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抬起眸时,已经压下了心中涌起的暴戾,“何时相看?”
“五、五日后。”
陆凝梦到的内容着实有限,有关她相看的事,自是一无所知,“她什么态度?”
暗一没敢潜入沈娇的闺房,只在外面听到过半夏和白芍对李齐的夸赞,清楚主子想必会问,纸条上都写了。
燕溪道:“她的丫鬟夸赞李齐会是个好夫君时,三姑娘只回了一句,八字还没一撇呢。”
陆凝脸色沉得似能滴水。
八字若有一撇,她还真愿意嫁他不成?
*
夜晚,沈娇陷入了梦魇中。
她被关在一个房间内,这房间布置得十分简陋,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再无旁的东西,沈娇根本不曾来过这个地方,梦里的她怕极了,身体内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噬着她。
她浑身无力,腿软得几乎站不稳,她咬破了舌尖和手腕,才堪堪恢复点理智,沈娇瞧见一个男人闯了进来。
男人凶神恶煞,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从右眼一直延伸到耳垂下方,他明明身披袈裟,眼中却满满的恶意,他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脸上是狰狞的笑,嘴里还恶心地喊着,“小美人。”
沈娇是吓醒的,醒来后冷汗一颗颗坠了下来,她伸手按住了胸膛,怦怦乱跳的心逐渐平复了些。
她还记得那和尚的相貌,怕自己会忘掉,沈娇披上衣服下了床,今晚是半夏守夜,她睡眠浅,连忙进来伺候,“姑娘可是渴了?”
沈娇摇头,让她去取笔墨纸砚。
见她神情严肃,半夏也不敢多问,连忙取来了沈娇所需要的东西。
沈娇凭着记忆,勾勒出了男子的相貌。
她自幼对作画颇有天赋,哪怕没有精心钻研过,依然画得出神入化,画完,她才安心了些。
半夏瞧见画中的人后,惊呆了,不由脱口而出,“姑娘,您半夜不睡觉,干嘛画一个男人!”
男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是个和尚!半夏震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门外的暗一,也惊得出了一身汗,都不敢想象,自家主子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是什么反应。
沈娇抿了抿唇,将画递给了半夏,道:“你先别问,明日让你哥查查画上的人是谁,来自哪里。”
半夏有些摸不着头脑,见她小脸紧绷着,神情很是严肃,便点了点头。
陆凝收到消息后,却是来了安国公府,他身着黑色锦衣,许是夜深露重的缘故,周身满是寒气。
瞧见他,暗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等他开口,他就瞧见自家主子就这么进入了姑娘家的闺房。
第23章 想要娶她 “我希望嫁来的是三姑娘,婚……
陆凝甚至没有管守夜的半夏,径直绕过她,往内室走了去,饶是他悄无声息的,并未发出任何动静,暗一依然看得心惊胆战的,不得不首次迈进门槛,点了半夏的穴。
陆凝今日来,并非兴师问罪来了,他固然恼火,得知她是半夜惊醒后,突然画起了画,他心中更多的却是心惊,并笃定沈娇梦到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让她不得不谨慎对待。
只是想到梦中她会倒在血泊中,他的指尖就止不住的有些发颤,他此刻只想见见她,确认她的安危。
陆凝进来时,沈娇已经睡着了,许是上半夜没睡好的缘故,此刻她睡得还算沉。
她侧身缩成了一团,半张小脸陷在枕头里,一头乌发柔顺地垂在枕头上,有几缕贴在她脸颊上,愈发衬得她肌肤如玉。
她的呼吸很轻,很平缓,粉嫩嫩的唇微微张着,隐约间还能瞧见她雪白的贝齿,像是在邀请他低头品尝,陆凝喉结不由滚动了一下。
沈娇似是又做了什么梦,无意识翻了个身,紧紧抱住了被子,一条手臂露了出来,她肌肤很白,比冬日枝头上的雪都要莹白,因为触碰过,赏玩过,陆凝清楚手感有多好。
他眼眸有些深,伸手扯了一下被子,将她雪白的肩头和手臂一一遮住了。如果放任不管,他真不清楚,能否坚持住不去触碰她。
沈娇又无意识翻了个身,这才又面朝他,他静静望着她,感受着她轻微的呼吸,才觉得悬着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
陆凝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起身出去,将半夏身侧的画卷拿了起来,画卷一点点展开时,上面男人的面貌也露了出来。
瞧见这和尚,陆凝目光不由一顿。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还记得曾在护国寺见过这和尚,这和尚因屡犯色戒,被主持逐出了寺庙,陆凝之所以知晓此事,是因为主持知晓这淫僧与妇人在寺庙不止一次行苟合之事时,气得吐了血。
他当时就在主持那儿。
她怎么突然梦到了这和尚?难不成像他一样,梦到了未来的事?
望着画卷上面容丑陋的和尚,陆凝眼神一点点变冷,他让暗一查探过沈娇的过往,也知晓了她在府里的境地,不曾想,竟会有人用如此肮脏的手段伤害她。
陆凝眸底似是涌动着什么,回府后,他就去了燕溪的住处,燕溪今晚无需当值,早就歇下了。
陆凝一脚将人踢醒了,燕溪被踢得有些懵,捂着屁股弹跳了起来,正欲发火,对上的却是陆凝冷峻的面容。
他眼皮一跳,硬生生跪了下来,“主子有何吩咐?”
“通知那丫鬟,我希望嫁来的是三姑娘,婚期越快越好。”
他清冷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掷地有声。
燕溪彻底清醒了,一脑袋问号,怎么突然就要娶了?
第24章 频繁梦他 醒来时,沈娇香汗淋漓,心脏……
琼儿得到这个消息时,心中的震惊自不必提,主子这些年,从未近过女色,怎么突然有了想要的人?想到众人对沈三姑娘的评价,琼儿自以为找到了原因。
傍晚十分,曾氏用完晚膳后,便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她如今已经四十了,早就过了与后院的女人争风吃醋的年龄,哪怕国公爷不来她这儿,她也可以无动于衷,只盼着她的长子如今能够顺利袭爵,儿媳能尽快怀上长孙。
别让陆凝日后压上一头,想起陆凝,她心中又无端有些烦躁,眉头都蹙了起来。
琼儿过去给她揉了揉脑袋,温声细语道:“太太可是又愁二少爷的亲事了?也是,沈二姑娘虽相貌家世皆为上选,却不是个好拿捏的,她一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典型的大小姐脾气,也不晓得嫁来后,能不能安分些。”
琼儿习过武,手上比寻常女子有劲,又精通穴位位置,按起来,让曾氏觉得舒适极了。哪怕她口中的话,有些不太顺耳,曾氏也仅仅是蹙了下眉。
琼儿继续道:“不过太太也无需担心,她再不安分,也终究是您儿媳,肯定不敢忤逆您,她的那些个腌臜手段,断不敢用来对付您。”
曾氏眼睛骤然睁开了,“什么腌臜手段?”
琼儿便将安国公府的流言蜚语绘声绘色描绘了一遍,“也不知这三姑娘哪里碍了她的眼,竟让她这般不顾姐妹之情,三姑娘也是傻的,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见沈婳的腿没事,还开心地扑了过去,被推开后,也讷讷不敢言,这般胆小怯懦,也难怪府里的下人都敢作践她,当真是白担了国公府嫡女的身份,自个儿却立不起来。”
她越这般说沈娇,曾氏果然越感兴趣,拉着她问了好些沈娇的事,李妈妈听了也感慨万千,道:“姐妹俩若是换换性子,太太日后肯定能省心不少。”
曾氏心中不由动了动。沈娇也是嫡女,明面上看,配陆凝足够了,换个好拿捏的儿媳,自然比选沈婳省心多了。
见她已然意动,琼儿也没多说。曾氏向来多疑,说多了反而不合适,第二日,果真见曾氏派人打听沈娇的事去了,她心中清楚,八成是要成了。
沈娇那些事,并不难打听,晚上曾氏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比琼儿说的还要多,这么个可怜又可欺的人,若能嫁来,确实比姐姐好拿捏,曾氏越瞧,越觉得这桩亲事合适。
晚上,她甚至赏了琼儿一支金钗,瞧着她茫然无措的眼神,曾氏心中更畅快了,只觉得这丫头就是她的福星,总能碰巧帮到她。
琼儿寻了个机会将事成的消息禀告给燕溪时,却见平日一向话少的燕溪,竟冷冷扫了她一眼,道:“念你是初次,这次便饶你一次,若不想让人为你收尸,以后对三姑娘还是尊重些。”
难不成主子他……
琼儿额前的汗瞬间坠了下来。
此时,沈娇已经查到了那和尚的消息,见他竟是犯了□□之罪被逐出的寺庙,心中仅残留的一点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沈婳她怎么敢……沈娇只觉得浑身冷得厉害,甚至不记得,她究竟有没有逃过一劫。
晚上,沈娇再次做了噩梦,梦里那和尚一步步朝她逼近,她哆嗦着拔下了头上的白玉簪,绝望、无力一点点侵蚀着她的神经,身上的燥热也越发难以忍耐。
不知何时起,那和尚不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却在这儿,沈娇意乱情迷的搂住了他的腰身,被他压在榻上肆意欺辱时,沈娇啜泣难耐,呜咽着唤他,“夫君……”
醒来时,沈娇心脏怦怦乱跳,这才意识到,又梦到了陆凝。
她脸颊一阵热意,羞得脚趾都蜷缩了起来,忍不住将脑袋裹进了被子里。
她也不知为何,接下来几日,竟总是梦到陆凝,去寺庙相看的前一晚,竟又梦到了他。
第二日醒来时,依然能回忆起梦中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沈娇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想到今日的相看,不由有些羞愧,神情也有些茫然。
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如果她执意拒绝,祖母会依吗?
半夏一早就开始张罗了,见沈娇醒来,就将她的衣裙一一抱了出来,势必要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沈娇被她念叨得头都大了,终究还是在半夏挑选的衣裙中,选了一件暗云纹淡紫色罗衫。
她肌肤雪白,眉眼精致,裙摆随风摇曳时,当真似误落人间的小仙子,半夏越看越觉得自家姑娘真是漂亮,忍不住又将她按在了梳妆台前,道:“白芍姐姐,你快给姑娘上个妆,姑娘还从未好好打扮过呢。”
白芍望着沈娇这莹白细腻的肌肤,舍不得下手,“姑娘这般好颜色,用胭脂水粉,反倒遮住了她的天生丽质。”
白芍最终也只是按平日的流程,给她涂了香膏。沈娇的眉形也很是好看,浓淡适宜,最后只额外涂了口脂。
她唇色偏浅,粉嫩如同稚儿,如今涂上口脂,整个人都添了分平日里少见的妩媚,好似一下子就褪去了小姑娘的纯真和烂漫,变得娇软可欺。
半夏一个小姑娘,都看得脸红心跳,总觉得姑娘这个模样,太撩人了。
沈娇浑然不觉,沈婳来寻她时,才发现她涂了口脂,她眼眸微动,笑道:“妹妹都晓得装扮了,看来对这桩亲事,还是很重视的嘛。”
沈娇望着她没说话,自打发现,自己兴许是受了刺激,忘记一些事后,她就有些压制不住心中的腻味。
她沉默的时间有些久,直到沈婳脸上的笑有些维持不住,她才笑了笑,“能早点定下亲事自然是好事,就是今日若能成,只怕要越过姐姐去了,姐姐不介意就行。也不知哪个丫鬟嘴碎,竟说前几日祖母有为姐姐提亲之意,谁料却被对方拒了,这怎么可能?姐姐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
沈婳这几日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如今被她当面指出来,只觉得句句扎心,脸面也彻底没了,恼得心肝肺无一不疼。
第25章 尾随而来 这一刻,陆凝只想将她锁起来……
瞧见她这个模样,沈娇才惊讶地睁大眼睛,“姐姐,难不成丫鬟说的都是真的?祖母真跑去给你提亲了?姐姐不是说没有心悦之人?难道之前竟是骗我的?”
她眼眸清澈见底,眸中是□□裸的失望,当着这么多丫鬟的面,沈婳只觉得脸疼得厉害,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道:“别听丫鬟胡说,祖母若真为我提亲,我怎么一点口风都没听到?好了,不说这些,母亲肯定等着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沈娇也没再多言,随着她去了荣氏的院子,一路上沈婳面色都不大好看,总觉得这个妹妹就是来克她的。
沈婳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她若识相点,愿意嫁给李齐,她倒也能饶她一次,否则今日休怪她无情。
她们来到荣氏的住处时,沈婧已经到了,荣氏瞧见沈娇,笑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连娇丫头都到了说亲的年龄。”
沈娇赧然一笑,垂下了眼睫,一副乖巧羞涩的模样。
简单说了两句,几人就上了马车。
护国寺离得不算远,坐马车需要一个时辰,尽管如此,他们到时,也不早了。
护国寺依山而建,需要攀爬一千二百个台阶,才能来到正门口,上一世沈娇仅来过一次,那日的事还不记得了,如今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高山,倒也觉得景色不错,只可惜,她心底压着事,根本轻松不起来。
他们走到半山腰时,沈娇就爬不动了,她香汗淋漓,小脸也红扑扑的,微微有些喘。
她打小娇弱,以往有近三分之一的时间,都病恹恹的,时常卧床不起,运动量还从未这般大,荣氏见她实在累了,就寻了处凉亭,在此休息了一下。
沈娇不止是腿软,脚也疼得厉害,只觉得有一处但凡脚一沾地就疼得很,也不知是不是磨出了泡,半夏和白芍都有些心疼,围在她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着急。
半夏心中甚至有些埋怨老太太,只觉得她根本不为自家姑娘考虑,沈婧和沈婳身体这般好,这会儿也累了,何况她们姑娘,上山下山一折腾就是两三个时辰,回府非病一场不可。
她心疼极了,取了水囊,都没递给沈娇,想直接喂她喝,沈娇摇头,“我自己来。”
如今的口脂在朱砂中掺入了矿物蜡等辅料,具有防水性,喝完水,口脂的颜色并未蹭掉,反而因沾着水光,衬得她的唇愈发光泽水润。
见她随意一装扮,都这般光彩夺目,沈婳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歇息了会儿,沈娇也没感觉好多少,荣氏歇够了,就起来了,“走吧,得在午时赶到护国寺。”
沈娇抿唇站了起来,身体微微晃了晃,有摇摇欲坠之感,半夏连忙扶住了她,瞧见她这副身娇体软的模样,沈婳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明明病恹恹的,什么都不会干,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得了那人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