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迷迷瞪瞪的神色,又加上起得急,他没来得及戴眼镜,便眯着眼有些看不大清楚人,脸上的表情呆愣愣的。
待看清在隔壁站着的老太太之后,青年稚气未脱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意:“咦?米大婶儿,我听曹姨说你们把他们房子买下啦?本来昨天回来的时候想顺道来看看你们的,但是敲你们的门半天没敲开,估计是睡了。”
所有人:哗?!
还真是这家人买的?
这一下,大家的脸上顿时都感觉火辣辣的。
不过这些邻居们性格倒也还行,知道错了赶紧就开口道歉:
“抱歉啊,这一下可真是,闹了个大误会。”
“对对,主要吧,咱这附近也都是老邻老居的了,彼此关系也好,十分怕大家会上当受骗。”
“抱歉抱歉,回头请你来我家吃饭喝茶,我妈的红烧肘子做得一绝,到时可一定得赏脸!”
……
听着四下里的议论,闹事的两人脸上就跟开了酱铺似的,赤橙黄绿好一通变幻。
金建宗昨天睡得晚,刚才迷迷糊糊被门外的动静吵醒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见状顿时疑惑道:“你们这两人咋回事?好像之前没在附近见过。”
他的话顿时把大家的视线又拉回了两人身上。
大家顿时目露鄙夷:
“嗐,这世上真是多的是那些自己不好又见不得别人好的红眼病!我看啊,这眼睛真得是好好去医院看看了。”
“就是就是,幸好老曹家的房子是被你们买到了。不然呐,这旁边住个这么个,还真是像那老太太说的,只怕是吃顿好的都不安生……”
……
可以说,刚才大家有多卖力地帮这女人,这会儿大家就有多卖力地讽刺这女人。
女人气得面容扭曲,尖叫一声:“还说我!刚才你们自己不也是……”
哪知她话还没出口,嘴巴就被她爱人一把捂住了:“闭嘴!”
别看这会儿开口说话的都是些老头老太太的,但是这可是华清附近,全京市几乎最有知识最有学识的人都住在这里了,他可不敢让这女人开嘴炮群怼,谁知道得罪的会是什么人?
女人被憋得脸色通红,偏偏这时候警察也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个熟人。
岑明跟在警察身后隔老远就冲着门口的冯秀萍大力挥:“冯婶子!还真是你们!咋回事?”
冯秀萍没好气,三言两语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
来的那位警察正好是昨天负责人口登记的那位,曹老太太过完户还特意带着苏芫夫妻去他那走过一遭的,一听就知道他们是谁。
顿时没好气把那两人轰走:“走走走,好房子多的是,这家没买到就去下家,怎么还有怼着门口闹事的?下次再犯可就不是口头教育,是要拘留的!记住了吗?!”
“嗯嗯,记住了记住了。”
男人伸手捂着老婆的嘴巴,满脸苦涩,眼睁睁看着对面的警察把两人的姓名证件号码登记在小本本上,然后拖着女人飞快跑了。
两人的背影宛如丧家之犬。
可以说,他们来的时候心里有多欢喜,走的时候就有多戚惶。
警察教育完两夫妻,又跟岑明打了声招呼,“你那事我先帮你查着,但是能不能有结果……你反正别抱太大希望,那姑娘年前发了病,这事好多人都知道。”
说完,就转身走了。
岑明神情一顿:“好。”
警察走后,原本围在四周的众人也都主动过来跟米家人打了招呼,自我介绍一番,又跟他们约好过几天一起吃个饭赔罪。
米家以后是要在这里长住的,倒也不会与这些人为难,便都笑眯眯地应了,又附送几把自家做的美味小鱼干。
待他们拿出来的一包小鱼干见罄,人也就散得差不多了。
冯秀萍把岑明让进院子里。
“你咋来了?还知道我们在这里?”苏芫招呼着人坐下,米二哥才起来,正蹲在院子里刷牙,见状顿时好奇。
岑明:“我正好在派出所有点事情要办,就听到有人来报案,听到涉案人姓名的时候他们说姓米,就心想不会这么巧吧,就跟过来看了看,没想到还真是。”
“哈哈,那可不,米这个姓可不多见。”
米二哥顿时自豪脸。
冯秀萍没好气,白他一眼:“快刷你的牙!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然后看向岑明:“小岑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你找到小曹没有?”
这话苏芫也想问,刚才看到岑明过来她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果然。
岑明皱着眉,沉吟:“曹家人说曹珊珊疯了,可是那次我妈接到她电话,很确定她说话逻辑十分清楚。况且她年前的时候表现还十分正常,一个正常人,又没有家族病史,怎么能说疯就疯了呢?”
“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岑明迟疑了下,猛地灌下一大口水,似是很纠结。
米卫国:“说呗,反正大家都听一下,说不定就能有个想法了。”
岑明沉吟了下,压低了声音:“就是年前,我收到通知书的时候。那时候曹珊珊还没走,她跑来跟我说她也收到通知书了,虽然没看到通知书原件,但是她跟我讲说是京市农业大学。”
“这不很正常么?考上哪个大学不是上?”米卫国摊摊手。
“可问题不在这儿啊!”岑明一拍大腿,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今昨天我找到她家的时候,她家正在给另一个姑娘办开学宴,你猜什么学校来着?”
米卫国:“总不能是跟她一样的农业大学吧?”
岑明:“还真是!”
“什么?!”
这下米卫国也惊了,凑过来问他:“我记得你昨天说你妈接到曹珊珊电话时她说什么来着?有人要顶替她?”
岑明点点头,神情沉重。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可就真不好办了。别说他们在这京市人生地不熟的,就算熟,那曹家看起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小家,他们既然敢做这样的事情,那首尾自然就收拾得干净,肯定叫人找不到把柄。
所以他有了这个猜测之后也没大张旗鼓地报案,而是偷偷找了个以前在京市培训认识的同学,叫他帮忙查下曹珊珊的情况。
可对方也表示了,这曹珊珊年前发病的时候闹得很凶,好多人都知道了。这姑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的病,后来被军区附属的精神病院派车拉走了,据说这还是曹父亲自办的,他本人就是那所病院的资深主任医生。
院子里顿时沉默下来。
良久,还是岑明重新开了口:“我就想着再不济,好歹要能看到她本人才行。可她现在被关在据说是军区附属的精神病院,管理十分严格,普通人根本进不去。而且昨天我试探了下她家人的口风,说进去也可以,但是要她家人陪同才行。”
这样进去,还不如不去,啥事都在她家里人的监控之下,况且说不定他压根看不到清醒的曹珊珊。
福福揉着眼睛起来,刚好听到岑明这句话。
小姑娘一顿,奶声奶气道:“军区附属的病院?我记得江奶奶好像也是要去军区疗养院看病吧?”
岑明顿时一拍大腿,眼睛一亮:“对啊!”
第127章 【更新】
江庭昨天也找到房子了,是他一个战友家的空房,并且地方离他们不远。
米卫国当即就带着岑明过去了,到的时候正好碰到江庭准备出门送江奶奶去医院,看到米卫国,江樾跟江芝当即表示要过去他家看福福。
哪知江庭却是一下喝住江樾:“芝芝去玩,江樾跟我一起去医院,万一需要搭把手跑个腿什么的,身边得有个人。”
江樾只得含恨顿住脚步,看着江芝的目光也是恶狠狠的仿佛她抢了自己心爱的玩具。
饶是这会儿岑明心里有事,也不由得“噗”地一声乐出声来:“江大哥,你家这孩子跟卫国兄弟家的孩子关系可真好。”
米卫国:“那是,当初要不是这孩子,我家孩子只怕都不在人世了。关系肯定是要比旁人好些。”
这话岑明倒还是头一回听说,闻言顿时好奇。
于是米卫国三言两语把当初福福落水的事儿说了,听得岑明是赞叹不已,冲江庭竖起大拇指:“你家这孩子了不得,那么小就能救个小姑娘上来,长大了还得了?”
江庭不置一词:“嘁,就是瞎闹腾还可以。”
江樾:……
他最讨厌江庭这副模样了,好像他做什么都不值得他给个好脸一样。
且不提江庭再次踩了儿子的雷。
那边岑明夸完江樾之后,便把曹珊珊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当江庭听到他怀疑曹家可能是因为要顶替曹珊珊的身份所以才故意说人疯了时,他顿时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他出任务时也见过不少黑暗的事情,像这种顶替身份的虽然不多,但也绝非没有。
于是他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军区医院大门确实难进,但这对他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就连后面的精神病院,他也认识几个靠谱的熟人,可以帮帮忙。
不过是私下打听一下,如果没事最好。有事——大家也都不是怕事的人。
江庭当即决定叫岑明跟米卫国两人跟着自己一起过去。
过去的人多,江奶奶便想叫江樾要不别过去了,跟江芝一起去米家找福福玩。
哪知这小子纠结一番,最终看了米卫国一眼:“不,卫国叔他们过去是忙别的,我还是一起过去一趟吧,不然万一到时江庭也走了,您身边没人。”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笑了,纷纷夸江樾这孩子有孝心,懂事。
气得江芝一眼一眼地瞪江樾,比口型:【就知道表现!爱现鬼!】
江樾:“那你也可以一起去呀?又没人拦你。”
江芝:“……”
江奶奶:“芝芝不去,你去玩吧。”
原本江芝还真是有点不想去的,她打小就不爱去医院,只要闻到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就想吐,浑身不自在。
但是这会儿听到奶奶这样说,她倒真不好意思就这么不去了。
想了想,她还是上前抱住奶奶胳膊:“出去玩什么时候都可以,倒是您生病了,我肯定要陪着您的。”
说完,又轻轻摇了摇江奶奶的胳膊。
看到孙女这样,江奶奶心里温软一片。要说江芝被她宠得,坏脾气是有,但是也确实有招人疼的地方。
那么不喜欢医院的一个人,可前段时间她病得下不来床的时候,她还是天天坚持在医院陪她,每天不辞辛苦地帮她翻身,擦洗,比一般的大人都要来得细致。
江庭办事果然靠谱。
他先帮江奶奶办理了住院,然后留两个孩子在她身边照顾,很快就带着两人到了隔壁楼精神科找到一个姓闫的主任。
闫主任是一位约莫五十出头的老太太,一头齐耳的短发已经花白,整整齐齐地抿在耳后,整个人显得既精神又严肃,板着脸的时候十分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但是看到江庭,老太太下意识就露出一个笑:“小江来啦?有什么事?听说你要到边防大学进修?好事,好事……”
这一笑,顿时如同骄阳融雪,将老太太之前严肃威严的气质一扫而空。
“闫主任,这回来是想找您帮个忙。”江庭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将来意一说。
老太太转身就回到座位上拧开笔帽:“怎么?又有哪位战士需要开证明?”
“哈哈,不是不是。”
江庭连忙拉住她,将曹珊珊的事情一说。
哪知老太太原本轻松的表情却在听到他说出“曹珊珊”这个名字之后,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不行,曹珊珊进院的时候情况十分危险,被列为严禁探示的病类,现在除了她的直系亲属可以在医生的陪同下可以探示,外人一律不行。”
听到这话,众人彼此对视一眼,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们并没说曹珊珊打电话求救以及有关顶替身份的猜测。
毕竟,再怎么说,闫主任跟曹父也算是几十年的老同事了,贸然说出来,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江庭顿了下,道:“您看,这位岑明,是曹珊珊在下乡的时候谈的对象。曹珊珊家人很反对他们俩,原本她回京市过年前人还好好的,还考上了大学,两人相约大学后再努力跟家里人争取一下的,可结果……
你说她这过年前还是好好的,又没什么病史又没什么家族遗传的,怎么就突然病了?还病得这么严重?不会是她家里人因为反对他俩,所以把人关起来了吧?”
他这话说一半藏一半,真真假假的还十分像那么回事。
别说闫主任了,就连当事人岑明都以为他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要偷溜进来看看人的。
闫主任的嘴微微张开,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个隐情。
岑明适时露出一个期待又愁苦的表情,看着闫主任央求:“求求您,帮帮忙,我就远远地看上一眼,确定她没事就行。”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更不敢贸然带你去看她了,毕竟万一你跟她的关系就是引起她发病的导火索的话,你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相当强的刺激源。”
闫主任沉吟道,“这样,今天你们肯定是看不到她了。我先找机会看看她去,确认一下她的状态是否能让你探视再说,你们明天再来找我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他们也只能等明天再来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岑明还是沿用了江庭的借口,千叮咛万嘱咐闫主任千万不可以让曹父知道自己来过的事情。
对此,闫主任表示理解,说肯定不会透出半个字。
几人这才放心,起身告辞离开。
江奶奶那边没什么大事,之前在江北已经治疗得差不多了,现在来京市不过是继续之前的治疗方案休养巩固,因此办好住院之后,做完一些例行的检查,便没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