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若兰生性敏感,又极重感情,既然她已经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便一定会极为看重自己腹中的亲生骨肉。
无论最后因为什么缘故,倘若她不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此事便会成为她心中无法解开的一个心结。而若是失去这个孩子的原因是因为她身子娇弱的缘故,她便更会自责不已,终其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胤禛如何舍得看到年若兰未来要郁郁寡欢的度过一生?因而,胤禛决定一定要竭尽所能的为年若兰寻找名医调养身子,还要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一定要让她平平安安的生下腹中的孩子。
若到万不得已、性命攸关之时,胤禛为了保住年若兰的性命,也必定要舍弃她腹中的孩子,可是,胤禛不会让年若兰知道这是他的决定和安排,他岂能容许年若兰因为此事与他生分疏远,更不会让年若兰将丧子之痛记在他的身上。
他只想保住他的若兰平安无恙。
年若兰听了胤禛的话,心里不禁涌起一阵甜蜜。试问哪个女子不想听到夫君在她们怀有身孕之时说出这样一番话呢?尤其在这个极度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的时代。
胤禛担心药凉了,便要亲手喂年若兰将药喝完,年若兰本不想多喝这些药,毕竟是药三分毒,她不想让这些药伤到她腹中的小宝贝。
然而,年若兰正欲与胤禛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却见胤禛漆黑如点墨的凤眸之中极快的闪过一抹担忧之色,年若兰忽然明白胤禛并非为她腹中的孩子担忧,而是在为她担心。
胤禛从年若兰犹豫的目光之中便看出了她心里的念头,胤禛用银匙盛了药,送到她的嘴边,柔声叮嘱她道:“你要乖乖吃药,才能尽快调养好身子。你要记住一件事情,只有你平安无恙,你腹中的胎儿才能平安无恙,知道么?”
年若兰乖巧的点了点头,也不用胤禛一勺一勺的慢慢喂她喝药,当即便接过了胤禛手中的药碗,深吸一口气后便仰头将药一饮而尽,颇为干脆豪爽。
胤禛连忙从桌子上的干果盒子里取了一颗酸酸甜甜的杏脯送到了她的口中,让她甜甜嘴巴。
年若兰心满意足的含着酸甜可口的杏脯,仰头望着胤禛,笑着向他推荐道:“这杏脯虽然酸些,但却非常好吃!王爷要不要也吃一颗尝一尝?”
“罢了罢了,我可不尝!”胤禛笑着摇头道:“你近来格外嗜酸,我记得前两日我只不过尝了一口你觉得不够酸的梅子禟,都险些被酸倒了牙齿!你还是留着自己慢慢吃吧!但也不要吃的太多,以免伤到了脾胃。”
刘声芳不愧是太医院左院院判,年若兰在喝了他配制的药以后,不多时热度便退了下来,精神也比刚才好了许多。
胤禛见此情形方才放心了一些,唤青砚、采薇、秋燕、夏荷进来伺候他与年若兰梳洗更衣,而后方才拥着年若兰躺在暖炕上闲话着家常。
年若兰从小由于身子娇弱,向来习惯了早睡早起,因而,即使在大年三十也并没有守岁的习惯,胤禛有心哄年若兰睡觉,因而故意将说话的声音放轻了一些,而且一直用低沉平缓的语调说话,果然不过一刻钟,便令年若兰重新进入了梦乡。
胤禛望着年若兰恬静的睡颜,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
暖阁外,青砚忙完了自己手上的差事,见暖阁之中毫无动静,连烛火都吹灭了,不禁有些惊讶。
原本她还以为王爷在除夕夜会按照往年的习惯前往福晋的陶然居与她一同守岁呢,可是,没想到王爷似乎已经将守岁这件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了!
采薇看了一眼静悄悄的暖阁,冲着青砚眨了眨眼睛,用唇语无声的问道:“看来,王爷今夜不会去福晋那边守岁了?”
青砚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用唇语无声的回了一句:“你若是想知道,你便去问吧!我可不敢去问王爷!我可没有你那么大的胆子。”
采薇伸手掐了一把青砚的腰,小声笑道:“你当我是傻子么?我才不做此等讨人嫌的事情呢!”
青砚与采薇跟随伺候胤禛多年,她们还从未见过她们的主子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破例到如此地步!
然而,两人转念一想,当初这位年侧福晋第一次进王府的时候,还是被王爷从王府正门儿一路抱进来的呢!
由此可见,王爷本就待这位年侧福晋与旁人不同,因而,两人也便觉得王爷在除夕夜依然留在藕香苑陪伴刚刚怀有身孕的年侧福晋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藕香苑的暖阁之中,胤禛与年若兰相拥而眠,当青砚和秋燕进屋去为两位主子盖被子的时候,见胤禛宠溺的将年若兰搂在怀中,二人亲昵的模样仿若交颈鸳鸯。
藕香苑的暖阁之中温情脉脉、春意融融,然而,后院之中的女人们却有不止一人在除夕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福晋的陶然居更是点了一夜的烛火。
直到天际微明之时,等了一夜的乌拉那拉氏方才露出了一抹苦笑,低声自嘲道:“王爷果然没有过来陪我一起守岁……”
又寂寞又伤心的福晋不禁又想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大阿哥弘晖,福晋一边用锦帕擦着脸上不断滑落的眼泪,一边悲泣道:“晖儿,倘若如今你还活着,额娘也便有了指望和念想,也不至于如此寂寞的一个人守岁了!倘若你还活着,你的阿玛也不至于如此冷落于我……”
翌日清晨,胤禛便吩咐粘杆处的暗卫将年若兰最近服用的避子汤所用的药材与刘太医配制的药方儿拿去京城之中最有名的三间医馆,请了三位名医查看药方与药材可有问题。
三位名医看过避子汤的药方儿与药材后,皆指出了药材与药方儿之中有几种药材份量稍有不同,然而,当这些药材的份量改变之后,边会将这幅避子汤的药效变得更加温和,在保证药效的同时,减轻了避子汤对服药之人身体的伤害,是比这张药方儿更为高明一些的避子汤。
当胤禛知道个结果以后,心中颇为意外。
他原本以为在王府之中有人意图谋害年若兰,因而故意将年若兰服用的避子汤的药方儿换成了有利于年若兰怀孕的药方儿,可是,却没想到经过查验之后,发现换药之人虽然的确换了年若兰的药方儿,但却是在刘太医的药方儿中略微改动了几处,将药效变得更加温和,令避子汤既不会伤了年若兰的身子,也可以避免年若兰怀有身孕。
由此可见,换药之人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年若兰,而并非伤害她。对于这个意外的结果,胤禛思索良久,方才理清了一些头绪。
倘若年若兰服用的避子汤只被人换过这一次,年若兰服用了这些避子汤,必定不可能怀有身孕。既然年若兰如今已经怀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便证明她所服用的避子汤是在那个时候出现问题的。
只可惜,现在已经无法找到一个半月前年若兰服用的避子汤的药材了,这样便难以查出幕后主谋之人究竟在年若兰服用的避子汤中动了什么手脚。
虽然胤禛此时尚未查出谋害年若兰的主谋之人,但他却知道在王府之中虽然有人意图谋害年若兰,却也有人在暗中保护年若兰。
究竟何人会相出在避子汤中做手脚令年若兰怀有身孕的方法熬坏她的身子如此阴险歹毒的计策,又是何人暗中又将有问题的避子汤换成了药效更加温和的避子汤意图保护年若兰?
对于意图谋害年若兰的主谋之人,胤禛在心中对此人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可是,对于这位暗中保护年若兰的人,胤禛却实在想不出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虽然后者的存在目前看似对年若兰并没有什么伤害,然而,这个于暗中保护年若兰的神秘人却没来由的令胤禛有些不安。
年若兰已经怀有一个半月身孕这件事情在正月初一便被羽青通过密信禀报给了九阿哥胤禟,胤禟自然不会对三位兄弟隐瞒此事,因此,太子胤礽、八阿哥胤禩、十阿哥胤俄很快也知晓了这件事情。
四位阿哥寻了一个机会凑在一处,又轮流将胤禛狠狠的批判了一顿!
四位阿哥皆面沉如水,就连胤禩的脸上都已不见了招牌似的温和儒雅的浅笑,脸色阴沉得厉害,乍一看上去竟然与冷面王胤禛有几分相似。
“关于换药一事,你安插在雍亲王府的细作究竟查的怎么样了?”胤礽微微眯起双眼,直言询问道。
胤禩叹了一口气,紧锁着眉头,沉声道:“看来换药的主谋之人行事极为小心,在王府换药的时候,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我命细作在王府之中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出什么头绪。”
胤礽沉默片刻,忽然道:“倘若换药之人不在王府,而在皇宫之中,是不是能更好的解释这一切?”
胤俄挑眉道:“换药之人在皇宫之中?难不成胤禛后院里的那些女人们还有这样的本事,在皇宫之中还有亲信之人?二哥,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胤礽瞥了胤俄一眼,皱眉道:“我哪里是在开完笑?你们有没有想过,胤禛后院之中也有不止一个女人出身满洲大姓,她们的家族在皇宫里未必没有可用之人。”
经胤礽提醒,三位阿哥也不禁觉得的确有这种可能。就连他们几人在太医院里也都有自己相熟的太医,也曾不止一次通过太医院打听一些他们需要的消息,既然他们可以这样做,后院之中的女人们自然也可以这样做。
自从恢复前世记忆之后,四位阿哥便越发不敢小瞧女人了。有些女人狠心起来,手段之阴狠毒辣并不亚于男人,甚至比男人还要更加厉害!
胤礽道:“我记得那段日子太医院里死了一个小太监,如今看来,想要查清换药一事的真相,太医院大有可查之处。
我身在宫中,近来又时常与太医们一起研究接种牛痘的相关事宜,调查此事比较方便,此事便由我来查吧。”
胤禩想了想,却对胤礽道:“此事不妥。虽然你如今调查此事正是近水楼台,的确十分便宜,可是,你如今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倘若被皇阿玛知道你在太医院插手太深,以咱们皇阿玛多疑的性子,怕是会怀疑你图谋不轨,对你十分不利。
这件事情还是我来调查吧。反正,我已经被皇阿玛斥责为柔奸成性,心高阴险,即便以后被皇阿玛知晓此事,也不会太过意外和失望。”
胤禟拍了拍胤禩的肩膀,挑眉道:“以大哥的本事若是有心想讨皇阿玛的欢心,还不是手到擒来?你只需要为皇阿玛解决粮食产量这一件事情,即使你再作出什么大事,皇阿玛看在你擅长种地的本事上,也会原谅你!”
胤俄忽然想起一事,对三位兄弟道:“方才听二哥所言,似乎是怀疑胤禛后院之中出身满洲大姓的女子。
这数来数去,胤禛后院里出身满洲大姓的女子除了福晋乌拉那拉氏,便是庶福晋钮钴禄氏,还有一位刚刚进府不久的格格瓜尔佳氏。你们觉得这三人之中谁会是那个谋害若兰的主谋之人?”
胤礽冷笑一声,“这三个女人之中何人的姓氏出过皇后,此人便最是可疑。”
胤俄当即便拧紧了眉头,“这三个姓氏之中只有钮钴禄氏曾经出过一位皇后。这位皇后还是我的亲姨母,是我额娘的亲姐姐。你怀疑庶福晋钮钴禄氏便是设计换药谋害若兰的人?”
胤礽点了点头,“庶福晋钮钴禄氏不仅有伤害若兰的动机,而且也有伤害若兰的人脉。
庶福晋钮钴禄氏出身满洲镶黄旗,她的阿玛是四品典仪官凌柱,天祖父是阿灵阿巴颜,正是孝昭皇后与温僖贵妃的阿玛遏必隆的曾祖父。
你们可别忘记了,根据历史记载,这位庶福晋钮钴禄氏虽然不受雍正宠爱,但她的儿子弘历却成了乾隆皇帝。
钮钴禄氏母凭子贵,做了太后,富贵荣华、尊荣无限的过完了后半辈子。可以说,钮钴禄氏便是雍正后宫之中笑到最后的赢家了。
而历史上的敦肃皇贵妃年氏虽然深得雍正宠爱,还接连为雍正生下了三子一女,可是,这四个孩子皆纷纷夭折,最大的福惠也只活到了八岁。
虽然历史记载年氏和她的孩子们早亡的缘故是因为体弱多病,可事实究竟如何,这其中有没有他人的筹谋算计,便不得而知了。
我宁可多想几分,甚至冤枉错怪了庶福晋钮钴禄氏,也不能眼睁睁的亲眼看着若兰一步步的走上了历史上敦肃皇贵妃的老路,被人算计得母子俱亡!”
听到此处,胤禩、胤禟与胤俄的表情皆有些凝重。兄弟三人的想法与胤礽相同,他们段不能让若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如此算计,否则,他们哪里配做若兰的兄长?
任谁听到自己的母族被人怀疑,心里都难免有些不悦,然而想到此事关系到若兰的性命安危,胤俄自然也不会阻止胤禩彻查此事。
胤禟忽然一拍脑门儿,对胤俄道:“我记得前世你的娱乐公司不是根据一部人气很高的著名网络小说拍了一部大女主的清朝宫斗剧么?名字叫什么来着?好像叫什么熹妃传的?里面的女主角不正是钮钴禄氏么?
别的剧情我都记不住了,只记得熹妃不止斗垮了后宫里的其他女人,而且还给胤禛戴了不止一顶绿帽子呢?”
胤俄无奈的抚额道:“三哥,那只是一部娱乐大众的影视剧罢了,剧中有许多杜撰和夸张,与真正的历史相距甚远!咱能别当真行么?”
胤禟却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依我看,这庶福晋钮钴禄氏说不定果真大有问题呢!大哥,你可得好好的查一查!不过,倘若查出了什么对孝昭皇后和温僖贵妃不利的事情,你还得看在四弟的面子上将此事压下来才是。”
胤禩看了胤俄一眼,浅笑道:“这是自然。”
胤禩已经觉察到此时胤禛也一定在查这件事情,胤禩微微眯起双眼,他倒是很有兴趣与胤禛较量一番,看看谁能先查出换药的主谋之人与相关的证据。
由于胤禛并未吩咐藕香苑当差的奴才们不得透露年若兰怀有身孕一事,因而,年侧福晋遇喜有孕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王府,很快便在王府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福晋乌拉那拉氏听闻此事的时候,正在拿着一只拨浪鼓逗小弘历玩儿,当即便震惊的将手里的拨浪鼓掉在了地上,将小弘历吓得哇哇大哭。
倘若在平时,福晋看见小弘历哭了,一定会连忙将小弘历抱在怀中,耐心的哄他,可是,这会子福晋刚刚听闻年若兰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又是震惊、又是心烦,哪里还有这个耐心去哄他?
福晋皱着眉头,厌恶的看了哭闹不止的小弘历一眼,不耐烦的将弘历的乳母唤来,吩咐他将小弘历抱了下去。
素云见福晋用手捂着额头,一副心烦不已的模样,连忙上前力度适中的为福晋揉着额角,“福晋消消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值当!”
福晋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说王爷每次在与年氏同寝之后,都会赐年氏一碗避子汤么?倘若年氏每次伺候王爷之后,都乖乖的喝下了避子汤,她怎么可能会怀上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