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不是,我想自己做一家出版社。其实咱们翻译小组很多时候也受到他们的制约,而且他们主要是翻译引进,我还想做中译英的输出呢。到时候我希望咱们能继续合作。”
蓬修然颇感意外,他本以为舒月会像他一样,选择留下来任教,没想到她的野心更宏大。“还挺有野心的你!你的这个想法确实不错,不过外文出版社可真惨,本来想要你加入他们,没想到你要和他们竞争……哈哈哈”。
舒月的想法,跟他这几年带领翻译小组的感悟不谋而合。
不过他是老师,最感兴趣的还是翻译本身,如果要改变现状,那就需要从多方面入手,要跟国外谈版权、跟□□申请、要出版印刷等等,这些繁杂的事项他并不擅长。
蓬修然了解舒月的能力,丝毫都不怀疑她能不能办好。不过起步总是艰难,如果有什么他能做的,也一定会尽力帮忙。
临近毕业,整个班级里、甚至校园里都笼罩着一种兴奋和伤感两种割裂的情绪。
这个年代毕业包分配工作,一般会按照家庭情况、学习成绩等多方面综合考虑去分配。
关平露因为是京市户口所以优先去了外交部,冉珍珍因为成绩靠前也去了外交部。田国芬则去京市外国语大学当老师,还有一些被分配到商务贸易部等。
冉珍珍和邬利朋谈对象谈了两年多,俩人都是踏实、勤奋型的,学习成绩携手进步,感情比较稳定。
不过邬利朋是学物理的,他打算去米国深造,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紧张。舒月看冉珍珍最近总是怏怏不乐,问她:“你俩毕业后是不是要结婚了?”
听到“结婚”这个词,冉珍珍羞得脸颊通红,“没有……”
舒月:“那你们什么打算?”
冉珍珍:“还没有……”
舒月:“那他去米国,你在国内,你们怎么……”
冉珍珍:“他要去米国,是跟我商量过的,我同意了,我不想拖他后腿,我说我会等他的。”
舒月明白了,俩人可能是想等到邬利朋学成归国再说。
舒月觉得,她自己比冉珍珍本人还要担心,她打算不行就推他们一把。这年代的大学生可太纯情了,很多事情、很多话说开了就好了,就是两人都不好意思开口,愣是憋出内伤,两败俱伤。
邬利朋送冉珍珍回了宿舍后,舒月追上去打算跟他聊几句。
邬利朋看舒月追出来,知道她可能有事找他,“你找我?”
舒月敛了敛神色,“嗯。”
走到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才问他:“我是想问你,你和珍珍毕业后打算怎么办?你就这么一走了之,让她等你学成归国?珍珍现在都二十六了,过几年都三十多了,估计家里会催着结婚的,说不定还要给她找个对象。而且你,去了米国,会不会找个洋妞不回来了?”
舒月一口气说完,邬利朋几次想插话都没插进去。他急于解释:“我之前也想过,不过我试探过关于结婚,感觉她想等我回来以后再说……不过你放心,你说的情况绝对不存在的,我对珍珍是真心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我会对她负责的。”
他更担心的是:“家里不会真的要给她找对象吧?那我走这几年,她……”不会另嫁他人吧?
他思虑太多,想得又太少,就很矛盾。
舒月叹口气,“珍珍是替你考虑,她想让你安心去深造,不要有拖累和负担。她一个女孩子,你让她主动跟你说要结婚吗?而且扭捏一下,也很正常,女生碰到这种事儿,当然是不好意思的。不过你不正式求婚,你怎么知道她不答应呢?一次不成,你可以两次,不行三次!一个大老爷们,有啥不好意思的?”
邬利朋这会也有开窍了,之前就是太不好意思了,“行,那你帮帮我,到时候求婚给我内应一下。”
“行,只要你求婚,我就帮你。”幸好邬利朋这人一点就透,要是还端架子什么的,她就要对他打个问号,就不帮他求婚了。
在毕业前两个月,邬利朋在冉珍珍宿舍楼下喊话。
舒月让冉珍珍去看看,冉珍珍从阳台窗户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红色的条幅,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珍珍,嫁给我。”
举着条幅的脑袋露出来,冉珍珍看清楚了是她的男朋友邬利朋。
纠结了多个时日的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眼泪打着转,扑簌簌的落下来。
舒月拉着她走到楼下,已经有不少人围观。
冉珍珍一直捂着嘴不好意思。
邬利朋脸都红到了耳朵根,还是鼓起勇气对她求婚:“珍珍,我们结婚吧!”
冉珍珍看着舒月,舒月给她使了个眼色:“你看他,你怎么想的怎么说!”
冉珍珍哭着笑了,重重点头:“嗯”
舒月:“快抱一下。”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婚礼司仪……
田国芬也在一旁,一脸艳羡。当初和冉珍珍一起决定,大学期间要谈个恋爱,她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人。
在楼上阳台看见这一幕的关平露却偷偷哭了,她和江开霁虽然已经在一起了,但是总感觉淡淡的、若即若离,她从没见江开霁这么激动、这么动情过,反倒是她主动多一些。
她时常想起当初舒月说的那句话,“不要委屈自己”。可她却时常感到委屈,但就是太爱这个男生,又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即将毕业,江开霁留在了清大经济系任教,她去了外交部,两人的前途一片光明,而且也不存在分离。看似没什么忧虑,内心却感到忧愁沉重。
也不知道,江开霁会不会这样向她求婚?她总觉得,他过于平静,对她过于平淡,好像在他的未来里,有她没她都一样。
可能是受到了邬利朋求婚的刺激,她打算也问问清楚,毕竟年龄都不算小,身边很多人都已经结婚了。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她给江开霁讲了一下邬利朋求婚的事。
江开霁只淡淡“哦?”了一声,“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他会求婚。感觉他那个性格,不太像。”
关平露在心里反复琢磨的话,故意语作轻松地问了出来:“那你是会求婚的人吗?”
江开霁愣了一下,“我还没考虑这个问题。现在毕业事情太多了。”
关平露眼神里燃起的小火苗突然就黯淡了,“就是,时间太快了。我都二十六了,我同学好多都结婚了……”
她有意无意的提醒他,可是他好像没听见似的,她知道他是装的。
一个多么高傲的人,可唯独江开霁是她的例外。
“对了,你们同学都去哪儿了?我知道冉珍珍跟你一样,去外交部,你们宿舍其他人,舒月呢?她去哪儿?”
江开霁转移话题,并突然问起舒月,她心里特别不舒服。她总是觉得江开霁心里有个影子,横亘在他们中间。
她原本跟宿舍其他三人关系就不好,而且舒月各方面恰好都比她强,所以她特别不愿意听他提起舒月,她希望江开霁跟她站在同一战线,敌视舒月才好。
知道舒月想做翻译出版,程山表示完全支持。他也跟着一起研究,帮她一起跑流程。买完房后,家里的积蓄不多。这两年又攒了一些,也就两三千块钱,如果资金有困难,他再想办法。
在毕业前的一个月,舒月就已经把出版社注册了下来,叫开放出版社。
开放出版社面临着招人、申报计划、谈版权、找办公场地、采购办公设备等诸多事项,所以舒月反倒比以前更忙了。
她在一些高校张贴了海报,招募行政、编辑、策划、申报员、外联等人员。因为正规大学生都会分配工作,所以愿意来的不多,她对人员的要求也不高,准备后期再培训培养。
至于翻译内容这一工作,她跟蓬修然老师商量好了,还是跟翻译小组合作。另外她还准备去其他高校,跟他们建立战略合作,扩大翻译队伍。
第87章 搬家 一家人整整齐齐。
办公场地, 舒月打算先利用自家的四合院。后期如果扩大规模了可以再考虑租其他场地。
至于与国外原作者谈版权,她制定了一个“联动发掘计划”,跟要出国留学的很多同学谈成了合作, 让他们利用在国外的地理位置优势,去发掘国外的先进技术、文学作品,相关书籍资料,并帮助去谈版权, 舒月会给他们一定的报酬。
邬利朋很快就同意加入她的计划, 并主动承担起在米国不同城市的留学生的联络工作,米国那边由他统一敦促负责。
由于他们这届学生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高考的时间也是在仓促的年底,所以毕业时间也在年底。
一九七八年举办了两次高考,所以七九年春季还有一批春节入学, 冬季毕业的学生。此外其他的都是遵循秋季入学、夏季毕业的规律。
清大的主干道上, 金黄的银杏叶曾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到了一月份,已经全部凋零, 道路两旁的银杏和梧桐都已经光秃秃的, 只剩枝丫。
凌冽的寒风一吹, 没有任何遮挡,径直吹到人脸上,吹得生疼。
阳历八二年一月中旬,正式的毕业典礼在清大的综合体育馆举行,所有院系一起参加。
这天, 程山也请了假, 跟舒老太太带着小舍和小予一起去参加了舒月的毕业典礼。
程白杨和舒兰上完课后,也溜了过来。唯一没去的只有程白鹭,她正读高二, 舒月让她安心学习,不要请假。
小舍和小予已经三岁多,在附近上了幼儿园。看见毕业典礼如此大的场馆和乌央乌央的人群,两个小家伙满脸惊喜之色。
小舍转了好几圈,乌黑的大眼睛看来看去:“妈妈,原来你在这里上学啊?比我们幼儿园大多了。”
小予则忽闪着蝶翼般的长睫毛说:“妈妈,你们学校好漂亮好大哦,小予长大以后也想来这学习。我们幼儿园看上去就幼稚。”说完对着舒月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小舍顽皮淘气,小予鬼马精灵,两个小孩性格有所差异,但都比同龄的小朋友说话说得要好,经常说出些让人意外又惊喜的言论。
舒月问他们,“你们知道幼儿园又叫什么名字吗?”
两颗小脑袋摇了摇,小予问:“还有什么说法?”
舒月说:“幼稚园。所以幼儿园就是小朋友上的啊,等你们长大了就成熟了,就可以上大学校了。”
(bushi,有的人一辈子都会很幼稚,永远不会成熟……)
小予叹了口气,奶声奶气的说:“哎,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不想这么幼稚。”
程山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现在就很聪明很机灵啊,不幼稚。爸爸心里你是最棒的。”
小舍努了努嘴,“爸爸,那我呢?”
程山看着不臭的臭小子,“行,你也不幼稚。你也很棒。”说完宠溺的看了看女儿,在她小酒窝上轻轻亲了一下。
舒老太太把小舍拉到怀里,“快坐下,典礼要开始了。”
小舍看着什么都好奇,一会又跑到了程白杨怀里,一会又去小姨舒兰怀里,在几个人当中窜来窜去,好像有释放不完的体力精力。
舒月记得,原来看过新闻,清大的通知书、毕业典礼都极具特色。可这一年的毕业典礼,在形式上只能说平平无奇,没有好看的学士服,连台上的背景板都只是红布标语。
也许他们是恢复高考后第一届毕业生,所以各方面还是显得仓促了些。
清大的校训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而舒月正是这一精神的写照。所以在全校毕业典礼上,舒月作为毕业生代表进行了发言。
舒月在台上发言,一家人都听得聚精会神,不断鼓掌。小舍和小予都自豪极了,两个人争抢着说“我妈妈最棒”、“我妈妈才最棒”……
舒兰揉了揉两颗小脑袋,“你们是同一个妈妈哦!”
……
台上领导讲话、学生代表等环节结束后,各院系便开始了合影。大家都是穿着自己的衣服,和系里的老师、同学进行合影。
毕业典礼后,舒月要去参加系里的聚餐,所以家里人都先回了家。
参加聚餐的有班里二十一个同学,还有蓬修然等几个年轻老师代表。
他们平时几乎都不沾烟酒,在毕业前“最后的晚餐”上,连女生都豪言壮语地拿起了酒杯,男生更是放话“不醉不归”。
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趁着酒劲儿很多人开始互诉衷肠掉眼泪,把四年学习生涯中的希冀、遗憾、收获、悔恨、不甘等等,那些曾经不好意思、深埋心底的话,抓住最后的机会一一倒出。
说完了,才能轻装上阵,继续前行。
班里的一个女生抓着田国芬不知道说什么,忽然两人就抱头痛哭起来。
舒月疑惑的问冉珍珍:“她俩怎么了?”
冉珍珍耸耸肩,“不知道,她俩好像不是特别特别熟。不过他们都要去京市外国语大学当老师了。”
蓬修然是跟班里同学打交道比较多的老师,所以每个同学都来敬他一杯……他早就喝得有点晕了,趴在桌子上,状似喝醉。
冉珍珍也有感而发,感慨这四年时间飞逝,“我觉得上大学真好,上了大学才知道外边还有这么广阔的天地,还有你这样的牛人。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和国芬……”
“还有邬利朋吧?”舒月打趣地问她,“啥时候办婚礼?”
冉珍珍依然像个纯情懵懂的小女生,一提起来就脸红,说:“过几天,他八月底就要走了。”
突然,她俩看见关平露一个人坐在那喝闷酒,一边喝一边哭,越哭越喝,越喝越哭,她们又过去安慰关平露半天……
一顿毕业聚餐下来,唯二清醒的人就是舒月和冉珍珍了。
毕业后,很快就到了八二年春节。在春节前几天,舒月正准备让陈文卿代缴房租的时候,收到陈文卿的消息,说吴教授的孙子要来京市上学,所以他的儿子一家打算八二年的夏天搬过来,也就是说顶多还能住半年。