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朝余孽
“六小姐，咱们就送到这里了，若日后有什么事，你再通知老爷他们过来便是。”四名韩家内门弟子看了一眼残破不堪的庄院大门，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准备转身而去。
没等韩晗有什么反应，牵着她的陈嬷嬷已经恨恨地瞪着他们啐了一声：“呸！还敢找那些豺狼？！要不是他们，小小姐也不至于来到这里！”
“哟，您老人家这可说笑了——自古以来韩家的功法就只适合男子修炼，六小姐的爹娘没能给她留下一个能继承家业的弟弟就早早走了，这一房的东西总不能便宜外人吧？”为首的大弟子嗤笑一声，“要我说，老爷他们还是太仁慈了，好歹给六小姐留了点嫁妆，又派了我们护送你们回来这荒山，换了别家，说不定都回不去母家那边呢！”
“你！”陈嬷嬷气极，但一向软善的性格又让她实在说不出什么辱骂的话来，就连方才的两句责问，也是憋了好久才憋出来的。
“行了，跟他们吵也没用，趁天还没黑，我们赶紧进庄子里收拾收拾吧。”老管家按住了还想要说什么的陈嬷嬷。
“是呀，有空跟我们吵，倒不如趁早收拾一下庄子，免得夜里那些异兽进门，叼了你们细皮嫩肉的小小姐做夜宵……哈哈哈！”四个弟子嘲笑了一阵，最后也实在是觉得这两老一小没有什么好浪费他们时间的了，便纷纷转身离去。
两个老仆远远看着四名弟子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然后又双双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韩晗。
可怜见的，小小姐似乎还没从父母死亡的突然打击里清醒过来，一副呆呆的样子，和以前的活泼模样完全不同。
老管家和陈嬷嬷目光怜惜地看了自家小小姐一会，接着又商量了一下，便拿出钥匙开了庄门，打算先收拾出一间房间暂时先住下来，明日再作打算。
直到晚上即将睡下的时候，老管家和陈嬷嬷眼中打击过度抑郁消沉的韩晗，这才消化完了脑海里的大量信息。
她并不是韩家的六小姐韩晗，而是来自异世的一抹同名的孤魂。
异世的韩晗，做的是游戏策划的工作，在她所负责的游戏在线率日创新低之后，上头的总公司就要求她写出新的策划案来创作新版本。
到时，要是新版本还能重现昔日《情侠江湖》古风第一网游的辉煌，那么一切都还有得商量；否则，《情侠江湖》就将面临全面关服的结局。
看到总公司的要求，韩晗简直气得想要笑出来：先是限制了一大堆骗肝骗氪的条件，这才让他们按着这些条件去写新策划，这特么能写出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出来？！
这年头，网络术语层出不穷，当一款游戏需要长期在线玩，玩久了、熬夜玩忒伤肝，所以就称之为“肝”；而“氪”就更好理解了，两个字就足以解释完毕：充钱……
一款又要长期地花时间玩、又要大量充钱的游戏，就注定了玩家流失、最后赚不到钱黯然关服离场的结局。
若不是《情侠江湖》是她父母当年的心血，她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这说起来，又是另一段往事了：当年韩晗父母两人在游戏中结识相爱，毕业之后就凭着信仰和热情，自主创业，拉来了一大批为爱发电的同好，开创了《情侠江湖》这个曾经荣获“古风第一游”称号的大型网络游戏。
游戏取得成功后，为了感谢与他们一起为爱发电的同好们，韩晗父母就按照工作记录，将49%的股份按劳分配，分别分给了公司里所有参与过游戏制作的成员。
本应前途一片光明的两个年轻制作人，可惜却碰上了天有不测之风云，在一次车祸意外中，韩母抢救无效离世，独独留下了一个病弱的女婴。
为了保住这唯一的家人，韩父先是变卖了自己的股份换来了女儿的住院费，从老板制作人降成了游戏公司的打工仔，终日往返在公司和医院之间。
从老板变成了打工仔的待遇自然是不同于往日，先不说许多决策和想法都无法得以实行，而且后来又碰上了外行指挥内行的总公司空降领导；再加上曾经拥有股份的成员纷纷因为理念不合等各种原因变卖股份离开，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第一古风游戏，就慢慢沦为了论坛上屡屡提名只知道恰烂钱的过时过气游戏，骂声一片。
就算仍有一部分情怀老玩家和一些初心不负的工作人员苦苦坚持，这个游戏也已经是被时代的洪流所逐渐抛弃。
韩父多年工作积劳成疾，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女儿能复兴这个他和爱人以及昔日同好们所共同创造出来的“江湖”。
为了父母的遗愿，继承了母亲26%股份的韩晗，毅然放弃了网游龙头畅游公司的收购书和聘任书，一头扎进了这个半死不活的过气游戏制作部门里。
被总公司各种条条框框所限制，各种有意思的新想法都得披上骗肝骗氪的枷锁，每次出新活动都是各种被嘲“初心不复”；以及那些日益增多的辱骂、屡创新低的在线率，陆续弃游的老玩家，无法吸纳的新玩家……
这两年多来的挣扎，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就在前些日子，准备离开这个已近黄昏的游戏的空降领导已经给他们下达了生死命令：总公司最后允许《情侠江湖》开一个全新版本，是生是死，就看新版本的成绩了。
因为这个命令，部门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韩晗为了这最后一搏，连续加班了一整个月，最终就落得了熬夜过度突然猝死的结局。
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时移世易，物非人也非。
只是想不到，她所重生的这个同名女孩的人生，也是如此让人唏嘘。
父母在狩猎战里双双战死，本家叔伯眼馋这一房的遗产起了吃绝户的念头，强行把这个年方十二岁的小姑娘赶出了家族，只给小姑娘留下了母亲的嫁妆以及两名忠心不愿离开小小姐的老仆，并且还将人赶回了姑娘母家的所在地。
晚餐时听以前作为母亲叶氏陪嫁丫鬟的陈嬷嬷回忆，这个现今被人们称之为“荒山”的天工门属地，昔日也是无比辉煌的傀儡师圣地，而韩晗母家叶家，更也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天工门”，顾名思义，就是取自“巧夺天工”之意。据传，昔年厉害的傀儡师，制作出来的傀儡几乎与真人无异。
可惜的是，随着叶家血脉凋零，门下弟子也陆续离开了天工门，传至韩晗母亲这一代，亦是只留下了一个傀儡技术平平的叶家女。
没落世家女配给强势世家旁支，本也算是不错的良缘，两人婚后琴瑟和鸣，若不是狩猎战的意外，小姑娘韩晗也不至于被本家叔伯欺凌至此。
可能上天也看不过眼她们的凄惨人生，在二十五岁的韩晗重生为十二岁的韩晗后，她拥有了一个名为游戏系统的金手指。
这个游戏系统附带着游戏论坛，韩晗花了好一些时间，总算弄清楚了另一边世界的时间线已经是在她原本世界的三十年后。
当年《情侠江湖》的衰落，除了后期总公司外行指挥内行的失败，另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新科技VR技术对传统电脑网络游戏的冲击。
三十年后，新型VR游戏大行其道，传统网游消失无踪。不过，这VR技术还是做不到如它所代表的“虚拟现实”一样，大致上就是如3D电影一样的体感，和虚拟现实身临其境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
至于记载了她一家三口所有心血的《情侠江湖》……在她离去后的一年，就因为业绩不好被关服下架了，而曾经的总公司，更是在三年后因经营不善最后宣布破产。
新世纪的版权法案规定游戏IP在公司破产的二十年后可重新购买，而且这些过气版权的价钱都相当便宜，于是，韩晗很快就决定了未来的方向。
把首饰盒里的一对簪子在系统商城里换成了系统金币，接着再用系统金币换购了另一个世界的通用货币之后，韩晗就在网上提交了购买游戏版权的申请。
等待审核的一个星期里，韩晗重新开始写起了那时尚未能完成的重制版策划案。
韩晗身为女子，没法学习韩家刚猛的功法，唯一就是和母亲叶氏学了点入门的傀儡术。于是韩晗一边写策划案，一边又在嫁妆箱子里找出了叶氏的家传秘籍，对照着最初级的傀儡术剪起了小纸人。
这批小纸人，将会是重制版《情侠江湖》的第一批玩家载体。
看到韩晗学习起来那个没日没夜的模样，陈嬷嬷心疼不已：“小小姐，我知道你懂事了，想要学习叶家的术法，但是也不用那么拼命……”
“嬷嬷，我想在三日后正午时分，利用最旺盛的阳气，造出一批傀儡帮忙干活，不然你们就太辛苦了。”韩晗回答道。
好歹曾经是大家族的庄院，即使破落，占地面积也没有变小，两个老人忙活了好几天，也就清理出了十来间房间和两个院子。
而庄院里还有大片大片的地方等待清理翻新。
这么贴心的话，听得陈嬷嬷老泪纵横，心想：经了这些事，小小姐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但她宁愿小小姐还是昔日那个娇气任性的小姑娘。
看到陈嬷嬷拿着帕子偷偷退出房外抹眼泪的身影，韩晗转回头，在确定版权重购已经审核通过并且交易完成后，就动手策划案上落下了最后一笔。
与此同时，华夏最大的游戏论坛里，也悄然挂上了一个新帖子。
【新游速递】《情侠江湖》重制版开启首轮不删档封测！
李长安，37岁，体育用品店店主，因自己做老板所以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因此又在B站上当了一名游戏区up主，专门负责试玩游戏解说感受。
比起言语措辞大多温和的专业游戏评测员，李长安则是以对辣鸡圈钱游戏的吐糟言辞极端犀利搞笑的风格而成名，而且还平均每周就出产一个评测，在区内可谓之高产似母猪。
当然，高产的背后，就是每天的闲暇时间都在到处找素材的苦逼生涯。
先记下了上一期评论提名的辣鸡游戏们，在电脑里放着下载之后，李长安又打算趁着这点空隙，去刷刷论坛看看有没有新的游戏上架。
“《情侠江湖》？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李长安输入名字查了查，很快就发现了这是一个在几十年前曾经风靡一时的古风游戏。
一点细碎回忆总能勾起往昔时光，印象里，他家老爷子当年就是沉迷玩这款游戏，不肯带幼年的他出去游乐场玩……
“原来又是一个前朝余孽！”李长安拍桌。
前几年新版权法案推出的时候，就有某些小公司会购买版权过期的旧游戏重新制作推出，打着“重制版”、“全新版”、“经典版”的名头，引诱一些怀旧的玩家入坑……然后，圈一波钱，跑路。
后来，被骗过的玩家多了，这种打着经典重制的骗钱套路就越来越难骗人了，也因此，论坛里就给这些所谓的重制版游戏取了个戏称：前朝余孽。
“好，下期吐糟视频的主力，就是你了！”新仇旧恨，李长安移动鼠标，为《情侠江湖》重制版的下载页面贡献了第一个下载数。
顺便，他还把下载页面转发到了自家老爷子那里调侃道：老爸，你年轻时玩过的游戏出重制版了！
第三章 ：昔日同路
刚刚给孙子煮好午饭的李河山老爷子坐到电脑桌前，忽然就收到了一条来自于自家儿子的新消息。
“老爸，你年轻时玩过的游戏出重制版了！”
《情侠江湖》重制版？
恍惚间思绪又飘回了旧时，他因伤退役组织了家庭之后，偶然的一个机会，就在老友的推荐下入坑了这款古风游戏。
其实，游戏里再多的金戈铁马江湖意气，终不及和老友们新手入坑时跌跌碰碰地被一个小精英怪虐得死去活来的沙雕时光。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一路同行的玩家，才称得上为之一个令人留恋的好游戏。
不过，自从《情侠江湖》被新公司收购换了主策划之后，曾经的味道就慢慢变了，从尊重玩家的意见变成了如其它游戏一样拼命出新活动的圈钱游戏，在玩法越来越肝、新道具全部要氪还要氪不少钱后，越来越多的老玩家失望地离开了它。
李河山亦是当年玩家论坛万人血书回归旧玩法的抗议活动中的一员，最终在抗议无效后，和大多数老玩家一样愤然退游。
离开了游戏回归现实生活，儿子的长大、老伴的离去、孙子的到来……现实生活的琐事逐渐占据了他所有的空闲时间，曾经在群里灌水吹牛的日子，已经如那些太阳下的尘埃，模糊而缥缈不定，在繁杂的记忆里消散。
颤抖着有点轻微帕金森症状的手打开了昔日的游戏聊天群，历史记录里，最后一条消息来自半年前。
成员列表里，除了他自己的头像是彩色的，其余都是一片代表着不在线的灰暗黑白。
岁月总会带走许多人和事，那些曾和他情侠江湖一路同行的人，如今是否仍在？
犹豫到最后，李河山终于还是在干净得空白一片的聊天界面里输入了一条新消息——
“老伙伴们！我们年轻时玩的游戏重新开服了！”
是的，昔日朝气满满的“小伙伴”，今朝已经全部变成了暮年沉沉的“老伙伴”。
此时的天工门庄院里，韩晗看着下载页面的“2”字，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次重制版的开服，一共发出两百个游戏名额。在此其中，她暗暗留下了一个彩蛋——利用这个超时代的游戏开发系统，她将带着的老玩家账号数据输入了登录出生点中。
要是有当年的老玩家用旧账号回归，就会进入一条隐藏的登录线，触发一个欢迎昔日同路人回归的小集结动画。
这是……她唯一能给那些曾经支持过这款游戏、对这款游戏爱之深恨之切的玩家们一个小小的心意了。
设定好了隐藏彩蛋，韩晗又开始根据这个世界的情况撰写起游戏编年史来。
她所在的天工门荒山，实际的地理位置正处于大陆东西方的交界。东面，是以人人尚武的华夏古国，历史进程大致参照明朝早期；而西面，则是生活着各种异族的西方大陆。
华夏古国武术盛行，崇尚人人都可凭努力修炼登上巅峰；而西方大陆异族众多，以各种天赋技能为主，按出生种族定未来发展。
因此，在东西方的交界处，除了各种各样的异兽，还有不少或是有意或者无意地进入边境线的人族或者其他种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