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小奋斗——金谷飘香
时间:2021-07-15 09:50:55

  陈水秀走远了,小师傅还在街口望着。
  他想跟水秀说,他出师两年了,能挣钱了,可以单门立户过日子了。可说这些有什么用?水秀已经嫁人了,那个戴着虎头花帽子的小娃娃就是水秀的闺女。
  这一幕,章小叶并未察觉。
  她蒙着脑袋缩在柳条筐子里,有点犯困。刚才走得急,忘了跟姥爷说,平日里得空就挨个捏一捏手指头,按一按手掌心,尤其是大鱼际和小鱼际。颈椎问题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要想彻底好转除了喝草药,还得拉筋锻炼。
  *
  到了汇合点,章小叶呼呼睡着了。
  继霞跑过来,瞅瞅叶子,想下手捏捏,被长河拦住了。
  “霞子,手又痒了?”长河拿出长辈的架势。
  “嘻嘻!”继霞呲牙笑笑,叶子的脸粉嫩粉嫩的,可好捏了。
  “好了,趁着太阳,赶紧上路吧!”
  一家人朝镇子外面走去。
  章怀良推着独轮车,让继宗歇一会儿。陈水秀瞅瞅柳条筐子,装着粉条、豆腐,鼓鼓囊囊的。
  长河悄悄地说:“四嫂,筐子下面还有一块猪肉,可肥了。”陈水秀抿着嘴笑了笑。一年没吃过肉,都快忘了是啥滋味了?
 
 
第16章 做打算
  *
  到家时,太阳落山了。
  陈水秀抱着叶子进了屋。叶子耷拉着脑袋,睡得迷迷糊糊的,啥都不知道。真是个小娃娃啊,陈水秀凑在叶子脸上亲了一口,把叶子塞进被窝里。
  这一口气,就睡到了天亮。
  章小叶醒了,看着阳光投射进来,暖暖的。今儿是腊月二十九,明儿就是除夕,再过几天就立春了,这个寒冷的冬天就要过去了。
  章小叶捏着手指头,盘算起来。
  昨天的远行,对她影响很大。等她长大了,要像林先生那样做个大夫。可后世学的都是理论知识,离临床还有很大距离。况且,农村缺医少药,卫生条件很差,中医才是根本。可对中医,她只懂一点皮毛,早知道跟爷爷多学几招了。
  说到学习,章小叶想起了那个药方子,就赶紧坐起来。
  可瞅了一圈,屋里别说铅笔头,连张像样的纸片都没有。那就记在脑子里吧,她默念三遍,又把那些小窍门回顾了一番。
  功课做完了,章小叶很开心,就张着小手抓着阳光。正玩着,就听到长河在窗外喊:“小叶子,快起床,太阳晒着屁股了!”
  章小叶翻了个白眼,小叔真是个小娃娃啊。她爬起来,自个儿套上棉袄。因为天冷,都是穿着棉裤、棉袜睡觉的。
  章小叶穿戴好了,就戴上花帽子出了门。
  小叔不晓得蹿到哪里去了?瞅来瞅去没见人影儿。娘呢,好像也不在。灶屋里传来了咚咚声,江玉梅正在剁饺子馅儿,见叶子起来了,就摆摆手。
  “叶子,快来!”
  章小叶蹒跚着进了灶屋,江玉梅从锅里拿了半块饼子。
  “叶子,瞧瞧这是什么?”
  “烧饼!”章小叶张着小嘴。
  “叶子,来洗洗脸,吃烧饼。”
  江玉梅从锅里舀了半瓢热水,哄着叶子洗脸。又拿干布子擦了擦,这才把烧饼递给小叶子。
  “大良(娘),吃!”章小叶举着半块烧饼。
  “叶子,大娘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留的。”
  章小叶用小手接着,咬了一口,真香。
  “叶子!”长河蹿了进来。看到叶子吃烧饼,就舔了舔嘴唇。
  章小叶揪下了一小块,给长河。
  “小叔,吃。”
  长河毫不客气,接过来一口填在嘴里,使劲儿嚼着。
  “叶子,这是昨儿赶集买的,俺们都吃过了……”
  长河一边说着,一边舔着手上的芝麻。章小叶又揪下来一块,递给长河。长河趁着大嫂不注意,一口塞进嘴里。
  烧饼吃完了,又喝了半碗粥,俩娃娃被江玉梅撵了出来。
  “长河,搬着板凳,跟叶子在墙根底下晒暖儿。”
  两个小娃娃坐在屋檐下,晒着太阳。
  “叶子,小叔教你认字!”
  长河捡了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划拉着。章小叶也跟着划拉,一副好玩的样子。继霞在屋里听见了,也跑出来凑热闹。继文在后面跟着,像个小跟屁虫。
  四个娃娃蹲在地上,学写字。
  正高兴着,陈水秀回来了。她去村公所开会了,是英子召集的妇女会。一进门,就扎到灶屋里跟江玉梅嘀咕起来。
  “玉梅姐,过了年,区里就来人了,要办识字班。英子说,咱妇女姐妹们都要参加,学文化学知识,不做睁眼瞎!”
  “是嘛,那咱家里一堆活儿咋办?”
  “英子说,识字班分为白班和夜班,咱白天没空,就晚上去。”
  陈水秀很兴奋,江玉梅却有顾虑。
  她是掌家媳妇,不能丢下一家老小不管吧?陈水秀想去,就鼓动着:“玉梅姐,学了文化可以算账,去集上卖东西就不会吃亏了!”
  江玉梅一听,也动了心。
  “好,那咱们都参加,正好做个伴儿。”
  “哦,对了,让继霞也去,瞧瞧继霞正跟她小叔认字呢!”
  江玉梅和陈水秀商量好了,打算先不告诉公爹。
  乡里的习俗,对女人们有着诸多限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甭提读书识字了。看看那私塾里都是男娃娃,一个女娃娃都没有。继霞一说念书,她爹就沉着脸,说:“一个小闺女这也学,那也学,想上天哪?”可现在解放了,得追求进步,不能男人说啥就是啥。
  陈水秀抑制不住地兴奋。她有一个小心思,长青识字,她哪能做睁眼瞎啊?到时候,带上叶子,一起去听听。
  从灶屋里出来,陈水秀两眼放光,脚步轻盈。
  章小叶一抬眼看见了,娘焕发出了神采,就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很是灵动。这样的娘多好看啊,可书中的娘却伤了心,被那个浑小子和封建礼教害得一无所有。
  想到这个,章小叶一阵心疼。
  只要有她在,一定不会让娘受委屈的。算算日子,爹,也就是那个浑小子还在医院里养伤,不晓得脱离了危险没有?要是带着娘去瞧瞧,是不是给爹一个惊喜?可爹杳无音讯,外面又很乱,只能想想而已。
  *
  远在夏县,某野战医院。
  章长青躺在病床上,胸前扎着绷带。他困难地抬抬胳膊,想坐起来。可稍一动弹,伤口就疼。护士同志说了,不能乱动,小心伤口裂开。可不活动哪行啊?这么躺下去就要成废人了。
  自打醒来,章长青就在做思想斗争。可他伤得太重,一直处于危险期。林医生说他昏迷了三天三夜,差点救不过来。可他命大,硬是扛了过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章长青咧了咧嘴。
  这一回多亏了岳班长,硬是把他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岳班长归队了,不晓得驻扎在哪里?那场战役已经结束了,可新的战役正等着呢!
  “章长青,有人来看你了!”门外的护士通报了一声。
  章长青扭过脸来,瞅着门口。棉门帘子一挑,一个盘着发髻的年轻女子提着青布包袱、扯着一个女娃娃进来了。
  这是谁?从未见过。
  章长青以为认错人了,可年轻女子径直走来,做了自我介绍。
  “章同志,俺叫岳淑珍,是岳明义的姐姐……”
  “哦,是岳大姐啊!”
  章长青很惊讶,岳大姐怎么找来的?从未听岳班长提起过啊。
  “章同志,俺家在双桥镇,离这边三十多里地。赶上年节镇子上搞慰问,俺就报名参加了。听明义兄弟说,章连长挂彩了就住在这里,俺就过来瞧瞧……”
  岳淑珍大大方方,口才很好。那个女娃娃从岳淑珍身后探出头来,糯糯地喊着:“章叔叔好!”
  “哦,好。”
  章长青瞅着女娃娃,四岁左右,穿着花棉袄,戴着红绒线帽子,一双眼睛大大的。他不由得想到了老家,爹托人捎过口信,他有一个闺女,算起来二岁半了,还没见过面呢。
 
 
第17章 选目标
  *
  想着闺女,章长青的眼神柔和起来。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俺小名叫华华,大名叫岳建华。”
  女娃娃正是岳建华,就是她鼓动娘来看章叔叔的。作为一个穿越女,要抓住一切机会改变自身命运。当然,这是她的小秘密,包括娘在内都不晓得她来自后世,自打出生就开了金手指。
  “华华?”章长青想到了小叶子,不由得说道:“章叔叔也有一个闺女,叫小叶子。”
  “小叶子?”岳建华睁大了眼睛。
  “呃,两岁半了,有这么高了。”章长青一抬胳膊,撑得伤口直疼。
  “那好啊,赶明儿小叶子来了,跟华华一起玩。”岳淑珍热情地说道。
  “嗯。”岳建华点着头,掩饰着内心的失望。
  她从大伯那里听到章叔叔,就在心里谋划开了。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可没想到章叔叔这么年轻,就有娃娃了?可又一想,解放前成家早,有娃娃一点都不稀罕,是她大意了,没打听清楚就选了目标。
  真是白跑了一趟,岳建华有点灰心。可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煮鸡蛋,塞到章叔叔的手里。
  “章叔叔,这是慰问品。”
  “华华,你留着吃吧。”
  “章叔叔吃,章叔叔打仗受伤了,要补一补。”
  章长青一听,忍不住笑了。可这一笑,震得伤口疼。岳淑珍也浅浅一笑,从包袱里取出一件灰棉袄,半新不旧的,浆洗得干干净净。
  “章同志,这棉袄您留着,冷了就披上挡挡寒。”
  “大姐,我不能收……”
  “章同志,瞧您见外了不是?明义把您当成兄弟,俺们就是一家人!”
  “大姐……”
  “章同志,俺就搁这了,您一伸手就能够着……”
  岳淑珍不由分说,放下了棉袄。章长青感激地笑了笑。他胸前中弹,棉袄破得不成样子,早就不能穿了。
  “章同志,俺们走了,有空再来看您。”
  “章叔叔,再见!”
  岳淑珍扯着闺女的手,出了病房。
  岳建华回头望了一眼,要不要换个目标?她煞费苦心,就是想给娘找个对象。只要做了革命后代,好日子就来了。
  岳建华打着小算盘,告诫自己不能灰心。既然出身在这样的家庭,就要想法子改变。
  娘是个苦命的,她刚满三岁,爹就过世了。公爹婆婆不待见,把爹名下的房产田产划给大伯一家,说是代管。娘迫不得已,向娘家求救。姥爷很硬气,说:“闺女,回来,俺岳家人不受那个窝囊气。”
  二舅来接,娘扯着她回了姥爷家。可姥爷家人口多,三个舅舅两个姨,表哥表妹一大群,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又多了两张嘴,舅妈们自然没好脸色。好在姥爷撑着,说:“俺岳家的闺女就是饿死都不回去。”
  她给娘出了个主意,说:“娘,俺跟着姥爷姓。”
  娘一提,姥爷自然答应,就由二舅三舅出面,帮娘拉回了嫁妆,跟婆家做了切割。她改姓岳,给自己起了一个大名叫岳建华。因为这个,二舅妈、三舅妈嘀嘀咕咕,闹起了分家。姥爷一拍板,说:“分就分,反正早晚都得分。”
  可分了家,日子更紧巴了。大舅妈撑不住了,跟姥姥商量着,想给娘再说了个人家。姥姥也说:“珍儿还年轻,遇到合适的,就嫁了吧?”娘舍不得她,可舍不得也不成啊,只好点了头。
  舅妈们忙乎起来,可说的人家不是年纪太大,就是样貌丑陋,再不然穷得叮当响,总之没有合适的。
  她跟娘说:“娘,不能去受苦。”
  娘很有想法,说:“华华,娘明白。”
  她知道娘心气儿高,每天都练毛笔字,还把姥爷的线装书翻出来,一字一句念给她听。有时,她觉得娘去做个教员,自己养活自己也挺好。可这是农村,女子抛头露面会惹来闲话。再说,镇子上都是念私塾的,连个学校都没有。
  就这样拖拖拉拉扯了一年多,终于迎来了解放。
  她鼓动娘走出家门,参加妇救会工作。娘识字儿,可派上用场了。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儿,大舅(也就是大伯)回来了,说了好些部队上的事儿,还提到了章连长。她灵机一动,不如给娘找个部队上的?可没想到出师未捷,还得继续努力。
  岳建华东张西望,恨不得从医院里抓个现成的。
  迎面来了一位穿白大褂的青年医生,就盯着人家看。林医生见那个戴着红绒线帽子的小姑娘仰着小脸盯着他,就抿着嘴笑了笑。
  岳建华扯着娘的手,说:“娘,去打听一下章叔叔的病情。”岳淑珍犹豫了一下,就鼓起勇气追上去。
  “大夫,章同志的伤咋样了?”
  “章同志?哪个章同志啊?”
  “就是那个胸口缠着白布,伤得挺重的。”
  “哦,你是说章长青同志啊?已经脱离危险了。”
  “喔,那俺就放心了。”岳淑珍抚着胸口。
  “哎,你是章长青同志的家属?”
  “哦,不是。” 岳淑珍面色微红。
  林医生也未在意,匆匆进了病房。
  岳淑珍回到慰问队,就扯着闺女上了马车。此时,革命的热情激励着她,并未有太多想法。
  *
  章家这边,正忙着包饺子呢。
  灶屋里,江玉梅扎着围裙,擀着饺子皮。陈水秀在捏饺子,继霞跟着学。长河在一旁也想伸手,被江玉梅拦住了。
  “长河,小心你爹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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