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小奋斗——金谷飘香
时间:2021-07-15 09:50:55

  章长青热情很高,投入到了工作中去。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后勤保障有多很重要?由此可见一斑。
  这天,章长青正在跟养猪班开会,说春天买一批猪仔,过年就能吃上猪肉了。正说得高兴呢,勤务兵跑来了。
  “章主任,大门外有人找。”
  章长青到门口一看,廖先生一身长衫,拿眼瞪着他。
  “章同志,谁批准你出院的?”
  “呃,廖先生,您看,我全好了。”章长青厚着脸皮,甩甩胳膊。
  “全好了?那你说说你是哪年出生的?爹叫啥?兄弟几个?都长啥样子?”
  “……”章长青被问住了。
  “章同志,你是我的病人,啥时候医好啥时候算完。”
  廖先生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章长青定了规矩。
  “章同志,你一个星期来药铺一趟,就搁在周日上午,你若是不来,小心我去找你们长官反映问题……”
  “好好好,我一定过去。”章长青忙不迭地答应了。
  从内心深处,他是惧怕廖先生的,尤其是那银针扎下来,一点都不手软。他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怕扎针,每次都闭着眼,想象着廖先生下针的情景。
  廖先生气哼哼地走了。
  可到了周日,章长青忙着下菜地,把去药铺的事儿给忘了。眼瞅着下午了,他才想起来。他刚想赶过去,就看到勤务兵带着一个年轻女子推着自行车过来了。
  “章同志,廖先生请你过去。”年轻女子穿着青布练功服,英姿飒爽。
  “呃,我这就去。” 章长青忙不迭地出了菜园子
  “哎,上来。”年轻女子拍拍车后座。
  “呃,我走着就行。”章长青摆摆手。
  年轻女子也不客气,骑上车一溜烟地跑了。
  章长青在后面一路小跑,到药堂时累得气喘吁吁。廖先生发了一通脾气,这才把他揪到榻上。他赶紧闭上眼,一动不动,只觉得今儿的手法有些不同。
  诊疗结束后,青衣女子拍着手说:“章同志,今儿觉得咋样?”
  “呃,好像没那么疼了。”
  “哈哈。”青衣女子笑着,很得意的样子。
  章长青这才知道是青衣女子下的针。她是廖先生的关门弟子,也是廖先生的小女儿,叫廖玉苏。
  这是廖先生的新策略,不同的手法对经脉刺激不同,就想换个人试试。
  *
  老家这边,章小叶盼着爹回信,却迟迟不见动静。
  马上就要过年了,爹还在花城呆着?啥时候回来啊?
  这天,章小叶听说长瑜大伯放假了,就跑到西院询问。
  “大伯,我爹来信了吗?”
  “还没呢。”
  章长瑜的气色很不好。他收到了书娟的来信,说闸口关闭了,入籍申请停止了。也就是说,他跟书娟和孩子相隔两地,天各一方。
  “大伯,你有黑眼圈。”章小叶正琢磨医术,对这个格外注意。
  “呃,大伯没休息好。”
  章小叶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果然,第二天就得到了验证。
  她听到大娘在灶屋里说:“唉,长瑜被徐家坑了……”
  章长瑜垂头丧气,章怀原是既高兴又担心。
  学校放寒假了,长瑜还未递交辞呈就收到了来信。这是走不了了?如果不是因为三个娃娃在那边,他真想放一挂鞭炮庆贺一下。
  “长瑜,甭怕,你还有继业呢……”
  崔氏想到了继业,这一回是说啥也不让继业回去了。章长瑜一听,就跟崔氏说:“娘,就让继业两边跑吧?”
  “咋的?你还想送回去?”
  “不是,我答应过长志大哥,让继业跟他们多呆一会儿……”
  章长瑜体会到了失去儿女的痛苦,也能体谅长志一家的心情。他打算开学后,就把继业接到县里,好好念书,好好疼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
  *
  事情总是接踵而至的。
  章怀良正在准备年货,就收到了一个口信。是一位同乡从老河口捎来的,说:“怀良大哥,你爹生病了,想回老家了。”
  “真的?”章怀良确认再三。
  老爷子在外面闯荡多年,心气儿很高。生意失败后没脸见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后来才听说,老爷子认了一个军需官老乡,在老河口驻扎着,就跟着人家当兵吃粮去了。那边守着仓库,油水十足,哪肯回乡过苦日子?这一去多年,头发都白了。
  解放后,他给老爷子捎口信,老爷子不肯回来,说:“老家太穷,吃没吃的,穿没穿的,就甭给你们添麻烦了。”可没想到,老爷子忽然想回来了?
  章怀良很孝顺,赶紧吩咐着:“长志,去收拾一下,跟爹接人去。”
  章小叶这才晓得老太爷在老河口混饭吃。七十岁的老人还在当兵,国军有多腐败?可见一斑。
  章长志收拾了独轮车,就推着上路了。
  爷俩儿从七里店坐船南下,走了七天七夜赶到老河口。老爷子还在仓库里住着,披着国军的旧大衣,头发花白,一脸沧桑。
  “怀良啊,你咋才来?”老爷子悲喜交加。
  “爹,俺接到口信,就赶来了。”
  老爷子叫章喜顺,受了风寒腿脚不灵便。章怀良就跟长志一路推着,日夜兼程往家赶。
  到了腊月二十八,才赶到家。
  章喜顺精神起来,一进院子就大声喊着:“孙媳妇儿,快给俺烫壶酒。”
  章小叶听见了,趴在门帘后面瞅瞅。这就是老太爷,挣下家业的那位?她有一种预感,老太爷回来了,怕是安生不了了。
  果然,回家的第二天,章喜顺就立了规矩。
  “长志家的,给俺格另做一份儿,俺吃惯白面了,不能掺一点杂面儿。还有啊,那鸡蛋给俺炒俩,就着吃……”
  江玉梅答应一声,忙不迭地去准备。
  端上来之后,老爷子吃独食,连娃娃们都不肯让一让。长河瞅着爷爷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爷爷?咋跟想象的不一样呢?
  继文和继霞也大气不敢出,怕老太爷发威。
  可这才刚刚开始。老太爷嘴很刁。
  饺子要吃肉馅的,不能混在大锅里煮,要单独煮一锅,只下他那一碗。炒菜也要单独的,得见肉腥儿,否则不肯动筷子。赶着过年,家里备了吃的,还勉强凑合着。可年一过完,肉吃完了,鸡蛋也没了,上哪里弄去?
  章怀良很孝顺,就去七里店赶集。
  老爷子吃得好,穿得好,人也精神起来。
  他每天去村头溜达,跟人家吹牛。到了饭点就回来,要吃要喝,稍不如意就摔摔打打的,还说一些刺耳剜心的话儿。
  “怀良啊,俺一辈子都没让你伺候,老了老了想吃口好的,你咋就耷拉着脸哪?
  章怀良只好陪着小心,说一歇宽和话儿。老爷子这才住嘴,说:“怀良啊,爹都七十了,也没几天好活了,就让爹痛痛快快的……”
  一家老少,先仅着老太爷,遂着老爷子的心意。可这还不算完,老爷子发现玉梅和水秀上识字班,就发了脾气。
  “怀良啊,家里这是咋了?孙媳妇们都不在家,还有规矩没?”
  章怀良只好跟长志说:“长志,你跟继文他娘说说,识字班就少去一点。”
  江玉梅正在兴头上,那肯放弃?她说:“长志,村里正在扫盲,号召男女老少都去学习,咱爷爷咋就拖后腿啊?”
  江玉梅照去不误,陈水秀也跟着。
  识字班不仅学文化,还讲政策讲道理。英子姑娘说:“解放了,咱妇女能顶半边天,一点也不比男人差,看看咱们纺纱织布拿去卖钱,不一样能养活自己?”
  这些话儿,对陈水秀的震动很大。
  回到家里,章小叶也跟娘鼓劲儿。
  “娘,不用管老太爷,他老人家那是旧脑筋,跟不上形势了……”
  老爷子见没人听他的,就逮着章怀良出气儿。
  章怀良不好顶嘴,就忍着。
  章小叶心说,以孝道压人,这就是封建家长制,一定要打破才行。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四月。
  章小叶翻着黄历,第一部 《婚姻法》就要颁布了,爹不会再犯浑了吧?可爹迟迟不来信,让她着实不安。 
 
 
第27章 打离婚
  *
  章小叶的预感果然很准。
  就在这个月, 组织上找到了岳建华的下落。
  去年冬天,后勤部转移,托儿所归了地方。岳建华的二伯岳明生去商城接岳建华回家, 那时,岳建华还不晓得娘牺牲了。直到有一天,区里送来了烈士证书和几件遗物, 才晓得自己再也见不到亲娘了。
  她懊悔万分, 这金手指咋就不灵验了?如果娘老老实实地找个人家,不还活着?这一下, 娘进了烈士陵园, 她也回了双桥镇。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还把娘给弄没了?岳建华第一次感到无助。
  她不甘心,就琢磨起来。
  建国之初,不是有收养烈士遗孤的嘛?若是被部队干部收养, 不就离开了乡下?她把所有认识的人都过滤了一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章叔叔。大伯救过章叔叔的命, 娘跟章叔叔也认识, 可章叔叔在哪里?信息不畅, 又怎么去联系?
  岳建华写了一封信。她五岁了, 上过托儿所认了几个字, 即便有人看见也没啥奇怪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信还在枕头底下压着。她盼啊盼啊,机会终于来了。
  这天,县武装部的两位同志来到双桥镇, 找到了岳家。
  “岳大叔,这是部队上发来的信函,想了解岳明义和岳淑珍遗孤的情况……”
  岳建华一听, 就把信拿出来,说是写给章叔叔的。县武装部的同志收下信件,把了解到的情况一并转到了部队上。
  “岳明义同志牺牲后,岳明义的妻子李秀娟独自抚养三个娃娃,生活上很困难。区里有照顾,给李秀娟在粮店安排了一个工作,三个娃娃由爷爷奶奶招呼着。岳淑珍的遗孤岳建华也跟着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一起生活,区里按月发放抚恤金……”
  组织上做了安排,章长青稍稍放了心。可看到岳建华的来信,莫名感到心揪。
  “章叔叔,我想去部队上找妈妈,你来接我好吗?”
  这时候,章长青的记忆尚未恢复,对家乡一片模糊,对野战医院毫无印象,唯一记得的就是战友岳明义。他把攒下的津贴分出一半,给岳奕涵先生汇了过去。这是他的一点心意,拜托他照顾好华华。
  这件事对章长青的触动很大。他想回家探望,就向组织上打了报告。
  廖先生听说了,摇了摇头。
  “章同志,赶在治疗关键时刻,可不能停顿啊!”
  廖玉苏也眉头一挑,说:“章同志,你若是敢走,我就去找你们首长!”
  章长青只好作罢。
  他给家里写信,说:“再过一阵子,就回来探亲。” 还把津贴的另一半汇到老家。邮政通了,能收到信件和汇款了。
  *
  章怀良收到信件时,已是五月上旬。
  “这小子终于来信了!”
  可信很短,只有干巴巴的几句,既没提到陈水秀也没提到小叶子。
  章小叶很失望,这样的爹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陈水秀也有点发冷,盼了那么久,连句话都没盼到?她瞅瞅信封上的地址,只有一个信箱号码,不晓得是哪里?
  陈水秀进了厢房,拿出写好的信件,又揉成了一团。
  章小叶也不想写信了,觉得爹辜负了她跟娘的一片情意。只有章怀良喜滋滋的,长青终于想起爹娘老子了?
  这时候,第一部 《婚姻法》颁布了。 
  这是提倡婚姻自主,反对封建包办婚姻,打破封建陋习,实行一夫一妻制。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都受到了极大震动。封建家长们很恐慌,以往都是婆家拿休书压制女人,现在女人们也能主动提离婚了?
  柳沙湾成立了妇女联合会,英子姑娘当上了妇女主任。
  她在会上振臂一呼,情绪激昂。
  “妇女同胞们,这是国家颁布的法律,专门给咱妇女儿童做主的,咱们翻身得了解放,再也不会受到封建礼教的剥削和压迫了!”
  区里的韩同志也逐条逐句,给村民们讲解法典。
  陈水秀在台下听着,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她跟长青不就是封建包办婚姻嘛?若是自个儿做主,她会答应这门亲事吗?
  一个月学习下来,年轻人接受得很快。
  第一批闹离婚的,是那些童养媳。自小被爹娘卖了,在婆家挨打受气不当人看,现在有政府撑腰,还不赶紧离了?还有那些当小老婆的,被爹娘逼着嫁人,低三下四的毫无人格可言,也跑到区里打离婚,投奔光明之路。
  那些年轻寡妇们也被发动起来了。以前,被族里拦着不准改嫁,现在能随着自个儿心意再找人家了。
  农村妇女觉悟了,城里也掀起了离婚潮。
  那些青年学生,老家包办婚姻的,就去打离婚。那些嫌弃农村老婆的,也趁机闹离婚。这是一股潮流,代表着思想进步,打破封建枷锁。在外面做事,一说家里有个封建脑筋,就有人嘲笑,即便不想离婚的,也随着大流动起了心思。
  可这么一来,就苦了乡下老婆了,莫名其妙就离婚了,弄得一家人抬不起头来。
  听到外面的传闻,章小叶目瞪口呆。政策再好,也有人钻空子。她忽然明白了,书中的爹就是被这股潮流裹挟着,跟娘离了婚。
  热闹了一阵之后,县里发现了问题,就做了修正。
  那些生了娃娃,乡下老婆不同意离婚的,得重新登记结婚。那些冲动离婚的,可以复婚。一时间,家长们就跳出来,押着儿子媳妇去登记。
  区里加班加点,忙得四脚朝天。
  章小叶心说,按照这个政策,若不是女主娘来捣乱,只怕爹又复婚了吧?现在,爹在部队上呆着,不会再闹离婚了吧?第一部 《婚姻法》影响深远,波及面很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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