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社交季结束前,我们要得到艾利特将军的邀请。
我会亲自说服他做出一些决定,那样一来,无论是伯纳德家还是我自己的打算,都能一切顺利”
裴湘淡淡说道:“劳里上校的兄长是艾利特将军的嫡系,有他引荐,你会得到一个单独会面的机会的。”
“我一向相信你的能力,露西。”
这话说完,两人就默契地停止了交流,今日的正事商谈算是告一段落了。
裴湘扫了一眼座钟上的时间,发现已经后半夜了,便不再多耽搁,起身准备离开书房。
“诶,等等,露西,我听说,今天早上你就让人把画送过去了。”
谈完公务,伯纳德又有精力操心别人的事情了。
裴湘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看着伯纳德。
“对,怎么了?”
“你那位正直的达西先生,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收下了你的礼物?没拒绝?没退回?”
裴湘斜觑了一眼满脸写着要搞事的路易斯·伯纳德,扬了扬小巧的下颌:
“因为我没有告诉他画框里的秘密,只是找了个借口,请他帮我保管一段日子,说等我返回美利坚的时候,再去取回。”
“这样啊,所以,你准备离开后再告诉菲茨威廉·达西真相吗?啧啧,想得可真周全。露西呀露西,你这是生生错过了一个考验男人的绝佳机会啊。”
“考验什么?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礼物,他待我以诚,我便尽力回报。目前来说,那两幅画是我能够获得的最有价值的东西,自然要送给达西先生。
至于他拿到画后会做什么,是借机交好谁,谋求什么,还是只是珍藏起来,亦或者是随意放置,我都没有意见。送出去的东西,我自然没有权利干涉。”
这样的解释让伯纳德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大概是因为没有挑拨成功,也没有看成笑话和热闹,刚刚还神采奕奕的男人,此时忽然变得蔫头蔫脑的,他朝着裴湘摆了摆手,长叹一声:
“快去休息吧,你的心胸我比不了,我只知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是我的心意,对方若是没有珍重保存,一定会失去我的友谊的。”
“怎么算是珍重保存?完全按照你的心意安排处理吗?”
路易斯·伯纳德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儿。
裴湘哼笑一声:“你可真够霸道的,看,这就是你我的不同,在处事的细节上,永远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路易斯·伯纳德对这个评价并不服气,他挑衅地看着裴湘:
“我就不信你能一直这样豁达,若是你送给心爱之人的定情礼物呢,被对方随意处理了,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疙瘩。”
“我们为什么会把话题偏到这里?”裴湘抱怨了一句。
“朋友和爱人的相处方式,当然是不一样的,若我真的有了心爱之人,那他就是千千万万人之中的特例,我自然有另一套衡量标准。
而且,伯纳德,你在暗指什么,认为我倾慕达西先生?你最近是太闲了吗?不要总是插手我的私事。”
路易斯·伯纳德意味深长地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裴湘,忽然玩味一笑,心想你就嘴硬吧。
他回想着裴湘和达西坐在一起时的姿势表情,还有两人之间的氛围,心中虽然有淡淡的酸涩遗憾,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因为路易斯·伯纳德终于发现,在某些特定的领域里,他是比裴湘更加通透且高瞻远瞩的,他已经做好了在未来嘲笑她很多年很多年的准备。
——当然,如果我一直单身的话,我是绝对不会主动帮这个骄傲的女人牵姻缘的。
——让她尽情去维护她的英格兰纯洁友谊吧!
——呵,谁让我是刻薄霸道的法兰西男人呢?
裴湘见路易斯·伯纳德终于不说废话了,就和他敷衍地说了一声晚安,然后头也不回地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她比平时起来得晚了一些,下楼吃早餐的时候,管家告诉他,伯纳德先生昨晚在书房里熬了一晚上,清晨时分就骑马离开了,还给裴湘留了一张字条。
“我要离开伦敦三天,你若有急事,可联系梅瑟斯街的裁缝比尔,他能给你提供必要的帮助,勿念。”
裴湘浏览完字条上的内容,慢慢喝了一口咖啡,心里盘算着当日的安排。
——一会儿要去看赛马,晚上是议员夫人的沙龙,劳里夫人也会到场,她和多纳莱德夫人不太对付……
——英格拉姆夫人也会来,他们家在美洲的生意还要仰仗伯纳德家族,所以,她是冲我来的。
虽然路易斯·伯纳德暂时离开了伦敦,但是裴湘还是要继续忙碌的。
这一忙碌,就从六月的伦敦社交季忙到了十二月的圣诞节。
这天,伯纳德从外面回来,把一份精美的请柬递到了裴湘的手中。
“喏,宾利家设宴,邀请我们一起吃晚饭。”
裴湘打开帖子,看了一下宴会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没问题,我后天没有安排,你呢?”
“我也没问题,年末了,我该给自己放几天假啦,况且,和宾利家交往很轻松,没有什么具体的利益牵涉,咱们应该可以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裴湘点了点头,她倒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宾利一家人了。
最近,她一直在和军中将领的家眷们打交道,要不然,就是去参加一些文艺气息很浓厚的沙龙,替路易斯·伯纳德营造一个热衷于投资艺术家的无害形象。
“我听说,社交季结束后,宾利一家和达西先生去乡下啦,好像是租了一座叫做内瑟菲尔德的庄园,好好享受了一番乡间休闲生活。”
伯纳德颇为羡慕这些有闲暇时光的富家子弟,就和裴湘多说了几句他听来的消息。
忽然听到内瑟菲尔德这个名字,裴湘怔了怔,她觉得耳熟,随后马上反应过来,那不就是原著里宾利先生租住的庄园名称吗?
——内瑟菲尔德,朗博恩,还有班内特……
——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故事早就开始了。
——这么说,他们已经认识朗博恩的班内特一家人了……这个十二月,应该就是宾利先生不告而别,从内瑟菲尔德返回伦敦的时间段吧?
裴湘摩挲着手中的请柬,忽而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四、五年前,她凭借着熟知剧情蒙骗了达西先生,成功逃出了格鲁夫庄园,顺便给那个乔治·威克汉姆上了眼药。
如今,时间悄悄流逝,她从英格兰逃到美利坚,又换了个身份重新返回来,故事却在她忙碌的时候真正地展开了。
——有了我之前的干预,威克汉姆还会加入兵团、并出现在朗博恩附近吗?
——如果他没有出现在伊丽莎白·班内特小姐身旁,没有他不停地说达西先生的坏话,那么,聪慧的伊丽莎白就不会对达西先生产生那么深的偏见了吧?
——当然,如果达西先生自己作死,非得干预人家姐姐的美好姻缘,该产生的偏见估计也不会少。
第32章
到了宾利家设宴请客的日子,裴湘和路易斯·伯纳德两人联袂出席,受到了非常热情的欢迎。
“伯纳德先生,威尔克斯小姐,多日未见,你们还好吗?”宾利先生和宾利小姐站在门口处迎接客人。
“还不错,不过,我更羡慕你们能去空气清新的乡下,不列颠岛上的秀丽田园风光,实在让人心生向往。”
“我也一直在遗憾,没有邀请到威尔克斯小姐同我们一起出行。”
宾利小姐笑意盈盈地说道:
“不过,路易莎劝我说,伯纳德先生在伦敦脱不开身,威尔克斯小姐肯定更愿意陪伴在未婚夫身边的,乡下再美轮美奂的风景,也不如每天见到心上人来得开心。”
“赫斯特夫人这话可不太适合我。”
裴湘和宾利小姐说说笑笑地走进客厅,一边和先到的客人问好,一边语气轻松地调侃道:
“尊贵的伯纳德先生十分忙碌,我留守伦敦也见不到他多少次,因为这个原因,我心里头呀,早就偷偷算过一笔账了。
与其两三天见他一面,还不如和朋友们一起出游,说不定在我离开后,伯纳德先生反而会更加思念我呢,那我岂不是做了一举两得的事,既让人牵肠挂肚,自己又享受了快乐的田园时光。”
伯纳德无奈一笑,对着在座的男士们眨了眨眼睛:
“诸位英明的先生们,请一定要以我为戒,千万不能因为忙于枯燥的工作就忽略了家里的女士,否则,整个圣诞节都要承受喋喋不休的抱怨啦。”
客厅里的气氛因为这两人的到来变得更加轻松和悦,裴湘和伯纳德两人在某些方面非常相似,他们若想讨好一些人并变得受欢迎,总能轻而易举地博得众人的好感,迅速融入到某个群体当中去。
完成了例行的秀恩爱,这对“未婚夫妇”不着痕迹地分开,各找各的乐子消遣去了。
裴湘在赫斯特夫人身边坐下,顺着刚刚的话题和她聊起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赫斯特夫人对乡下的空气和风景赞不绝口,但是,她对那里的居民就没有什么美誉之词了。
她用一种城里人见过世面的高傲语气,惟妙惟肖地描述了梅里顿舞会的嘈杂,描述了一些乡绅家庭的粗俗和浅薄,自然而然地,她提起了朗博恩的班内特一家人。
“他们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还不错,不过,那两位小姐的母亲十分的庸俗可笑,妹妹们也缺少教养,不成体统。
据说,他们还有做商人和律师的亲戚,哦,对了,嫁妆也只有一千英镑,这些不利的因素,减少了她们寻觅到美好姻缘的可能性。”
一旁的宾利先生非常不满姐姐赫斯特夫人的说辞,他忍不住反驳道:
“班内特小姐是非常优秀的淑女,温柔又善解人意,待人诚恳,还长的十分的漂亮。
我看,足够和威尔克斯小姐的美貌相提并论了,这样好的姑娘,便是有一大群不太体面的亲戚,也无损她的魅力,她肯定会得到绅士们真心实意的倾慕的。”
赫斯特夫人不太高兴地挑了挑眉,正想辩驳她的兄弟,这时候,达西先生走了进来。
裴湘回头,就看到那位高大英俊的绅士立在门口,宾利小姐眉开眼笑地凑在他身旁,似乎在说着什么。
查尔斯·宾利连忙迎了过去,把好朋友拉到自己的身边落座,他可不想再听姐妹们念叨简·班内特小姐的坏话了。
达西走进宾利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坐在众人之中的裴湘,她似乎正在认真旁听宾利先生与赫斯特夫人的谈话,唇角带着柔和的笑意,看起来娴雅矜持又不失亲切,眉目如画,光彩照人。
“达西先生,好久不见。”
“威尔克斯小姐,你好。”达西迅速敛去眼中的波动,微微颔首,一副冷淡又沉静的样子。
男士们那边正在张罗牌局,赫斯特先生高声询问达西和宾利要不要参与,得到两位先生的拒绝后,他又把伯纳德拉了过去,这样一来,坐着闲谈的人就剩下宾利家三兄妹、菲茨威廉·达西和裴湘了。
“达西先生,我刚刚和我的兄弟讲到了班内特小姐,我觉得她很难有一份美满的姻缘。
因为,体面的绅士若是想要结亲的话,不仅要挑选一个合心意的姑娘,还要对那位姑娘的亲戚和嫁妆详加考虑,要是仅凭一时的冲动做出草率选择,他早晚要后悔的。”
达西没有接赫斯特夫人的话题,而是看向宾利先生:
“查尔斯,你依旧对简·班内特小姐抱有足够多的好感?”
宾利有些颓丧,一贯开朗的笑容里添上了一丝郁郁寡欢:
“达西,你也要像我的姐妹们那样,一心一意地劝我谨慎吗?
我之所以匆匆离开内瑟菲尔德,一方面是因为伦敦这边有事情要处理,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路易莎和卡罗琳。
她们都声称,我经常头脑发热做出冲动的选择,所以,我应该离开班内特小姐一段时间,在伦敦冷静一下。
只有这样做,我才能不后悔,才能正确认知一些事情,可惜,这么多天过去了,我依旧怀念内瑟菲尔德的一草一木。
还有就是,路易莎和卡罗琳都认为,班内特小姐对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好感,她对谁都是那样亲切大方,笑意盈盈。”
这话让裴湘喝茶的动作顿住,她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大大的问号。
——宾利先生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在说,达西先生先前没有阻止过他和简·班内特的恋情?
——这不对啊,原著里,宾利能迅速离开内瑟菲尔德返回伦敦,少不了达西先生的劝告和建议。
——他认为简·班内特小姐对他的朋友宾利毫无特殊情谊,家庭背景又不是很好,所以在发现恋爱苗头后,第一时间阻止了宾利先生继续深陷。
——这么说,原著剧情发生改变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察觉到了裴湘好奇的视线,达西忍不住回望了过去,这是他坐下后第一次直视裴湘,但是,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专注于和朋友宾利说话。
“我确实要劝你谨慎行事,不要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做出冒失决定。但是,我却不太赞同你姐妹们的判断,查尔斯。”
宾利本来黯淡的眼神因为达西的一个转折而亮了起来。
达西继续说道:“我认为,班内特小姐对你是抱有一些特殊情谊的,虽然她极力压抑,尽量不流露出真实的感情,可有些时候,还是会露出一些端倪。”
“哦,达西先生,你怎么会那样认为?”
宾利小姐忍不住打断达西的话:“班内特小姐的脾气确实很好,可她对谁都是那样亲切自然,笑容一直非常甜美,我可看不出她对查尔斯有什么特别的。”
赫斯特夫人同样不满:“达西先生,难道你认为同班内特一家结亲,对宾利家来说,是一门十分有益的婚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