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福顺着饲养员指点的几个动物笼舍挨个检查过去,越检查心越沉,最后当她在隔离病鼠的笼舍前站定,整颗心“嗖”地沉到了谷底。
眼前的景象让她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可以确定,这些病鼠得的是鼠疫。
而随后谭主任找人做的病理实验,更是证明这些就是鼠疫没错了。至于那些生病的员工,大家也都是一样的情形,只不过现在病情还在初期,症状还不太显。
不过唯一让大家感觉到安慰的是,由于这处实验室地处偏僻,所以目前除了实验室内部,还没有人外出过,不用担心外部感染。
只是唯一让大家担心的是,现在最初的感染源还没确定出来到底是哪里。
实验室负责人赵堂吓坏了,明明已经初秋的天,又是在凉爽的深山脚下。却愣是吓得衣服都汗湿了,坐在角落一声不吭,心灰若死——
这一下实验室确定爆发鼠疫,只怕他那满满一养殖舍的动物们都保不住了。也就意味着他今年,甚至去年,前年的收入全都打水漂了!
谭主任一边紧急跟上面汇报了这里的情况,一边指挥着研究小组其他未曾接触过外界的人员全副武装积极进行流调。
至于他跟福福两个已经明确确定近距离跟病鼠接触过的人,则是就地找了个单独的院子,把自己关了起来。
不过谭主任还是给自己还有福福一人留了个大喇叭,这样万一有什么事情,他们还是可以隔空跟人沟通一下。
至于剩下的人,尽管上面的支援还没到,但是大家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该隔离隔离,该消毒消毒……
经过短暂的慌乱,大家很快就训练有素地各自忙碌起来。
福福被困在小屋里无聊地数着羊,直到半夜被噩梦惊醒,才恍然记起今天本应该是她要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的日子。
原本那会儿她是打算先跟主任请好假再一起打电话说了的,结果现在却是这么个尴尬情形。
福福忍不住苦笑捂脸,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愣愣看着窗外的圆月发起呆来。
后天就是她的十八岁生日了,也不知道苏芫都做了些什么准备。
上周打电话的时候苏芫还问她生日能不能回来,她说能,苏芫便乐呵呵的说到时会给她准备一个大惊喜的。
结果现在……
她心里突然感觉有些不是滋味,下意识起身往房间外走去想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只是刚往外走没两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隔离,而且现在她呆的地方也没有电话。
她脚步一顿,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同意家里人给她买大哥大。
自从华国前年自主研发出第一台大哥大之后,很多富裕的人家都配了这个东西,通话方便。
当时米卫国也买了几台,但是福福嫌它块头太大,就还是拿着所里配的BP机,没要那个大砖头。
“啧。”
福福原地转了个身,然后无趣地坐下拧开床头灯,随手捞了张纸过来准备画幅画定定神。
伴随着细微的沙沙声,福福手下的画面渐渐成形,先是苏芫,然后是米卫国,接着是双胞胎,小雪,爷爷奶奶……
她随手在纸上涂涂沫沫,当全家人画完,她凝视着眼前的画面,总觉得上面似乎还空了一部分。
于是她便又随手把苏糖的logo给添上去了,只是这样一来,她看着这个画面就感觉有些奇怪。
不知为什么,今天晚上的她心情尤其烦乱,即使画画也不能让她静下心来。
最后她索性一把把画纸给揉了,随手扔进垃圾桶,关掉灯,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蒙起来,试图让自己入睡。
如此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福福起来的时候眼下就带了片青影。
她抓着谭主任留给自己的大喇叭,想了想还是朝外面喊了两句,问了下外面的情况,得知已经有先遣医疗队于今天凌晨赶到,现在正在有序安排所有人员就医。
至于他们的实验对象们,现在也被妥善安排,挨个做完检查,就等着结果出来,还说稍后会有人过来安排他们两人取样检查,如果确定没有问题的话,还得再继续隔离十四天,每三天复检一次,确保他们身上没有携带病毒之后方可解禁。
福福一听,即使最好的状况她都还要再继续隔离十四天,顿时整个人都蔫儿了。
虽说以前她也不爱出门。
但是主动不出门,跟被动不出门的感觉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想到昨天夜里她的烦躁,她顿了下,终于还是没忍住跟同事们提了个要求:“可不可以帮我跟我家里打个电话,跟他们……呃,说一声这里的状况。”
纠结半天她还是没好意思直接说叫家里人送部大哥大来。
虽然在她眼里大哥大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但是不代表其他人眼里也是这样。
她捏着喇叭在原地纠结半天,最后说了句:“帮我多送几本书进来。”
对方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麻烦,甚至还仔细问了她的要求,有没有特别的指定。
福福本意就不是送书,闻言便随口道:“随便送几本就可以了,哦,最好是跟画画有关的就行,隔离期暂时不想想实验有关的东西。”
对方表示理解,说一会儿就把书给她送过来。
没多久,外面果然扔进来一个书包,大家知道她看书速度快,因此这一包书装得满满的,特别沉。
福福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包拖进房间里,坐在地上开始翻拣整理。
大家果然给她的都是画画相关的,有专业讲理论知识的,也有休闲娱乐类的,还有一些其它的无法分出具体类别的。
福福将这些书分门别类,一一摆好,然后意外地发现这些书里面竟然还有一本专门写《人体速绘》的。
看到这本书,她心里一动,莫名想起那年她家买车的时候江樾一本正经地把她的书给没收了的情形。
这么些年过去,她竟也真的从没再看过类似的书。
这里爆发鼠疫,她们整个研究组被隔离,也不知道江樾这会儿在干什么?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么个念头。
不过转念,她就把这念头给抛开了:江樾前阵子出国学习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恐怕还不知道她这里的事情吧?
她随手翻开这本书,看了两页,突然发现这书有点怪。
若说它新吧,它的书页又发黄发脆;但若说它旧吧,它的每一张页面又十分整齐,丝毫没有翻动的痕迹。
她把书一合,翻到最后一看,发现发现上面印的发行年月竟是七八年前。
她心里一动,下意识抓起喇叭向外面喊了声:“有人吗?来的先遣队都有些谁呀?”
外面安静一片,显然无人在场。
隔壁的谭主任听到她的动静,随口接了句:“刚小张过来说前面出了点事故,他被叫过去帮忙了,跟我们说叫我们先自便。”
小张是原本留在这里负责两人对外沟通的人的。
闻言福福顿了下:“那您知道先遣队来的人都有些谁么?”
谭主任从昨天晚上进来之后一直在忙着安排后续实验跟进的事宜,还真没关注过这个,闻言遂摇头:“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卫生局的就是医院的人,怎么,你为什么问这个?”
“这样呀。”
福福嘀咕一句,也不知为何,心里悄悄漫上一丝失落。
她将手中的书放下扔到一边,随手捞了一份杂志看了起来。
故事有些小白,但却意外的还挺勾人的,她这一看就是大半天过去,直到外面小张喊她们出去领吃的,说是一会儿会把饭菜放在他们大门口,叫他们等人走了出来自取。
福福应了。
只不过一早上没动,她也没觉得饿。
因此人走后好久她都没有挪窝,一直抱着杂志趴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
可是看着看着,她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原本这故事的设定是说一个女警意外落入匪窝,然后努力在各个匪徒当中小心周旋,努力求生。
结果就在女主眼看着马上就要自救成功了的时候,这时候突然又闯进来一个男警察,还说是为了救她自投罗网的。
福福:……
她顿时垮下了脸,嘀咕:“本来还以为看的是一个警花大战匪窝的故事,结果没想到竟然是个爱情故事……”
她索然无味地把杂志扔到一边,一个翻身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闷不吭声。
这时,肚子“咕……”地一声传来一声抗议的声音,这才让她陡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把饭拿进来。
于是她赶紧起身打开房门准备取饭。
结果她刚把门打开,就差点一头撞进外面一个全副武装的人怀里,顿时吓得她“蹬蹬蹬”连退数步。
对方戴着口罩、护目镜,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如何。
看到她这样,对方下意识伸手要来扶她。
结果却被她一把拂开:“啊!抱歉抱歉,是来取样的吗?请您稍等,我把饭放进房间马上就来。”
她以为来人是小张说的一会儿要来找她们取样做检查的人,结果等她一番话突突突说完,对方却是一动没动。
不仅如此,还在她准备关门将东西放回房间的时候用脚把门一挡,跟着走了进来。
福福一愣:“?”
第186章 蛋糕
福福愣愣地看着对方自然无比地伸手,从她手里接过已经冷透的饭菜,帮她拎进了房间。
然后似乎感觉到她的饭菜已凉,对方身形一顿,直起身环视四周,似乎是在找有没有能热饭的工具。
但是她所在的这间房间是实验室临时腾出来的员工宿舍,除了自带一个洗漱间以外,其它啥东西也没有。
这人一顿,似乎有些不满意。
然后转身抱着她的饭盒匆匆就出去了。
福福:“?”
莫名其妙地瞪着他的背影,突然感觉这背影有些眼熟。
不过很快她又摇头自觉不可能——上周打电话的时候他还说还得学习半个月,连她生日都有可能赶不回来呢,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过还不等她想明白,那人又抱着一份新的饭盒“噔噔噔”走回来了,另一只手还提着一只——疑似是电饭煲?
福福:“??”
她惊住了,注意力完全被这只圆滚滚的电饭煲给吸走。
少顷,等来人将重新换的热饭热菜提进屋,又把那只崭新的电饭煲放在桌上,福福就见他直接起身往门口走去。
福福顿时懵逼:“那个,请问你不是来给我采样的么?我好像还没采。”
这时,来人的手刚刚好搭在门框上,闻言身形一顿,肩膀抖了下,似乎从喉咙深处逸出了一丝笑,又好像没有。
福福怔怔出神,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是熟悉。
不过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突然看到站在门边的人突然深吸一口气把门关上,然后大步回来做了个让她目瞪口呆的举动来——
他突然抬手,一把紧紧抱住了她!
“!”
福福惊呆了,下意识一个反手刀朝来人后颈斜劈过去,下一秒,在看清来人的双眼时又赶紧后撤,却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筷子。
只听“噗”地一声,这一来一回,她手里的筷子一下就把来人身上的防护服给捅出了个大窟窿。
“……”
“!!!!”
福福都懵了,眼疾手快抓过一卷胶带撕开就要往他身上贴。
“完了,你这样会被隔离的,要暴露了!”
“你说你怎么来也不吭一声,吓我一跳!”
福福急得语无伦次,然而手却突然被人按住了。
“算了,别粘了,我本来也不想出去,正好。”
江樾回手一撕,索性把原本只是破了一个洞的防护服“哗”地一声撕开一个大口子,双眸含笑:“正好我看你另外一边房间还空着,不如我来跟你做个邻居?”
福福目瞪口呆: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
然而还不等她发火,就见江樾原本灿若星辰的眸子一暗,露出一个比花花还花花的委屈表情来:“所以你是不欢迎我么?”
“可怜我从上个月开始就猛赶进度,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的,结果刚下飞机,就听说你们实验室出事,吓得我魂都快没了,行李都没放就冲过来找你,结果你却不欢迎我。”
“还拿筷子扎我,给我扎了这么大个洞,要不是我闪得快,估计我命都没了。”
福福头痛不已。
也不知怎么回事,江樾这些年越来越厚颜无耻了,白都能让他说成黑的。
江樾一下飞机就被告知说福福所在的实验室爆发了鼠疫,差点没把他的魂都吓飞,因此他连行李都没放,连夜就从机场赶到了这里。
他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少女的容颜,福福被他这目光看得莫名有些不自在,微垂了眼,探身去桌边摸了只口罩戴上,把自己捂严实:“那你也不能直接撕了衣服,你的口罩面罩都还是好的,暴露时间不长。你赶快出去,做一次深度消毒说不定就没事了。”
她在关心他!
江樾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不,我不出去。”
福福还想再劝,结果这人一把把自己的面罩给掀了,一个跨步就来到她的面前:“我进来之前就跟陈院长说了,我要在这里陪你。”
“胡闹!”
福福一下就生气了,一双眼瞪得溜圆:“怎么有你这种不拿自己生命当回事的人?”
她被江樾的举动气了个半死,差点没直接上手打人了。
哪知江樾却是开始卖惨:“我一会儿就得去你隔壁开始隔离了,你能抬头看看我吗?我想好好跟你说说话。”
他的语音带了丝隐约的哀求,听得福福心里一颤,本不想理他,但还是忍不住抬起头飞快瞄了他一眼,只见他的眼底带着浓浓的青色,显然是熬了很长时间的夜才搞成这样的。
她的心里又是一软,声音软下来:“看什么看?不过一样的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