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余周晚站过来,他骨节分明的手顺势搭在车窗上,朝着余周晚看过去。
而后余周晚对上了沈风眠乌黑的瞳孔,耳边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来开会?”
“嗯,陪朋友。”
“你们也是来这里参加会议的?”如果是的话那还真是有点巧了。
沈风眠推开车门下了车,而后转头让苏澜找地方去停车。
苏澜表面笑嘻嘻,心理早就咬牙切齿,早知道他就坐着秦天启的车了。
他转悠了半天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停车位,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被沈风眠拱手送人了。
最关键的是,他当时火都熄了,安全带都解了!
余周晚也没想到沈风眠直接从车上下来。
他的个子高了余周晚一头,站在余周晚面前,她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他五官精致,造物主在雕刻他的时候,心情一定好极了,每一笔都带着笔韵,棱角勾勒细致入微。
她看的有些出神。
沈风眠:“一起?”
余周晚回头看了眼已经在朝她招手的向优,会议应该马上就开始了,索性答了声:“好。”
“你和苏医生也是来参加这个论坛的?”
“我陪他来。”
沈风眠眼眸深邃,意味深长地看着远处在喊余周晚过去的向优:“那边的就是你朋友?”
“算是吧,我经纪人从国外带回来的朋友。”
两个人慢慢走到场馆门外,向优的轮廓也逐渐清晰,一如既往的白衬衫加西裤,脸上洋溢着无害的笑,在看到余周晚走过来的时候,十分开心的喊了一声。
“晚,你快过来。”
然后余周晚就感觉身边的男人周身气压低了几分。
向优对于突然出现在余周晚身边的男人有些好奇。
“这位是?”
余周晚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要介绍沈风眠。
所以她根本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介绍才好。
老板?同事?网友?邻居?好像都不是很妥。
向优带着期待的星星眼等着听一个答案。
“我是余周晚的追求者。”
余周晚的脸在一瞬间爆红,一时间甚至不知道把手摆放在什么地方,就那样抬在半空中,口中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向优倒是很快的就接受了沈风眠的这个设定。
向优从小就是在美国出生长大,对于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看的多了,性格开朗外向,比较open。
他热络地拍了拍沈风眠的肩膀,将目光聚焦在余周晚身上:“晚,没想到你喜欢这款。”
余周晚面部表情更加狰狞了。
不是吧,大哥,您是不是听错了,不是她在追求沈风眠啊。
向优像是故意的,一直在感慨余周晚的眼光不错,沈风眠在一旁也不反驳,任由向优在那碎碎念,对向优的态度也缓和了很多。
苏澜又开着车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车位,隔着老远就看见三个人在那里‘谈笑风生’。
沈风眠的心情看起来十分不错。
苏澜姗姗来迟后,几个人一同进入了场馆,场馆门口站了很多警察,安检流程就走了很久,看的出这场会议的高规格。
场馆内灯火通明,完全看不出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秦天启老早就到了,苏澜精准地在人群中找寻到秦天启的身影。
他兴奋地说道:“我们去那边。”
这次的会议是整个心理学界广泛研讨会,此时的场馆内座无虚席。
向优问出了大家的疑问:“你眼神真好,这么多人一下子就找到了你的同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心灵感应?”
苏澜藏在衣服兜里的手紧张地不露声色的攥了攥,脸上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
余周晚也感觉到了向优的话有些冒犯:“Helen,不要随便用成语。”
向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苏澜觉得这个穿着白衬衫,卡着金框眼镜的男生有些傻白甜。
但是他们一落座,苏澜就收回了这个想法。
向优在这个专业领域,小有名气,刚一落座,就频频有人过来问候。
【您好,请问您是Hellen先生?】
过来询问的人看上去是欧洲人,操着蹩脚的中文夹杂着英文问候着。
向优十分热情地和陌生人攀谈的起来。
这种场合的聊天都不是闲聊,都是对学术前沿的一些深入讨论。
苏澜在一旁啧啧啧个没完:“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个傻大个没想到还是个领域上的专家。”
沈风眠坐在苏澜的左手边。
他提醒苏澜说:“你太明显了。”
苏澜索性闭嘴,他感觉自己已经很收敛了。
第一场汇报专题是性别认知障碍,一位德高望重的学术泰斗坐在轮椅上,在台上操着地道了伦敦腔,讲述了他近十年关于这种心理障碍的研究。
台下噤声,向优不必说,全神贯注地听着。
就连苏澜都听得津津有味。
沈风眠英文水平不错,很快就发现了今天的专题有些不对劲。
他侧头,声线压低:“不是抑郁症相关。”
苏澜想逗一逗沈风眠,但是他一抬眼就对上了他不善的目光,果断的怂了。
对今晚的这场会议进行了解释:“专题汇报只占百分之二十,后续会有专题研讨会,看见那边敞开门的房间了吗?”
苏澜往座椅靠背上靠了靠,让出一条视线:“就那边。”
沈风眠就见场馆一侧确实用隔断隔出了很多小房间。
“稍后各个模块的领域专家会私下进行学术研讨,心理学疾病存在很多分支,不是笼统的一个汇报能囊括的,这次的会议主要注重的是交流。”
沈风眠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苏澜的说法。
苏澜松了一口气,他也没想到第一场研讨会的论题就这么劲爆敏感,早知如此,他哪里会上赶着邀请沈风眠一起来。
余周晚英文水平一般,很多专业词汇听都没听说的,低头玩着手机。
第二场的专题研讨会是一位华侨,虽然普通话说的不算标准,但是余周晚这次能听懂了。
向优悄悄地为余周晚介绍:“晚,台上的这位是我的老乡,他具有双重人格,现在进行汇报的是他的第二人格。”
“哈?”
余周晚第一听到这么奇怪的事情,忍不住把耳朵凑了过去。
“他早年家里是做布料生意的,我们当地很有名的布商,是个纨绔的富二代,;后来家里破产,他的父亲常年累月的家暴他和他母亲,出去对目前的保护,他就衍生出了第二种人格,他的第二人格早年间就对心理研究很感兴趣。”
余周晚最喜欢听故事了,追问:“然后呢?”
“这种病情比较罕见,当时欧洲心理研究中心的斯蒂文教授刚好来国内采集相关样本;就一路把他带回欧洲,他的第二种人格比较稳定,所以多数时间都是著名心理学专家April。”
果然台上的April正在游刃有余的侃侃而谈,顶着一头的白发,学术范十足,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一个纨绔的富二代。
沈风眠就坐在向优旁边,专注着听着他津津乐道的故事。
沈风眠在向优说完后问:“两个人格之间是否能就行交流?”
向优斩钉截铁:“不能,而且很长时间内可能会不知道其他人格的存在。”
原因很简单,两个人格其中的一个人格在操控主体情绪的时候,另个一人格不具备苏醒的条件。
多数时间都会以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余周晚开始还只是随便当故事听听,当向优继续解释这种心理疾病的特征时,她的心理逐渐开始产生了一丝异样。
就像是被阀门锁住的记忆突然找到了疑似可以开锁的钥匙。
她专注地听着接下来的学术报告,隐隐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待大家都纷纷去参加小组研讨会后,她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她想去找刚刚的April咨询一些事情。
向优在催眠治疗方面十分有造诣,这次的交流会也有他的同僚,他老早就起身去找自己的组织了。
秦天启专攻心理咨询方面,来之前也联络了国内国外的一些相关研究人员。
苏澜陪同秦天启离开了座位。
此时只剩下余周晚和沈风眠两个人坐在位置上。
十月底的滨城已经十分凉爽,场馆内还开着冷空调,但是这并不妨碍余周晚额头已经沁出了汗。
她拳头紧握,深吸了一口气后,心底做了许久的挣扎后,终于起身。
她刚想转身走,就被人扯住了袖子。
沈风眠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她的边上,他看见她脸色有些苍白。
他温热的手轻轻地覆在她紧握的拳头上。
“我陪你?”
余周晚眼神中有些犹豫,心跳砰砰砰地在胸口跳动。
如果事情正如她想象的那样……她又该怎么处理这段关系?
沈风眠的话像是有魔力,可以让她躁动的心停滞下来:“不想知道答案吗?”
余周晚猛地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沈风眠眼神并不躲闪:“我陪着你。”
然后十分自然地牵着余周晚走到了研讨小组区域。
正如向优所说的,双重人格确实比较罕见,其他研讨小组都人满为患,尤其是抑郁症那里,大家甚至只能站在外面攀谈。
而双重人格小组目前只有两个人在闲聊。
此时沈风眠和余周晚的出现,让这间宽敞的房间又多了一点人气。
“您好,请问你们是来自哪个派系的研究人员。”
“我们不是相关从业人员,我们想向您咨询一些问题。”
April对于非学术上的探讨并不感兴趣的,但是双重人格的病历十分罕见,如果是找他咨询病情相关,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男人身量纤细挺拔,将余周晚护在身边,呈现出一种直观的占有欲。
难道这位英俊的男人也有和他一样的困扰?
果然长得帅的男人就比较容易有双重人格……
April面色友善:“虽然我这里不是咨询室,但是我很愿意为你们效劳。”
余周晚神色有些犹豫,她并不想当着沈风眠的面说出她的困扰。
但是她并不想丧失这个机会。
她已经预感到,她离真相,很近,很近。
沈风眠看的出她的顾虑,松开了一直紧握着余周晚的手,然后将她整个人的身体转向自己。
“你安心在这里问,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事情你就喊我。”
沈风眠给他们留了足够的空间,走了出去。
苏澜正在性别认知障碍门口徘徊。
秦天启从后面拍了拍沈风眠的肩膀:“出去抽根烟?”
沈风眠盯着余周晚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了,我在这等她。”
秦天启摇了摇头然后走到苏澜身后,拎着他脖子后面的衣服,把他连拖带拽的拎走。
向优刚刚偶遇了一个大学的校友,两个人相谈甚欢,本想进一步的交流,然后就见余周晚和她的追求者在门外徘徊了半天,然后走了进去。
向优小跑着过来,指了指门内,小声说:“晚进去了?”
沈风眠点了点头。
向优表情有些凝重,如果余周晚自己存在这样的意识,那这件事八九不离十。
他的思维十分跳跃,在心中默默地有了判断后。
他仔细打量着面前晚的追求者,这位看上去就不凡的男人。
“你知道晚为什么进去?”
“试探我?”
向优又挂上了他标志性的微笑,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单纯好奇。”
没想到眼前的男人眼神中充满警告:“听没听说一句古话:好奇心害死猫。”
向优举起双手,示弱:“好好,我不会瞎说的。”
真是的太凶了,也不知道晚是从哪里认识的朋友。
一点都不友善。
余周晚进去了很久,她进去的时候心事重重,出来的时候也是心事重重。
甚至状态更差。
余周晚把车钥匙塞进了向优的手里,给他发了家里的住址,然后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场馆。
向优当时还在和同僚进行学术辩论。
沈风眠示意他们继续,然后紧跟在余周晚的身后。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突然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人行道的红灯已经亮了,她还浑然不知,只觉得耳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刹车上,还有一阵谩骂。
她的身体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风眠一直跟在余周晚的身后,看着她环着手臂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走着,也不看路,也不做声。
直到她十分自然地走到马路边,还没停下脚步,他才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他反应极快,在车辆飞驰而过前将余周晚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余周晚的心情就像是冬日的冰霜,此时触碰到沈风眠温暖的躯体,才开始有些动容。
沈风眠就这么靠在沈风眠的怀里,泪水沁满了整张脸。
沈风眠一下一下地拍着余周晚,像是在哄婴儿入睡般柔和。
余周晚的声音有些哽咽,带着颗粒质感:“沈风眠。”
“嗯?”沈风眠安抚的动作不停,而后侧过头看向怀里的人儿。
“我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
在接下来的几秒,余周晚的耳边传来的都是车水马龙的声音,汽车的鸣笛声响响彻天际。
“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
她只想成为独立的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余周晚的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