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科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杜科今年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当然,十万两银子在杜科眼中并不算特别多,他杜家的家产也不止这些。可是,要看这笔钱的来历啊。盗匪窝搜出五万两,那可是从老百姓的身上抢来的。对一年的花费也就二两银子的老百姓而言,这五万两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被抢劫的老百姓上万个了,意味着就算没有上万的老百姓,那么他们也是被抢劫了很多年了。
再看县太爷的这库房,就算不用仔细数,杜科也知道,把黄金折算成白银,这里的钱财加起来得有几十万两。
这的是搜刮了多少的民脂民膏?
不,可能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这县太爷应该用的是非常手段。
杜科看向秦放:“可知道这些银子的来历?”他的声音阴冷的像掉了冰渣子。
秦放觉得,那县太爷要倒霉了。“是从盗匪身上所得,还有是从冯家医馆所得。冯家医馆用廉价的药薄利多销,这些年下来,利润非常的可观。而且,盗匪之所以只剩下五万两的银子,是因为人多,开销大。可县太爷家人少,开销少,自然就有钱了。”
杜科挑眉:“薄利多销?”这话形容的有些意思。
秦放道:“就是用微薄的利润吸引客人,用多次销售来增加利润。”这还是他媳妇对他形容的。“而且,冯家医馆的药因为有问题,所以药效非常的慢,药慢了,老百姓去买的次数就多了,然后冯家医馆的利润就多了。可是,老百姓并不知道其中门道。他们以为这是和别家医馆一样的药,但价钱冯家医馆便宜,所以按照买的次数来算,和别家医馆的药做对比,老百姓还以为自己赚钱了。”
可悲的是,他们并不知道,其实亏大了。
杜科厉声道:“利用老百姓的命来挣这些肮脏的钱,这种人当杀。”
他的杀气太浓,秦放等人都不敢吱声。
环水县的事情对杜科来说,还是相当顺利的。秦放在盗匪窝制服盗匪的时候,盗匪已经招供了。在盗匪的招供中有关于县太爷的事情,所以县太爷无从抵赖。对县太爷这种人来说,有福未必能同享,但是有灾难肯定要拉个垫背的。所以他知道自己逃身无望时,就直接把冯大夫和冯家医馆拖下水。
说起来,县太爷还是有些脑子,至少他和盗匪的事情,冯大夫并不知道。他宁可让盗匪找李大夫帮忙,也不找冯家医馆。免得冯大夫利用这件事要挟他。
而现在,盗匪头子、县太爷、冯大夫,全都关在一起。三大罪恶滔天的人,每天看着彼此。
但是杜科见了县太爷之后,问秦放一个问题:“秦放,你知道为什么县太爷有这么多银子,却还是这么瘦吗?”
秦放没有想到杜科会这么幽默,他坦诚:“末将不知道。”
杜科笑了笑:“你觉得,他可能是自己饿肚子饿瘦的吗?”
这秦放就无法理解了。说实话,之前他没有关注过这个问题,他也想不到那么威严的杜大人会关注这种事情。不过:“不会吧?如果是饿肚子饿瘦的,他拿这么多赃款做什么?”
杜科点点头:“所以,我告诉你他为什么瘦的。你可能不知道,有些女子为了维持身材苗条,每天会扣自己的喉痛,或者吃一些催吐的东西,然后这种催吐的东西吃的多了,就会对吃的没有了兴趣,于是,吃不下东西之后,就这样瘦的不成样了。
我看这县太爷,也有些这种门道在。他有那么多的赃款,每天吃大鱼大肉的话,身体肯定会胖,一旦胖了,就维持不了清知县的形象了。俗话说,看这个县太爷贪不贪,就看他的身体胖不胖。所以,他应该是这么做的。”
秦放难得拍马屁了一句:“大人英明。”
秦放在环水县待了二十来天,这二十来天里,杜科处理好环水县的事情已经走了,秦放因为那些生病的人还没痊愈,所以不得不继续待在这。知道他们痊愈了,他才带着他们离开环水县,继续赶路。
不过,他们才赶路,杨海燕等人却到了云襄县。
见识过环水县的人,此刻看到云襄县,有种久久无法回不过神来的感觉。主要是环水县太落魄了,落魄到站在县城外,看着县城倒塌的城墙,都能让人怀疑走错了地方。
环水县的县太爷不管贪污还是挣赃款,至少表面上把环水县发展的不错,没有人议论盗匪,县城还有个冯大夫是大善人,县城虽然不繁华,但是也算始终。不拿环水县比,就把边关县城,那也是发展的不错的。
可是,这云襄县是怎么回事?城墙都倒塌了,难道就没有人管吗?县太爷是干什么的?难道说,因为云襄县不在边关,城墙也不需要用来防卫敌人,所以就由着它这样倒塌。
吕校尉来到杨海燕身边:“太太,这是云襄县吧?”
杨海燕也不知道,虽然她之前在地质杂志上看过,云襄县是一个比较偏僻、比较贫穷的地方,但是眼前的一切也限制了她的想象。因为再偏僻、再贫穷,也不知道连县城的城墙都这样啊?
且不说朝廷管不管,便是传到朝廷,这云襄县的县令还要不要脑袋了?
杨海燕下了马车:“我也不知道,你且去问问城门口的衙役。”这一路过来,他们一边看地图,一边问人,应该是不会错的。
吕校尉:“是。”
事实上,城门口的衙役看着大队人员过来,足有两千五六百人,他们也害怕,就怕来者不善。不过他们还是大着胆子过来了:“请问……请问是秦放秦将军到了吗?”县太爷说过,朝廷的将军会带着人来这里安置,因为有三千多人,应该算是好认的。
吕校尉刚走了几步,就见衙役过来,再听见对方这样问,他便拱拳道:“我是秦将军麾下校尉吕志德,秦将军在环水县因为朝廷的事情耽搁了些,再加上我们有几百个人生病了,也要留在环水县治疗,故而将军让我等先带着这两千多人前来过来。”
衙役一听,松了一口气,明明半个月的路程,这些人一个月后才到来,县太爷自然担心出意外。县太爷一担心,他们这些人就跟着被念叨,所以他们每天会走上一段路在附近等秦将军的大队人过来。“见过吕校尉,你们总算来了,县太爷正等着你们呢,快快请。”
吕校尉道:“不急,此番将军太太随我们同行了,我先前去问一问太太。”
衙役一听将军家的太太都来了,赶忙道:“不急不急。”话虽如此,不过其他衙役已经跑回县衙去告知县太爷了。
吕校尉到马车边:“太太,这些衙役奉县太爷的命令在此恭候将军,这会儿邀请我们去县衙,您看?”
杨海燕道:“你先差人在这里搭帐篷,安顿随我们来的这些人,再去县城里买粮食,大家赶路累了,吃饭要紧。”县太爷才七品,秦放是五品,秦放奉命前来,自然是县太爷出来迎接,哪有他上门拜访的。就算现在秦放不在,倒是这架子要做足了。
杨海燕不知道县太爷是不是打算给秦放来个下马威,但是她身为秦放的太太,自然要代替秦放立威。今日她上门拜访不可能,要么县太爷出来迎接,要么大家耗着不见,就看谁熬得过谁。
不过,粗看着城墙的情况,她也料定县太爷会过来。
吕校尉得了杨海燕的话,马上招呼所有人聚集,他安排大部分人搭帐篷,安排一部分人去县城里面采办吃的。
杨海燕身边只有余婶和洪婶,范婶和莲嬷嬷留在秦放身边了。余婶只会干粗使的活,做不了独当一面。洪婶还有孩子,也不方便。说起来,洪大头倒是厉害了,这么小的娃没有被感冒传染。那段时间有部分人传染之后,陆陆续续的,传染的人逐渐增多了,洪叔和洪婶为了洪大头,心都愁死了。
却哪里知道,洪大头活蹦乱跳的,好得很。洪叔和洪婶高兴,杨海燕也高兴。洪大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每天一碗羊奶,才把身体养起来的,她也希望他好好的。
杨海燕的视线停在牛大婆娘和昆张氏的身上,看了一会儿,她又收回了视线。
帐篷还没搭好,去采办食物的人也没回来,县太爷杨顺磊带着主簿宋文兵和柏县丞过来了。其实,杨县令也没有给秦放下马威的意思,实在是前头他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一直没有见到秦放带着的三千人过来,他也不知道秦放什么时候到,所以才没有出来迎接。他一个落魄地方的县太爷,
拿什么给正五品有士兵的将军下马威?他是地头蛇?就凭县衙里的这些虾兵蟹将?杨县令可没有这个自信。
杨海燕站在马车边,看着杨县令过来。
杨县令知道秦将军没来,但秦太太也是正五品的诰命,可比他的品级大。而且,他已经知道了秦将军的出身,就算他是落魄地方的县令,也总有几个认识的人,知道朝廷要调任守城将军过来,他总要了解一下对方。却不料,他和这位秦太太还有些渊源,这倒是意外。
杨县令道:“下官云襄县县令杨顺磊,携县丞柏文书、主簿宋文兵,见过宜人。”
杨海燕还礼道:“妾身见过杨大人、柏县丞、宋主簿。将军在环水县有些事情耽搁了,故而妾身带着一些人先赶路。将军有言在先,这些人先安顿在县城外,待将军回来再安排。关于些许事宜,杨大人可以找吕校尉商量。”
杨县令:“是。宜人,将军府已经翻新,且打扫干净,您随时可以入府。”
这对杨海燕来说,倒是个惊喜,左右午饭还没好,她便道:“那我便去看看,有杨县令带路。当然,杨县令如果县衙事务繁忙,差个人给我带路便可。”
杨县令:“不忙不忙,宜人请。”
杨海燕嗯了声,又道:“余婶,昆张氏,你随我去。昆队长,你带上私卫也随行。”
“是。”
杨海燕:“咱们便步行去吧,往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也好一路见识见识这里乡土人情。”
杨县令:“宜人想的周到,奈何云襄县实在没有地方能让宜人欣赏。”说到这个,他叹了一声气
杨海燕观他言语间似乎藏着话,不过她并没有问。
杨县令又道:“说起来,下官和宜人可能还有些渊源。”
这话让杨海燕好奇了,她看了他一眼,对此人的确没有印象:“还请杨大人为我解惑。”
他们走在最前面,县丞、主簿以及昆狮等人,后再后面跟着。
杨县令笑了笑问:“宜人可是出自两年前被诛的杨太傅家?”
杨海燕一愣,想起了他方才介绍时说的名字,你是杨家人?”如果是的话,多少还真能算上一些缘分。说起来也不算渊源,只是这样都能遇上,也算是缘分一场。
杨县令听杨海燕的话,便明白她这是默认了,便解释:“下官是杨家出了五服的子弟,只是关系太远,下官家里和杨家本族并没有多少联系。不过往日在老家倒是也占了杨家子弟的好处,故而下官科举中举之后,外放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地方。前年杨家出事之后,下官这一脉倒是没有被牵连送命,然而下官还是被调任到了这里。不过说起来,还能当官且抱住了命,已是福气。”
杨海燕叹了一声气,杨家的事情没有牵连无辜的下人,对下人来说,又何尝不是福气?所以不得不说,启国的律法比之她所知道的中国古代的那些律法,还是人性化了很多。虽然她和杨县令不认识,但是有着这一层的关系,倒是的确也拉进了一些距离。她看得出杨县令也是在套近乎的,她自然也没有把他推开的道理,毕竟他是这里的地头蛇之一。“原来如此,那还真是有些渊源。原本离乡背井来这里,心里还有几分惶恐,而今得知大人算得上故人,倒是安心了几分。”
她这话,倒是有几分示弱。毕竟她年纪小,才十八岁,说这些话,也不算丢脸。
杨县令道:“宜人和将军需要下官帮忙的地方,尽管丰富。”杨县令也清楚,他是不会有出头之日的。除非,他有很大很大的功劳,否则就算皇上没有追究杨家出了五服的子弟,朝廷也不会重用他们。
相比之下,秦放就不同了。二十二岁的正五品将军,他的未来不可限量。所以杨县令是愿意提前交好他们的。
说话间,他们一行人到了将军府门口。
将军府的门口非常的大,门口的两个石狮子非常的威武,主要是这屋子的造型,占地面积看上去极大。杨海燕问:“这院子看上去并不简单。”
杨县令道:“这原来是梁王府,二十年前,梁王去世之后,又因为他没有子嗣,所以一切被朝廷接收。而今秦将军被调任过来,朝廷让下官直接把昔日的梁王府整修为将军府。”
杨海燕在月前才和秦放提过梁王这个人,她也是在地质杂志中看见过的,却没有想到这里会是梁王府。梁王府不得宠,所以他的领地也不好。可是就算这领地再不好,比云襄县好的县城终归也有的,梁王怎么会把王府选在这里?杨海燕疑惑,便直接问了:“云襄县看上去颇为……贫瘠,梁王堂堂王爷之尊,怎么会把王府建在这里?”
这事情杨县令自然知道,而且在二十年前的云襄县,这也不是秘密。所以他很爽快的道:“因为梁王喜欢打猎,云襄县东南方的那座大山,猎物非常的多,所以,梁王干脆就把王府建在这里了。据说,梁王打猎起来,便是十天半个月的都在那山里。而且,这里是梁王的领地,那山自然也是梁王的。所以,梁王不允许别人去那里打猎。为此,曾一度,猎户们还无以为生。”
杨海燕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能因为打猎,而把王府建在这里的梁王,可见对打猎非常热衷。不过也是,身为王爷,领地再差,他再不得宠,云襄县再贫穷,也不会苦了他,他照样还是吃穿不愁的。所以云襄县条件差,不会影响到他,他有怎么会在乎这个?“原来如此。”
杨县令接着道:“据说,二十年前梁王英年早逝,未曾留下子嗣,也是因为打猎受伤严重才去的。”
杨海燕道:“所以那座山还是挺危险的。走,我们进府去看看。”
一行人进了将军府,这府邸虽然大,建设还颇为奢华,但毕竟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建造了,所以府邸还是相当久的。杨县令叫人整修了,可也只是漏水的地方整修了,九成以上的地方是没有动过的。县衙没有银子动。
所以,他们进来之后,看着这个府邸,就是一座带着萧条的府邸。
不过,杨海燕很喜欢就是了,她转身对昆狮道:“午饭后,便把东西搬进将军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