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就行了嘛!”尚未等耿格格说完,钮钴禄氏便打断了她的话,“你再仔细想想,如今就连王爷和年侧福晋都要接种牛痘,还要为才刚刚满百日的长宁格格接种牛痘,由此可见接种牛痘不但可以防治天花,而且没有任何危险。
否则,王爷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冒险呢?再者,连你自己都不止一次和我感慨羡慕年侧福晋的好运气,既然年侧福晋的运气好的令人羡慕,咱们让小弘昼与她的长宁格格一起接种牛痘,便一定不会有事!”
说到此处,钮钴禄氏故意面露难色,在耿格格面前叹息道:“好妹妹,这些话我也只能在你的面前说一说罢了,你可千万不要将这些话说给旁人听!否则,我在王府之中可就再无立足之地了,甚至就连四阿哥弘历都会被我连累的在王府之中抬不起头来!”
耿格格见钮钴禄氏说的如此郑重其事,连忙向钮钴禄氏保证道:“姐姐放心便是,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脑子也不算聪明,可是,我的嘴巴一向都很严的,我绝对不会将姐姐对我说的话告诉给别人知晓的!
倘若是十分要紧的事情,姐姐不和我说也不要紧,以免给姐姐惹麻烦!”
钮钴禄氏却皱着眉头叹息道:“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在这王府之中,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可以说话的妹妹罢了,我不和你说,还能和谁说去?
其实,我心里真的很希望王爷可以让弘历与长宁格格和弘昼一起接种牛痘,也好让弘历可以沾一沾长宁格格的福气,只不过,如今弘历毕竟被王爷养在福晋身边,福晋又强烈反对为弘历接种牛痘,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钮钴禄氏一边说,一边看了耿格格一眼,见其愣愣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儿,又继续说道:“其实,我也能理解福晋的心情,想必福晋一定是想到了年仅八岁便因病夭折的大阿哥,因此才会对弘历如紧张,才会不希望弘历冒险接种牛痘的。
福晋这么做也是一片好心,一心为弘历着想,即使我是弘历的亲生额娘,心里也是由衷的感谢福晋的。”
钮钴禄氏说到此处,故意握着耿氏的手,恳切的对她道:“好妹妹,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我希望王爷答应为四阿哥和长宁格格一起接种牛痘呀!不然,若是这些话传到了福晋的耳朵里,福晋一定会对我心怀不满,误以为我对她不敬,不体谅她的一番苦心。
我被福晋误解是小,可是,我实在不想因此连累了弘历。倘若福晋由于对我心怀芥蒂,对弘历不像从前那样好了,我岂不是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耿格格虽然脑子不够灵光,但此时她也从钮钴禄氏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别的意味。
钮钴禄氏之所以对她说这番话,不过是想要提醒她两件事:
一是王爷让五阿哥弘昼与长宁格格一起接种牛痘对弘昼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可以让弘昼沾到年侧福晋和长宁格格的福气,让弘昼平安的度过接种牛痘这一关;
二是如今弘昼毕竟是养在钮钴禄氏身边的小阿哥,就像弘历养在福晋身边一样。既然有关弘历的事情由福晋做主,那么,有关弘昼的事情便应该由钮钴禄氏做主才是。
她虽然是弘昼的亲生额娘,也不宜过多干涉这些事情,否则,难免会令钮钴禄氏误解她对其不敬,不体谅钮钴禄氏对弘昼的一片苦心,更会连累得弘昼不受钮钴禄氏的待见,再想让钮钴禄氏像从前一样对待弘昼那样好,便再也不能够了!
耿格格连忙浅笑着对钮钴禄氏解释道:“姐姐请放心,您说的话我都听明白了,再也不会胡思乱想了!姐姐一片苦心为弘昼着想,我心里着实感激不尽!
想来弘昼可以有福气与长宁格格一起接种牛痘,实在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我相信王爷和姐姐的安排,弘昼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度过种痘这关的!”
见耿格格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钮钴禄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热心的留耿格格在梧桐苑与小弘昼玩儿了大半天,吃过晚膳后才送耿格格离开了梧桐苑。
耿格格回到自己的小院子以后,却觉得不寒而栗,今日她才发现原来钮钴禄氏竟然还有如此陌生的一面,也并不像她曾经以为的那般宽厚亲切。
可是,如今她的亲生儿子五阿哥弘昼又养在钮钴禄氏身边,即使她对钮钴禄氏心存不满,也只能为了儿子暂且忍气吞声,小心翼翼的与钮钴禄氏周旋。
幸好钮钴禄氏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糊里糊涂的傻子,从来不曾见过她放在眼里,只要她以后继续装傻充愣,钮钴禄氏便不会对她心生戒备,不会将她当作威胁,如此一来,钮钴禄氏便会善待弘昼。
不管怎么说,弘昼也是一个小阿哥,只要钮钴禄氏善待弘昼,将弘昼养大,弘昼也会好好的孝顺她,甚至还会按照她的心意尽心尽力的辅佐四阿哥弘历得到世子之位,不止不会和弘历争任何东西,而且还会成为弘历的左膀右臂。
耿格格想到此处,略微放下心来。如今她也不敢期盼着钮钴禄氏可以将弘昼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但只要弘昼对钮钴禄氏还有用,钮钴禄氏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好名声,也不至于苛待弘昼。
三日之后,胤禛便将太医院左院院判刘声芳和几位太医请到了雍亲王府,为他和年若兰、长宁格格、五阿哥弘昼以及王府里的所有奴才、侍卫们接种牛痘。
接种牛痘以后,胤禛与年若兰一切安好,长宁格格与五阿哥弘昼也都平安无恙,连一点儿发热都没有,王府里接种牛痘的奴才和侍卫之中没有一个人因为接种牛痘而染上天花的。
这件事情不仅得到了康熙的夸赞,而且也在王府之中引起了许多议论。
福晋和李侧福晋原本并不愿意让身边当差的奴才们接种牛痘,生怕这些奴才们接种牛痘染上天花之后将病气过给她们,而今见这些奴才和侍卫们都平安度过了接种牛痘这一关,福晋和李侧福晋又觉得既然王府里的奴才们都接种了牛痘,不会染上天花恶疾,那么她们和孩子们便更不必再冒险接种什么牛痘了!
康熙对胤禛主动为自己和家人接种牛痘此举颇为赞赏,三日后便下旨将胤禛的二格格晋封为怀恪郡主,即怀恪和硕格格,半个月后,怀恪格格以和硕格格的身份下嫁纳喇星德,李侧福晋对怀恪格格的婚事十分满意,走到哪里都春风满面,笑得十分得意。
雍亲王子嗣不丰,如今活到成年出嫁的便只有她的女儿怀恪格格,况且,她的女儿又是以和硕格格的身份出嫁,也算给她争足了面子,李侧福晋心中自然十分高兴。
宋格格见李侧福晋的女儿被皇上册封为和硕格格,风风光光的出了嫁,不禁万分羡慕。
当晚,宋格格竟然梦到了自己的女儿。在梦中,她的女儿不仅没有早早夭折,而且还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被皇上册封为和硕格格,风风光光的出了嫁。
宋格格在梦中笑得有多开心,醒来之后便有多失望。由于心思郁结,宋格格刚刚才好了一些的身子忽然又病倒了,而且,此次的病来势汹汹,十分严重,太医为宋格格诊脉后,皆说宋格格病势沉重,恐怕有性命之忧。
胤禛见宋格格病得如此严重,心里也不好受。年若兰见此情形,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胤禛,只能带着女儿长宁陪在胤禛的身边,做一朵贴心的解语花,尽量哄胤禛开心。
李侧福晋听说太医诊断称宋格格心思郁结,因而才会病得如此严重,便故意在请安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对福晋建议道:
“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妾身觉得宋格格之所以会病得如此严重,一定是因为她思念女儿的缘故。既然如此,与其给宋格格吃再名贵的药材,也不如解开她的心结更有利于她养好身子。
只可惜,妾身的二格格刚刚出嫁,不然,妾身倒是愿意将二格格送到宋格格身边去,让二格格陪伴宋格格一段日子。”
福晋当即便听明白了李氏的意思,心里第一次觉得李氏作得没有令她感到厌恶。
福晋看了若有所思的年若兰一眼,浅笑着夸赞李侧福晋道:“李侧福晋能够如此设身处地的为宋格格着想,愿意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陪伴宋格格一段日子,对宋格格的这番情意实在令我感动。
只不过如今二格格已经出嫁了,王府之中便只有年侧福晋所生的长宁格格一位小格格了。”
福晋说到此处,故意浅笑着望着年若兰,柔声询问道:“不知年侧福晋可愿意像李侧福晋那样,同意让将长宁格格送到宋格格身边去,让长宁格格陪伴宋格格一段日子?
年侧福晋放心,倒也不是将长宁格格一直养在宋格格身边,等宋格格身子康复以后,你再将长宁格格接回去便是。长宁格格依旧是你的女儿,即使让宋格格养长宁格格一段日子,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李侧福晋也笑着对年若兰道:“说起来我的怀恪年纪也确实有些大了,让她去陪着宋格格,怕是也难以慰藉宋格格对女儿的思念之情。
年侧福晋的长宁格格可就不一样了!长宁格格如今还不满半岁,正是招人喜欢的时候,与宋格格夭折的女儿大小也差不多。
将长宁格格送到宋格格身边去,一定可以慰藉宋格格对女儿的思念。长宁格格又是那般活泼可爱,有她陪着宋格格,给宋格格解闷儿,一定可以让宋格格心情愉悦、笑口常开的。
只要可以解了宋格格的心结,宋格格一定可以很快恢复如初的!王爷一向夸赞年侧福晋心地纯善,想来年侧福晋也不忍心见宋格格因为思念女儿而香消玉殒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如今,只要年侧福晋愿意将长宁格格送到宋格格身边一段日子,便可以救回宋格格的一条性命。年侧福晋心地善良,一定不会拒绝的对不对?”
钮钴禄氏见此情形,也浅笑着对年若兰道:“妾身觉得福晋和李侧福晋所言极为有理!只可惜妾身的肚皮不争气,只生了一个四阿哥,倘若妾身也生了一个小格格,一定愿意将小格格送到宋格格身边,让小格格陪伴宋格格一段日子的!”
第107章
年若兰看着福晋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李氏和庶福晋钮钴禄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这些光冕堂皇的话, 觉得这些女人之所以这样说,无非是想要逼她将长宁送到宋格格身边去罢了。
什么倘若她们有小格格傍身,便一定会将女儿送到宋格格的身边去, 以慰宋格格对女儿的思念之情, 在年若兰看来, 这些都是借口和托词罢了, 无非是想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逼着她将长宁送给宋格格抚养。
姑且不说以宋格格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抚养她的长宁,更何况如今宋格格自己都卧病在床, 需要人照顾和伺候,而长宁又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婴儿,正是需要人精心照顾和养育的时候, 试问宋格格哪里有精神、有能力照顾长宁呢?
年若兰看穿了乌拉那拉氏、李氏和钮钴禄氏的心思,不由得想起了胤俄送给她看的那些小说的某些桥段。
年若兰暗自感慨她的四哥还真是有先见之明,竟然早早便预料到了她在雍亲王府中一定会遇到这些事情,因而便将应对之法写在小说里提点她,让她有心理准备。
以年若兰聪慧的头脑与灵巧的心思, 自然可以像乌拉那拉氏、李氏与钮钴禄氏一样,口中说着那些光冕堂皇的理由, 将她们那些痴心妄想一个一个的怼回去, 可是, 年若兰又实在不屑为了这些女人去做这些令她厌恶的事情。
倘若她这样做了,有了今日的第一次, 便会还有下一次, 以及以后的无数次。倘若长此以往,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会变成乌拉那拉氏、李氏和钮钴禄氏的模样儿?会不会变成她曾经最讨厌的一类人?
无论是为了争宠、还是为了男人, 年若兰觉得这样做都不值得。况且,年若兰有这个自信,即使她不用这个办法,也可以保护好自己和宝贝女儿。
年若兰黛眉轻蹙,用清澈漂亮的大眼睛看了福晋、李侧福晋和庶福晋钮钴禄氏一会儿,又不动声色的看了几眼其他女人的神色,将她们的反应记在心里,而后便轻声叹息道:
“姑且不论其他缘故,只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妾身便不能将长宁送到宋格格身边去。”
福晋一愣,随即浅笑着柔声询问道:“年侧福晋不妨说说看,这个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商量出一个办法,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呢?”
“解决这个问题?”年若兰浅浅一笑,淡淡的说道:“妾身知道福晋、李侧福晋和庶福晋都是聪慧过人、能力不凡之人,可是,恐怕即使福晋、李侧福晋和庶福晋一起商量,也没有办法帮妾身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妾身舍不得长宁,因而才不想将女儿送到宋格格身边去。你们只念着宋格格思念女儿,心思郁结,病势沉重,可是,倘若妾身将长宁送到旁人身边,妾身也一定会像宋格格一样思念爱女,想必众位姐姐也不会忍心看着妾身饱受思念爱女之苦、甚至熬坏了身子吧?”
福晋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李氏与庶福晋钮钴禄氏都没想到年若兰竟然会以舍不得女儿这个简单的理由拒绝将长宁送到宋格格身边,偏偏年若兰又说的在情在理,倘若她们再劝年若兰将长宁送到宋格格身边去,反而显得她们不讲理了似的。
福晋自恃身份,还要在众人面前维持她仁慈宽和的形象,因而自然不会再咄咄相逼,硬逼着年若兰将长宁格格交给宋格格抚养。
李侧福晋见年若兰竟敢直言道出这个最简单、最真实的理由,又说得如此恳切,反倒有些佩服年若兰的勇敢直言,遂打消了用长宁格格给年若兰添堵的念头。
钮钴禄氏见福晋与李侧福晋都沉默不语,纵然她心有不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耿格格望着勇敢直言的年若兰,心里不禁涌起了一阵羡慕。
为何年侧福晋便敢在众人面前直言舍不得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宋格格身边去,而当初她的弘昼被王爷交由钮钴禄氏抚养的时候,她却只能将眼泪与委屈咽回肚子里,连一句思念自己儿子的话也不敢说,生怕王爷和福晋觉得她不懂规矩,又怕钮钴禄氏多心,日后不肯好好的善待弘昼。
想到年侧福晋敢当着福晋、李侧福晋和庶福晋钮钴禄氏的面,直言自己舍不得女儿,因而不愿意将女儿送给宋格格抚养,耿氏不禁既钦佩又羡慕。
耿氏模模糊糊的想道:或许正是因为王爷对年侧福晋的宠爱,才让年侧福晋有这样的底气和勇气说出这样一番话吧!因为,年侧福晋知道王爷根本不会因为她说了这样大胆的话而责怪她,反而还会更加怜惜她,心疼她。
而她虽然为王爷生下了五阿哥弘昼,却始终不得王爷的宠爱,自然也没有这样的底气和勇气,按照自己的意愿说出心里的想法了。
耿格格叹了一口气,神色不禁有些黯然。
年若兰回到藕香苑后,心里依然有些不大舒服。想到皇宫之中与宗室亲贵之家盛行的换养制度,心里不禁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