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你手中的剑,”韩立道。
何瑞没有犹豫,一下扔掉了手里的剑,目光紧盯着韩立道:“韩立,你别乱来。你若是伤了紫云郡主,不仅是你自己自寻死路,而且也会害了你的家族。”
韩立见何瑞如此反应,便知何瑞还有几分顾忌,不会不管这个紫云郡主的死活。
韩立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便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说着,手劲加重了几分,林婳不能呼吸了,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
“别——”何瑞制止道:“紫云郡主跟我早有结盟,你若是能放过她。我们便将此事掩下,不会再提。”
“呵呵,”韩立讽刺笑道:“你为了报私仇,连私下杀害皇上妃嫔的是都能做出来,谁知道你这是不是缓兵之计,等我放了这个紫云郡主,你又将此事翻出来。”
何瑞道:“你要如何才肯放了郡主?”
“你是堂堂何大总管,在这宫里肯定有几个忠心的手下,你快去准备,我要你备上细软,这就送我和季婕妤出宫去。我还要你放一把火,伪装成季婕妤葬身火海的假象。”
“好,我答应你——”
红袖逃离清兰轩外的竹林,一路疯了似的喊道:“快,快去救郡主,季婕妤与禁卫军副统领韩立私通,被紫云郡主撞见,韩立要杀人灭口。”
附近的禁卫军闻声赶往那处,她还一路跑回了暖阁,将此事禀告了暖阁里的太后、皇上等人。
“什么?”宁太后惊得脸色大变,慌忙起身就要往清兰轩那边赶,文宣帝拦着也无用,只得陪着太后一块赶去。
身体好了些的皇后担心林婳,也跟着一块去了。其余的妃嫔没敢去凑热闹,季婕妤私通侍卫,这种时候多容易触皇上的霉头,她们还是躲远些吧。
文宣帝等人赶到时,禁卫军正将韩立以及季婕妤堵在清兰轩内,韩立挟持着林婳站在门口,大声喊道:“都退下,谁敢进来我就杀了紫云郡主!”
宁太后听到这话,咬牙切齿道:“你敢!你敢动紫云郡主一根汗毛,哀家一定让皇上诛你九族。”
文宣帝看了太后一眼,让人把太后扶到后方去,“母后,你放心,朕一定不会让紫云有事的。”
宁太后不肯退,“哀家要亲眼见到她无碍。”
文宣帝只得作罢,见到禁卫军中何瑞一身夜行衣,眉头一蹙,唤了何瑞过来问他:“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何瑞低着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说了韩立的要求,只要让他们安然离宫,便放了紫云郡主。
韩立听到太后的话,也索性破罐子破摔,用力地掐着林婳的脖子,道:“太后,那您可看好了,索性是个死,我带走你最疼爱的紫云郡主,活着的人总比我们这些死了的人要痛苦。”
“不,不要——”宁太后抬手阻止,“你住手,你别伤她。”
文宣帝蹙眉道:“朕不受任何人要挟!”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特别是太后不敢相信地看向他,说:“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没有人能要挟朕,”文宣帝喝了一声道:“边阳,朕命你带人斩杀屋子里的奸贼,救回郡主。”
边阳抱拳接旨:“是,皇上。”
太后和皇后急了,这样冲进去救人,那林婳焉能有命?
韩立大喊:“谁敢进来,我真的会对紫云郡主不客气!”
太后拦在禁卫军前头,叱道:“我看谁敢贸然闯进去,若是郡主有什么三长两短,哀家必要你们偿命。”
皇后急得求道:“皇上,臣妾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家里人也都宠着。若是她有什么不测,臣妾和臣妾的家人都会痛不欲生的。”
文宣帝冷峻着一张脸,果断而杀伐,命人“请”了太后和皇后下去,随即命禁卫军闯进去营救。
“何瑞,”文宣帝道:“紫云郡主的安危,便交给你了。”
何瑞目光闪了闪,单膝跪地领命,随着禁卫军一同闯进那清兰轩主殿。
殿内乱成一团,禁卫军将韩立团团围住,韩立紧紧挟持着林婳,而一旁的季婕妤脸上蒙着面纱,露出的一双眼睛充满了恐惧,手也紧紧地抓着韩立的衣角,不住地说:“韩立,怎么办?怎么办?”
“大不了就是一死,”韩立道。
季婕妤摇着头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何瑞道:“婕妤娘娘,此时还有回旋的余地。若韩立想不开伤了郡主,那你二人可真的就是走入绝境了。”
季婕妤被何瑞这么一哄,立即缴械投降劝着韩立道:“你快放了她,放了她。”
“别听他胡说,放了紫云郡主,我们才死定了。”韩立说着手上的劲又加重了几分,林婳被掐得闯不过气来,伸手扒拉着韩立的手,“你,你放开……你再用力,我就真的交待了——呃,咳咳……”
韩立闻言稍微松了松手,此刻被包围得严严实实,无法逃脱,他神经紧绷,有些崩溃:“皇上,臣何错有之?我不过是爱上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恰好是皇上您的妃嫔。若真是有错,便都是我的错,是我引诱了季婕妤。可皇上你就没有错吗?季婕妤到底哪点不合您心意?您既然将她纳入了后宫,为何却从来不踏进她宫中半步,让她在这深宫中虚耗度日,这般熬着,不死也得疯了。”
“我们都是人,有七情六欲,谁愿意像这般被摆设着活?如此,究竟是谁的错?”韩立大声道。
这番大不敬的话,说得众人心头战栗,皇上的妃嫔,皇上想怎么对待便怎么对待了,你一个小小的侍卫,还管到皇上头上来了?
“肯定是皇上的错,”林婳赞同韩立的话。
文宣帝抬脚一步步逼近过来,“哦,你觉得是朕的错?”
“皇上,”众人出声阻止皇上靠近韩立,皇上依旧缓步走过去。
林婳被文宣帝的目光紧盯着,身子不自觉往后退,但身后是韩立,退无可退,诚然她只是不想被韩立掐死,才顺着韩立的话说,没想到惹到皇帝这位大佛了。
难道就非得现在算账?不能等救了她之后再算账。
“把这么娇滴滴的美人放在宫里不理不睬,难道不过分吗?”林婳状着胆子说:“皇上你还冷落皇后娘娘,皇后病了这么久,你可曾关心过她?”
“紫云郡主,”文宣帝笑了,似乎是被气的,“原来你对朕有这么多不满啊?”他再一步步逼近,韩立只感觉威压铺天盖地袭来,他喝止道:“你别过来!”
文宣帝嘴角噙着讽笑,冷眸只盯着林婳,好像韩立这个挟持者不存在一样,一步步逼近了来,要寻紫云郡主的麻烦。
“你别过来!”韩立禁不住往后退,他可以对在场任何人下手,但唯独不敢对皇上下手,不为别的,就是从心底的惧怕。
这位可是皇上,掌握着生杀予夺大的至高权力,经历过宫变、战乱的年轻皇帝,他连目光都不敢直视于皇上,整个人都处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他不该、不该染指季婕妤,他后悔了。
林婳还未反应过来,突然被文宣帝抓住胳膊,猛地往前一扯,从韩立的挟持中挣脱出来,随即文宣帝左手运力一掌打出,砰地一声打在韩立的胸膛上,震得韩立噗嗤吐出一口血来,就在这时,一支长箭破空射来,射中韩立的喉咙,韩立当场而亡。
“啊……”季婕妤大声尖叫,似乎是被吓的,边阳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手里正拿着一把大弓。
“来人,”文宣帝沉声道:“将季婕妤押入暴室,明日再审。”
禁卫军上前去捉拿季婕妤,季婕妤挣扎着,面上的面纱掉落在地,露出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她笑着歇斯底里地说:“我没有错!我没有错!皇上 是您先冷待于臣妾的。臣妾自入宫以来,试问有哪点做得不好?您从来就没有给过臣妾一点温情,难道还不允许臣妾自己去寻那一点温情吗?”
愤怨涌上心头来,季婕妤破罐子破摔道:“哈哈……皇上您是堂堂九五之尊,难不成……难不成竟是不能人道,所以才鲜少来后宫,各宫娘娘都受尽了您的冷待。这些年来除了皇后娘娘,无人怀有子嗣。哈哈……臣妾就是喜欢韩立,他至少比皇上您更像一个男人——”
这话说得挟持她的两个侍卫手足无措,十分尴尬。
何瑞抬手一掌把季婕妤劈晕了,催促道:“赶紧押走。”
侍卫赶紧手忙脚乱地将季婕妤抬走。
可话已经说出口,众人也听了个全部,个个低着头不敢做声,假装自己聋了,什么都没听见。
林婳默默地挣脱文宣帝抓着她胳膊的手,还拿余光飞快地瞥了过皇上一眼,只见皇上铁青着一张脸,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天子之怒,光是看一眼,就已经够可怕了。
林婳能想象得到,季婕妤会死的很惨。
果然第二天她睡醒,绿翘就给她带来了消息,季婕妤被赐了一条白绫,她全家被流放千里,而韩立那一族的人都被贬为奴籍,卖去了南洋,可谓是眼不见心不烦。
这件事闹得太大了,不仅在场的禁卫军听得一清二楚季婕妤是如何控诉皇上的,又因着去喊救命的那个宫女大声呼叫:季婕妤与副统领韩立私通,这件事想隐瞒都不行。
皇上戴了顶绿帽子这事,宫里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宫里甚至流传着季婕妤的那个说法:皇上恐不能人……道,难怪登基几年来,除了皇后流掉的那个子嗣,其余妃嫔连有身孕的消息都没传出来。
何瑞这些日子也战战兢兢地服侍皇上起居,他本来不想让这件事闹大,所以才私下出手报仇,没想到反而把这件事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还有季婕妤说的那些话,皇上真是面子、里子全丢光了。
第18章 碰了不该碰的逆鳞
长明宫,皇帝日常起居以及处理政务的住所。
殿外天幕阴沉,已经过了用膳时间很久,天马上就要黑了。
太后身边的秋璇姑姑带着一个宫女,踏进长明宫的殿内,规矩行礼之后,示意身后宫女手中端着的汤盅,道:“皇上,这是太后娘娘吩咐奴婢给您送的汤,刚刚熬好的,请皇上趁热喝了。”
文宣帝正在批阅奏章,连头都没抬地说:“放着吧,朕等会喝。”
秋璇微微欠身道:“请皇上恕罪,太后娘娘说了,要奴婢亲眼看着您喝下去。”
文宣帝抬眸瞥了一眼漆盘中的汤盅一眼,放下手中奏章,“拿过来吧。”
秋璇姑姑忙端了过去,“皇上,小心烫。”
汤盅的盖子掀开,里面地汤乌漆嘛黑的,还散发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文宣帝:“这是汤?”
“补汤,”秋璇姑姑道:“太后娘娘知道皇上您最近忙于政务,恐您身体吃不消,便让太医院的太医们琢磨了这么一个补身体的方子,以药材入汤,既好喝,又能强身健体。”
文宣帝蹙了蹙眉头,拿起瓷勺舀了一口喝,味道哪里好喝了?勉强喝两口便不想再动。
秋璇姑姑劝:“皇上,太后娘娘的一片苦心,还请皇上全部喝完了。”
文宣帝叹气,拿起瓷勺来,一口接着一口喝,汤很烫,他喝了半炷香的工夫才喝完,喝得身上冒热汗,俊脸染上红晕,素日里清冷的眸子多了几分潋滟,目光流转间,叫人忍不住多望一眼。
“奴才见过皇上,”这时司薄司的掌事太监来了,手里端着漆盘,里面放了很多个锦囊,吴太监躬着身子道:“皇上,奴才奉太后懿旨,来给皇上送锦囊来了,皇上您挑一个,好决定今晚去哪位娘娘宫中过夜。”
说完,吴太监将金漆盘端到文宣帝面前来,好让他挑选锦囊。
然文宣帝手翻着奏章,并不搭理他。吴太监急得道:“奴才也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还请皇上可怜可怜奴才,快选一个,奴才也好去给太后娘娘复命。”
秋璇姑姑还未离开,见到这样的状况,便道:“皇上,太后娘娘也是一片苦心,您也知道太后娘娘的脾气,不达目的不罢休,您又何必——”
文宣帝再也忍不了他们这般聒噪,伸手随意拿了一个锦囊,扔在了那吴太监的面前,那吴太监欢喜地拆了来看,笑道:“皇上,锦囊里纸条上写的是舒嫔娘娘,今夜是舒嫔娘娘侍寝。”说罢,便行礼道:“奴才便先行告退,去给太后娘娘复命,也去告诉舒嫔娘娘这个喜讯。”
秋璇姑姑见事情已经办妥,也行礼退下了。
再看文宣帝的脸色,阴沉沉地翻阅奏折,拿着毛笔唰唰地在奏折上写下批语,怒气都体现在了字间,想来收到奏折的官员们得好一阵提心吊胆了。
何瑞始终保持缄默地立在一旁,目光时不时地从皇上身上划过,他自幼在皇上身边伺候,他的这位皇上性子一向冷然,待人冷冷的,欢喜不形于色。就连在这男欢女爱的事上也不大热衷,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皇上是否有隐疾,可皇上成日里射箭骑马,舞剑打马球的精力充沛,哪里像是什么不好样子?
“很好笑?”突然,文宣帝扫了一眼过来。
何瑞忙低下头道:“奴才没有,奴才不敢。”
文宣帝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朕交代的?”
何瑞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反应过来,他那点事瞒谁,恐怕也瞒不了皇上。
他连忙跪了下来:“奴才有错,奴才不该明知宫规而犯了宫规,更不该将皇上蒙在鼓里。”
半响,文宣帝才道:“你私人的事,朕没有兴趣知道,也没有兴趣管。季婕妤之事,你竟敢滥用死刑处决此二人。无论如何,季婕妤也算是朕的妃嫔,你未免也太胆大妄为了!若有一日朕得罪于你,你岂不是还要朕的命?”
“奴才不敢。”何瑞俯身磕头,两只手撑在地上,不敢起来,道:“奴才只是不想将此事闹大,奴才是想保护皇上您,奴才对皇上您绝对忠心不二,不敢不敬皇上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