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的这张脸实在是太出挑,以至于结束之后,制片还朝她多看两眼,似乎以为是哪家公司的大明星,好奇自己却不认识,等到过后才反应过来,她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十八线。
这场试镜结束,副导看向章导:“感觉怎么样?”
后者避重就轻,“还可以,但重要的不是我感觉。”
章导有话语权没错,但一部戏里,最重要的是资金问题,如果是小制作的话还好,大制作大投资,主导权得主人家说了算。
副导和章导合作次数蛮多的了,大概了解意思,便问道:“她是谁推来的?”
章导敲了敲桌子,“我说了,你敢信吗?”
“这有什么敢不敢信的?”
“晏家那位。”
“晏家?”副导诧然,“南少爷不是已经和慕青椋小姐……”
“不是南少爷。”章导看着桌上的资料,“是那位公子。”
副导恍然大悟,沉思一会,又觉得不对劲,晏家那位二公子,神秘莫测,阴晴不定,怎么着也不像是喜欢插手娱乐圈的主子,更别说为了个女人说话。
怕副导乱说话,传到那祖宗耳朵里,章导补充一句,他暂时并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
云月回临时休息室的过程中,遇到几个迎面过来的女人,看妆容应该也是来面试的,过道窄小,她们几个肩并肩依偎着走,云月不得不侧身让一下,即使如此,其中一个人还是擦肩撞到她。
轻微的擦撞后,女艺人停止口中的话题,并没有道歉,反倒嚣张地朝云月看了眼。
云月对这些人并不熟悉,面庞清淡漠然,不予计较。
来这里的都是圈子里前辈,彼此间有过了解,不会太陌生,而云月是生面孔,在韩国上镜过多次,也参加过女团试练,但在国内,没人见过她。
有人好奇地打量,挺意外这样一个生面孔能拿到章导的试镜机会。
不过云月存在感太卑微,饶是好奇,她们的话题也扯不到她身上,兴致勃勃地讨论其他的。
一个女艺人拨着头发,卖弄口吻说:“就算女主角色已经内定下来,咱们也得试试吧,万一要是有机会呢?”
旁人问:“角色内定?谁啊?”
“这还用说吗,剑心的最大投资方是晏家,和晏家关系好的女明星除了慕青椋还能是谁?”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已经心领意会,不由得唏嘘,娱乐圈就这样,谁背景大谁就是爹。
云月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手里攥着简历介绍本,头并没有偏移一下,仿佛事不关己,只有眼底的温度更低了一层。
在这边休息一会儿,云月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等到老赵过来,两人打算等全部试镜结束,去章导那里探探口风。
奈何章导这边实在是太忙,等到晚上也没能抽出空来,更何况想探口风的人不止他们。
他们以为没希望,准备走时,章导却突然过来,主动搭上了话。
这圈子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章导自然清楚规则,还算客气和老赵随意谈了下。
老赵有意探口风,但章导是个人精,怎么会不知道,一直在敷衍。
“我个人非常看好云月小姐的表现。”章导笑道,“不过角色这种东西还得回去慢慢定夺,你们说是吧。”
老赵连连说是,又添油加醋,“如果给我们云月一个造型试镜机会就更好了。”
这次试镜看的是演员本身的能力和对女主角色的转换,后面还有真正的造型试镜,到时候会挑出最合适的一个作为最终女主。
论脸蛋和气质,老赵对云月非常有信心,所以才提出那样要求。
章导则浑水摸鱼,不给准确答案。
云月在旁边看着他们打马虎眼,清冷的面庞没什么表情,静如幽兰一般。
兜兜转转好几圈,章导总算绕到正途上,笑吟吟对云月提起:“上次,我看云小姐上了晏公子的车。”
她略怔几秒,点头。
“这晏公子的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的。”章导感慨,“这些年,二公子身边没有莺莺燕燕,别说上他的车,有机会和他说话的女人都几乎没有。”
顿了顿,他又问:“云小姐和二公子很熟吗?”
云月之前说过,他们不熟。
但这种话,怎么可以告诉章导呢。
怕云月乱说话,老赵插嘴,“小云和二公子以前是校友,关系挺好的。”
“校友啊?”章导反复咀嚼这几个字,“只是校友吗?”
如果单单只是校友的话,似乎并不是很亲密。
毕竟一个学校那么大,那么多女孩子,都可以是校友。
在老赵冥思苦想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云月淡淡道:“也是朋友。”
章导迫不及待:“什么样的朋友?”
问题没完没了了。
“要不。”云月浅笑,不动声色反击,“章导去问问他?”
章导没话说了。
他自然没胆子去问那位祖宗。
可又必须得知道他们的关系才好下结论,不然他把云月踢出局了,被二公子知道的话,会不会不高兴?
在这圈子混,可以没钱也可以没人脉,就是不能得罪人,那位谁都招惹不起的公子,更是让人小心翼翼,不能惹上了。
“既然是朋友。”章导索性换一种方式,循循善诱,“云小姐能给二公子打个电话问好吗?”
云月神色敛住,但眉头还是不可避免皱了下。
“朋友之间,打个电话总没什么的。”章导笑得狡黠,“云月小姐觉得怎么样?”
这种情况,老赵最慌张。
他急得像是热锅里的蚂蚁,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他知道云月和晏家那位并不熟,搭上车只是幸运,偶尔的一次机会,就算是校友,关系也不会太好。
别说打电话了,他们连电话号码都没有。
哪怕以前有,云月这些年一直在国外,不曾和国内有过太多联系,怎么可能……
然而就在老赵以为一切玩完的时候,听见云月答应:“可以。”
老赵:“……?”
什么情况。
二公子的私人号码,鲜少人知道。
可云月拿出手机,并不生疏按下几个数字。
晏千上次既然说那样的话,大概率不会换号,一直在用的号码很好记,后几位是同数,再过几十年都很难忘却。
等候约十秒钟,电话接通。
淡哑男声传来:“喂?”
这一声,直接吓住老赵和章导。
既然接通,云月没有躲避,“是我。”
那端沉默片刻,“怎么了?”
“没什么事。”云月按捺住心中的慌乱,“我只是……想打给你……”
“嗯?”那边尾音微长,男声压得低沉,“没有其他事吗?”
云月指尖轻轻攥着手机边缘,浅浅地呼吸。
如果光打电话的话,并不能说明什么。
想要拿稳角色的话,她和晏千之间,应该不止步于朋友。
关系,最好再亲密一点。
当着章导和经纪人的面,云月对电话那边的人轻声说道:“我想问一下,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第4章 这么晚了,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今天晚上,有空吗。
短短七个字,令人遐想连篇。
在听到云月手机那边传来的男声之后,章导的内心已经不仅仅止步于意外了。
作为圈子里老人,他对上流高门的人家不是没有了解,记得分明清清楚楚,晏家那位二公子始终孑身一人,身边没有燕燕雀雀,因此刚开始他对云月的身份持有严重的怀疑。
哪怕云月能打电话,他也不会往其他方面想。
顶多是校友以上的朋友。
可似乎,还有他不敢想的关系。
云月并未在意旁边章导煞白的脸色,指尖继续握着手机,耐心等待那边的回答。
晏千……应该会很意外吧。
会不会骂她疯了?
还是出于好奇,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请,又或者,直接拒绝。
等待约摸十几秒的时间,手机里传来一道清淡男声:“有。”
回答出乎意料,云月定住心神,“那,待会见个面吧……到时再联系你。”
这一次,她没有用询问的口吻,说完这一句之后,便把通话掐断。
这一行为,仿佛是在表达,她和晏公子的关系耐心寻味到,她是个可以随随便便挂他电话的人。
只有老赵和云月清楚,她不过是怕晏千多说什么,把关系泄露。
老赵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笑逐颜开,刚才还胆战心惊,夹着尾巴说话,现在终于扬眉吐气,说话的底气也充足不少,“晏公子是个忙人,云月一般情况下不会打扰他的。”
尚且处于震惊之中的章导愣一片刻,很快附和:“是啊,是我不好,没考虑周到,不该让云小姐打扰二公子。”
“没事。”老赵打圆场,“他们关系还算不错,偶尔打扰下没关系。”
顿了顿,又笑眯眯地强调,“当然,他们只是朋友,希望章导不要误会。”
章导那双本就小的眼睛眯了下,意味深长又暗地里抹把冷汗,如果不是亲眼看着,都不敢相信刚才云月和二公子打电话的一幕。
两人口吻确实是普通朋友,但她却是他“唯一”的女性朋友。
早些年有过一个传闻,说圈子里有个小明星,年轻漂亮,可能风头过盛,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花多少关系和金钱,弄来二公子的电话号码,在半夜三更打过去撩拨,娇滴滴的声音,按理来说很让男人产生原始感觉,然而——不到几小时她就被迅速封杀,无影无踪再无翻身的那种,半点喘息后悔机会都没有。
晏家两位少爷在外人看来几乎不像亲兄弟,一位温雅如风,一位古怪乖戾。两位截然不同的性子也造就不一样的人生,前者才华横溢,自幼便被誉为天才钢琴少年,迄今为止依然热爱自己的事业,因此即使是长子,并没有继承权,晏家的家业主要还是落在二少爷身上,以雷厉风行,不择其次的手段比他那爷爷更盛几分,没让家族失望。
可也给人留下他薄情如修罗的印象,人人畏忌,连背后议论,都分外小心。
章导今晚的行为,属实是过了,他极其害怕那位公子知道,但见云月面色平坦,并不是爱告状的样子,又稍稍放下心。
既然他们关系不一般,出于对自己无礼行为的补偿,章导非常郑重其事地拍了拍老赵的肩膀,表示对这次试镜很满意,希望过段时间,来做一个更全面的造型试镜。
“一共只有三个名额。”章导笑道,“到时候如果满意的话,会直接拍定下来。”
三个名额,意味着三个女艺人来争夺女主的角色。
即使争不过,剩下的两个,也当属重要女配之一。
老赵自然很高兴。
……
北城一环内,商厦四十五层,土地胜金的地盘,空出一片巴洛克式中型露台,位置不多不少,刚够设一辆私人直升机。
月光透过落地长窗,是香雾萦绕酒盏的室内,动情港乐弥漫在喧闹之中。
夜晚的场子,总是这般热闹,其中一个年轻男人话最多,风头最盛,他是各大社交平台上的知名大网红,吴圳,喜人的说话惹得男男女女愿意同他打趣说笑。
他受欢迎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外号“娱乐圈监督人”,永远走在吃瓜第一线,人脉广泛,从曾祖父辈便和北城晏家是世交,这样的背景,不论说话还是做事,都不怕得罪人。
本来吴圳带大家都在聊得好好的,从“女团选秀黑幕”再到“xxx素人时期网恋翻车”,小瓜爆料不断,真真假假混合在一起,图个乐呵。
突然一下子,搁放在牌桌上的手机响起。
座位以东的男人落过去一寸目光,停顿几秒后,放下捻牌的手去接,听到声音后的一秒内,眉目略过轻微变化,又横过手机,看了眼号码。
吴圳作为晏千多年的好兄弟,从来没见过这位爷盯着手机号码看那么久。
有猫腻。
吴圳依然左楼右抱着美女,眼神却有的没的往晏千的位置瞟,这场子喧闹,但没人敢闹到晏千那边,他没事的时候会安静地坐着玩牌,偏偏人又不喜静,总要呆在热闹点的地方。
晏千通话时间不长,神色敛得刚好,无法辨别出他在和谁,说着什么话,清隽的面庞冷静如斯。
吴圳很好奇,这个时间点,晏千接的应当不是家里那边的电话。
又不太可能是女人。
实在猜不出来,这好奇心蹭蹭往上飙,吴圳忍不住过去,挤眉弄眼地朝他一笑,“二哥,刚才谁打来的电话?女的吗?”
晏千指间攥着牌张,看了眼好友,没有回答。
从他位置落下的牌,是红桃尖,两个黑红深色组合成一个长心形,最上头放着一个暗红色三角。
这牌平时下来的话看着没什么,但今晚怎么看怎么不对,那形状像是从纸片里蹦跶出来似的,晃得人眼花。
越不说,吴圳心里越好奇,总猜测是个女人。
猜对的话,那可真是个稀奇事儿。
吴圳倒上两杯RUM,递过去一杯,自己手里捏着一杯,“前不久你姑姑还打电话问我,你年纪不小了,身边怎么一个雌性都没有,要不是我口若弹簧地解释,她都怀疑我两是不是有一腿。”
晏千指腹捻着一张牌,淡淡回:“别理。”
“我敢不理吗?”吴圳笑道,“我还得答应她帮你物色物色,弄个征婚启事,没准哪天就遇到心仪的。”
吴圳说话时带一点小心翼翼,以为会得到一记白眼,像以前一样骂他多管闲事,没想到晏千压根没理,他似乎专注于手里的牌张,对外界心不在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