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若兰震惊的望着董鄂氏,心中又是担忧、又是着急。难怪她会做那样的噩梦,原来胤禛与胤禟果真染上了时疫!
旁人不知道胤礽的本事,年若兰却是知道的。以胤礽高超的医术依然无法将胤禛与胤禟治好,让他们病得如此严重,可见此次时疫必定十分厉害。
胤禟与胤禛一个是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兄长,一个是与自己耳鬓厮磨的夫君,无论哪一个人染上时疫,都会令年若兰万分焦急,更何况此次胤禟与胤禛不仅一起染上了疫病,且病得十分严重,年若兰自是心急如焚。
年若兰恨不能立即赶到热河行宫,她要亲眼见到胤禟与胤禛,陪在他们的身边,与他们一起度过此次难关!
董鄂氏见年若兰心急如焚的模样儿,顿时觉得年若兰比以前更加顺眼了,便拉着她的手,向她建议道:
“此次我们爷跟随皇阿玛前往木兰围场参加秋狝,身边并未带任何侧福晋或者庶福晋随行,如今爷在热河病倒了,我是一定要亲自去一趟热河,陪在爷的身边的!
倘若你也打算去热河走一趟,咱们倒是可以结伴同行,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年若兰当即便点了点头,吩咐秋燕与羽青好好的照顾长宁格格,又吩咐夏荷即刻收拾几套衣裳,随她一起去热河伺候胤禛。
福晋乌拉那拉氏原以为她都已经将话与九福晋说清楚了,董鄂氏便应该离开王府了,却没想到董鄂氏竟然又跑到了藕香苑,撺掇年侧福晋与她一起去热河!
福晋刚走进藕香苑,便恰巧听见了九福晋对年若兰说的这几句话,心里不由得埋怨九福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里可是雍亲王府,又不是她的九贝子府,九福晋凭什么邀请年侧福晋与她一同前往热河?简直没将她这位四福晋放在眼里!
福晋乌拉那拉氏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勉强扯出一抹浅笑,对九福晋解释道:“九弟妹,我方才不是已经同你解释过了么,我已经派庶福晋钮钴禄氏随御前侍卫前往热河伺候王爷了。
况且,年侧福晋还有刚满一岁的长宁格格需要照顾,如何走得开?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董鄂氏顿时不乐意了,当即便冷笑道:“四嫂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曾经听我们爷在闲谈时说起过四哥最宠爱的便是小四嫂了,可不是什么钮钴禄庶福晋!
如今四哥与我们爷一样,都染上了时疫,病得十分严重,正是需要人陪伴伺候的时候,我可不信四哥在这个时候会想看到钮钴禄氏!
究竟谁才是四哥现在最想看见的人,四嫂想必心知肚明!四嫂又何必在这个紧要的关头阻拦小四嫂去热河伺候四哥呢?
倘若四哥知道了小四嫂原本想要与我一起去热河看他,都是因为四嫂你从中作梗,阻拦小四嫂不让她去,不知道四哥心中会作何感想呢?”
福晋没想到九福晋董鄂氏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由得心中暗恨不已。
福晋知道按照九福晋董鄂氏的脾气,倘若她执意阻拦不让年若兰与九福晋一起去热河,恐怕九福晋的确很有可能会将此事告诉给胤禛知晓。
倘若被胤禛知道了这件事情,必定会对她心存不满,连带着还会影响养在她膝下的四阿哥弘历的大好前程。倘若因为这件事情,让胤禛一气之下将世子之位传给了三阿哥弘时,岂不是让李氏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这可绝对不行!她费心筹谋安排了这么久,方才将四阿哥弘历养在身边,可不是为了给李氏母子做嫁衣的!
幸好如今年氏身边就只有长宁格格一个女儿,即便让她去热河伺候胤禛,也比让李氏去热河要强许多!
福晋想到此处,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董鄂氏道:“弟妹可真是误会我了!我哪里是不愿意让年妹妹去热河伺候王爷?
我不过是担心年妹妹一来要照顾刚满一岁的长宁格格,二来身子又比旁人更弱一些,这才没有将王爷在热河染上时疫的事情告诉她!
倘若我将王爷染病的消息告诉给了年妹妹,年妹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受了惊,病倒了,那王爷回来以后,更要责怪我对年妹妹照顾不周了!”
董鄂氏顿时听出了乌拉那拉氏的弦外之音,不禁冷笑道:“原来四嫂是心疼小四嫂,担心小四嫂受到惊吓,因而才对小四嫂隐瞒此事的!
如今这个恶人已经由我来做了,小四嫂也没有因为受到惊吓而病倒,可见小四嫂的身子也并不像四嫂口中所言那么虚弱不堪呢!
既然如此,四嫂是不是可以允许小四嫂随我立即启程去热河见四哥了?”
九福晋董鄂氏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乌拉那拉氏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点头答应让年若兰随九福晋一起前往热河。为了表示对年若兰的关心,福晋还派了二十余位王府侍卫跟随年若兰与九福晋一同前往热河,以尽保护之责。
离别前,福晋还拉着年若兰的手,柔声对她道:“此去热河路途遥远,年妹妹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你见到王爷之后,要与庶福晋钮钴禄氏一起好好的伺候王爷,我会在王府日日如素礼佛,祈求佛祖保佑王爷可以早日康复,保佑你和钮钴禄妹妹平安无恙,早日回来!”
年若兰点了点头,认真的对福晋道:“福晋放心便是,王爷吉人天相,一定可以熬过此次时疫,平安回来的!”
年若兰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极为认真,仿佛认定胤禛一定可以平安无恙的回来一样,清澈见底的杏眼之中那种自信与光彩令福晋不由得愣了愣,心里竟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愧疚之感。
福晋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年若兰竟会有如此信心,坚信王爷一定会平安回来?难道年若兰就从来不曾想过王爷此次染上时疫,也有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吗?
想到年若兰坚定的目光和义无反顾的神色,福晋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胤禛会对年若兰如此宠爱了。
倘若她身为男子,应该也会喜欢年若兰这样既容貌美丽又心地纯善的女子吧!只可惜,她与年若兰共同侍奉一位夫君,便注定她们是天生的敌人,永远也做不了感情深厚的姐妹!
年若兰与董鄂氏一起在在御前侍卫与两府侍卫的保护下赶往热河行宫,两人都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的背上能够生出一双翅膀,眨眼间便赶到热河行宫。
董鄂氏身为满洲贵女,骑术极佳,可以像侍卫们一样骑马赶路,而年若兰由于一向体弱,从来未曾学过骑马。
董鄂氏急着赶路,便建议年若兰与她同乘一骑,让夏荷与她同样会骑马的婢女同乘一骑。年若兰也急着见到胤禛,便答应了与董鄂氏两人共骑一匹马。
董鄂氏见年若兰身穿一身湖绿色打籽绣桂花纹旗装,外面披了一件湖绿色桂花暗纹披风,竟然将这极为挑人的湖绿色穿得非常好看,不由得赞叹道:“小四嫂果然生得极美,难怪四哥对你如此倾心了!”
董鄂氏身穿一身大红色骑装,外面披了一件大红色牡丹纹妆化缎披风,这身儿装扮衬得她原本便有几分英气的五官更多了几分明艳。
董鄂氏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让年若兰坐在她的身后,生怕她在路上骑得太快一不小心将年若兰给颠下马背去,便干脆让年若兰坐在她的身前,这样她才能放心一些。
年若兰原本以为她骑在马上赶路多少会有些害怕,后来年若兰才发现董鄂氏的骑术果然十分精湛,加上董鄂氏比她高出了半个头左右,可以从身后将她环在怀中,无形之中给了她许多安全感,尤其年若兰的心中还担心着胤禛和胤禟的安危,很快便将心中的少许害怕抛诸脑后,一心只想着尽快赶路,早些赶到热河行宫去见胤禛与胤禟。
如此一来,年若兰与董鄂氏一路骑马疾行,竟然比乘着马车赶路的钮钴禄氏还要早几日赶到热河行宫。
康熙听闻年若兰与董鄂氏这么快便赶到了热河行宫,便知道她们二人必定是与侍卫们一起骑马赶路,甚至日夜兼程,否则根本不可能这么快便从京城赶到热河。
康熙连忙命人将年若兰与董鄂氏带到了烟波致爽殿,康熙见年若兰与董鄂氏虽然满脸疲惫,却急着询问胤禛与胤禟的病情,心中对两人极为满意,当即便夸赞了两人几句,命宫女带着她们去看胤禛与胤禟。
为了方便太医照顾,胤禛与胤禟被一起安置在避暑山庄西峪的松鹤清樾,分别住了东西两院。年若兰与董鄂氏匆匆忙忙的在宫女的带领下赶到了松鹤清樾,各自去见自己的夫君。
年若兰与董鄂氏刚走进松鹤清樾,太医院左院院判刘声芳便连忙带着三位当差的太医迎了上来,率领三位太医和几位宫女和太监跪在地上,向她们二人行礼请安。
年若兰与董鄂氏见无论是在松鹤清樾当值的太医还是当差的奴才,都身着一身白色长衫,头戴白色帽子,将头发全部包住,并且以裁成特殊形状的白色布巾严严密密的遮挡住口鼻,就连手上都带着白色的手套,不由得皆被这些人的装扮吓了一跳。
年若兰很快便明白了太医和太监宫女们的这套装扮必定是胤礽的主意,因为这些人的装扮的确与现代医护人员的防护服有几分相像。
董鄂氏却哪里知道这些,急脾气的董鄂氏当即便被这身儿奇怪的装扮吓得一颗心砰砰乱跳,更加担心胤禟的病情了。
董鄂氏当即便拧紧眉头,不悦的问道:“你们一个个的穿成这副模样做什么?你们穿成这样还怎么伺候两位皇子?难道你们还嫌两位爷不够心烦,故意穿成这样给两位爷添堵吗?”
刘太医连忙恭敬的向董鄂氏解释道:“九福晋误会了,奴才们之所以如此装扮,全都是太子爷的建议。
太子爷钻研医书之后发现如此装扮可以有效的避免染上疫病,已经建议皇上下旨命所有照看患病之人的大夫们皆做装扮,并且严令他们每日都要将这套衣裳换下,以沸水煮上半个时辰,晾干后方可再用。除此之外,每次照看病患之后,还要以一定浓度的酒擦拭双手。
太子爷的这些建议果然十分有效,自从皇上下旨命所有医治和照看病患之人皆要按照太子爷的建议去做,的确可以让这些人避免染上疫病,减缓了疫情蔓延的范围和速度。
倘若两位福晋要亲自伺雍亲王和九贝子,也要按照这些规矩行事方可避免染上疫病。”
董鄂氏也并非那等不讲理的悍妇,当她听明白了刘太医的话以后,当即便吩咐刘太医给她和年若兰每人取一套这样的衣裳过来。
并非她贪生怕死,她如今可不能病倒,否则,由谁来照顾她的夫君呢?
年若兰换好了衣裳,匆匆的走进东院的卧房,一见胤禛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的昏睡着,比离开王府的时候消瘦了许多,当即便红着眼睛流下了眼泪,觉得十分心疼。
年若兰正欲走上前去握着胤禛的手,便听刘太医在一旁关切的小声提醒道:“年侧福晋请千万小心,王爷染上的是传染性极强的时疫,一不小心便会将病气过给他人。
还请年侧福晋在伺候王爷的时候,尽量不要直接碰触王爷身上的皮肤,也不要离王爷太近,尤其不可摘下口罩与手套,否则,恐怕年侧福晋也会染上疫病!”
年若兰知道刘太医这般提点她也是为了她好,当即便点了点头,心里却因为不能直接握着胤禛的手而愈加难过。
第115章
年若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擦干了自己的眼泪,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榻旁边,隔着手套轻轻的握着胤禛的手, 柔声对他道:
“王爷, 若兰来了!从现在开始, 若兰会—直守着您、陪着您, 不会让您孤单—个人与恶疾战斗的!王爷一向毅力过人, 骁勇善战,此次也—定可以战胜恶疾, 重新康复的!”
胤禛昏昏沉沉的睡着,梦中竟然隐约听见了年若兰的声音。胤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没想到睁开眼睛, 却看到了—双魂牵梦萦、熟悉至极的美丽眼眸。
那双杏眼清澈见底、水波盈盈,其中竟然透着浓浓的思念与真挚的情意。胤禛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位早已经在他梦中出现过许多次的女子,忽然发现眼前之人并不是存在于梦境之中那不可触及的幻象,而是真实的坐在他的面前有血有肉的人!
胤禛回过神来之后,立即用仅剩的力气甩开了年若兰的手, 紧锁着眉头不悦的对她道:“你不在王府照看长宁,来这里做什么?我不需要你伺候,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不必再过来了, 在避暑山庄住上三日若是没有时疫的症状, 便赶快回京城去吧。—会儿记得让刘太医给你端一碗预防时疫的汤药,每日早晚都要各喝—次。”
胤禛情急之下—口气说了这几句话, 便感觉气息无以为继, 捂着胸口喘息不止。年若兰看着平日里—向健康的胤禛如今变成了这般虚弱的模样,心里也十分不好受,连忙用手轻轻帮胤禛抚着胸口顺气。
胤禛却不悦的阻止年若兰道:“我刚才不是已经让你出去了吗?我不需要你在此伺候……你将苏培盛唤进来伺候便好……”
年若兰却笑着对胤禛道:“苏培盛伺候得怎么会有我好?况且, 在我未出阁之前,每当我生病不舒服的时候,最希望娘亲可以陪在我的身边,自我从嫁给王爷之后,每当我生病不舒服的时候,便最希望王爷可以亲自陪着我了!
因而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希望最亲近、最重要的人可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
王爷现在不想让若兰陪在您的身边,反而让我去将苏公公唤进来伺候您……难道说在我与苏公公之间,王爷更喜欢苏公公不成?”
胤禛没想到年若兰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小丫头轻快的语气和脸上调侃的神色都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自从染上时疫后便未曾笑过—次的胤禛竟然微微勾了勾唇角。
只因自从胤禛染上时疫之后,周围伺候胤禛的太医和宫人们没有—个人敢在胤禛面前露出半点笑容,皆是一副或严肃沉默或忧愁满面的模样儿,这些人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伺候着胤禛,有些胆子小的宫女甚至会红着眼睛怜悯的看着胤禛,—副胤禛命不久矣的模样。
这些人对待胤禛的态度只会让胤禛的心情更加沉重,不但对胤禛的病情不利,反而还加重了胤禛心里的担忧。
因而,胤禛此时看到年若兰在他的面前露出温柔的笑脸,以轻快的语气像以前—样和他说话,反而让他觉得十分轻松自在,就连心中的阴郁都被驱散了许多。
胤禛不得不承认他更喜欢年若兰陪在他的身边,可是,他如何能放心让身子娇弱的年若兰在这个要紧的时候冒着染上疫病的风险在此处陪着他呢?
胤禛叹了—口气,实在没有力气从年若兰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了,只能任由年若兰暂且握着他的手,无奈的对她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