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福说话句句砸在点子上,让她无从反驳。
她想像对待春妮儿那样把话题引开避重就轻,但是每逢她想开口,底下那头纯黑的恶狗就会跳起来咬她,吓得她大脑一片空白,最可怕的一次,那狗都咬到她的裤管了,差点把她扯下树。
憋屈得她眼都红了,又害怕,只得眼泪汪汪地看向米小虎,希望他能帮自己。
哪知她这个表情一做出来,眼泪还没来得及往下流,就见对面的小姑娘脸色一变,眼泪跟开了闸似的“哗”地一下流下来:“大哥她想说我欺负她!我不过是想问她几句话,她就觉得我欺负她!你说我一个六岁小孩儿,我能怎么欺负她?还有花花,花花向来就是这样喜欢亲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唉,花花要是对我这么热情,我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呢,肯定它想怎么扑我就让它怎么扑,又怎么会害怕躲它伤它的心?”
米小虎一怔,莫名感觉她这番话有点耳熟。
郑素芹:……
顿时捂着自己的腿大声呻.吟起来,仿佛受了非常严重的伤一样。
米小虎的注意力顿时被她吸引了过去。
这时,春妮也反应过来。
冷笑一声走回来抱起平平安安:“福福不用管,反正有些人只愿听好话,你说再多都没用。小心一会儿人家又要说了: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大哥,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当众怼他让他难堪?”
她这阴阳怪气的语调瞬间让米小虎反应过来这话为啥耳熟了——
刚才郑素芹不就是这样说春妮的么?
当时他还觉得对方说得还算有道理。
可现在,看着眼前这场面,他才意识到对方那番话不过就是在挑拨他跟春妮的关系而已。
他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刚想张嘴喊春妮跟她解释。
然后就看到眼前人脚步一顿,回头,似笑非笑指着地上的奶、哦不,水箱,道:“对了,还麻烦这位大哥,帮我们‘勤劳敬业’的好员工,郑素芹同志把这箱水给拎回店里,虽然里面的奶瓶碎了,但是也不好就这么扔在大街上,凭白给别人添麻烦不是?”
她刻意在“勤劳敬业”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然后又回头冲树上喊道:“还有郑素芹,你在工作时间莫名其妙搬着奶瓶装水出来溜达,先不说你浪费的工时,就是这些被毁的奶瓶,反正有一个算一个,回去自己找出纳领账,从你这个月的工资,哦不,你是加盟商参训的,没有工资,只有提成奖金,那就那里面扣。”
郑素芹:“!”
正想狡辩,春妮已经抱着平平安安大步流星走了。
米小虎看一眼可怜巴巴扒在树上的郑素芹,再看一眼已经走远的春妮。
正当他犹豫是先把前者救下来,还是先去追春妮儿的时候,福福已经大步跟上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等着,你合着外人欺负春妮儿姐的事我肯定告我奶!”
“啥?!”
米小虎心中一凛,顿时把什么郑素芹王素芹抛到了脑后,拔腿就追。
郑素芹在树上大声呻.吟希望能引起米小虎的注意,能帮忙把狗撵开让她下来。
可惜米小虎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福福告状之后他奶奶抽他的情景,哪里还有心情理她,慌忙捡起碎了一角的奶箱子,踏踏跟着跑了。
花花十分敬业,一直蹲在树下堵着郑素芹不让她下来。
刚刚她们几人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围观的路人也不算少。
开始大家还跟小虎一样,觉得郑素芹说得有道理,觉得王春妮占有欲嫉妒心太强。可现在听完全程,大家只觉得她恶心,没一个同情她的,围着她在底下指指点点。
“开始听她说的那样,我还真以为前头走的那个女人嫉妒心太强,连丈夫跟旁的女人多说一句话都不行呢。”
“啧啧,这种人,搁以往是要浸猪笼的,也就现在年代好了,才会养出这么厚脸皮的人!”
“就是!真是活久见!呸!”
“现在还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做什么呀?男人们都走了走了!让这狗子好好教训她!”
“哈哈,就是!啊,说起来这狗子真威风!回头我也养一条去!没事逗乐,有事防婊!”
“哈哈哈……”
路人的指点让郑素芹羞愤难当,把头死死埋在臂间不敢抬头。
花花才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呢,“汪”地一声起跳就是一爪子挠在她的裤管子上,顿时吓得她惊叫连连,飞速往上爬,重新露出那张脸任人鞭笞。
郑素芹:……
眼底射出怨毒的光,恶狠狠盯着底下的狗子:你给我等着,等我下来看我不打死你!
花花适时示弱,“汪呜~”一声趴伏下去,一副“狗狗好怕”的模样。
顿时引得路人又是一番指点:“哟,这小娘皮眼神倒凶,难道她还想日后伤狗不成?这可不行!”
“来来来,狗狗我教你,往后你看到她可别像现在这么绅士,直接咬她,抓她的脸,咬她的脖子!看她还敢不敢凶你!”
随着路人的话,郑素芹莫名感觉自己的脖子脸上凉嗖嗖的,害怕地缩起了肩,呜呜哭了起来。
但是现在可没人同情她,大家跟花花一起,把她堵在树上当街示众了快两个小时,直到日头高悬,她都被晒得头晕眼花两腿发抖的时候,这才“汪呜”威胁地叫了声,起身让开,放过了她。
花花一走,郑素芹就忙不迭爬下树来,结果扒树太久腿太软,落地的瞬间就摔了个大马趴脸着地,差点没被毁容。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脸上被摔得火辣辣地疼。
肯定破皮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脸上伤口,哪知入手却是一片黏腻,味道更是骚臭无比——
花花个促狭的,临走时算准了她的落脚地,在原地留下了一泡粑粑跟尿才走!
她这一摔,正正好栽在狗屎狗尿混合成的糊糊里!
“嗷!!!”
郑素芹顿时再也绷不住,尖叫出声。
围观众人:“哈哈哈……”
*
最后等她好不容易跑到无人处把脸整理干净,她闻着身上的恶臭,重重一捶墙面,阴着脸慢慢转身,想了想还是回了店里。
她刚刚已经落了下乘,如果再不趁这会儿回去卖卖惨,只怕往后再也挽不回在米小虎面前的形象了。
哪知等她蹭蹭赶回店里才知道,原来米小虎已经被福福从另外一条路拉回家了。
至于她。
则是一进店就被春妮儿全店通报批评,说她在上班时间闲逛,并且毁坏店内公物,要求她写一篇不少于三千字的悔过书,于明天早上的例行早会上念给大家听。
她一听,顿时顶着一张被蹭得破皮的脸楚楚可怜低头:“王店长,我知道您怪我在路上跟米大哥打招呼。可是我们在路上碰见,他又是您丈夫,我能不礼貌问候一声吗?”
“再说了,您不已经让狗狗扑伤我了吗?怎么还要这样……”
她欲言又止,委屈巴巴地抬眼一扫众位员工,只差没有指着春妮的鼻子说是她打击报复了。
别说,她这样顶着一张伤脸,再包着两泡眼泪要流不流的,还真的十分可怜。顿时让店内的员工看春妮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有些胆大的更是直接开始帮郑素芹求情——
“王店长,这素芹平时干活挺好的,今天确实临时有事,走之前还特意叫我帮忙看一下她的工位的。”
“对啊,要不算了吧,看她脸摔得也挺惨的。”
……
大家七嘴八舌,有帮郑素芹的,当然也有支持她的。
比方说李姐。
李姐刚来,本来是安排她去后厨备料,这样能早点上手,但是她担心自己一来就备料到时出岔子给苏芫抹黑,便主动要求先从打扫卫生做起。
她叉着一个大扫把,冷哼一声:“呵,是啊,那她拜托你看着她的工位,你就帮她看着呗,只是不知道她的提成奖金有没有也顺便让你帮领了?”
“那怎么可能,不过就是一个小忙而已……”
人话还没说完,李姐就“啪”地一下把扫把塞进他的怀里:“喏,那我现在也有点小事要忙,你帮我把店里扫了吧,多谢!”
这人顿时语结。
李姐:“要我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咱们店里定了各种规矩就得守,没事儿就往出跑是怎么回事儿?还有拎着一箱空奶瓶装满水又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你还想假装自己是在运奶?嘁,小朋友,就你那几招,早就被姐用烂了,省省吧!”
李姐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说话留一线,直接怼得郑素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无话可说。
春妮趁机打开苏糖员工行为指导手册给大家看:“苏糖员工行为准则第一百零一条:凡工作时间无故离岗超过一小时未向上级主管报告者,需全店通报批评,且该月奖金取消作废;”
然后她又“哗哗”翻到第一百一十条:凡工作时间无故离岗且损毁公司财物者,按情节严重程度处以三到一万字悔过书惩罚,且所毁公物需照价赔偿。
郑素芹顿时语结:“……”
偏这时候王春妮还一脸无辜地问她:“咱们这员工守则,可是在你来的第一天就要求你背会的。可你现在对里面的守则一条也记不住不说,还说我对你的正常处置是打击报复?请问你做什么了我非要打击报复你一个小小的连培训期都没过的员工?”
“对啊,”崔主任也凑进来,她一眼就瞧出这个郑素芹不是个好东西,直接奇道:“没道理你还不会背吧?我都会背了,我记得你昨天说自己可是来了两三个月了吧?”
众人的脸色齐齐一变,之前帮郑素芹说话的几个员工更是脸色爆红,呐呐低头,再不敢言语。
这时,王春妮脸色一变,一脸委屈:“还是说,你瞧不起我文化程度低?不服我的管教?”
“唉,我就知道,我文化程度低,不服众。也罢,”王春妮一脸黯然的转身,抓起电话:“我这就去给苏总去电话,叫她换个人来管咱们店,免得我的学历太低,拉低了大家的档次。”
郑素芹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了,一把扑上去抢过电话:“不不不,王店长我错了,我这就去写悔过书,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点小事就不要麻烦苏总了!”
*
看到她果然因此就范,春妮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对福福的佩服又大了一点。
原本春妮是最不耐烦这种惺惺作态的,但是福福告诉她,对付郑素芹这样的,就得比她还会作。
她本着试试的态度用了下,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
春妮儿三言两语打发走郑素芹,又对剩下的员工再次宣导一番员工手册上的内容,便将事情交接给副店长,自己则转身去了员工宿舍准备休息。
她今天本来就请了假,临时回来不过也是因为被小虎气得狠了。这会儿见所有事情解决,她便拍拍手准备离开。
经过后厨房的时候,李姐正好拖着一大桶垃圾出来准备倒。
里面不知装的什么似乎已经腐烂了,一股酸臭味直冲鼻端,春妮忍不住心头一恶,“呕”地一声yue了出来。
“唉呀,你这是咋回事,没生病吧?”
慌得李姐扔了东西就过来准备摸她额头。
哪知李姐一动,气流涌动带得那股酸臭的气息越发明显,她顿时再次蹲身,大吐特吐。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呕!不是,你离我远点!呕!那垃圾好像烂了,呕!好臭……”春妮yue得眼泪汪汪。
李姐莫名其妙,这店里的垃圾是时时在清的,现在天气又没有那么热,就算是瓜果皮削居多,但也不可能烂得那么快吧?
她低下头去闻,除了水果的清香她啥也没闻到,哦,还夹杂了些茶水的涩香。
李姐顿时愣神,然后她看着还在呕吐不止的春妮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春妮儿你跟小虎结婚快两年了吧?”
“呕!正好两年。”
春妮直起身,可算是把那股劲压过去了,“我觉得我可能是吃坏啥东西了吧,一会儿去买点消食片吃吃就没事了。”
李姐眼神一闪,一嗓子喊了出来,“唉哟我的傻姑娘诶!你还是赶紧去医院吧,我觉得你这怕不是吃坏了,是有了吧?”
“啥?”春妮一下愣住。
李姐:“我说,你肯定是怀……唔!你干嘛捂我嘴,还害羞吗这是?嗐!”
这一刻,李姐只觉得年轻真好,哪像她跟老高,老夫老妻的上厕所都不记得关门了,可以说一点隐私都没有了,更不要说害羞这种分外有情趣的事情了。
哪知下一刻,春妮的话就让她的感慨烟消云散。
“李姨,你别跟人说这话。我肯定不是怀了!”春妮脸色严肃,眼神里还带着慌乱震惊之后的茫然,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我绝对不是怀了,我现在不能怀孕!”
李姐懵逼:“啥?!”
春妮却没理她,而是又重复一遍:“我只是吃坏了,李姨。”
这话听得李姐满头雾水,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但还不等她发问,就见春妮匆匆回了宿舍,“砰”地一声锁上房门。
李姐心里搁不住事。
把垃圾倒了之后就跑去找崔主任,如此这般地把事情跟她一说,然后问:“崔姐你说为啥春妮不让我跟人说这事啊?”
崔主任年纪大,经的事也多。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顿时沉吟不语,过了会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明天就是周末吧?下午咱俩去准备点东西,到时去苏大厨家吃饭。”
李姐:“???”
更懵逼了,“诶,崔姐你还没跟我说到底咋回事儿呢?”
崔主任却是一把推着她:“你前店收拾干净没?才来头一天就这么懒散找人说小话可不好!你要记得咱现在出来可是代表着苏芫的脸面,可不能叫人说她的朋友不好,没的给人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