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挺不错的。
半空中,藤蔓像海中的巨章扭曲着,被斩断后又不断生长出新的,源源不断,纠缠,破坏。
萧蕴带来的法修却只能干瞪眼。
柳飘飘是水灵,土克水,萧蕴为了跟他作对,选的自然也是土灵法修。可半路杀出来个楚南楠,是木灵,土只会助长木势,她若是出手,等于给萧蕴帮倒忙。
若是放火烧掉木灵的藤蔓,柳飘飘水灵,当然能应对自如,还会使他们损失惨重。
有两位强大的法修镇场,加之属性相辅,这一战,从一开始,胜负就已注定。
接下来更让萧蕴意想不到的是,那木灵法修的藤蔓上,竟然无缘无故燃起了大火,火焰顺着藤蔓点燃了他们的飞舟,武修们反应不及,忙唤出法器跳船逃生,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萧蕴肺都快气炸了,可他毫无办法,只能先护着自己的法修,退出战局。
柳飘飘解开飞舟禁锢法阵了,又施术以水团护住飞舟,楚南楠长藤往飞舟上一搭,先卷起沈青将她送回,自己殿后。
包围他们的四艘飞舟皆被熊熊大火笼罩,相继从半空往下掉。
萧蕴抱着自己的武修乘法器悬停在半空,看着楚南楠的背影,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要不是这个该死的臭娘们,他今日必然能将沈青带回,就是五花大绑也要绑着她去成婚。
都怪她。
楚南楠踩着藤蔓归来,谢风遥奔至船帮,探出半个身子伸手去接她,“师尊!”
两手将要相触时,萧蕴忽然拔出身边武修的长剑朝着楚南楠后背投掷而去。
“小心!”柳飘飘惊呼出声,扬手一只冰箭直朝着那柄长剑打去,两物相撞,冰箭碎裂,长剑也失了方向掉落,岂料又一柄长剑突然从下方斩断了楚南楠脚下的藤蔓。
她脚下一轻,身体顿时腾空,谢风遥毫不犹豫飞身出去抱住她,在半空将二人调转了位置,用自己后背对着敌人,将她结结实实护在怀里。
二人飞速下坠,楚南楠正准备抬手丢出藤蔓攀上飞舟,突然一团水将她二人包裹,施法被打断,水团瞬间冰冻。
不用想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两个人冻成了大冰坨,被一根粗长的冰柱固定在船上。
沈青气急败坏,跳上船头破口大骂:“你妈的萧蕴,卑鄙小人,老子跟你从此势不两立!”
萧蕴不甘示弱,“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柳飘飘左手二指并拢掐诀,右手广袖一挥,半空突现巨浪,狂狼呼啸向着萧蕴一行人涌去。
萧蕴的法修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一堵土墙瞬间凝成,水浪袭来,撞上土墙威力顿减,土墙崩溃成泥浆,但这一招好歹算化去。
只可惜,沈青的飞舟已经趁机挂着那个大冰坨走远,渐渐变成一颗小黑点。
萧蕴脸色难看至极,双拳紧握,咯咯作响。
两个大冰坨被搬上船来,沈青急坏了,举着鞭锏哐哐哐就一顿乱砸乱敲想把他们救出来。
还是柳飘飘拉住她,“别砸了,会被震聋的。”
沈青都恨不得跪下来,柳飘飘已经念咒解了冰坨,她大骂:“靠!那你不早点解!”
柳飘飘心说我也得有机会啊。
楚南楠捂着耳朵爬起来,指着他们,气得手抖,“加钱!必须加钱!”
第26章 你说假话我不信
因为沈青突然冒出来捣乱的未婚夫,众人不得不暂避其锋芒。
柳飘飘也算小半个器修,加之早年为沈青寻铸锏精铜时,对各类兵器铸造材料小有了解,众人商议后,飞舟当即改道往东南,去越王山。
越王山深处有适合铸刀的红碳钢。
三日后,飞舟抵达越王山外的五剑镇,因着靠近越王山,镇中多兵器铺和灵器店,亦不乏同他们一样来寻找材料的修士。
四人同行,在镇中寻找客栈下榻,好不容易遇见一家成衣铺子,楚南楠去拽徒弟袖子,“买衣裳去吧。”
“啊?”少年迟钝点头,又摇头,“不……我可能有点累了。”
楚南楠抱着五虎,腾出一只手摸他的额头,关切问:“是不是飞舟上待太久了不舒服?”
她倏忽靠近,柔软的小手覆在他额间,少年戒备后退,不自在别过脸去,耳根已经红透,“嗯,是有点不舒服。”
“好吧。”她悻悻放下手,微微噘嘴,眉心堆积起受伤,“那我们赶紧找地方休息吧。”
这几天,谢风遥少有的寡言,也不爱去她面前晃悠了,整天就把自己关房间里。她想跟他多亲近拉近距离都没办法,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关爱给予得不够。
沈青回头看了一眼,“头一次坐飞舟,很多人都会晕的啦,你别看萧蕴现在挺威风,他十三岁第一次坐飞舟的时候那吐得,黄疸水都快呕出来了!”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人,捂住嘴,偷偷去看柳飘飘的脸色。柳飘飘安抚拍拍她的肩,并不介意,偏头往后看,狭长的凤眸扫过身后的少年,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
在客栈歇下,谢风遥又把自己关进房间,楚南楠独自坐在床边,磨挲着团扇上精致的刺绣纹路,还是决定去散发爱的温暖。
她起身来到隔壁房间,抬手刚要敲门,想起在扶风山时他进她的房间也从来不敲门,专门为出其不意抓她做坏事。
她心中无由来升起一丝兴奋和报复的快感,倒退几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默默观察了一下布局,再悄声回转,猛地推开门。
客栈房间布置简单,推开门就能看见床,楚南楠清晰捕捉到一声闷哼,还有床榻上慌乱的遮掩。
她面无异色关上门,轻唤:“阿遥,歇下了吗?”
床上的人不答。
楚南楠嘟囔着:“房间这么暗,怎么也不开窗通通风啊。”她将窗户大大敞开,午后的阳光如水漫入,一室明亮,晦暗无所遁形。
背对着人躺在床上的少年后背一阵阵发寒,悄悄的,慢慢的,把一本册子往枕头底下塞。
他紧闭着双眼装睡,耳朵却竖得老高,仔细辨别声响,判断她的行动轨迹。
她喝了一杯茶,又玩他搁在桌上的雁翅刀,学他的样子弹刀背,却始终寻不到窍门,一直弹不响。他差一点就忍不住跳起来去教她弹了!
极细微的一声轻叹,她应是放弃了,起身把窗户关了半扇,留半扇通风。在屋里转了一圈,找不到事做后,是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她终于走了,少年身体一瞬间松懈。
楚南楠脱了鞋子,收敛气息,轻手轻脚走到他床边。
又静静等待了半刻钟,没了任何异动,谨慎的少年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藏在枕头底下的册子摸出来,翻个身继续看。
楚南楠同时在他床边坐下,笑意盈盈,“在做什么呢。”
翻书的手僵住,指骨发白,谢风遥惊讶张大嘴。
楚南楠顺着看去,辟火图,三个大字,直直刺入眼底。柿黄色封皮上,两个小人相拥纠缠。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了,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楚南楠愣神,过了很久才呆滞地平移视线,像失去灵魂的傀儡僵硬起身。
猝不及防,少年抓住了她的手腕,充分诠释了什么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兴奋,激动,活似被抓包的人不是自己,“师尊还没走啊。”
猎物和猎人的位置迅速对调,她挖好了陷阱,自己却摔进去,被她的猎物牢牢咬住后脖颈。
“嗯……我担心你,不舒服。”楚南楠偷偷抬袖抹去额角一滴汗。
“唔,我确实是很不舒服。”他的声音迷茫又无助,坐起来靠在床头,一只手抓着她不让她溜,一只手还握着书册。
楚南楠默默调整呼吸,尽职尽责扮演关心徒弟的好师尊,轻拍他手背示意他放开:“那就歇息吧。”
“可是师尊把我吵醒了。”他委屈嘟囔。
楚南楠满脑袋黑线,她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但总不能说‘你根本没睡觉就是躲在被子里偷偷看十八.禁’吧?
“是我的错,那你好好歇息吧。”她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
少年委屈,眼里转着水光,“师尊都不关心我。”
楚南楠轻叹,终于抬头去看他,对上他可怜巴巴的模样,也有些不忍心,“是我疏忽你了,要不你再躺会儿,我下楼给你抬碗粥上来,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想吃你。少年在心里说。
这样的机会不容错过,他扔了书两只手捧着她的手贴在脸颊,“师尊,我好难受啊。”
他脸很烫,又很软,皮肤光滑。但跟摸自己的脸不同,少年的脸带些棱角的锋利,他说话时,楚南楠能感觉到颌骨的开开合合,还有手背上不容忽视的温暖粗粝手感,是他的掌心,完全覆盖包裹着她的手。
心间升起陌生酥麻的颤粟,楚南楠抽了几下手,没抽出来。
他笑嘻嘻,“师尊的手真软。”如果这双手愿意摸摸他就好了。
终是不敢冒犯,又委屈控诉:“师尊,那个柳飘飘他好像在害我。”
楚南楠顿时戒备:“他怎么你了?”
少年一本正经:“他给了我几本书,让我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看,还说特别好看。可是,我看了以后就觉得很难受,很不舒服,可是我又不敢告诉你……好奇怪,我又很想看,可是越看越难受。”
他突地靠近,弓着脊背,长直纤浓的睫毛垂着:“师尊是木灵,会治病治伤,能不能给徒儿看看,我究竟是害了什么病啊?”
“你看嘛。”他把那本书拿过来,书页翻得哗哗响,“这个这个避火图,也不知是何种邪门功法,只见两个人在床上打架,扭来扭去的,我起初还以为是功法,认真研习了好久呢,结果修为一点进展没有,还因此害了病。”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小少年急需要安抚,“我都难受好几天了,师尊帮帮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楚南楠扶额,晕,很晕。
这种事让她怎么帮?怎么帮!
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给她难堪,学坏了,被柳飘飘带坏了!
她紧闭双唇不作声,少年迷惘万分,“怎么办?”
“给我瞧瞧病好不好?”他认真建议,松开手就去掀被子。
楚南楠心中警铃大作,不管不顾就扑上去压住,他顺势往后一倒,两个人相拥倒在床榻。
坏小子计谋得逞,双臂收紧将她禁锢,小狗似的在她脖颈处嗅闻:“师尊好香,抱着师尊,我好像好多了。”
少年吐息温热,手臂有力,夏日薄被无法阻挡他躯体传来的紧实和热度。
她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平架着,像一只笨拙的恐惧离巢的雏鸟。
“师尊抱抱我好吗,抱抱我,一小会儿就好了。”他不乱动,只是贪恋嗅着她发间的馨香。
“为什么畏惧我,我只是想要师尊抱抱我。”
“抱一会儿,又不会怎么样。”
“就一下下。”
他嘟嘟囔囔谴责她对他的忽视和冷漠。
楚南楠脸颊贴在他脖颈处,慢慢放松了身体,手掌搭在他肩膀。
少年脖颈热度很高,这样近的距离,可以感受到血液在皮肤下的流速,说话的时候,喉结会跟着滚动。
楚南楠闭上眼睛,很害怕会控制不住身体里的□□。
他还没完没了,“师尊不是喜欢我的腰吗,为什么不抱我的腰?”
不等她回答,楚南楠被迫翻了个身,不由得惊呼出声,她被压住了。
这感觉非常不妙,非常危险,她推拒他胸膛,声音都慌得变了调子:“做什么!”
他黑曜的眸子晶晶望过来,纯洁明澈,小狗歪头:“可以抱我的腰了。”
楚南楠脸都涨红,“不,不抱。”
他困惑:“喜欢就抱啊,不喜欢吗?”
“不喜欢。”
“真的不喜欢?”
“不喜欢。”
少年轻嗤,“你说假话,我不信。”他忽然抱着她起身,动作矫健,一下子就离开了床,身子从窗户里飞出去。
楚南楠惊叫,身体突然腾空,不得不死死搂紧他脖子。
小镇屋舍大多低矮,他抱着她,像猫儿专挑屋脊狭窄的地方走,时不时就踩空偏倒,在将要倒下的时候又险险稳住身形站好。
楚南楠惊得汗都出来了,小脸红扑扑,捶打他后背。
待顺着屋脊走到一棵桑树的树荫下才停下,抱着她坐在房顶,“原来师尊更喜欢我的脖子呀。”
楚南楠气恼锤他,“你要造反!”
“哪有啊!”他抬手摘了一片叶子,“不生气,给你吹小曲好不好?”
她愣愣看着他,“你今天好奇怪。”
少年有力的臂膀将她环在怀中,树叶凑到唇边,抿住。
楚南楠从侧面看他,少年高挺的鼻梁像笔直险峻的峰,浓眉下眼窝略深,睫毛长而垂,黑眸中凝聚着头顶树叶新新绿意。
就是这双眼睛,总在犯错的时候湿漉漉望过来,像淋雨的小狗。她看得出神,被他猝不及防转头捉住,“好听吗?”
“好听!”楚南楠眨眼,用力点头。
“啊?我还没有吹呢!”他得逞笑:“是不是我太好看,师尊看傻了?”
她顿了顿,开始认真打量他:“谢风遥,你很自信。”
当然他的自信不是全无由来,他确实很好看,有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蓬勃青春力,有她并不反感的一些小调皮小心机。
可他往常不是这个样子的,抱着‘看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想法,她安静坐在他怀里,不挣扎不抗拒。
当她认真,他果然开始害羞了,被盯得耳根发红,抱着她的半边身子开始发麻。
“阿遥,回去吧。”楚南楠还是大发慈悲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