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可能不太解气, 又发了信去训斥远在南府的金三保。
这还不够,又另外派了讷亲暂时接管金三保的盐税职务,把金三保踢去了琼州。
苏叶对这里的地理不了解, 还问了高贵妃, 才得知琼州就是以后的海南岛。
现在的琼州不是以后的旅游天堂海南岛,还是个相当荒凉的地方。
金三保过去就是开荒的, 算是个苦差事了。
堂堂一个京官被弄出京城后一直往南去, 如今都到琼州去了, 实在够惨的, 跟流放都没什么区别了。
不说要从繁华的南府过去, 就是要开荒不知道几年, 金三保这金贵的身子骨真能受得住吗?
毕竟是在京城生活多年,养尊处优的, 在南府的日子其实也不难过,但是他在琼州就不一样了。
首先那边天气热, 又潮湿,就是苏叶一个南方人去海南都能感觉到四周扑面而来的海风, 偶尔去旅游还好, 长住的话恍惚浑身都快长蘑菇了。
苏叶有个同学在海南读大学, 就是长假回家走得匆忙,被子没叠起来,一周回去一掀被窝,里面就长了一窝蘑菇。
金三保在北方干燥地方生活久了,很难适应南边的潮湿,更别提琼州这地方还要开荒,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瘴气也厉害。
金三保接到调令也是心塞不已,派人去京城打听才得知嘉嫔做了什么蠢事。
金家还写信来骂他,觉得金三保教女无方,把嘉嫔教成这样,甚至对付自家姐妹,险些害得金贵人都要毁容了!
金三保都想当面呸金家的人,什么毁容,金贵人如今不是好好的,反倒嘉嫔就倒霉多了!
他也不是忍气吞声之人,之前金家走皇太后的路子送金贵人进去,已经叫金三保一肚子火气了。
这会儿金家还有理了,分明是金贵人对嘉嫔不敬,惹着自家女儿才对金贵人出手的。
于是金三保也写信骂回去,一边收拾行李准备去琼州,特地带上信使,一路上没事干就专心写信去骂金家人。
他是实打实的进士,文采极好,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在殿试里一举被留下,写信骂人是不带一个脏字,却能让人看得心梗。
金家的当家就是看完两封信后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吓得金家人还匆忙去宫里请御医。
因为金家请御医的事闹哄哄的,就传到皇帝耳边,他夜里就跟苏叶开玩笑提起此事:“金家人的气度不怎么样,只看了金三保写的两封信居然快被气死了。”
苏叶还挺好奇的,金三保究竟写了什么,能把金家的当家气成这样?
皇帝也感兴趣,不过想想金三保肯定没什么好话,他就不打算看,免得伤眼了,反而觉得金家人挺小气的,就看个信居然气到要请御医。
院首当然不可能去的,只让一个小御医去金家看过,说是没什么大碍,就怕多气几次要气出毛病来。
皇帝对金家两姊妹之间的纷争不感兴趣,责罚了嘉嫔,也没放过金贵人,叫她好好在殿内养伤,一个月内都别出来了,绿头牌都撤掉了。
嘉嫔那一巴掌的力气不小,加上她的指甲长,金贵人脸上肿了还有几道血痕,要养起来不容易,而且那张脸咋一看还怪可怕的。
她根本不能见人,只能派人忍痛去敬事房撤掉绿头牌,不然自己这个样子也不能侍寝,一个猪头脸跑到皇帝面前,吓到皇帝的话以后自己还要混吗?
金贵人也不敢出去,被人瞧见还不要嘲笑死她了。
高贵妃还挺遗憾的,要是能看见金贵人的脸,她就能好好笑一下了。
苏叶觉得这样挺不厚道的,然后想了下金贵人的猪头脸也忍不住好笑:“哎,我也挺想看看的,可惜皇上让金贵人禁足了。”
要是不禁足,金贵人没死都要爬出来长春宫给皇后请安的。
皇后这会儿叫两人过来一起喝茶赏花,听见后也笑了:“我让云言去看了看,说是金贵人的半边脸肿得老高,吃饭喝水都疼,敷药的时候一个劲喊疼,叫宫女都下不去手。”
云言在旁边笑着补充道:“奴婢那会儿还在,金贵人喊疼太大声,把上药的宫女吓得够呛,手劲一时没收着,金贵人喊得更厉害了,把隔壁的愉嫔都惊着了。”
愉嫔特地派了宫女过来问一问,得知金贵人只是上药太疼才大喊大叫,这才放心了,还让人送了去疤痕的药膏来。
金贵人拿到药膏还泪汪汪感谢,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感动的。
苏叶估计是疼的,她也是后知后觉发现金贵人背后隐隐约约有愉嫔的影子。
要不是被愉嫔怂恿,金贵人哪里会那么大胆跟嘉嫔公然叫板,又敏锐得知嘉嫔手里有钉子的事?
金贵人没那么聪明,但是愉嫔就未必了。
当然苏叶没证据,只能说是猜测。
高贵妃就没那么严谨,嘟嚷道:“皇后娘娘,这金贵人看着就脑子不好,怎么还猜测嘉嫔的手段来,背后有高人指点了吧?”
皇后跟苏叶想得差不多,也发现金贵人背后有愉嫔的影子。
可是愉嫔也没亲自动手做什么,说的话也足够谨慎,只劝了劝,还大方原谅了金贵人借用厨房却闹出的事来,这次又好心让人送去除疤痕的药膏,满宫里谁不说愉嫔一句心肠好?
皇后看了苏叶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旁边的高贵妃一头雾水:“你们这是笑什么,神神秘秘的,快给我说说!”
苏叶给高贵妃顺毛道:“皇后娘娘和我都赞同你的话,就是觉得金贵人肯定没那么聪明,背后必定有人指点的。”
高贵妃这才高兴了,笑道:“我就说,她那脑子能想出来才怪!不过嘉嫔也是傻了,何必跟一个脑子不好的人计较?”
脑子不好的在后宫原本就呆不长,嘉嫔简直是多此一举,还惹得自己一身腥!
她转念又凑过来问道:“那金贵人背后指点的人是谁?你们让我猜猜,不会是愉嫔吧?”
苏叶还挺惊讶的,高贵妃居然猜出来了:“怎么想到会是她?”
高贵妃撇嘴道:“娴妃是不闻窗外事,忙起来连吃睡都不知道,哪里有空理会金贵人。魏贵人最近没那么受宠了,皇上不去,她就关起门来过日子,瞧着是谨慎的,就连跟前的宫人都约束着不出去。白贵人也是个没脑子的,金贵人又哪里会听她的话?”
鄂嫔就别说了,恨不能宅到天荒地老,除了到长春宫请安就没出现过。
秀常在也跟隐形人似的,能不说话就不说,性子内向腼腆。
这么数下来,满宫里心眼最多的不就是愉嫔了?
高贵妃不瞎,虽然很多宫人都夸愉嫔脾气又大方,然而无利不起早,愉嫔图什么呢?
她要图好名声就算了,能持续一两年就不错了,坚持这么多年,肯定是因为有利可图了。
看看愉嫔这好形象往外一摆,谁都不相信她跟金贵人会来往,更别提是在背后指点金贵人跟嘉嫔打擂台了。
高贵妃就忍不住感慨:“愉嫔还是太闲了一点,不过金贵人和嘉嫔要真能打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后宫还是有点沉闷,要是有别人的好戏看,她当然不会错过,恨不能弄一盘瓜子一边吃一边津津有味地观赏一番。
要是个连续剧就更好了,高贵妃也不怕一下子看完就太无聊了。
苏叶脑补了一下,感觉连续剧确实可以啊,瓜子她都能来两盘!
再来一杯果汁,夏天放点冰,冬天温一壶酒,一边喝一边看真的快活!
皇后看两人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多想看愉嫔的好戏了,却不得不提醒她们:“暂时没有证据证明是愉嫔,也不能冤枉了人。”
高贵妃感觉自己没冤枉人,不过没证据这一点确实遗憾。
哪怕金贵人这个蠢货估计都只以为愉嫔好心帮忙,哪里会想到愉嫔给她挖坑呢!
苏叶却不觉得,金贵人再傻也回过味来了,看看她如今又被打肿脸,又给禁足,又被皇帝训斥,然后愉嫔就送一盒去疤痕的药膏来,好名声就全是愉嫔的了。
仿佛金贵人就是个工具人,为的就是抬高愉嫔的名声。
工具人刚开始可能没察觉,反复被当几回了,金贵人还能感觉不出来吗?
而且嘉嫔就算再用力也不敢真的给金贵人毁容,皇帝就不会轻饶了,所以指甲擦过的红痕根本不会留疤。
但是愉嫔送那么一盒药膏来什么意思,觉得金贵人已经毁容见不得人了要去掉疤痕那么严重了吗?
一个个宫人说愉嫔有多好心,为金贵人设想,难道不是用这盒子药膏来造谣,说金贵人毁容了嘛?
别说满宫里的人,就是皇帝都问了一句,金贵人脸上的伤那么严重了?
苏叶听见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说惨还是金贵人惨,就连嘉嫔险些也要栽进去。
要御医真点头说一句金贵人的脸上要留下疤痕,皇帝沉着脸转头就能把嘉嫔给削了。
到底后宫的都是他的女人,嘉嫔把金贵人的脸弄个疤痕是怎么回事?
要嫔妃们一个个学嘉嫔,后宫岂不是鸡犬不宁?
好在金贵人的脸没什么大碍,连药膏都不用怎么涂抹,喝了几帖汤药,很快就消肿了。
嘉嫔听说后是松口气,她当时是冲动了,却也是因为实在压不住心里那团火,厌恶金贵人实在太久了,终于能实实在在出一口恶气。
就不知道她这一巴掌,有没把金贵人这个蠢货给打醒了。
因为被禁足的关系,白玉都不敢出去打探消息,老老实实在永寿宫陪着嘉嫔。
嘉嫔不知道为何拿出了经书开始抄了起来,可能是打发时间,也可能是为了修心养性。
她早上五更天起来开始抄,中间只休息一次,用过早饭后继续,一直到天黑用了晚饭后就沐浴睡下。
每天都如此,嘉嫔硬生生抄完二十册经书,禁足过了之后就让白玉送去慈宁宫,想要供奉在佛堂里面。
白玉捧着经书去慈宁宫,嬷嬷道皇太后正礼佛,之后还要捡佛豆,至少要一个时辰。
她连说不介意,说道:“嘉嫔娘娘日夜抄经,一心向佛,也知道性情太冲动莽撞,想要修生养性,这份心意只盼着能够让奴婢亲自告知太后娘娘。”
见白玉不肯走,嬷嬷也没多说什么,这把人放在前殿里。
白玉老老实实呆着,不敢乱看,只低头抱着经书足足站了一个时辰,脚底都疼了,才被嬷嬷重新请了进去。
皇太后已经捡完佛豆,正捏着一串佛珠,殿内萦绕着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味儿。
白玉连忙上前行礼后,恭敬把手里的锦盒送上,里面是抄得满满当当的经书。
皇太后随意扫了一眼,字迹工整,又是一样的,显然嘉嫔是真的用心抄经,而不是只做做样子,一切都是亲自动手的,唇边就有了两分笑意:“嘉嫔有心了,那我就让人送去佛堂供着吧。”
白玉再三谢过后,这才恭敬退下。
皇太后微微垂下眼,很快嬷嬷就出来道:“主子,奴婢每一页看过了,字迹跟之前嘉嫔娘娘送来的佛经是一样的。”
闻言,皇太后点头道:“嘉嫔是有心了,送去佛堂吧。”
嬷嬷应下,明白皇太后让她查看,也是担心嘉嫔敷衍了事,让身边的宫女帮忙抄写作弊什么的,那就太没诚意,根本不能送去佛堂的。
好在嘉嫔是真心实意,短短半个多月抄了这么多,估计是废寝忘食的抄。
知道皇帝还在气头上,嘉嫔就换了路线,开始在皇太后身上使劲了。
皇后带着嫔妃们来请安的时候就听皇太后提了一句,嘉嫔连忙起身应了,苏叶注意到她比之前沉默了许多,人也瘦了一圈。
看来嘉嫔是真的拼命抄经来博一博皇太后的好感,显然是成功了?
那么多的经书,难为她在短短的时间内抄出来,这胳膊都要废了吧?
苏叶还挺佩服嘉嫔的,对自己真的够狠!
然后她就见愉嫔起身,让人送来了亲自绣好的一幅观音画像。
观音画足足有半人高,坐在莲花之上,面色平和,目光慈爱地看着世人。
站在跟前还有两个小童,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娃,一个板着脸的男娃。
一个手里拿着玉瓶,一个拿着两柳枝,简直栩栩如生,快要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愉嫔这绣工实在出色极了,苏叶满眼惊艳,更别提是皇太后也忍不住赞叹:“你有心了,这么大一幅观音画你肯定绣了许久,得仔细一点眼睛才是。”
她拿出这幅观音画,立刻把皇太后的注意力从嘉嫔身上硬生生抢了过去。
嘉嫔简直要气死了,她拼命抄经不就是想跟皇太后拉近关系,谁知道皇太后这边才起了个头,就被愉嫔截胡去了?
苏叶看戏看得津津有味,感觉胳膊被人轻轻一碰,她扭头就见高贵妃偷偷摸摸推了一盘点心过来。
她低头一看还是自己喜欢的桃酥,于是对高贵妃笑了一下,伸手悄悄捻起一块吃了,甜而不腻,带着一点桃花的香气,应该是御膳房师傅做的桃花酱。
苏叶用眼神示意后头的秋夕倒一杯茉莉花茶来,又学着高贵妃的样子把杯子偷偷摸摸推过去。
高贵妃抿唇一笑,端起杯子喝着茉莉花茶,只等着好戏开场。
那边愉嫔娉娉婷婷行礼笑道:“多谢太后娘娘赞誉,只要娘娘喜欢,臣妾多苦多累也没什么。而且精心作绣画,也是一场修行,臣妾只想让画像绣得更好一点,并不觉得累人。”
苏叶眨眨眼,这愉嫔也太会说话了,十分会哄人,看来皇太后要高兴了?
果然皇太后笑得眯起眼道:“不错,你这性子沉稳得很,这幅绣画我就收下了,让人挂在佛堂里头。”
她见愉嫔的手指头还泛红,还关怀了两句,让嬷嬷送去了药膏。
愉嫔诚惶诚恐谢过,就收下了药膏,跟皇太后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样子。
嘉嫔一直插不上话,这会儿也只能违心赞叹道:“愉嫔这一手女红确实厉害得很,也不知道这么一幅绣画得多久才能做出来,回头也让她教教臣妾。”
皇太后想起嘉嫔的女红也不错,就点头道:“是啊,回头你们两个可以互相聊聊。”
愉嫔就道:“绣了多久,臣妾也记不清了,只想着慢慢来,一点点绣,费了应该有几个月的时间,好在最后成品不错。嘉嫔若是喜欢,欢迎来永和宫多多走动。”
她一副好客的样子,嘉嫔简直要吐了。
怎么就让自己去永和宫,不是愉嫔到永寿宫来,难不成愉嫔还觉得自己的地位比嘉嫔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