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泽笑着摆了下手:“别客气。”
剩下程白鹭……陈洪泽抓了几本小人书塞给她:“这些都给你。”
程白鹭:“……”她不爱看书,什么书都不爱看。
“都给你。”她转手悄悄送给了舒兰。
陈新觉和程山回到家,菜也准备好了,程山让开车送他们回来的小李留下一起吃饭。
陈新觉拿出了自己珍藏的茅台,“来,不醉不归,你们年轻人不会输给我吧?”老伴不让喝酒,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还不喝他个昏天黑地。
程山还是第一次喝茅台,“陈司令,您这是下了血本了?那个……家里还有几瓶?喝不完的话我带走。”
小李也是第一次喝茅台,“我也可以带一瓶。”
陈新觉哈哈一笑:“小李,你这几年跟着他学坏了。你今年多大了?”砰的一声,豪爽的把盖子打开了。
小李笑笑:“陈司令,我二十六。”
陈新觉想了想,“二十六的时候,他那会还没讨到老婆呢。这会都……老婆都考上大学了。”提离别有些伤感,不提也罢。
程山给老领导使了个眼色:“司令,你得好人做到底,解决我的问题。”
“你是认真的?”
“差不多。”
陈新觉:“……”再说吧,他还不舍得放他走。
几个男人面前都是酒杯,方大嫂高兴,也想倒一杯,被陈司令拦下了,“你们喝果汁。”
方大嫂拿出一大瓶桔子汁,给不喝酒的每人倒了一杯,豪情万丈地致开场词:“今天咱们是给小舒和孩子们践行。我和老陈也替你们高兴,你们来岛上都快八年了,时间真快。这一晃又要走了。哎虽然舍不得,但这是好事,咱们都高高兴兴的。来,举杯碰一下,大家都不醉不归啊。”
众人碰杯,舒月看方大嫂豪爽的样子,忍不住说:“方大嫂,你太可爱了。”
方大嫂听人夸过豪爽,利落,能干,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可爱,心里喜滋滋的,瞬间觉得年轻了三十岁。
程白杨好奇:“这不是桔子水吗?还能喝醉?”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酒不醉人人自醉,桔子汁也一样。到时候你假装喝醉就行了。”
大家哄笑,方大嫂招呼大家:“吃吧,别客气。”
孩子们有吃有喝,欢欢喜喜,好像又过了个大年,三小只刚刚涌上来的离别愁绪都烟消云散了。
酒兴大发的陈司令劝两个下属:“来,喝呀!”
程山愁肠百转,喝了几杯酒微醺醺的,呆愣愣的杵在那儿,“我早都醉了。你们来。”眼神不时的瞥一眼舒月,目光中藏着微微怒意。
心想,她怎么就那么高兴呢,难道对他就没有一丝丝丝丝的不舍?
都说男人多情,看来还真是。
哎,当个多情的男人可真苦哟。
陈司令见他没喝了几杯酒就魂不守舍,简直是扶不起的阿斗,怒喝一声:“小李,你来!”
几杯酒下肚,小李就脸红脖子粗了,看自己的团长无心战斗,心一横,提一股气,替补上场,“司令,来!”
他替他团长喝,不管怎么样,不能被司令看扁了!“司令,你喝多少,我喝双倍!”
方大嫂劝老伴,“老陈,你少喝点吧,看把小李灌得都迷糊了。”小李平时特腼腆老实的一个孩子,脖子红成那样早就醉了,这会说起话来嘴都瓢了。
舒月也劝他们:“陈司令,你们少喝点。喝多了难受。”她观察程山没喝几杯,应该没事,就是不知道为啥呆头愣脑的,看得她头皮发麻。
“我能走,我没事,我没醉……”小李踉跄了几步才走稳当,他是紧张的,真没醉。
舒月挽着程山的胳膊往回走,三小只拿起自己的礼物和陈洪泽挥手再见。
走了一段以后,程山把胳膊搭上她的肩膀,故意分了一些重量压到她身上,懒洋洋的道:“唉哟,我都醉了,你快扶好哥。”
立春过后,按理说海风应该温和了不少。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比冬天最冷的时候都要无情。
不过,比海风更无情的是身边这几个家伙,个个都高兴地要走,丢他一个人在这岛上当孤家寡人。
舒月知道他没喝醉,伸手在他腰上扭了一把,“醒了吗?别装了。”
程山站直了些,揽在她肩膀的手故意在她脸蛋上摩挲了一下,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
要是平时走在大街上,保准有人喊抓流氓。
“那会你跟陈司令打什么哑谜呢?解决你什么问题?”舒月想起来那会他说的一些意味不明的话。
“喂,你是驴耳朵吗?这都听见了?”程山以为她在厨房没听见呢。
舒月傲娇的哼了一声:“老实交代。”
程山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你说我要是能转业去京市的话,去不去?”
“真的?”舒月惊喜的提高音量,“真能?”
程山:“不好办。我让陈司令先帮我看看情况。你上大学走了,毕业以后肯定不回来了吧,回来也不能做什么,难道回来继续养鸡?”那不是大材小用了么,如果真回来接着养鸡,都没必要出去上这个大学了。
舒月还没仔细考虑过毕业以后做什么,但是潜意识里是打算以后想办法在京市多买几套房子。
如果能买几个四合院,以后岂不是轻轻松松躺赢?!赚他几个亿都不是难事。如果这都想不到,她岂不是白穿书了。
她记得,国内政治和经商氛围会越来越宽松的,九十年代下海的人已经不少。外面机会多,应该不会彻底回到岛上来。
再说,大城市里的便利和自由,是小小的枫明岛上不可比的。
“你说的对,以后咱们国家肯定越来越好,外边机会很多,我是想毕业以后留在京市,所以我才主张让孩子们也一起去,毕竟那边要比这条件好。”
程山听着听着,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和黑沉沉的夜色融为了一体。她有自己的打算,有孩子的打算,唯独没有关于他的打算。
他这个丈夫、父亲从此就要沦为摆设了吗?
或者是自己平时在家里干活太少,没有存在感,导致他们觉得有他没他都一样?
他一边失落,一边反思,同时还有些要失去他们的恐惧。
更坚定了要想办法跟他们一起去京市的决心。
舒月内心并不想分居,这几天也不是没想过关于他的问题。她只是不敢想,想到就心塞的厉害,不知道能怎么办,幽幽地叹了口气。
程山随着她叹气的声音,心里也抖了几抖,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间,她把他胳膊拿下来,抓起他的大手,十指紧扣,柔声道:“要不然……等我毕业工作赚钱了,你要是不想继续在这当兵的话你就复员,到时候我养你!”说“我养你”的时候还挺了挺胸,语气加重了力道。“但是,如果你能转业的话,也不错,咱们就……”
一道黑影压了下来,把她圈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怀抱里,堵上了她的唇,迅速用舌头撬开她的唇齿,贪婪而迅速的侵略了一番。
前面已经走出十米远的三小只回过头来的时候,程山迅速放开了。
他口腔里带着醉意的涩涩酒味,传导到她的口腔、大脑,舒月感觉自己好像也有些醉了,身体都轻盈了起来。
她快速恢复了神色,脸上的红晕在朦胧的月光下若隐若现,只有离得近了才能看得清楚。
程山看她娇羞而后故作平常的样子,得意一笑:“不用你养。我要申请转业,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十年,总能等到机会。”
舒月也不知道转业对他来说是好是坏,但是应该不算是特别好。否则现在大家都会去要求转业了。
她知道,他这是牺牲自己的前途,在保全这个家,或者说都是为了她。手心里传来他的温度,心里也涌起一股热流,暖烘烘的,“你有没有觉得立春以后暖和了很多?”
程山:“可能吧。”
那会觉得巨冷无比,是错觉?
在岛上的最后几天,程山提前买好了从连城市去京市的火车票,舒月慢慢的开始收拾行李。
小虎爸也来当面恭喜舒月。他去养殖场没找到她,被艾冬雪带到了她家里,还拿来了一大筐鱼虾。
舒月数着为数不多的几顿饭,只能借花献佛送人了。
这几年,小虎爸虽然没办成工厂,但是跟舒月也成了事业上的合作伙伴和朋友。
舒月对小虎爸更多的是敬佩,她相信有一天他能办成这个工厂。
“大哥,你再等等,大运动都结束了,高考也恢复了,过些年政策环境一定会更宽松。到时候说不定都允许私人办工厂了,你一定能行。到时候如果我在京市听到什么这方面的消息给你写信。”
小虎爸提了一口气,又有了点信心,“行,过几年再看看。”
“小虎的学习,记得抓好。”
教育是改变孩子命运的重要通道。
*
要说最不舍得的还是隔壁一家四口。
临走前一天晚上,谢秋珊邀请他们一家去吃饭,舒月分了些鱼虾给他们家带过去了。
周思文听说他们第二天就要走,直接哭得稀里哗啦。
“哥哥姐姐,你们能不能不走?”白嫩的脸蛋上挂着泪珠,娇艳欲滴,怪让人心疼的。
舒月感叹,“思文真像我们家的孩子。你们还记得小时候吗?那时候白杨抱着她转圈,可好玩了。”
周思文也还记得,不过她现在有点不好意思再让程白杨抱了。
程白杨看小女孩哭得可怜,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猛地抱起、然后转了两圈、放下,动作一气呵成。原本板着的脸也绷不住了,笑着道:“好啦,我会回来看你,和思琪妹妹的。”
周思文看看程白杨,心满意足的擦了擦眼泪,心里笑开了花。
舒月:“!!!”
摸头杀啊!
青梅竹马离别前的摸头杀啊!
N年之后,不知道能不能……再续前缘?
她先帮他们记下这一笔。
如果到时候俩人都被剩下了,还能撮合一下。
程白鹭却皱了皱眉,从小她就觉得周思文抢了他哥,现在:“……”
周思琪也看了看姐姐,“哎呀,女生就会哭。姐,你别给我丢人了。”
舒月、程白杨、舒兰、程白鹭:“……”
要不是知道,都有点怀疑不是亲姐妹。
周有成买了不少熟食肉,谢秋珊和谢妈妈在厨房忙活。舒月准备帮忙,却被她拒绝了,“今天你是客人,坐着去嗑瓜子吧。”
“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谢秋珊用下巴点了点周思文,“这孩子舍不得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说分开就要分开了。我怎么觉得这么突然呢?真没想到!”
周有成也拉着程山喝酒,一通感慨。
谢秋珊看他好像搞错了,“是小舒和孩子要走,程山又不走,你俩以后有的是机会喝酒。”
周有成:“你不懂,这时候最需要安慰的就是他了。对了,以后你就来这吃饭,跟我们一起吃。自己一个人别做饭了。”
谢秋珊:“就是,他们走了你一个人别做饭了。”
程山笑笑,感觉今天的酒有点酸,怀疑老周拿的是假酒。
……
舒月也觉得心酸,看着程山,突然想到了现代社会父母出去打工的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
程山算是空巢老人还是留守儿童呢?
这个问题不好定性……
她想起《少年派》里的一句话:“人生就是不断放下,但最遗憾的是我们来不及好好告别。”
也许,有些人注定无法告别。
程山就是这样的存在。
回到家开始最后一轮收拾东西。程山拿出他叠豆腐块被子的看家本领,把东西都叠的整整齐齐摆放到大布包里。
可是住了七年半攒下来的东西太多了,根本装不下。
舒月只好又仔细筛查了一遍,把一些暂时不用的放下了。
最后还是大包小包好多个,还好三个孩子也可以提东西,如果靠她一个人,她就要当场表演一个晕厥给他们看。
程山看着这么多东西都皱了眉头,实在不是她矫情,看,连男人都要发愁。
“明天我送你们。”
“嗯。”
“送你们去京市。”
“嗯?”
舒月才反应过来。
“请了几天假,票我都买好了。”
舒月心里自然高兴,原本的离愁别绪刚拉出来彩排了一下就散了,等到程山从京市走的时候再正儿八经的伤感吧。
收拾完东西,看着自家的小院,舒月越来越不舍。
这个时节,虽然菜地里也没啥菜,花池里也没开花,海棠树也光秃秃的,凉亭也一派萧索,秋千坐上去也冰冰凉,还有三只老不死的母鸡懒洋洋的,可就是看啥都顺眼……
算了,半年后暑假,她就回来了!
舒月在心里默默跟它们告别,同时劝谏它们——
你们在家好好等着,该结果的结果,该开花的开花,该下蛋的下蛋,该闲着的也别太闲了,实在不行就坏一下,给程山找点事儿干。
本宫半年后就回来探亲!到时候菜菜果果花花你们PK一下!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这种离别的感觉就更真实了。
程山紧紧的抱着她,把她的脚丫子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给她暖脚。
躺在男人温暖坚实的怀抱里,突然就想这么地老天荒。
不过一晚上都睡得的不太踏实,不管她怎么动,程山都能准确的把她拉到贴身的姿势。看来他也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