
年夫人举着红线在年若兰的脸上比划了半天,也没找到下手的地方。
想到自己宝贝女儿的皮肤不仅细嫩, 还格外敏感,倘若用了不适合的润肤膏子或香粉都会泛红, 年夫人便只拿着红线假模假式的在年若兰的脸上比了两下, 将那套吉祥如意的祝福说了一遍, 也便算是为年若兰开过脸了。
接下来,便是由秋燕与夏荷为年若兰上妆。
平日里年若兰时常素着一张白净的小脸儿, 并不喜欢浓妆艳抹, 但今日毕竟是她出嫁的大喜日子,因而,秋燕与夏荷便为年若兰在脸上薄薄的抹了一层茉莉粉, 又用樱桃红色的胭脂为她点了朱唇。
明艳的妆容配上水红色的婚服,立时为年若兰增添了几分明媚动人,令她那张原本便精致漂亮的脸蛋儿比平日里更加耀眼夺目了,就连平常已经见惯了年若兰美貌的秋燕与夏荷都看得呆住了,险些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年夫人望着自己放在心坎上疼爱着养大的宝贝闺女,只觉得女儿身上那身儿水红色婚服虽然精致华美、贵气十足,但这水红色到底不是正红色,实在有些碍眼!
但年夫人也只是在心里暗自慨叹一番也便罢了,自然不会在女儿大喜之日提这些扫兴的事惹年若兰伤心。
年若兰想到今日便要离开熟悉的家和亲人,嫁到陌生的雍亲王府生活,心里不禁觉得一阵阵难过。
但年若兰不愿年夫人为她担心,因而即便心里伤心,脸上却依旧带着乖巧柔顺的浅笑,只是那双清澈见底的、水汪汪的杏眼依旧出卖了她的心思,令年夫人十分心疼。
年夫人握着年若兰的小手,柔声安慰她道:“若兰莫怕,你此番嫁入雍亲王府,娘亲会让秋燕、夏荷与张嬷嬷陪你嫁过去。
她们服侍你多年,都是你使惯了的,对你也算尽心尽力、忠心耿耿,俱是老实本分、可以信赖之人。有她们在你身边陪着你,娘亲也能放心一些。”
年若兰红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却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开口便会哽咽难言,反倒令年夫人为她担忧,倒不如不说话的好。
年夫人担心饿着年若兰,虽然大婚之日年若兰身着喜服,不便用那些粥米汤水,但年夫人依然吩咐厨房为年若兰准备了她爱吃的几样儿糕点。
可是,年若兰这会子心里正难受呢,如何吃得下东西,因而只吃了两小口桂花糕,便摇头不肯再吃了。
说话间吉时便到了,年若兰便由年夫人为她盖上了红盖头,被秋燕与夏荷扶上了花轿。
之后,年夫人又将一个又圆又大的红苹果和一只玉质温润、分量十足、雕工精致玉如意分别放到了年若兰的手中,嘱咐她将苹果和玉如意拿好,而后便吩咐秋燕与夏荷放下了轿帘。
年若兰不安的握着手里的苹果和玉如意,心中忽然有些茫然。
她现在便要嫁给一个男人了,从今以后便要随他去他的家里过日子了么?
年若兰忍了又忍,然而,当胤禛来迎亲,在热闹喧天的锣鼓声与鞭炮声中被抬出年府的时候,年若兰依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雍亲王迎娶皇上亲自指婚册封的侧福晋本就是一件大事,加上胤禛看重年若兰,有意给年若兰脸面,自然将婚礼办得十分隆重、有声有色。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只年若兰的嫁妆便足有上百台,据看热闹的百姓们说当年侧福晋的轿子从正门儿被抬进雍亲王府的时候,年侧福晋的最后一台嫁妆还没出年府的大门儿呢。
胤禛迎娶侧福晋进门儿,众位皇子皆来向胤禛道喜,不仅太子胤礽亲自出宫来雍亲王府喝喜酒,就连八阿哥胤禩与十阿哥胤俄也被胤禟拉来雍亲王凑热闹。
胤禛今日迎娶年若兰进府,原本心情大好,可一看见胤禟也来凑热闹,便觉得脑仁疼。
胤禛琢磨着之前他与胤禟几乎都算是撕破脸了,原以为胤禟今儿个不会来参加婚宴的,没想到胤禟不止自己来了,还将胤禩与胤俄也拉了来。
如今倒好,除了被皇阿玛圈禁的大阿哥胤禔和被关在养蜂夹道的十三弟胤祥没来以外,他这些兄弟倒是来得齐全,成年的兄弟竟是几乎都到场了。
席间,胤禟果然提议要闹洞房,看一看胤禛迎娶的这位新侧福晋长什么模样儿。
胤祯今日来此也是为了看热闹的,他很想亲眼看一看年若兰那一脸红疹可好利索了没有,自然也跟着起哄闹着要看新娘、闹洞房。
胤禛早有准备,岂能容许胤禟和胤祯在他与年若兰的大婚之日胡闹,便以年若兰体弱、受不得吵闹和惊吓为由,阻止了胤禟与胤祯闹洞房的提议。
胤禟闹不成洞房,心里憋着一股火,便像与胤禛斗气似的,一杯一杯的敬胤禛酒,将那竹叶青、女儿红、乃至传自西域的葡萄酒、甚至从洋人那里买来的洋酒轮流敬了一个遍。
若是在平日里,胤禛才懒得搭理胤禟,自然不会心甘情愿被他如此灌酒,但今日正好是他与年若兰的大喜之日,加上胤禟又在敬酒之时说些吉利的祝福,诸如:
祝他与年若兰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首偕老之类的吉利话儿,胤禛为了在他与年若兰成婚之日讨个好意头,竟然来者不拒,一杯一杯的将胤禟敬的酒都喝了。
见胤禛如此给面子的将他敬的酒都给喝了,连胤禟自己都有些震惊了。
话说老四一向与他不对付,什么时候老四这么给他面子了?
胤祯原本也想多敬胤禛几杯酒,让他多喝一些,想看看他这位冰块脸四哥喝醉了究竟是什么模样儿,没想到尚未等他出手胤禛便已经喝了这么多酒,胤祯便打消了向胤禛敬酒的念头,一边吃着美味佳肴,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热闹。
纵然胤禛酒量过人,也禁不住这么个喝法,没等酒席完毕便已经有了醉意,就连走路都需要苏培盛搀扶着,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太子胤礽实在看不过去,皱着眉头阻止道:“老九,差不多行了啊!今儿个可是你四哥迎娶侧福晋的大喜日子,你若是将他灌醉了,搅黄了他的洞房花烛,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胤禟如此灌胤禛喝酒,不过是想让他不好受罢了,他知道混着喝酒最容易醉倒,即便酒醒之后也会头疼欲裂,那滋味最是难受。
如今见胤禛已经醉了,胤禟便给了太子这个面子,没有继续向胤禛敬酒。
胤禟虽然提前吃了醒酒药丸儿,但这会子也有些吃不消了,心中暗骂道:
老四的酒量怎的这般好?他都已经提前吃了醒酒药丸儿还差点儿没有喝过他,莫不是老四也提前喝了醒酒汤、吃了解酒药丸儿吧?
胤禟望着已经不胜酒力、被苏培盛搀扶下去的胤禛,忽然觉得自己很可能被心机深沉的胤禛给骗了!
然而此事终究无可查证,想到胤禛方才的确已经被他灌了不少酒,胤禟也只能就此作罢。
太子胤礽见胤禟望着胤禛的背影,似乎意犹未尽,还未喝尽兴,便拿着酒杯向胤禟举了举杯,轻笑道:
“九弟若是还未喝够,便过来陪孤喝几杯吧。”
胤禟哪里想要陪胤礽喝酒,当即便以不胜酒力为由提前离了席,倒是胤禩八面玲珑,带着胤俄、胤祯一起敬了胤礽一杯酒,而后才以家中有事为由离开了雍亲王府。
随后,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十二阿哥胤祹等人也先后寻了理由离了席,胤礽轻笑一声,见这些兄弟们一个接一个都走了也不挽留,只独自一人自斟自饮,直到喝得酩酊大醉才被扶侍他的两个小太监扶上了轿子,送回了毓庆宫。
苏培盛见自家主子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即使主子已经吃了些东西垫了肚子,又提前吃了解酒药丸儿,可是,也架不住喝得这么急、这么多呀!
瞧瞧,王爷走路都打晃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冷静自持的主子喝酒喝得醉成这样儿呢!
苏培盛心里正担心呢,没想到胤禛离了宴席之后原本迷离的目光竟忽然清明了起来,虽然走路依然有些摇晃,却不像方才晃得那般厉害了。
苏培盛正暗自惊疑,便听胤禛吩咐道:“先回主院,备些热水,再取碗醒酒汤来。”
苏培盛连忙按照胤禛的吩咐,小心翼翼的托着胤禛的胳膊,扶着胤禛回了主院。
刚一进主院的院门儿,胤禛便推开了苏培盛搀扶着他的手,顿时将苏培盛吓了一跳。
苏培盛连忙紧跟上胤禛的脚步,在一旁护着胤禛,“诶呦喂,王爷,这天黑路难走的,您可慢着点儿,小心别跌着!”
胤禛瞥了苏培盛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不必那般紧张,本王并没有喝得那般醉,还不至于走不得路。”
胤禛说罢,便在苏培盛惊讶的目光中自己走回了卧房,脚步虽然偶尔摇晃几下,但走得还算稳当,与刚才脚步虚浮、需要人搀扶的模样儿相差甚远。
苏培盛一拍脑门儿,心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家主子根本没有像刚才在宴席上表现出来的那么醉!
想来主子宁愿将太子爷与众位皇子扔在宴席上也要装醉先行离开,为的还是那位今日刚被王爷娶进王府的年侧福晋吧!
想到此处,苏培盛对这位今日刚刚嫁进王府的年侧福晋又多了几分看重,默默的在心里将年侧福晋列为王府之中绝对不可得罪的主子之一。
苏培盛连忙吩咐青砚去厨房端一碗醒酒汤,又告诉采薇即刻端一盆热水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