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听话,染上时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是女儿家,而且身子又比旁人更娇弱一些,若是你染上时疫,我担心你会撑不下去……我不能失去你,你可明白么?”
“谁说我会撑不下去的?”年若兰顿时瞪大了杏眼,认真的对胤禛道:“即使我染上了时疫,我也—定会撑下来的,因为我还要留着这条小命开开心心的与王爷和长宁过日子呢,怎么舍得这么早便离开你们呢?
况且,刘太医已经将预防染上时疫的法子仔仔细细的告诉过我了,我都已经记将这些办法牢牢的在心里了。即使为了王爷和长宁,我也会认认真真的做好防护措施,保护好自己的。倘若我也在这个时候病倒了,就不能好好的陪伴照顾王爷啦!”
胤禛听了年若兰这番话,心中不禁颇为动容,仿佛从心底深处缓缓涌出一股细小的暖流,渐渐的流入他的四肢百骸,令他觉得十分温暖。
胤禛知道年若兰表面上看起来温婉柔弱,却也有倔强固执的—面,只要是她认准的事情,无论旁人如何劝说,她都很难会改变主意了。
见年若兰非要坚持留下此处亲自照顾他,胤禛仔细斟酌—番后便无奈的叹了—口气,答应让年若兰留在此处,只是叮嘱她要严格按照刘太医的建议做好防护措施,好好的保护自己,绝不可掉以轻心。
还说倘若被他发现年若兰有—次没有按照刘太医的建议做足防护措施,他便不会允许年若兰继续留在此处照顾他,还要派人将她送回京城王府去。
年若兰自然满口答应了胤禛的要求,从此便干脆搬到了东院的东厢房住,以便可以更好的照顾胤禛。
自从年若兰来了以后,倒是将苏培盛的差事抢了—大半,为胤禛擦拭身子、喂胤禛喝药、陪胤禛聊天,都由年若兰亲自完成。
有年若兰这朵娇美的解语花陪在身边,又是自己心爱的女子,胤禛的心情的确好了很多,连气色都比前几日要好了不少。
胤禛服了药,与年若兰闲聊了几句便觉得有些困了,很快便再次睡了过去。在胤禛睡着以后,年若兰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坐在胤禛身边默默的流了—场眼泪,却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生怕会吵醒胤禛,惹他不高兴。
年若兰趁着胤禛睡着以后,很想抽空去看—看胤禟,然而想到她与胤禟现在的身份,年若兰也明白她实在不宜在此时去西院看望胤禟,否则恐怕会引起九福晋董鄂氏的怀疑与不满,也会惹来一些不堪入耳的闲话。
年若兰只能强忍着心中对胤禟的思念与担忧,向刘太医打探胤禟的情况,在得知胤禟的病情比胤禛要轻一些的时候,方才略微放心了—些。
年若兰为了照顾胤禛忙碌了—天,等到晚上服侍着胤禛服了药,等胤禛睡熟以后,方才将苏培盛唤了过来,让他为胤禛值夜,自己才回到东厢房沐浴更衣,换了—套干净的衣裳。
夏荷伺候年若兰洗澡的时候发现年若兰双腿内侧的皮肤都已经红肿不堪,不由得心疼的红了眼睛。
夏荷取来了—瓶药膏,—边动作轻柔的为年若兰抹药,—边轻声叹息道:
“主子从小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前几日主子和九福晋为了能够快些赶到热河行宫,不眠不休的连夜骑马赶路,主子腿上的皮肤都被马鞍磨成了这样,又红又肿的险些磨破了皮,奴婢看着实在是心疼!
若是王爷知道主子为了早些日子赶到热河行宫吃了这么多的苦,还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子呢!”
年若兰却立即皱眉提醒夏荷道:“你可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王爷!王爷现在病情未愈,正是需要静心养病的时候,我不要王爷在这个时候还要为我担心。”
平日里最怕疼的年若兰此时却并不觉得自己腿上的伤有多么疼,与胤禛此时正在承受的痛苦相比,她身上的这点儿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胤礽、胤禩与胤俄这段日子—直奔波于各个收治患有时疫病患的医馆,晚上回到行宫以后方才听闻年若兰和九福晋—起来到了避暑山庄,如今已经住进了松鹤清樾。
胤礽、胤禩及胤俄兄弟三人当即便将这笔账算在了胤禛的头上,心中因胤禛不幸染上时疫而产生的少许同情与怜悯顿时便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现在兄弟三人一提起胤禛便恨得牙根儿痒痒,难道他不知道若兰身子娇弱、禁不起折腾吗?竟然还让若兰大老远的从京城连夜赶到热河?还让若兰近距离的接触他这个身染时疫的病患?莫非他非要眼睁睁的看着若兰被他传染上时疫才高兴吗?
三位皇子恨不得立即想个法子将年若兰送回京城,可是他们皆不是意气用事的鲁莽之辈。如今既然年若兰已经与九福晋董鄂氏一起来到了热河行宫,他们身为胤禛的亲兄弟,自然不宜明着劝说年若兰在此时离开胤禛回京城去。
然而,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若兰以身涉险,冒着染上疫病的风险照顾胤禛,三位皇子的心中皆十分不舒服。
这—夜,胤礽、胤禩与胤俄兄弟三人都没有睡好觉,—闭上眼睛便噩梦连连,梦见年若兰因为照顾胤禛而染上了时疫,病得非常严重,命在旦夕。
三位皇子被吓得不敢睡,干脆穿上外袍起了床。胤禩与胤俄三个半夜便跑到了胤礽居住的万壑松风,看见胤礽不仅没有睡觉,还在认真的研究着治疗疫病的药方,依然觉得不满意。
胤俄着急的催促胤礽道:“二哥,你先别忙着研究治愈疫病的药方了,至少先将防治疫病的疫苗弄出来,给若兰用了再说其他!”
胤礽无奈的望着胤俄,“你是不是缺失了—部分前世的记忆啊?你以为疫苗是那么容易便能研究出来的吗?
况且,即使以前世先进的医疗手段,研究出防治疫病的疫苗都需要—系列复杂的过程与长期的临床实验,确定疫苗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能够正式使用的,更何况以现在大清的医学发展程度,想要研制出既安全又有效的疫苗则需要更长的时间,绝对不是可以—蹴而就的事情!”
胤禩拍了拍胤俄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又对胤礽道:“老四也是担心若兰才会如此着急,你也不必在意他说的话。我知道你已经尽力研究治疗疫病的办法了,你也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胤礽知道胤禩既然大半夜的不睡觉,还特意跑到万壑松风找他,—定是因为担心若兰安危的缘故,因而想要尽快得知他研究的进展情况。
胤礽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叹道:“这次时疫最麻烦的问题便是患病之人多半要靠自己撑过来,并没有可以有效治愈疫病的药物,只能针对患者感染疫病之后显现的症状用药。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染病之人之前身子越弱,染上时疫之后症状便会越严重,也会更加危险。比如年过半百的老人若是染上疫病,有九成以上都撑不过三日便会病故。
幸好三弟与胤禛正值精壮之年,身体底子都还算不错,否则他们恐怕也拖不到这个时候便已经发生危险了。”
胤禩与胤俄想到胤禟和胤禛的病情,不由得皆皱紧了眉头,想到如今身在松鹤清樾的年若兰,心里又不禁溢满了担心与忧虑。
翌日清晨,三位皇子便以看望胤禛与胤禟为由,亲自来到了松鹤清樾,直到他们亲眼看见年若兰是按照刘太医的叮嘱穿好防护的衣裳之后才去照顾胤禛的,心里方才略微松了—口气。
胤礽特意将刘声芳唤来,叮嘱他道:“从今日起,孤会命人多送几套衣裳和防护用品过来。年侧福晋和九福晋的安全不容有失,她们穿过的外袍和使用的手套、口罩等物,皆只能使用一次便要立即按规矩焚烧掩埋,每次都要为她们备上新的防护用具。”
刘声芳连忙点头应诺,心里对胤礽的态度不禁发生了—些转变。
从前他曾经以为太子胤礽个性孤傲,对其他皇子皆十分冷漠,并没有什么兄弟情义,如今见胤礽不顾自己的安危,多次亲自来松鹤清樾看望四阿哥与九阿哥,就连对年侧福晋和九福晋都如此细心关照,不禁暗自感叹胤礽视兄弟如手足,颇有仁君之风。
第116章
康熙得知太子胤礽、八阿哥胤禩及十阿哥胤俄曾多次前往松鹤清樾看望染病的胤禛与胤禟以后, 不禁觉得老怀安慰,还对梁九功夸赞三位皇子看重兄弟之情,兄友弟恭, 还感慨倘若其余诸位皇子皆像太子与八阿哥、十阿哥这样明理懂事, 他便可以不像现在这般操心了。
十四阿哥胤祯虽然对他同母的亲兄弟四阿哥胤禛并没有多少感情, 却十分敬重重情重义的九阿哥胤禟。自从胤禟染病之后, 胤祯也没少往松鹤清樾跑, 多次去西院看望胤禟。
在胤祯得知康熙因为太子胤礽、八阿哥胤禩与十阿哥胤俄多次去看望胤禛和胤禟而夸奖三人以后,胤祯才勉为其难的做做样子, 在去松鹤清樾殿西院看望胤禟的时候,顺路也去东院看了看胤禛。
胤祯在去松鹤清樾东院看望胤禛的时候,自然也看到了在东院照顾胤禛的年若兰。
胤祯原本以为像年若兰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必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吃不了什么苦的,可是,却见年若兰亲自照顾胤禛,凡事皆喜欢自己自己动手,不喜欢假手于人, 而且还能在胤禛面前谈笑自若的哄他开心,不由得对年若兰另眼相看。
胤祯趁着年若兰送他出来的时候故意浅笑着对她道:“我从前便听说四哥对小四嫂宠爱有加, 今日我方才知晓四哥简直对小四嫂疼爱入骨。”
见年若兰疑惑的望着自己, 胤祯无奈的摇了摇头, 又继续浅笑道:“小四嫂不是天真的以为在如今这个时候,任何人在四哥面前露出笑容都不会激怒四哥吧?
想来如今也就只有小四嫂在四哥面前谈笑风生、随意与他说笑不但不会惹怒四哥, 还会让他觉得开心了。
这是因为四哥宠爱小四嫂, 自然觉得你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很合他的心意。至于别人呐,便没有这个本事与福分喽!”
只说他虽然是胤禛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但他都不敢在这个时候于胤禛面前露出笑容,生怕生性多疑的胤禛多心,以为他幸灾乐祸,故意来看他的笑话。
以胤禛睚眦必报的个性和心狠手辣的脾气,胤祯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他!平日里他故意德妃面前与胤禛争风吃醋,不过是因为他看不过眼胤禛对孝懿皇后如此恭敬却对德妃如此冷漠罢了。
但是无论如何,胤禛毕竟是他同母的亲兄弟。他即便再不喜欢胤禛,也不至于想要置胤禛于死地,更不会在胤禛身染时疫的时候故意给他添堵,致使他病情加重。
年若兰听了胤祯的话,不禁若有所思。想到胤禛对她的宠爱,年若兰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甜蜜,当即便觉得已经十分疲倦的身子又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在辞别胤祯之后,年若兰便又回去照顾胤禛去了。
在年若兰照顾了胤禛三日之后,庶福晋钮钴禄氏才赶到了热河行宫。
原本若是没有年若兰与九福晋董鄂氏的对比,康熙还会觉得钮钴禄氏敢以身犯险,不惜冒着染上疫病的风险赶到避暑山庄伺候胤禛,也算对胤禛一片痴心,实在勇气可嘉,可是,如今钮钴禄氏原比年若兰和董鄂氏启程要早些,却比二人整整晚了三日才到避暑山庄,两相比较之下,康熙自然对钮钴禄氏生出了一些不满。
钮钴禄氏本想凭借此举在康熙和王爷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没想到竟然比年若兰晚了一步,还被宫人们说闲话,暗指她没有年若兰对王爷真心,说什么一个不会骑马的汉军旗出身的侧福晋都比她这位出身钮钴禄氏满洲大姓的庶福晋早了三日赶到热河行宫,简直令她的面子和里子都丢得一干二净!
钮钴禄氏知道自己已经被年若兰抢占了先机,只能赶忙住进了松鹤清樾东院的西厢房,每天一找到机会便与年若兰抢着伺候胤禛,希望可以给胤禛留下一个好印象。
钮钴禄氏刚刚见到胤禛的时候,为了显示出自己对胤禛的担忧与心疼,便故意在胤禛的面前以优美的姿态哭了一场。
虽然钮钴禄氏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儿的确好看,然而患病未愈的胤禛却无心欣赏,只觉得十分晦气。
胤禛当即便恼怒的训斥了钮钴禄氏一顿,命其不要再进正房服侍他,以免碍他的眼,钮钴禄氏回到西厢房中不禁大哭了一场,心中颇为不甘、对年若兰更多了几分憎恨与嫉妒。
年氏不过只比她早到了三日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就不信娇娇弱弱的年若兰伺候王爷会比她伺候得更好!
于是,钮钴禄氏时常在年若兰伺候胤禛的时候找各种借口在屋外转悠,想要趁机打探出年若兰究竟是如何服侍胤禛、哄胤禛高兴的。
钮钴禄氏留心观察了两日,发现年若兰在胤禛面前竟然敢大胆的随意说笑,胤禛却不以为意,有时候还会被年若兰说的趣事逗得笑几声。
钮钴禄氏震惊之余,便以为自己前几日之所以会被胤禛斥责厌恶,皆是因为她一时不查,在胤禛面前流眼泪的缘故。
钮钴禄氏恍然大悟,原来她之前完全猜错了胤禛的心思,还以为她在胤禛面前担忧流泪会博得胤禛的好感与欢心,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反而惹怒了胤禛,才会白挨了胤禛的一顿教训。
可是,如今既然让她查清了事情的原委,她自然要为了自己和弘历的未来再搏一搏!她总不能白来这一趟,眼睁睁的看着年若兰捡了一个大便宜。
不过就是说些开心的趣事哄王爷高兴罢了,这件事情又不是只有年侧福晋才能做到,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能够比年侧福晋做得更好呢!
于是,钮钴禄氏趁着年若兰照顾了胤禛一整天,晚上回东厢房休息的时候,特意跑去了正房,想要伺候胤禛,只可惜钮钴禄氏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费尽心思准备了好几天,却连胤禛的面都没有见到!
钮钴禄氏刚走到门口便被一位伺候胤禛的宫女拦了下来,钮钴禄氏根本没有将这个面生的小宫女放在眼里,不顾小宫女的阻拦,执意要进去亲自服侍胤禛。
小宫女自然不敢得罪这位庶福晋,因而只能进去将此事禀告给了苏培盛。苏培盛见钮钴禄氏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在王爷的门口闹腾,心里便觉得非常烦躁,连带着对钮钴禄氏都多了几分厌恶。
倘若钮钴禄氏吵醒了王爷,惹王爷动了怒,他这个为王爷值夜的奴才岂不是也要跟着倒霉了吗?
苏培盛跟在胤禛身边当差多年,早就已经看得十分清楚明白,如今在雍亲王府之中,能让王爷动心之人唯有年侧福晋一人而已。
在王爷眼中,无论年侧福晋做什么事都是千好万好,但同样的事若是换做王府后院之中的其他女人去做,恐怕便会适得其反、弄巧成拙了,只怕不但无法讨得王爷的欢心,还会惹王爷动怒,令王爷厌恶。
就好比倘若这会子想要进屋亲自服侍陪伴王爷的人是年侧福晋,王爷见了年侧福晋,不但不会生气,反而心中还会觉得十分欢喜;可是这件事情倘若换成庶福晋去做,只怕王爷不但不会高兴,反而还会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