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都胖成那样了,一瓶可乐都舍不得给周雪琴留,将来会孝敬她?
才怪。
周雪琴向来会钻营,一会儿借装问个事,一会儿又说自己认识谁,连插带钻,顶多十分钟,就插到队伍最前面,登记完了。
炽热的大太阳晒着,别看只是几百米路,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简直就像是在走炼狱。
好容易挪步到树荫处,周雪琴突然定晴:“美兰?”
左右四顾,她问:“你来干嘛的”
“有点事儿,你儿子这是来考试的?”陈美兰说。
周雪琴揽过胖的跟只熊似的吕大宝,脸贴在他脸蛋上蹭了蹭,笑着说:“他在二中选拨的时候考了第二名,这个成绩一般孩子可拿不到,要再能拿两次前三,他就能保送北大清华。”
“那是真不错。”陈美兰说。
周雪琴于是回头,于排队的长龙中扫着,大概想看看,会不会,陈美兰是陪小旺来的。不过一眼看过去,她并没有找到小旺。
想了想,摇头一笑,周雪琴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荒唐,上辈子的逃学威龙这辈子也能来考奥数,怎么可能。
她自发的理解为,应该是圆圆来考试的,于是说:“美兰,咱也算姐妹,你闺女要是考奥数,可以让我儿子辅导下,这孩子虽胖,但脑瓜子好使。”
“再说吧,我家孩子也学得很不错,西平市全市第二名呢。”陈美兰说。
周雪琴以为陈美兰夸的是自己闺女,陈美兰没心思比较,但她难免心里会酸酸的,因为最近吕靖宇把公司搬到了首都,甫一来就跟自己一秘书好上了。
偏偏周雪琴听到风言风雨吧,还逮不到证据,简直气的要死。
相比之下,阎肇虽说为人木讷,可没花花肠子啊。
就他跟刘晶晶那事儿,因为当时牵扯到刘司令的下台,后来周雪琴一直怀疑,怕不是刘晶晶栽赃,搞的鬼。
所以从这方面比较,周雪琴就不如陈美兰了。
叹口气,她心里难过,就想赶紧走,不经意间,她的目光扫过篮球场,看到一个瘦瘦高高,寸头,穿着白背心儿的大男孩,只见他拍着篮球在向着篮筐奔跑,跑到跟前,跃起上篮,一个灌篮,整个人掉在篮筐上,惊的一群孩子在向他打口哨。
隐隐的,她觉得那孩子有点像小旺。
随风奔跑的少年,阳光,朝气蓬勃,跟肥胖,臃肿,迟缓的吕大宝全然不同。
但周雪琴转念一想,小旺会打篮球吗,不会。
他上辈子除了摆小摊儿卖毛片,被公安追着四处跑,啥都不会干。
没出息的东西!
真是羡慕啊,也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少年,让人只看一个背影,就能由衷羡慕。
转身,带着胖乎乎,一身粘腻的吕大宝,她走了。
她一走,小旺才从篮筐上跳下来,朝着校园围墙奔了过去。
陈美兰也踮脚往外看,就见周雪琴是自己开一辆普桑,走了。
孩子大了,很多事不用说,小旺能和陈美兰达成默契。
跑了回来,他接过可乐扬起头,吨吨灌了一气,接过陈美兰的包,跟着她默默上了公交车。
天热,公交车闷的跟煤气罐儿似的,味道那叫一个窜鼻。
眼看临窗有个座位,他先占好位置,这才招呼陈美兰过去坐。
陈美兰一坐下,就有个老大妈拍拍她的手,说:“现在这么孝顺的孩子可不多见啦,知道给你占座儿,别的孩子都是自己坐,父母站着。”
“是,我儿子忒孝顺。”陈美兰笑着跟老大妈说。
孩子好,必须得当面夸出来。
果然,这么一夸,小旺虽说别着脑袋在看外面,但嘴角扬的那叫一个高。
第二天他考试,自己走过的路,就不需要陈美兰陪着,自己去了。
而且小旺走之前还特意跟陈美兰说:“你就放心吧,我会躲着周雪琴和她儿子,不会叫他们看到我的。”
周雪琴那个亲妈,于小旺来说,只要她活着,没病没灾就很好。
曾经她躲小旺,唯恐避之不及,现在,小旺也会刻意躲着,不出现在她面前。
到了第三天,就是顾霄要来的日子了,阎军和麦克,以及顾霄几个是下午四点的飞机,马上就要落地了。
陈美兰上首都的时候是周三,今天正好周六,各个机关单位都是上半天班,党校也放了假,所以,陈美兰带着81食品厂的法人胡小华,要去接顾霄,而阎肇,则奉阎佩衡的命令,得去接阎军。
在阎佩衡没有打电话派车前,除了阎肇,没人相信他是来真的。
但阎佩衡早晨就通知军法了,让法警跟阎肇一起,去机场接阎军。
军区刚来一辆新车,是给第一司令员派的,勇士。
这也是新时代的战时指挥车。
接阎军,就是这台车。
胡小华开的则是81食品厂的老吉普车,不过也被他擦拭的焕然一新。
一前一后两台车,陈美兰在路上,要跟胡小华好好商量一下,毕竟接待人换了,而且车也换了,老吉普的舒适性远不及勇士,届时,就要看胡小华的马屁大法了,要不然,怕顾霄来了一看又是陈美兰,得给气的拂袖而去。
“放心吧嫂子,顾教授你就交给我,见了面,我来攻关他。”胡小华踌躇满志的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保证他只要见了我,就生不起气来。”
……
再说顾霄一方,因为这几天没有联络过,确实不知道接待人早就换了的事。
阎军和顾霄同行,但俩人并不坐在一起,阎军是和阎东雪坐在一起的。
而且阎军和顾霄,其实也很陌生。
因为虽然自打阎军夫妻去了美国,就一直和顾霄有往来,但联络人都是刘秀英,而非阎军。他顶多偶尔打个电话,除此之外,很少和顾霄往来的。
就这趟,他其实昨天才到新加坡,而且也拒绝了顾霄的邀请,是住在宾馆的。
今天登机前,他们才刚刚见面。
阎军,目前在外人看来,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三个儿子,老大上了西点,老二就读于医学院,年年各科全优,Jim还经常在各类校刊,杂志上发文章。
仅在教育方面来说,他已经是留洋成功的典范了。
而今天他甫一上飞机,就给了阎东雪一本书,一本纯英文版的哲学论着。
阎东雪起初以为这是一本老书,直到翻开扉页,看到上面有joan yan几个字,还印着阎军的照片,愣了好半天才说:“大哥,这书居然是你写的?”
阎军笑的挺为苦涩:“学研一生,也只出了这么一本书,不过格林内尔学院最近发了邀请,让我去做Lecturer,主讲哲学。”
因为刘秀英一直以来,都说阎军是在家里抚导孩子,阎东雪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家庭妇男,万万没想到,人家不仅出了哲学书籍,还可以在美国做教授。
“出这么一本书,稿费不少吧?”阎东雪又说。
阎军再是一番苦涩的笑:“不算多,八万美金。”
“那已经不少了,拿钱换个大 house吧,我听说你们的居住条件并不算好。”阎东雪说。
虽是住在白人社区,但他们是租住的华人房子,还要负责给那家华人做饭搞卫生,来减免一些房租,所以阎军一天有搞不完的卫生,简直跟个长工似的。
换个大房子,是他的当务之急。
不过阎军却说:“不不,这笔钱,我得如数奉还给我的父亲,这是用来回报他和我娘养育之恩的钱。”
俗话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阎军生来热爱哲学,却偏偏参了军,作为父亲最不喜欢,也最不争气的儿子,阎军从军没啥出息。
他也不是完全放弃了自己,在美国这么些年,除了教育孩子,他一直没有放弃哲学研究,写了好几本专着想要出版,但因为是华人,也因为学历不够,一直在被出版社搁置,而就在今年,阎佩衡以断绝父子关系为由叫他回国时,阎军才着急了,就在半年前,在一个出版社,他跟负责审稿的主编大吵了一架,骂对方愚蠢,骂对方对哲学一窃不通,本以为从此,自己的书再也没有途径可出了。
却万万没想到,吵完架过了几天,那个出版社就答应替他出书了。
而且书一出来,他就收到好几个学校的讲师邀请。
当时阎军的心理是,自己儿子上了西点,自己又在美国出了哲学论着,自己将要风光回国,让从来没有爱过他的父亲看看,自己如今在美国的成就。
曾经,他是变卖了苏文的一切而出国,但他加上稿费,能给阎佩衡十万美金,他觉得这足以偿还自己曾经在母亲面前欠下的债孽。
所以当时阎军心理上没有任何负担,还颇为已而自豪。
但命运捉弄起人来,简直叫人无法招架。
考上西点的麦克,这三个月尝试了三次自杀,而后,西点以他有重度抑郁症为由,让他进行休学治疗了。
如今还呆在华国的刘秀英认为麦克只是矫情,身高一米八几,阳光帅气的孩子,得什么抑郁症,闲的。
她一再打电话,让阎军想办法搞关系,去贿赂一下西点的教官,看能不能让孩子重新回去上学,因为那关系着他们一家人的绿卡。
阎军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
开朗,阳光,乐观的麦克,怎么会有抑郁症,怎么会想自杀?
但就在前天,趁他不在家的时候,麦克再度割腕,这回是真的险些就去见上帝了。
这时阎军才发现,儿子居然是来真的。
目前,麦克还在接受心理治疗。
阎军特别想不通,跟阎佩衡带娃的粗枝大叶完全不同,他给了孩子们那么多的爱,放弃了自己整整十年,衣食住行,照料到无微不至,让孩子们不用操心任何事,只需要学习,学习就好。
为什么麦克还会抑郁?
第138章 兄弟见面(你儿子比你有良心,至少没)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阎军早就听说自己会被落地逮捕,他也准备好了被审判的。
毕竟十年奋斗,他拿到了讲师的职位,还出了一本书。
阎军,从不为自己曾经的离开而后悔。
但顾霄怎么可能叫阎佩衡如愿。
就阎军都以为,顾霄是来跟军区谈投资的,其实不然。
从明天开始,首都招商局要开一个招商大会,邀请了几十位海外投资人,请他们走访,并考察首都的各个大型私营企业,为私营企业招商览资。
而顾霄,就是被邀请的投资人之一。
至于阎军,顾霄把他登记在自己的陪同人之列,甫一下飞机,就会有招商局的人搞欢迎仪式,献花,佩戴贵宾礼花。
紧接着趁坐招商局安排的红旗轿车,统一前往下榻的宾馆。
而有顾霄的施压,招商局的领导就会亲自出面,跟军区的领导们协调,至少在招商会这几天,不允许军区逮捕阎军。
毕竟阎军又没有犯间谍罪,没有危害国家利益,而且阎佩衡已经起诉要跟他脱离父子关系了,官司嘛,就不能晚点再打
在目前的华国,和谐最重要,没人愿意让资本主义的金主们生气,对不对。
不仅如此,顾霄还用了这样一个战略,他预先答应了四百万的投资额,也就是说,不像别人,看到好的项目才投资,没有好的人家就走了,他提前准备好了四百万,这趟来,一定把四百万投资出去。
这样的金主,首都招商局又岂能不重视?
就为这个,顾霄提了要求,招商局的领导又岂能不答应?
所以阎肇和陈美兰皆扑了一场空。
等他们到的时候,阎军和顾霄已经被首都招商局的人接走了。
赶到机场,没接到人,阎肇就让军法的车先回了,自己则回了陈美兰车上。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张向明为了迎接顾霄,先是准备私自动用领导公车,再是戒严封路,还要整包宾馆,要不是半路杀出个陈美兰,把这一切都给否决了,可以试想,等张向明兴师动众跑到机场来接顾霄,却接不到人,那不就是一记来自资本家的响亮的耳光,在全军区所有将士的脸上?
尤其是阎佩衡,直接给的晕头转向。
偏偏张向明还是第一司令员的儿媳妇,这不更是打掉了牙,只能往肚里吞?
好狡猾的老狐狸啊,顾霄太擅长运用人的弱点,继而叫人丢脸了。
“幸好有你。”阎肇长嘘了口气,对陈美兰说。
要不是她取消了戒严,封路和包宾馆,这趟军区的脸就要远丢海外了。
陈美兰倒不为这个倨功,而是感叹顾霄的高明和心黑,不论是笼络人心,还是离间人心,用金钱引诱出人们丑陋,贪婪的本性,他能做到炉火纯青。
大概也只有她这样,凡事还讲点底线的人,才能斗得过那老爷子。
但陈美兰不明白一点,阎军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还是学哲学的呢,应该也算有点脑子,怎么就不想想,顾霄之所以一直照顾他们夫妻,现在还带他一起回国,还让他去做什么狗屁的贵宾,不过是想让他亲爹生气,没脸的?
官司早晚要打,他也早晚要面对阎佩衡,为什么就非得要跟着顾霄?
逃避有用吗,早晚他还不是得被逮捕?
因为年龄差的大,阎肇也不怎么了解大哥,不过就跟阎佩衡一样,一直以来,总还对大哥抱有期望,觉得他曾经当过兵,至少有点底限,作人的原则吧。
但为了躲避羁押,他居然跟着顾霄一起耍了军区,阎肇拳头都是硬的。
这要见了面,他非给阎军几拳头不可。
“走吧,去招商局逮人。”他说。
即使上面有领导干涉,阎肇也非逮了阎军不可,现在,他就要去招商局亲自逮人了。
不过开车出了机场,还没上高速,突然,胡小华指着窗外说:“首长你看那个人,怕不是个傻子吧,外头37度,他居然西装革履,他怕不是想被热死?”
……
“哎不对,那怕不是……你家老大阎军?”他又喊。
陈美兰夫妻往窗外一看,车驶过,路边一人,还真是阎军,提个大行李箱,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站在马路边上,灰尘扬天中,正在招手打车。
虽说十年未见,但阎军有个鹰勾鼻,一双很深的大眼睛,外貌跟他奶奶特别像,长得太有特色,再加上跟季节不符的西装,以及胸口佩戴的贵宾花,一眼,阎肇也认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