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道：“那就没办法了，我闺女总不能嫁到你家去打地铺吧。”她家闺女她心疼，又不是找不着家底差不多的好男人。
非要往那破落户家里头挤。
大姑是过来人，知道过日子什么最重要。
余可欣挤开段俊礼，与她妈吵了起来，“妈，你就是势力眼，我家俊礼样样都好，学习优异，下乡还评了知青代表，他家里我去过，公公婆婆小姑子人都特别好，把我当亲闺女！就你，挑这挑那的，谁家妈像你一样啊，就见不得女儿好！”
“你给我闭嘴！”大姑头都被余可欣气疼了。
她自问脑子不差，她家余爱国也是个拎得清得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糊涂的女儿！
就没见过这么傻的。
“我不闭，我偏不闭！”余可欣嚷了起来，“妈，你就是偏心，我表哥结婚，你出钱出力，出房子出家具，恨不得把新闻都给他送到手上。我呢，我就相中俊礼了，你怎么不说帮帮我？到底表哥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亲闺女！我看啊，你就是一心惦记着娘家，心里根本就没我这个女儿！”
“可欣，阿姨脸色不对，你别说了。”段俊礼拦着余可欣，想劝她闭嘴。
余可欣偏不，“我就要说！妈，我跟段俊礼自由恋爱，堂堂正正的，有名有份，像表哥，他跟表嫂是包办婚姻，这样的婚姻才是不长久的。”
不让她嫁，她偏要嫁。
她就认定段俊礼了。
大姑脑充血，被气晕了过去。
“大姐，大姐！”姚金苹吓着了。
“妈！”余可欣慌了。
段俊礼赶紧抱起大姑，奔向最近的医院。
*
顾玉倩从大姑家出来，想了想，还是往余可欣住的地方去了。
她没地方去，大姑跟婆婆都在那，都是认识的，在那站着都比坐在大姑家舒服。
顾玉倩舍不得几毛钱的车费，她走啊走，走啊走。
走到楼下的时候，她觉得不对劲。
觉得裤子湿湿的，她低头一看，血！
顾玉倩吓得脸都白了。
这才察觉到肚子隐隐作痛，糟糕，她走太久了。
得去医院。
附近就有一个小诊所，可是顾玉倩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大姑工作的医院，她上次去过，那边的认识她，可以便宜点。
而且，大医院更靠谱一些。
顾玉倩没能走到医院，她甚至都花了钱坐公交车，可是到底是见红了，公交车遇着不平的路又是一震一震的，顾玉倩的孩子在公交车上没了。
她下身是血的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孩子没保住。
顾玉倩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怎么会这样呢？
孩子怎么就没了呢？
*
大姑住院了。
余可欣吓得六神无主，还是姚金苹有经验，她先是叫段俊礼去大姑家通知了大姑的家里人，她则是去了萧天佑的单位，准备叫儿子过去帮忙。
姚金苹是萧天佑亲娘，又经常去面粉厂，门口保安室的同志都认识她。
姚金苹很顺利的就进去了。
保安室的同志看站在门口的苏曼岚压根就没注意到萧天佑的亲妈，再一次确定，这位姑娘果真不是萧天佑的亲戚。
不放进来是对的。
“天佑啊，你姑姑住院了，你赶紧请个假过去看看。”姚金苹跟儿子的工作相比，还是大姑姐更重要一些。
萧天佑当然要去。
大姑对他那么好，现在病了，他非去不可。
萧天佑都想好了，就是邻导不批他也是要去的，没想到厂长一听是他大姑生病就给批了。萧天佑很顺利的请到了假。
“娘，你等会，我去叫我媳妇。”
“她也在呢？”姚金苹嘴一撇，“不声不响的就走了，也不说回家看一眼，我腰疼成那样，她也不管。你这媳妇真是变得越来越不听话了！”
萧天佑充耳不闻。
他能怎么办呢？他现在又管不住，他娘说得没错，这个媳妇是越来越难缠了。唉，现在因为房子又不能离婚，怎么办，受着呗。
咬咬牙忍忍就过去了。
姚金苹跟着萧天佑去了单人宿舍。
“大姑住院了，我们现在去看她。”萧天佑说这话的时候，姚金苹已经进了屋子，四处看着，东西都摆上了，水桶炉子都有，锅在炉子上，这是要长住啊？
这大儿媳妇能耐了，竟然还真给她追到城里住下了。
以前姚金苹觉得大儿媳妇哪哪都好，就是管不住儿子，现在这大儿媳妇勉强能管住儿子了，她心里又不舒服了。
“走吧。”林若秋也不需要收拾东西，带上浩浩就能走。
路上。
林若秋想起来，“我回来的时候，那位苏曼岚还没走，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门口。”
“不可能吧，这大中午了，怎么可能等那么久。”萧天佑话刚说完，就看到在门口便劲冲她招手的苏曼岚了。
“天佑哥！”苏曼岚疯狂摆手，生怕萧天佑看不见。
可叫她给等着了！
苏曼在心里打了一上午的草稿，这会该说什么话她能背下来了，“天佑哥，我都等了你一个上午了！”声音委屈极了。
“我有事。”萧天佑道，“你过几天再来吧。”
大姑在医院，他现在就得去，真没空。
“天佑哥，你早上说等下班，现在下班了你又说过几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啊？”苏曼岚伤心极了，“我姐还说你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你怎么这样啊？”
本来萧天佑都要走了，可苏曼岚提她姐了，萧天佑的步子就慢了下来。
姚金苹看出来了，丫头片子不是个好东西。
对着她儿子使魅术呢。
“这姑娘你认识不？”姚金苹小声问林若秋。
“苏雪梅她妹。”林若秋回答。
姚金苹倒吸一口冷气。
苏雪梅！
那个害人精！
呀，儿媳妇竟然知道苏雪梅的事！
姚金苹二脸震惊。
“我姐以前说过，她就喜欢你这踏实劲……我姐说……”苏曼岚小嘴说个不停。
萧天佑想去看大姑，可这双脚就是迈不开步子。
他还想多听听苏雪梅说了他什么。
雪梅。
这两个字就像是长了了他心里。
林若秋伸手，拧着萧天佑的耳朵把他的头拽了过来，“雪梅说得你很高兴吧，要不要去找正主啊，再叙叙旧，最好来个旧情复燃。”这房子不要得了。
真是糟心。
“走吧。”萧天佑依依不舍。
“天佑哥，我们学校给我分了实习单位，要家长签字，你能帮我签保证书吗？”苏曼岚终于说出了这次过来的目的。
除了签字，还要交钱。
萧天佑没点头也没摇头。
苏曼岚说，“我姐让我来找你的。”
萧天佑眼睛睁大，立刻就想点头。
林若秋按住他的下巴，“你怎么跟那家人黏黏糊糊的，这位苏姑娘没爸还是没妈，就算是没爸没妈，不是还有个亲姐吗，你是她什么人啊，还要当家属去签字，要不你改姓苏得了。”去给苏家做儿子得了。
林若秋快管不住她的手了，真想狠狠敲萧天佑的脑子两下。
踹几脚也可能解解气啊。
她指着浩浩，“你儿子，你是有家有儿子的人了，别管别人家的事了，行吗。”
萧天佑克制住了自己。
他现在清醒了，他觉得林若秋说得对，苏曼岚是有家人的。
“天佑哥，就签个字，你帮帮我好吗。”苏曼岚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我跟我妈吵架了，我试过的，她不愿意。我姐那边被姐夫拦住了……”
说得自己像个没人管小可怜。
苏曼岚把要签字的纸拿了出来。
萧天佑习惯性的伸手去接，林若秋狠狠的踩了萧天佑一脚。
萧某人差点惨叫出声。
理智回笼。
萧天佑瞥了一眼那单子，“这怎么是体验单啊？”
“去新单位就是要体检，我上次不是去医院做了手术吗，还在恢复期，我怕新单位知道了不要我。”苏曼岚声音越来越低，做过手术的身体虚弱得很，又晃了晃。
手术？
林若秋想到了那个老医生说的落胎，还有坐小月子。
这事萧天佑知道吗？
姚金苹拽着儿子就走，“你大姑还在医院躺着呢，你跟她说啥，又不是自家人，管不上！”
姚金苹是种地的，力气大，拖着萧天佑就走了。
她是真怕儿子被这个姓苏的小狐狸精迷住，像之前那个大狐狸精，叫苏雪梅的，不是个好东西，害得她儿子差点就活不成了。
姓苏的都不是好东西！
苏曼岚跟着追了上来，把单子硬塞到了萧天佑的手上，可怜兮兮，“帮帮我。”
她的体检过不了。
可她知道，萧天佑的大姑是医院的，还是护士长，可以帮忙的。
萧天佑犹犹豫豫没松开。
林若秋受不了这个人了：“你拿好了，明天你去单位打申请，我们赶紧把证扯了。”说的是离婚证。
房子也不是很想要了，又不属她名。
下半年高考，等毕业出来，学校分配工作的话，单位迟早要分房。如果不走这条路，南下拼博，奔出一套房也不是个难事。
没必要被困住。
林若秋仔细一想，觉得为这房子委屈自己挺难受的。
唉。
可孩子要读书，得要户口，想把浩浩的户口迁出来，就得有房子。
又绕回来了。
萧天佑知道林若秋说的是什么。
他不同意。
他想把单子还给苏曼岚，可苏曼岚早跑了。
“等看完大姑我把这东西寄到苏曼岚的单位去。”萧天佑跟林若秋服软。
大姑本来只是被孩子气着了，都以为是高血压之类的病，可是大姑父非让医院做个全身检查，这一查就查出问题了。
大姑身体里长了一个瘤，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的。
得住院。
这个瘤一出，事情就变得严重了。
余可欣倒好，知道亲妈不喜欢她跟段俊礼在一起，非要天天带段俊礼过来看她妈，说是尽孝心。
大姑天天气个半死，血压又高了。
林若秋这几天都在，她来帮忙照顾，至于大姑的儿媳妇，都要上班，指望不上。再说了，那都是前头老婆生的儿子，对她这个后妈都是感情不深，名义上的儿子都那样，更何况是儿媳妇呢。
顾玉倩一直没露面。
这倒是奇怪了。
姚金苹帮顾玉倩圆话：“大姐，玉倩有身孕，那天肯定是回家去了，在家养胎呢。”姚金苹也没回去，在大姑之前给萧天佑的那屋住着，余可欣很不情愿，可是姚金苹要照顾她妈，又没地方住啊。
因为有林若秋跟姚金苹照顾，余可欣省事多了，去婆家去得可勤了。
大姑的肿瘤是良性的，开刀做了手术，很成功。
说是在住一星期就能回家了休养了。
这手术一做，大姑脸上的笑都多了。
姚金苹还偷偷告诉大姑，那苏的女的又来找她家天佑了，难怪浩浩他妈要离婚呢。
原来这离婚的源头在这。
大姑心里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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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天佑还真像之前说的，把苏曼岚硬塞回来的单子给寄回去了。
这几天正常上班，下班的时候变过来医院看看大姑，之后就跟林若秋一块回家，要不是两人分床睡，看着倒是那么回事。
林若秋一直在等服装厂跟衬衣厂的回信。
就算是拒绝，也该有个回信才是。
怎么还没寄来呢？
兴许是黄了。
林若秋也没放弃，既然服装设计不行，那就给杂志寄稿。这几天早上在家看书，教孩子认字，下午跟婆婆换班照顾大姑，晚上回来写写东西。
她忙得很。
浩浩看林若秋这样刻苦，也跟着学，浩浩已经认得二十多个字了。
这天，萧天佑上班，账算到一半，被厂长叫过去了。
厂长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房子分下来了！
萧天佑分到了一个七十五平的房子，还是边户，比中间户多两个窗户，通风特别好，而且还是朝南的，阳光也足。
是别的职工争破头都想要的好房子。
就这么掉到萧天佑头上了。
“这是钥匙，拿着。”
萧天佑拿着新到手的热乎钥匙，嘴角都笑得咧开了。
这是他的房子！
他真没想到会下来得这么快，他还以为要一二个月呢，没想到半个月就下来了。
“那屋子是个大开间，你自己花点钱请人隔开，能隔成大两房小三房呢，就看你家住几个人了。”厂长笑着道。
“谢谢厂长，真是太感谢您了。”萧天佑深深的鞠躬。
都是厂长提拔。
萧天佑谢了好几遍，之后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要不是还没到下班时间，他真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林若秋！他们一直期盼着这个房子，一直在等着！
林若秋在这房子的事上肯定是跟他一样高兴的！
萧天佑第一次有了时间太慢的感觉。
怎么还没到下班时间。
他都没法跟人分享这个好消息，憋着真是难受。
快下班的时候，保安处的一个职工过来找萧天佑了，“天佑，有个姓苏的女同志找你，说让你到单位大门一趟。”
姓苏？
又是苏曼岚吗？
萧天佑有些犹豫。
又听那保安处的同志说，“她说她叫苏雪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